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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速度太快了,几乎我还未看清它们是如何融合的,下一秒,那畸形的怪物便已经在转瞬之间向我扑来。
雷光大作,却不能停止这一切,一双双小手被电得蜷曲焦臭,碎屑般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却又在接触地面的那一刻融化,飞快地融入了母体之中。
地上的陶瓷水罐被踢倒,胸腔中仿佛也有什么东西随之爆裂,浓重的血腥气涌上喉间,我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感受到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气味,穿过面罩,扑到了我的脸上。
另一道星光般的光芒却在这个时候亮了起来。
某种冰凉的力量羽毛般覆盖在我的身上,薇薇安低声吟唱咒语,清澈的声音如有实质般浮动在潮湿阴暗的旅馆房间中,潮汐般缓缓充盈。
我睁开双眼,看见薇薇安手中的魔杖闪耀着光芒,明亮而清澈,如同一颗新生的星辰。
消逝吧。
如同歌唱又如同叹息一般,薇薇安用古老的、只属于魔法师的语言吟唱着,眸中光芒明亮如满盈星光的湖泊。
在她的光辉之下,原来张牙舞爪的怪物现在畏惧地蜷缩成一团,像一滩真正的腐水,再也聚集不起任何形状,它混乱地哭泣、尖叫、淡去,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心脏还在血腥气中剧烈跳动,我喘息着,第一反应便是去看薇薇安有没有受伤。
还好,她安然无恙。
我松了口气,又去看那堆放在角落的玻璃器皿。
薇薇安却在这个时候摁住了我肩膀,眼中冷意几乎可以杀人。
我以为她一定会责怪我鲁莽行事了,下意识一缩脖子,小心翼翼地等挨训。
她却骤然拔出了杖中的剑。
咔。
下一秒,她举起细剑,准确无误地穿透了那具尸体的心脏。有什么东西发出了碎裂的脆响,薇薇安剑尖一挑,挖出了一枚灰白色的、种子一般的瘤状物,在接触到光明的那一刻,抽搐着干瘪下去,最后消失了。
那是幽暗之种。她解释道,不用去看了。全都消失了。
不知为何她的语气中透出一股疲惫。
方才玻璃瓶和玻片中采集的样本不知何时依旧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霉菌,而是亡灵的诅咒。薇薇安的表情忽然变冷,幽暗之种,一种寄居于生者体内的亡灵种,借由他者的躯壳孕育自身,最终破土而出或许,这水手早就死了。
也不知道这自死者的怨念而生的种子,是何时寄居到了他的身上,她自言自语,大概是船队航行时经过了亡者海峡这样的地方吧。
或者是死域。她轻轻吐出了一个陌生的词。
那是哪里?我下意识问道。
她却摇了摇头:没什么。
走吧,薇薇安站起身,将这件事和神殿交接一下,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我愣住了:那你接下来不再接手这件事了吗?
神殿会有应对亡灵种的方法的。她说,至于剩下的事情,我会和王室说明,提醒他们加强海防和关口检查,必要时甚至可以实施海禁我有预感,亡灵种的侵入只是一个开始。
你
我不会再插手这件事情了。她斩钉截铁地说,你也不要去调查。
或许是看见了我茫然的神情,薇薇安最后还是缓和了语气,解释道:魔法师历来被视为与黑暗亡灵有着千丝万里的联系,瘟疫、战争,一切与黑暗有关的罪名都有可能扣到魔法师的头上去。事情的起因已经水落石出,我不想再与这件事情有任何牵扯,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你也一样,她说,我们在这个王城待的时间不会太久了,你应该明白。
我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我当然明白她的话。但是,直觉却告诉我,薇薇安的抗拒并非只是她口头说的那些话而已她什么时候怕过神殿罗织的罪名?
她眼中的动摇,分明出现在她提到死域的那一刻。
我将探究的目光投向她,她却已经将头转了过去,径自离开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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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深红
在那日调查后,薇薇安真的就像铁了心似得,没有再踏出上城区半步。
虽然沿海的城镇仍不时有零星的报告传来,但在奥尔德林的严防死守下,下城区的瘟疫似乎终于开始慢慢平息。
然而,疑云却依旧笼罩在我的心头,让我不由得开始在薇薇安的眼皮子底下,更频繁地去找芙洛拉。
但我却一无所获。
阿尔希弥斯家族的书库,像是被谁刻意清理过了一般,即便有芙洛拉的帮助,也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了。
我只能从最基础的一些古籍和地图中推测,所谓的死域,并非位于诺恩大陆,而是坐落于维尔兰大陆的北部,与诺恩大陆的圣山遥遥相对。
传说曾经的死域也是一片充满魔力的山脉,但却不知为什么在四百多年前,灵脉一夜枯竭,从此沦为寸草不生之地,成为死灵游荡的故乡据说,即便是最强壮的巨鹰,都无法飞跃死域之山吞噬的漩涡。
而不巧的是,薇薇安的岁数,恰巧与死域之山陷入枯竭的年岁相同。
我无法自欺欺人地认为这只是巧合。
然而,推测到了这里,便再次陷入僵局。位于诺恩的阿尔希弥斯家族,与位于维尔兰的死域之山,相隔着难以跨越的无尽之海。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婴儿,怎么能够同时和这两者都扯上关系呢?
没有人能够回答我,能翻的书都已经翻尽了,一切都湮没在历史的尘土中,找不到更多答案。
时间也已经不在容许我耽溺于猜谜游戏之中。
路维德三世的身体日益衰弱,性格却变得多疑。面对虎视眈眈的子嗣与大臣,他的手段变得愈发粗暴铁腕,奥尔德林乃至整个拉维诺王国的边防都在收紧,王城中仿佛有一根日渐绷紧的弓弦,随时预备着被人拉动,在瓮中奏响生死搏杀之曲。
西风山脉那边也终于在艰难险阻中突破了封锁,将一封密信送到了我的手中。
最后决断的日子已经逼近,我想,这将是最后一次去找芙洛拉了。
而最后一次,也没有发生什么奇迹。
依旧是一无所获的一夜,我低头提着女仆裙的裙摆,在芙洛拉身后缓缓关上门。
按照以往,我们都会心照不宣地背过身去,以便我迅速更衣离去。
然而,今夜芙洛拉却没有动弹,她直勾勾地看着我,忽然问:你真的以后都不来了吗?
我眨了眨眼,有点疑惑她为什么忽然会问这个问题,只好谨慎地回复道:是的,该看的书都看完了,芙洛拉,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
那就来和我喝一杯吧。
她忽然开口说道,这令我一愣。然而,还未等得及我发问,芙洛拉便已转过身去,轻轻托起了一个托盘,将它放在了我们面前的茶桌上。
盘中赫然放着的,竟不是茶壶,而是一只精致的酒壶。
我们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她幽幽地问,昏暗的房间里,那双宝石般绯红的眼眸如同她耳边那只宝石坠子一般,潋滟生光。
这先验般的语气几乎令我心中一惊,下意识掩饰道:怎么会,以后还有很多次宴会
这杯酒就当作践行礼吧。她打断了我的话,自顾自举起了酒壶。
那是一只水晶制的酒壶,嵌着白银制的壶嘴,深红的酒液汨汨流到杯中,摇晃出宝石般深沉而通透的色泽,随之弥漫开来的,便是醉人的葡萄果香。
我不知道芙洛拉想干什么,这位任性的大小姐,向来想一出是一出。
放心,或许是看见我盯着白银的壶嘴,芙洛拉嫣然一笑,这里什么都没加。
说罢,她举起我面前的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递到了我的面前:你看?
她歪了歪头,耳边那只宝石坠子又晃动了一下,发出嗒哒轻响,叫人心头发紧。我垂眸,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杯壁上那浅浅的唇印,伸手便去抓另一只杯子。
芙洛拉却再次抢了先,葡萄酒液汨汨注入,芙洛拉举起那只干净的杯子,对空气做了个胜利的干杯,随后便将杯中之酒喝去一半。
这杯也一样,她咧嘴笑道,我不骗你吧?
你喝醉了,芙洛拉。
我才没有喝醉,她咯咯笑起来,这一点酒就会让人醉?你才是醉了。
说罢,她竟忽然将脸凑了过来,朝我鼻尖呵了一口气:你会醉吗?
一阵馥郁的葡萄酒香迎面扑来,她白皙的皮肤早已泛起红晕,不知是酒意还是别的什么,艳红的唇骤然在眼前靠近,几乎要贴近我的肌肤。我寒毛倒竖,下意识后撤一步,屁股底下的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咯吱一声刺耳声响。
我几乎是本能地瞥了一眼房门。
别担心,我已经张开了隔音结界,她轻轻说,不会有人听见的。
听起来更让人担心了。
我看了一眼芙洛拉,后者目光灼灼,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我与她相识也有一段时日,心知她直来直往的性子做不出投毒下药的事情,便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起面前那只酒杯,调转杯口,从芙洛拉未沾唇的那边将酒一饮而尽。
确实是很好的葡萄酒,入口柔和,香气丰满,带着陈酿特有的橡木香气,只是度数却也离奇地高,热流滑落食道,腾地升起火辣辣的灼烧感,从胃开始直冲脑门和心口。
我明白芙洛拉的脸为什么忽然这样红了,一饮而尽实在勉强,热气在我的脸上云蒸霞蔚,让我的大脑空白了半秒。
芙洛拉忽然抓住了我的手。
艾希礼,你的手好冷啊,刚才的那些酒都没能让你暖和起来吗?她柔声问道。
芙洛拉那头丰盈的金发披散开来,发间摇摆的红宝石坠子却只戴了一只,让她看上去既美艳,又慵懒。
像一个艳丽的陷阱。
我下意识想抽回手,却不料芙洛拉的手攥得是这样紧,几乎被我拽得整个人扑了过来,身下的凳子失去平衡,天旋地转,我和芙洛拉双双倒在了地上。
今夜我的胸本就束得紧,被芙洛拉一压,几乎叫我断气。
而后,一种柔软的触感压到了我身上,我张开眼睛,看见面前大片雪白的肌肤。
芙洛拉身上披着的那件睡袍一般的方巾不知何时已滑落开来,露出内里的睡裙或许也不是睡裙。那裙子比一般的睡裙精致得多了,玫瑰红的丝绸贴着她身体的曲线,水波一样漾开来,衬得芙洛拉的眼睛愈发呈现出宝石红的颜色。
她甚至在这个时候还戴着束腰,衬得纤细腰肢不盈一握,我本能地想要推开她,芙洛拉却伸手,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其实一直、一直都仰慕着你,殿下,她低声说,您感受到我的心了吗?
隔着温热的皮肉,心脏剧烈的跳动传到了掌心,我想要挣扎着掀开芙洛拉,但她的眼神却让我无法动弹。面前这个年轻小姐的脸颊绯红,眼睛却亮晶晶的,闪动着一种疯狂的光芒,让人几乎不敢伸手。我只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竭力用若无其事的口吻问道:芙洛拉,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和你在一起,殿下。她忽然说,我爱你。
饱满胸脯被紧身胸衣高高托起,隔着丝绸的布料,细腻的肌肤滚烫得烫人手心。
我早就对你心生仰慕了殿下,难道你一直都不明白我的心么?她轻声问,忽然又笑了一声,也是,你一定没有察觉吧,不然怎么会在我问你还会不会再来的时候,明明说着还会再见的话,脸上却露出那样一副决绝的神情呢?
在你心里,我一定是没有利用价值了吧,她低声说,皇室与阿尔希弥斯之间,本就水火不容,而我更是你的兄长莱昂内尔不要的女人。在你心里,我只是你进入阿尔希弥斯书库的工具,和一把梯子、一把钥匙没有什么价值。
我从来没有
但是没关系,她打断了我的话,朝我柔柔地一笑,因为我爱你,我想把一切都给你,殿下,如果今晚之后我们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见面,那么就请您现在要了我吧。
就当是今夜我们之间,真正的饯别礼。
她幽幽地说,缓缓抽开纱质的腰带,最后蔽体的睡裙敞开,露出了女性柔美的胴体。
真是一片令人垂涎的好风景难道我会这么说吗?
我不。
强烈的不适感从胃里骤然升起。我忍无可忍,终于一把掀开了芙洛拉:你疯了!
甜香滚烫的酒气充盈在鼻腔里,叫人头脑发热。我终于明白芙洛拉那杯酒的用意了,这念头令我几欲作呕,连指尖都开始颤栗。
我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在芙洛拉这般骄傲的人嘴里,听到要了我这样自轻自贱的话来。
更想不到,在她的心中,我原来也是这般下流的人,不但帮助她的一切都是另有所图,甚至还是个看见女人的裸.体就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的人?
这想法令我觉得恶心。
我缓缓地站起身来,心中是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
芙洛拉,你把衣服穿上吧。我弯下腰,将地上那根腰带扔到她手边,我不爱你,无论如何。
我不。她却用近乎倔强的语气说。
我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难道你以为在一个不爱你的男人面前脱光衣服,他就会满心欢喜地和你上.床,然后爱上你?
男人不都是这样的么?芙洛拉沉默一瞬,忽然反问道。
我竟被她问住了。但我不是男人我当然不可能这样说,最后,我只是摇摇头:那你就当我是个例外吧。
好了,今晚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我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我说,现在你可以穿上衣服,转过身去,让我换衣服了吗,小姐?
我不要!她忽然尖叫一声,冲上抱我。
但我不会再给她靠近我的机会,佩剑重新被我握在掌中,雪亮剑尖直指芙洛拉心口:别过来。就当是尊重我,也尊重你自己。我冷声说。
芙洛拉深深地低下了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
就当我以为她决定转过身去的时候,面前的女人却忽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笑声。
尊重自己?她讥诮地说,谁尊重过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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