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煞小说(56)
叶照想着,如此若是能得一点外头线索,是否可以想办法,让小叶子先逃出去。
霍靖瞧着面前人又摆出一副任之处之的模样,心下不由生起三分恼怒,冷嗤道,猜猜,我把你的罗带送哪去了?
闻言罗带,叶照瞬间变了脸色。
只匆忙向枕头下摸去,没有。
她跪在床榻,掀开锦被四处摸索,四处都没有。
她才被喂了软筋散,下榻时足下绵软,便整个跌下去。
屋中接连不断响起铁链的声响,杂乱又刺耳,接应她疯狂而无序地翻找
罗带呢?
你把罗带还给我!
叶照朝霍靖扑去,怒吼道。
霍靖俯身,拽起她披散的长发,蔑视道,真行啊,他居然把你养的胆子这般大!还是说,为了他,你居然敢这这般放肆?
叶照喘着气,拼命挣脱他,只伏在地上继续寻找。
她看不见,又乱了心神。
不多时,手划到了方才跌碎的杯盏,额头撞上桌案拐角。
霍靖上前一把将她拽回来,轻笑了一声,记得同你说了,萧晏大婚那日,婚宴上记起一切,当场毁了婚宴。你知道他怎么就突然想起来了吗?
他凑上前去,气息喷薄在她耳际,因为新妇喜服少了一条罗带,如此撞破他被你强行封锁的记忆,逆了一身气血。你差点害死他!
叶照艰难地回头,咬着牙根平复自己的心绪。
霍靖不过是刺激自己,看着自己各种苦痛忧惧,让他心中舒畅些罢了。
那也很好。叶照笑了笑,终究我没有痴心错付,我爱的郎君爱我如斯。
贱人!霍靖一把掐上她脖颈。
叶照却半点没有挣扎,由他施力发狠。
然不过须臾,霍靖便松了手,将她扔在一处,冷嗤道,你想求死?绝不可能,留着你,才能牵住萧晏。
原来你清楚!叶照亦讽笑,忍不住又急咳起来。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她的咳疾越来越重,自不是装的。
这一厢折腾下来,她喉间发痒,竟是咳了许久都不曾停下。直到面色紫胀,额上冒汗,整个人奄奄一息。
霍靖明白她的价值,只在应长思进来给她打开手铐脚镣后,扔她一袭披风。然后一行四人从暗道出,上了车驾。
母女二人皆被点了哑穴,叶照又因失明,如此只得闻得声音。
这一日,秋风格外严寒,吹的马车帘帐时起时伏,小叶子瞥见外头场景,不由瞪大了眼睛,原本被叶照牵着的手一下攥紧了她。
叶照蹙眉,奈何无法沟通。
但是她在走出暗道的一刻,隐约听到了婴孩的啼哭声。片刻,马车拐了个弯,人明显多了起来,仿若是在闹市中。再一个弯,尚有人声,却又格外静谧。
又一阵寒风灌入,掀帘而起,小叶子似是又见到了什么,只猛地站起。
孩子被推回来,叶照受不住寒风,一边咳嗽一边匆忙护住孩子。
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停了下来。
叶照尤觉窸窸窣窣的人声,仿若远处有许多人,但他们话语又十分细小。
想言,又不敢敞亮地说。
你不是想知道,罗带在哪吗?霍靖抓着叶照的手,伸出帘外。
天空竟是下雪了,很大的雪势,雪花一朵一朵落下。
叶照垂在外头本就冰冷的手,未几就开始发僵。
殿下,您起来。下雪了,您身子受不住的。熟悉的声音砸入叶照耳际,她伸在外头的手忽颤。
是林方白的声音。
他的殿下
谁是他的殿下?
这里是哪里?
这两日你昏睡着,昨个我得消息,萧晏醒了。于是把你的罗带暗箭射到了楚王府的大门上。霍靖将叶照的手拽回来,放在手中暖着,继续道,萧昶那个草包,成日见不得萧晏好,且让他们闹闹,耗掉些心力人力。
霍靖顿了顿,叹气道,主要是萧晏,他脑子太好使,本侯且不能让他沉下心来。待本王拿回本王想要的东西,他且也需得赔掉半条命才是!
你知道他此番再作甚吗?
叶照无声。
霍靖抱起小叶子,撩帘与她看。
小叶子看向外间场景,拼命踢打着霍靖。
叶照一把夺过孩子,按住她,不许她动,更不许她看。
小叶子趴在她肩头,沉默下来,用指腹在她背上写,阿、耶。
叶照突然便笑了笑,用力点了点头。
她将孩子抱在膝头,拢在披风中的手在她掌心写,来日记得唤他。
这期间,霍靖已经说了,萧昶折辱萧晏,要他跪完十里朱雀长街,方告诉他,她的下落。
萧晏,居然应了他。
真遗憾,你看不到。霍靖重新撩起帘帐,低声道,萧晏实在得到太多了。我的阿娘,我的女人,我的地位和权势,统统被他占了。可是现在,我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位洛阳皇城中,被哄捧着长大,半生金尊玉贵的天之骄子,居然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你是真了不起,居然能让他屈膝叩首!
痛快啊!霍靖笑道,真是草包有草包的用处。我就想着让他们折腾折腾,倒是真没想到这般法子!
叶照死死搂着小叶子,一声不吭。
难受吗?
心疼吗?
霍靖撩起她下颌,又戳上她心口,让你出任务,你居然敢这般背叛我!如今是伤不得你,罚不得你,便以此罚一罚你吧!
话毕,霍靖竟然掀帘下了马车。
殿下,你这是何苦!外头看来,是礼部侍郎李素车驾停下,俯身欲要扶起秦王殿下。
地上已经积起一层薄薄地冰渣,萧晏也没吭声,只拂开他,继续一步一叩首,欲要跪完十里长街。
这日萧昶昨日便提出的条件,他已经多耽误了一日。
晚一日找到她,她便多遭一分罪。
其实,以他的心思,自能判定萧昶知晓叶照的下落,十有八|九是诓他的。
可是,万一呢?
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试一试。
殿下,你听润平一言!
让开!
马车内,叶照蹙眉惊骇。
倒不是因为萧晏的声音入耳。
是润平二字。
萧晏同她说过,李素,字润平。
她凭着时间、距离、和声响,非常确定,方才下去的人是霍靖,眼下开口的人也是霍靖。而声音的不同不过是他一点技巧变了腔音而已。
她本来还惊讶,霍靖如何敢出现在萧晏面前?又如何要换声说话?
脑海中豁然浮现出那日霍青容孩子满月宴上的感觉,还有今日走出暗道时听到的婴孩的啼哭声
原来,如此。
霍靖,易容成了李素。
她居然是被囚在定北侯府的地下密室里。
竟然,与萧晏,不过数里之隔。
叶照在小叶子掌心写那人乃霍靖。
小叶子前世自是见过霍靖,不由摇头。然转瞬想起他先前的声音,只抓过母亲手,他易容?
叶照颔首。
李素站了片刻,叹气回到车上,转眼自是换了一副面容。
敲了敲车壁,吩咐车夫回去。
马车转过两个轱辘,同跪着的人擦身而过。车内的小姑娘突然疯狂撞击车壁,差点就要从窗口跌出去。
叶照被喂了软筋散,但凡她能聚起一分力气,定会将她推出去。
如今,她只能眼看着小叶子被应长思一把拽下,拎回座上按住。
漫天白雪落下,马车踩着雨雪离去。
萧晏起身的一瞬,心口莫名一阵刺痛,他顿在原处,鬼使神差地回头看那辆车驾。
殿下!林方白一路给他撑着伞,眼见他面色一阵白过一阵,忍不住再次出声。
萧晏未理他,还有三里,便结束了。
不能功亏一篑。
叶照被再次送回密室,只由着霍靖重新锁上铁链。
你杀了李素?叶照开口道。
霍靖一愣,笑了笑,不愧是本侯亲自训练的,果然聪明。这才出去一趟,前后便被你想通了。
他在天水城崖底,大概已经被野狗分食了。霍靖有些得意道,本侯实在想不出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回到洛阳,回到我的家,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一切!
襄宁郡主你是胞妹啊
你还有心思向她?霍靖失笑道。
叶照瞬间反应过来,顿生一层冷汗。
如今,他是户部侍郎,与萧晏同朝为官。
还是萧晏的座上宾!
叶照惊惧的这一刻,朱雀长街的尽头,亦是一片唏嘘惊叫。
在半柱香之前,秦王殿下原是跪完了十里长街。
撑着起身时,虽衣袍染泥,簪冠皆散,甚是狼狈。
然面对着棚中高座的皇兄,尚且保持着恭谨之态,甚至他还拱手施礼,还请五皇兄告诉臣弟,阿照的下落!
萧昶大笑,尤觉出了一口恶气。
江山君主之位,因他生母之故,他早已无缘。
既争不到,且将其折辱一番,亦是痛快的。从小到大,他实在被萧晏压的太久太多了。
本王不知,你且动脑子想想,本王要她作甚?萧昶起身走到他面前,再者,本王哪里捉的住你那王妃。
你初时不是这样说的。萧晏的眼尾点点泛红,你说,我跪完,就告诉我的。
对,五哥不是告诉你了吗?不、知、道!萧昶拍了拍他臂膀,笑道,赶紧去想辙,找人吧。莫在五哥处纠缠,白的浪费时间!
说完,又拍了一下他臂膀,仰头大笑离去。
萧晏合了合眼,眸光似是连着眼尾都染上了猩红。
他上前一步抽过正欲跟着萧昶离去的侍卫的长刀,抬起一脚踢翻那人。
萧清泽,你做萧昶闻声转身,竟被萧晏一刀捅入胸膛。
身后侍卫涌上,然哪敌得过武状元出身的林方白。
我且再问你一句,阿照在哪?萧晏握刀的手推近一分力。
七七弟,我、真真不知暗箭射门上!萧昶又惊又惧,你不能、杀我,同室操戈父皇不
杀了你,父皇便又少一个选择!我怕什么!
你恶心我太久了!
萧晏冷笑,竟是在朱雀长街,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杀了五皇子萧昶。
不仅如此,消息传到萧明温耳中时,他已经派人抄空了楚王府。
自然,未曾寻到叶照的踪迹。
不多时,天子传召他入宫的旨意便入了秦王府。
萧晏靠在榻上用药,竟是连眼都未抬。
内侍监立在堂中,如芒刺在背。
滴漏滴答,萧晏不仅没有接旨的意思,竟是靠在榻上,缓缓合眼睡了过去。
第61章 、晋江首发
从皇宫到秦王府, 若是车驾往来,至多大半时辰。然内侍监从未时二刻执诏书离宫,直到酉时正, 宫门即将下钥亦不曾回宫。反而是宫中又派出内侍监, 二次前往传召。
日落月升,月退日出,又是一日。
十月十四,第三封诏书入秦王府, 依旧无有回应。
十月十五,乃每月逢五逢十的大朝会。
秦王殿下并未上朝。
朝会之上,群臣静默, 看似无事可议。
然怎会无事可议?
两日前, 五皇子楚王陈尸街头。
两日间,七皇子秦王三次拒召不出,今日更是无故不参朝会。
一个亲王的惨死,便足够大理寺和刑部执芴上报。
而一个亲王这般不遵君令, 御史台更是该轮番弹劾。
可是,满朝文武只是这般无有声息。
该有的声息,早在这日朝会前, 在这两个昼夜之间, 各府邸或递话商讨,或冥思推演,通宵达旦里,文武百官心中都有了一致的答案。
如今, 天子膝下只剩了两个皇子, 大皇子萧旸和七皇子萧晏。
萧旸虽自成婚后, 开始入都察院任职参政, 各方面确乃不错,但终是不良于行。然纵是不念他双腿疾患,政绩之上亦无法同七皇子萧晏比肩。
那个十岁出入勤政殿听政,十九岁就担了兵部尚书一职,二十一岁掌半壁军权的少年皇子,其实基本便是作为帝国继承人培养的。
再加之今朝楚王薨逝,秦王上位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楚王便是秦王杀的,整个洛阳朱雀长街都是人证。三封诏书不接又如何,至今没有禁军围困秦王府,更无一字一书言秦王殿下抗旨不遵、忤逆君上。
文武百官如此思之,御座之上的人又岂会不做考虑。
萧明温看着如今朝上,空出的两个位置,想自己一死一生的两个儿子,终是感慨。
确实,这两昼夜里,他从最初听闻萧晏杀了萧昶的震惊,到萧晏拒不接旨的盛怒,再到昨日合眼前的基本释怀,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的那个儿子,看着一言不发,其实分明已经说得明白。
他眼下,只接两样诏书。
赐死,立储。
而在赐死和立储之间,看似一场豪赌,却分明将了天子一军。
便是朝臣心中所想。
没有比他更合适的王朝继承人了。
昨夜里,萧明温去了昭仁殿,在殿外站了半夜。
想这一生所有,虽有遗憾,却也胜过十中之九的世人了。
对于贤妃母子三人,他终是有亏欠的。且不论贤妃曾为他侍奉养老双亲,只看这一双儿子,一个江湖漂泊许久,一个自小疾病缠身,不久前又遭婚姻重创,他当补偿些许。接下来的路,且由他们按自个的意愿走下去。
只要在规矩、伦常之内,便也没什么。
而他,百年后自要与先皇后同椁。
如今生时年岁,且再陪陪发妻吧。
这般先后想来,萧明温遂也开了心胸,释怀了些。
只是不想,今日萧晏竟连朝也不上。
纵然自己心中已经搭好梯子,可是儿子却不得心意顺之踩下,萧明温好不容易按下的怒气,又隐隐上升。
他叹,到底年轻了些。
萧明温盯着那个位置又顿了片刻,递了个眼神给大监。
大监躬身领会君意,只上前一步,打着拂尘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殿中静了一瞬。
退
等等!一个声音从殿下传来,截断大监的话语。
朝臣温声望去,竟是闭府了两日的秦王殿下。
萧晏气色不好,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但随着他一步步走近,满殿的朝臣还是有所讶异。
自十月初六大婚闹剧后,至今不过十日,这秦王殿下竟整个脱了相,瘦削的面容冲淡了数日温和爱笑的眉眼,将轮廓印得深邃又锋利。
部分同他往来不多的臣子,这般一眼望去,蓦然打了个寒颤。
步履虚浮、气息微喘的秦王殿下,一双凤眼,却是坚定又威严。
他躬身跪下,道,儿臣病情未愈,昏睡了两日,不知父皇再三传召。这厢醒来,更是延误朝会,还望父皇恕罪。
给了不接诏书、不准时上朝的理由,却是绝口不提萧昶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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