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16)
她大概也并没有引导自己的时候那么镇定自若。
晁新低头顺势在后座换了鞋,然后俩人回到前排,晁新发动车子,从地库开出去。
街边又是人间好光景,小贩和行人都恪尽职守,像每天固定穿梭的NPC,向挽忽然觉得有一点神奇,那么多匆匆而过的面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究竟是谁规定的,自己要与其中的这一个、这一些产生关联呢?
红灯,晁新停下。
突然舔了舔嘴唇,跟向挽说:刚刚忘了问你。
什么?
晁新清了清嗓子,好像有点犹豫:我比你大很多,可能
初吻和她完成,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一般在二十出头的年纪,会想要和年岁相当的少年人互相探索吧?
但向挽摇头:我不在意年龄。
因为如果在意的话,向挽比她大一千三百六十多岁。
噢。晁新点点头。
你介意吗?向挽睁着清澈的双眼,又问她。
其实,晁新想了想,介意。
她思想有一点老旧,以前时常觉得跟一些小孩儿没什么说的。
但向挽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但只有向挽不一样。
不过,是你就还好。
晁新说。
第28章
回去的路上很安静,晁新在等红灯的间隙语音回了两个微信。
到了附近,最后一个路口,晁新方向盘往右打,突然问向挽:你说,想亲我,是停电那一晚?
是。
所以你当时克制了,问我要不要握手,是吗?
向挽点头。
晁新失笑:怎么会把亲吻改成握手呢?
从前,一位朋友说,若我想要亲她,便握手。然后她就习惯了,向挽也有点不好意思。
晁新伸了伸脖子,头往座椅上一靠,眼皮耷拉下来,神情就更冷淡了。
她说:也就那一位吧?
嗯。向挽没有打算隐瞒,因为都过去了。
晁新小小呼出一口气,原来如此。
而向挽看她不经意地收了收嘴唇,又想起刚才的触感。
车停到地库,晁新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却听见一旁的向挽,用细细的嗓音,偏头问她:还可以有第二次吗?
地库的灯光像是放映机,把之前的影像又闪回一遍。
可以。晁新用不带什么重量的声音说。
不过,今天不想了。她突然觉得有点疲惫,但顾及向挽的心情,又安抚性地笑了笑。
向挽轻轻点头,表示理解。
打开车门,晁新沉吟一秒,道:以后你不用握手,可以直接问我。
她不是没有私心,刚才也将和向挽的温存,当作失去办公室的小小安慰了。
然而她发现这种欲望和抽烟像又不像,它没有那么强烈的刺激和爽快,却让人更加意犹未尽,它没有燃烧殆尽后的空洞,相反,她现在心里有一点涩、有一点在意。
向挽也垂着头慢慢走,又习惯性地咬了咬自己的嘴角。
她是个很会纸上谈兵的大小姐,在相府里未曾偷尝禁果,但却偷看过禁书,未曾身体力行,却和回门的姊妹同枕共被,听她用怕惊扰了知了的声音,悄悄说一些只能放在闺房深处的话。
后来,在于舟家发现指套之后,她还上网搜索了女女情事。
女孩之间的描述总是隐晦,但取悦是人的本能,所以很容易懂。
原来亲吻比她想象中更加美妙,还有一点文章里没有说,那便是这并非一件浅尝辄止的事情,它更像隔靴搔痒,令人忍不住想要第二回 、第三回。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向挽心里默默念一句诗,叹气,认为十分有道理。
回到家,暧昧的气息被牌牌一吵,三两下又散了,两人洗手做羹汤,而后各自工作,最后互道晚安。
临近九月,向挽开始忙着入学的事情,晁新也忙于再找合适的办公室,而牌牌放暑假一直在家,三人的生活忙碌而拥挤,因此那一次的后续,俩人都没有再提。
八月底,广播剧接近尾声,由于反响不错,主办方邀请二人到锦城参加线下活动。
锦城就在江城的邻市,比江城稍小一些,由于江城的活动报审程序比较复杂,多半这种的中小型活动会放在较为好拿批文的锦城,再加上这毕竟是百合广播剧的单独线下,大环境下风头不宜太盛。
由于离得很近,晁新是开车去的,向挽怕她驾驶疲劳,便给她娓娓道来一些百合线下的注意事项。
然而由于她的语调过于舒缓,声音又动听,活生生将晁新听困了。
她笑了笑,说:线下我参加过,而且,参加过很多。
向挽这才意识到,晁新是前辈,而且是大前辈,自己多少有些班门弄斧了。
抱歉。她软声说。
看她端坐着,粉面桃腮的样子,晁新心里一动,但拣了别的话说:等你入学,要不要去考个驾照?
我没有车。向挽不好意思地说。
开我的。
向挽看她一眼:可我二人同行,时常都是你带我。
有时我也会累啊。晁新用略低哑的声音说,尾音收回时,也回视向挽。
向挽突然意识到晁新在对她提要求,不是一味的得体包容,而是对她说有时我也累,想要你来开。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面有一点舒服,虽然也没有很多。
但她莫名直觉,晁新从未对人说过这样近似于示弱的话。
向挽忖了忖,她不喜欢做车夫,因为不符合她的身份,但若是晁新累,她也可以。
她其实很喜欢被人依靠,哪怕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可能因为,从前根本没有机会。
于是她说:那你替我报班,我不大懂应该报什么样的。
好。晁新又笑了笑,看着前方的路。
主办方给俩人开了房间,是相邻的,于是到了酒店之后,她们就没急着回各自的房间,而是把行李都放在了晁新的屋子里,上了厕所简单整理一下,就出门去吃饭。
吃的酒店的自助餐,晁新一边用叉子吃切好块儿的西瓜,一边打字回消息。
向挽夹了一点意面:怎么到了锦城,反倒比在江城还忙碌些,都没有工夫吃饭了。
晁新放下手机,在酒店水晶吊灯的光影下,琥珀色的瞳孔有一点璀璨:这次过来,我还有一点别的事,正好见一个客户。
客户?
嗯。是一个投资短剧的出品人,我不知道你了解短剧吗?
知道,但没怎么看过。
晁新吃一口糕点,吞下去,才说:短剧现在市场挺好的,之前的虽然比较下沉,但现在的观众都适应快餐文化,短平快的节奏更让他们能够挤出碎片时间来享受。短剧每期就三五分钟,节奏拉得很快,通常也会是一些比较有爽点的剧本,所以有很大一批受众,用他们的话来说,挺上头的。
嗯。向挽认真听着,不过她不大明白,这跟晁新有什么关系呢?
前几年在短剧领域试水的班底不是很专业,但蛋糕做起来之后,资方看到这一块的市场,也纷纷想要入场。但选择一多,竞争就大,这两年能够火起来的短剧,制作已经很精良了,不仅是题材、特效、表演,还是配音。
晁新挑了个眉头,向挽明白了。
竖屏短剧的审核标准和宽屏长剧不一样,它可以允许配音,而且时长短,台词很重要,专业配音演员的入场,会增色不少。
这个客户手里有五六个短剧项目,而且故事和班底都挺不错的,导演也很知名,他想找我去做配导,负责声音团队。
不过短剧市场起来之后,想必也会逐渐地向长剧审核靠拢,更加规范化,所以未必能长效发展,但如果能抓住这两年的风口,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晁新是这么想的。
但你的工作室,还没有建好。向挽道。
如果能谈下来,先码人,棚的话,租你们的啊。晁新笑了。
所以,我也是在替老板谈合作了?向挽莞尔,俏皮一笑。
是,所以有折扣价吗?晁新问她。
除非,向挽撑着额头,让我同你一起去见客户。
晁新眯了眯眼:我这次不会被灌酒了。
她知道向挽在担心什么。
我长长见识,不可以么?向挽偏了偏头。
可以,向老师肯赏脸,他赚了。晁新点头,明晚八点,线下活动之后,你OK吗?
没问题。
晁新低头尝一口饮料,右手解锁,给对方发微信。
七小皇叔: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陆游,《冬夜读书示子聿》。
第29章
休整半日,晚上和主办方对了一下流程,俩人早早地就准备休息了,为了轻装简行,只带了一套旅行装的护肤品,想着可以共用。
所以向挽在晁新的房间洗完澡,穿着睡衣再到自己房间。
第二天简单吃了早饭,俩人换了衣服,来到现场。
晁新是第一次真正地体会到向挽这类流量cv的人气,大半个场子都举着她的手幅和海报,穿着蓝色的会服,甚至还有人把她名字做的小logo贴在自己脸上。
备台时晁新瞥一眼,然后偏头问向挽:向阿夕,是你吗?
是。向挽对着那个手幅,提眉笑了笑。
粉丝很热情地打招呼。
晁新又看一眼,自己竟然也有手幅,以前她的粉丝都不太会做这些应援物。
她眯了眯眼,手幅上写着:晁新我老婆。
她愣了愣,以前她们那时候,口号还是什么xx自由飞,xx永相随。
再扫一扫,手里没开麦的话筒一偏,侧头跟向挽说:一些人穿着你的蓝色会服,但是举我的牌子。
CP粉。向挽说。
果然,她们稍稍靠近了些,小姑娘们就嗷地尖叫起来。
晁新吓了一小跳,有点不好意思,抬手用食指关节蹭了蹭额头。
又是嗷地一声。
晁新难以理解了,用眼神询问向挽。
向挽平静道:她们认为,你在我面前娇羞了。
离谱,晁新笑着摇摇头,轻抬高跟鞋,往旁边站了站。
娇羞被起哄后避嫌,向挽叹气,用网友的语气娇娇说,实在是太好磕了。
晁新难以置信,这看似端庄大方波澜不兴的小姑娘,怎么能懂这么多的?
其实懂得也不多,但参加了几次线下,多被调戏几回,向挽就明白了。
被这样一闹,晁新上台时就很配合地带着隐笑,和她之前参加电影路演时大佬的样子很是不同,当然,在邪恶的嗑药鸡的眼里,这份不同,是源于身边的人。
哪怕她们的互动十分专业,并没有出格的,但出格的,是晁新的笑意。
见面会时长不长,在舞台上进行过互动之后,有现场贩售周边的环节,晁新和向挽坐在展台前,和购买了门票和周边的听众握手并签名。
晁新埋头刷刷签字,然后双手递过去,眼神冷淡地点点头。
向挽则时不时甜津津地笑一下,握手时偶尔还会说:多谢支持。
截然不同的反应却让粉丝觉得很有火花,有排了第二次队的CP粉从队伍里探出脑袋,跟身后的人感叹:你看她俩像不像结婚现场。
你看我们,像不像随份子的人。
今天我就随了这栋大宅子,再把我自己绑树上给她俩助兴。
向挽签着签着,突然发现旁边镇定自若的大前辈肩膀一塌,抬手,纤长的五指捂住嘴,又在鼻端蹭了蹭,放下来时,嘴角有未散的笑意。
笑什么?向挽一边签字,一边问她。
笑我,听力太好了。晁新抿抿唇。
向挽不明所以,略瞟一眼,又正回头,专心致志地给眼前的人道谢。
再过了三五个,一个胖乎乎的小手递过来一张纪念的透卡,晁新面无表情地签了,写第二个字时头也没抬,问她:绑哪颗树?
啊?没想到晁新还要出声的,小姑娘吓呆了。
语气像是从外环飘过来的。
晁新没再说话,把透卡递给她。
谢,谢谢晁老师。小姑娘有点结巴。
向挽莞尔,又看晁新一眼:你吓着她了。
晁新一瞄那位小姑娘的背影,说:我开玩笑。
好吧,又失败了。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二人都很疲了,于是回酒店洗了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晁新穿了不那么正经的白衬衫,丝质的,领口有不规则的系带垂下来,搭着封腰的黑色阔腿裤,仍旧是她喜欢的经典款红底鞋。
向挽也换了香槟色的小西服,化了淡妆,头发披着。
俩人开车来到离酒店不远的一家云南菜餐厅,装修看着很上档次,店员也穿着傣族的服饰,仿佛久候多时,见到两位小姐,就径直引领进了包厢。
称得上巨大的红木桌,中间非常夸张地堆了鲜花,一瓶茅台,一瓶向挽认不得名字的干红,还有一瓶于舟家过年喝的轩尼诗,放在中央,还有一个空空的醒酒器,和流线型的白酒杯。
这便是晁新说的,不喝酒了。
向挽甜美可人地笑了笑,但轻擦过晁新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桌子那么大,原本以为人要来得满满当当,但其实也就晁新的朋友一个平台方的IP采购负责人,小谭。
还有今天做东的制片人胡总。
胡总看着很儒雅,并不是向挽想象中肥头大耳的样子,很清瘦,戴着眼镜,看上去挺养生的,手上还有一个手串儿。
她特意看了胡总的皮带,没有大logo。
这是苏唱教给她的小tips,要和客户打交道,看男性先看表,如果不懂表,就看皮带。
以及上桌先看酒,一般来说,酒的档次可以大致代表宴席的档次,以此推断主人的重视程度。
然而胡总的这一餐家常得令人意外,因为除了他右手边的助理之外,又进来了带着小儿子的老婆,和他的小舅子、大舅子。
小男孩儿往桌上一抱,三四岁的样子,爬着就要去抓花。
向挽和晁新坐在胡总旁边,客套地打招呼。
过了会儿,又进来一个十三四岁扎马尾的姑娘,微胖,喊胡总喊爸,喊小男孩儿的妈喊周姨。
晁新有点头疼。
菜品次第上来,酒席也正酣,胡总没有催太多酒,因为家庭聚餐的缘故,甚至说让晁新随意就好,如果不能喝,可以喝饮料。
胡总,见吃得差不多,晁新放下纸巾,起了话题,之前说的短剧,您这边对配音有什么想法吗?
这个我不懂,你们是专业的,你看着来嘛就好了,我嘛,就全权交给你了。胡总笑着说,脸因为酒气有点上头。
晁新笑了笑,说:感谢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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