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12)
好。
牌牌抱着花,看她走到一边,突然觉得分别20天,自己的小姨不大一样了,因为她离开前看了一眼向挽,那个眼神,挺那什么的。
女人的直觉,牌牌年纪小,只修炼到一半,但还是很够用。
于是她仰着小脸问向挽:向老师,你在家住得好吗?
挺好的。向挽莞尔。
晁新新有欺负你吗?
欺负?
她会规定你一周才能吃一次巧克力,一个月只能喝一罐冰可乐吗?牌牌好奇。
不会。向挽摇头。
牌牌嘴一瘪,手里的向日葵也不香了。
请问,我的卧室,还是我的卧室吗?小奶音糯糯的。
向挽不明白:为何这样问?
我的卧室朝南,当时挑两个卧室时,晁新说我这个更好,我还以为,她要给你住了。
我自然是住空着的那一间,怎会将你的给我呢?
因为,牌牌想起金主一说,但也不好明讲,你是对我们家,很重要的人。
能够用房租,接济她们母女。
很重要的人?向挽心跳漏了半拍,看一眼提步走过来的晁新,身姿摇曳,风情落地。
谁说的?她看着晁新,话低声问向牌牌。
晁新说的,我还以为,她会将你捧在手心。
捧在手心?向挽蹙眉,对着牌牌眨了眨眼。
牌牌咬唇,偏头思索,表达珍重是这样讲的吧?放假前看的《花季少女》里,反正有这句话。
牌牌肯定地点点头,然后过去吊在晁新推的行李车上。
回家!她兴高采烈地攀着行李车,滑行了两三步。
第21章
牌牌叽叽喳喳说了一路的见闻,又谈起那个数学小天才,她说出去一趟发现他并不怎么样,吃薯片的时候不记得问同路的女生要不要吃,还是那个英语神童好一点,用零花钱给她买了一个冰淇淋。
他们住楼上楼下,夜晚互相打电话。
不过我是不会早恋的。牌牌说。
既然郎情妾意,为何不一试风月呢?向挽坐在副驾驶,稍稍侧头问她。
郎情妾意什么鬼牌牌的脸色很艰难,但还是说:我太小了,不行。
不小,向挽摇头,十岁,可以定亲了。
牌牌猛烈地咳嗽起来,晁新也踩了踩刹车。
向挽瞥晁新一眼,又矜贵地看外面的风景。
牌牌忍不住了,抱住晁新的靠背,在她耳边说:小姨,向老师像是哪个村里来的。
声音很小,但向挽还是听见了,平静地看她。
别乱说。晁新低声回。
真的,十岁在村里只能当童养媳。
晁新清了清嗓子,示意她别再说了。
向挽却来劲了,坐正身体:并非童养媳,正儿八经过定完聘,便是许了人家了,再将养几年,父母跟前尽一尽孝心,小则十四五,大则十七八,便可过门完婚。
别说了,牌牌无处安放的小手很害臊,你怕是要被抓。
我
晁新又清了清嗓子:可能,习俗不太一样。
是不一样。向挽琢磨道。
不过这些话,以后你别在别人面前说。
那么晁老师呢?向挽问。
我什么?
晁老师认为,什么年龄,谈情说爱,最为合适?
牌牌支起耳朵。
晁新笑一声:遇到对的人,就合适吧。说完,手指捏了捏方向盘。
牌牌左看看晁新,又看看向挽,往后面一瘫,说:反正30几和20几不咋适合。
晁新冷淡的眼神敛了敛,向挽好奇,转头问她:何出此言?
牌牌短短的食指在自己和晁新之间来回晃,又在自己和向挽之间来回晃,偏着头,耳朵快要贴近肩膀:你要跟她那么大的合适,那这么说,那咱俩也很合适。
20减10等于10,33减20等于13。
她说。
13大于10。
她又说。
身前一阵紊乱的气息,晁新抿唇一笑,向挽抻眉:我几时说过,是咱们三人了?
我就打个比方。牌牌拖着小哑嗓说。
这里也没有别人了呀,她就浅浅算个数。
前面晁新发了话:你没成年。
啊?
所以跟谁都不合适。
牌牌拧起小眉头,气鼓鼓地跟河豚一样:那你合适呀?你合适怎么不找呀你?我和周子奇已经打过四天电话了你知不知道呀,他还请我吃冰淇淋你知不知道呀,朗姆酒味儿的,仇珊珊想要,他都不给她吃,就你最合适,那你什么时候给我找小姨夫呀。
瞧不起谁呢,她不高兴了。
晁新轻颤着笑出声,向挽也忍俊不禁,听晁新说:对不起,你很厉害。
哼。
牌牌气了一路,到家都没再理她,直到晁新简单收拾了,和向挽一起下厨做饭,牌牌才进来巡视一圈,看到打成馅儿的肉泥,眼睛亮了,不动声色地靠过去,问向挽:向老师,这个是做什么的呀?
我不晓得,我不会。向挽摇头。
牌牌对她抖抖眉毛,示意她帮忙向晁新打听打听。
你自个儿问她。
冷战呢。牌牌撅嘴,有的大人不哄一哄小朋友,小朋友是不会原谅她的。
晁新低头洗菜:那如果冬瓜丸子汤说想要小朋友尝一尝,小朋友会赏脸吗?
嗯牌牌装模做样地想了想,但小尾巴已经翘起来了,奶声奶气的,小朋友觉得,西红柿丸子汤酸酸咸咸更好喝。
晁新点头:嗯,正好你向老师也喜欢吃西红柿丸子汤。
说完她就去冰箱里拿西红柿。
然而这声你向老师很微妙,让向挽心头滞一秒,不仅因为晁新记得很清楚,还因为她隐隐带笑的语气,用了一个不一样的称呼。
称呼这种东西很奇妙,最暧昧是你,最暧昧也是她。
但还有偶然的时候,最暧昧是拐过你我,用第三人的关系远远地称呼对方。
你们都清楚地知道,彼此的关系更为亲近,但拉上另一个人,更有了一些欲盖弥彰的遮掩。
向挽接过她手中冰凉的西红柿,说:我来吧,我来切。
小心,晁新把刀递给她,西红柿软,不好按,上次你切的时候,看得我很担心。
向挽抿唇,素手按住西红柿,一刀下去,汁液就出来了,果子变得软软的,不大好掌握。
她轻轻问:上次你一直看着吗?
没用晁老师了,用了一个你。
嗯,怕你不会切。晁新仍然望着她手的动作,不说话了,专心点,当心手。
俩人细言碎语,装在夕阳西下的暮色里,像是耳语。
牌牌受不了了,大叫一声。
?晁新转头。
我觉得你们好肉麻她含含糊糊地,拧着眉头控诉。
不可以在别人切东西的时候突然大叫,晁北。晁新双手反撑着台面,叫了她的大名,严肃地告诉她。
牌牌最怕她这样子,立马怂了,像个小鹌鹑,垂着手说:我不叫了。
那你承认你俩肉麻嘛?她委屈地说。
晁新笑了笑,逗她:我不否认。
牌牌哀嚎一声,假哭着出门,她觉得一切都变了,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是晁新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了。她为了向挽凶她,还不要脸地承认她俩肉麻。
晁新,你好过分。她不太敢大声,只等拐过了弯才带着哭腔说。
她才走了二十天呀。
向挽听着外头的动静,弯了弯眼角。
等饭菜端上桌,吃了两口,牌牌又好了,又开始继续说夏令营的趣事。两个大人认真地听她科普自己拿到的锦旗含金量有多高,在饭桌上坐到了快八点,她心里就很舒服了,尤其是向挽很有好奇心,总是问这问那,牌牌很喜欢当解答员,很快就觉得向挽住进来是不错的安排。
她觉得自己和向老师有一点亲了。
洗好碗,三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你上次要看的《末代皇帝》,我给你找到了。晁新坐在牌牌左边,把遥控器递给牌牌右边的向挽。
被牌牌截胡。
看《贫穷小姐妹》。牌牌说。
《末代皇帝》。
《神探佩吉》。
晁新没接话,按下播放键,《末代皇帝》开始了。
牌牌抖着嘴唇坐在中间,觉得自己被欺辱得血肉模糊。她觉得自己就不该回来,因为时差的关系,她这会儿还晕着,不过是强撑罢了。
直挺挺地坐着,两个大人躺在沙发上,在她身后侧着头跟对方聊天。
后天你有安排吗?晁新问。
没有。
那跟我们一起去游乐园吧。
我们?牌牌的天线被duang地打了一下。
明天让牌牌休息活动调整时差,我订后天的票。晁新又说。
好。向挽笑道。
牌牌也往后一躺,隔在俩人中间,欣慰地拉着晁新的手:我有一点感动。
你们看《末代皇帝》吧,我去洗澡睡觉了。
牌牌雀跃地站起来,头也不太晕了。
第22章
牌牌一整夜没怎么睡着,第二天早上八点被强行叫起来,让她不能睡,起来活动活动,向挽也差不多时间起床,简单刷牙洗脸之后,就打车去上班了。
这场是彭姠之主役的一个言情广播剧,向挽是客串,饰演男主的妹妹,没有几幕戏,因此下午六点多向挽就结束工作了。
回来的路上给晁新打了个电话,想着明天要去游乐园,是不是俩人一起去超市买点吃的,她没有去过这样的地方,不晓得能不能带进去。
但晁新却没接。
过了会儿给她回过来,问她:下班了?
嗯,没想到这样早,吃过饭了么?
如果晁新她们吃过了,她就自己在外面随便点碗面。
我提前做了饭,牌牌已经吃了,不过剩了不少,你如果想吃的话,回去热一热。
向挽敏锐地捕捉到牌牌已经吃了这个关键信息。
于是她问:你呢?
我今晚,有饭局。晁新说。
饭局?
晁新几乎不应酬,从住过来到今天,这是第一次听她说有饭局。
嗯,我那个工作室要选址,网上看了一些办公室都很贵,一个朋友介绍说有个开发商,可以折扣价把他们的商住楼租给我,我看了下,地段和面积都很合适,也可以让我大装大改,晁新顿了顿,今晚约吃饭,谈一谈。
她的话有一点疲惫,可能,还有一点点厌恶。
那你会早些回来么?我想着,明儿若是要去乐游园的话,需得早些出发。向挽说。
游乐园。晁新笑了笑。
一笑,电话那头的空气就活络了。
抱歉,游乐园。向挽从善如流地更正。
我尽量。晁新懒着嗓子说。
好的,那我挂了,拜拜。
拜拜。
挂断电话没多久,就到了小区,向挽上楼开门,见牌牌坐在沙发上打盹儿。
不要睡。向挽清甜的嗓音悄悄叫她。
牌牌迷迷糊糊的,好像还以为晁新回来了,揉着眼睛,张口就叫了声:妈。
向挽噗嗤笑了,摇头:牌牌。
哦,向老师。牌牌清醒了,对着她肿着眼皮子笑。
现下太早了,你撑到八九点再睡。向挽想起晁新的嘱咐。
那咱们打会儿牌吧,我实在受不了了。牌牌直打哈欠。
我不会。
向老师您未免过于无趣了。游戏也不会打,跟她说周子奇的李白特别厉害,向老师反问他背得出李白的多少诗。
我,平常向挽不会理会,但今天她问了一句,很无趣么?
好像是有一些,不大受欢迎。
牌牌见她往心里去了,忙说:没有,其实,我小姨更无趣。
她小声地说,还转了两下眼睛,给自己加隔墙有耳的戏。
你小姨不无趣,向挽摇头,认真说,她配音很厉害,很有经验,时常教导我、提点我,她对人物的理解和处理也很细致,她是一个,十分有魅力的人。
牌牌苦着脸看着她,这就是你看上了她的理由?作为财大气粗的金主要借着租房住到我们家。之前还处心积虑来当自己的老师,也不收钱,就说蹭外教课和蹭饭,现在她明白了,不就是想多在小姨家呆一会儿吗?
是,牌牌低头攥着手,做出一个拮据的租户的样子,还很漂亮。
做饭也十分好吃,家务井井有条,是个很会生活的女子。向挽又说。
是,牌牌瞄她一眼,还很漂亮。
向挽觉得牌牌的眼神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只当是小姑娘执拗的称赞,便点头接口道:是,很漂亮。
完了呀,牌牌在心里拍了自己的脑门一把。
忽然觉得很悲怆,她看看时间:八点二十了向老师。
嗯,洗澡睡吧,明儿早起。向挽理理她裙子上的小花。
向老师晚安。
晚安。
翻了两页书,再在群里和于舟她们聊了一会儿,已经快十一点了,向挽正想着晁新怎么还没回来,刚要发个微信,就接到了晁新的电话。
她的声音很冷,冷到像是在冬天,说话也很干脆,没有往常的懒音。
她问:睡了吗?
没有。
方便来接我一下吗?说这话时,她先稍稍出了一个气息。
向挽听出了不对劲:你在哪?
不自觉地放低了嗓音。
城北路33号,皇庭KTV,我在门口等你。晁新像是吞咽了一口,又说,打车过来,停路边,让他别走。
挂了电话,向挽飞快地脱了家居服,半裸着身子跑到门口,把衣架上的T恤和牛仔裤一套,拿起手机和钱包就出了门。
半夜叫车很快,在小区门口等了大概一分钟,车就到了,向挽钻进去,关门的声音有点急:师傅,麻烦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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