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全文(155)
而晴寒先生当年之所以遭人劫杀,是因在北地边境察觉到了有人欲密谋对父亲不利,传信回京之后,在途中遭人灭口。
也就是说杀害晴寒先生之人,即是构陷通敌案的主使?晏泯面上几乎已无血色:但兄长又如何能够笃定,那些带有特殊刺青的刺客,他们背后的主人一定就是长公主殿下?
太子于城中遇害,那些刺客身上,亦有人带有此刺青图纹。萧牧反问他:太子是听闻长公主突发急症,情况危急,才会临时出宫。那些刺客动手的时辰,恰避开了城中卫军巡逻,且早早备下了火油,就埋伏在离开永阳长公主府的必经之处阿锦,你觉得,在这京城之内,皇位更迭之紧要关头,当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吗?
他真正得出这个结论,亦是在昨日太子遇刺之后。
有些久不得解之谜,只要寻得了一丝关键线索,即可抽丝剥茧,将过往一桩桩、一件件事皆串连起来,由此得出真正的答案。
无论这个答案看起来有多么不可思议,多么令人难以相信
晏泯的声音渐渐平直缓慢:照此说来,萧夫人之事也是她的手笔,是吗?
母亲绝非是如此不谨慎之人,能引她独自离开众人视线的,一定是她极其信任之人,母亲虽与长公主甚少谋面,但一直心存感激,将其视作恩人。
说到此,萧牧微垂下视线:也是自那晚起,我与阿衡才真正开始疑心到她身上。
她借母亲之死,逼太子在突厥与我之间做选择局势愈乱,于她愈是有利。萧牧回忆道:此前以河东王一案,使我身陷困境,逼反卢龙军之心始终不死,当下看来,亦是她所为了甘心顶下这一切罪责之人,乃父亲旧部,其临死之前,知晓我身份之下,于我手中写下了背后之人的身份,一横之上一短竖,先竖而后横,是李字,亦有可能是永字。
长公主早年同父亲一同领兵,在军中颇有威望,能驱动父亲旧部者,也只有她了。
说罢这些,萧牧已无意再往下说下去。
也无需再多言了。
顺着这个答案反推细思,所有的一切都将变得顺理成章。
因为这个答案,便是真相。
唯有真正的真相,才经得起如此推敲,而不似先前他疑心姜正辅时,总觉处处尚有蹊跷。
晏泯站在那里,许久才重新看向萧牧:可,为何她为何要对时家下手?!又为何要做这一切?她身体羸弱,手中早无权势,甚至无子女兄长,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会不会是他人圈套,故意栽赃于她!
萧牧未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我不信,我不信从始至终竟都是她在布局晏泯眼眶红极:我要去亲自同她问个清楚!
萧牧抬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既杀太子,便是等不及要取想要之物了。无需问,只需看她接下来如何做,便可知我之猜测是对还是错。
晏泯脚下顿住,攥紧的双手微微发着颤。
风穿过窗外竹林,四下唯有沙沙声响。
次日晨早,衡玉不顾阿姐与嫂嫂出于担心的劝说,执意入了宫。
她到时,东宫内,正一派慌乱之象。
出什么事了?衡玉拦下一名眼熟的宫娥,忙问道。
第238章 托付
那宫娥正是在太子妃身边侍奉的,知晓衡玉是知情之人,此时便也不瞒着,压低了声音神态不安地道:回吉娘子太子妃今早起身见了红,贾医官看了脉象说是不甚好,恐怕是先前太子妃有孕之事尚未对外言明,如今太子殿下婢子们当真不知如何办才好了!
衡玉忙道:有劳带我去看看!
她来时便在担忧此事皇帝驾崩之后,太子妃的胎象便不大稳了,只能卧床静养着,而今又遭太子出事此等打击,怕就怕身子受不住。
衡玉脚下匆匆随宫娥来到了太子妃的寝殿内。
贾医官就在外殿,此时正同项嬷嬷摇着头低声说着话,项嬷嬷见得衡玉前来,忙迎上前两步:吉娘子来了!
项嬷嬷,太子妃她现下如何了?
太子妃她项嬷嬷焦急地往内殿看了一眼:正想使人去寻吉娘子的不知可否劳烦吉娘子请那位之前开出调理方子的老先生,入宫来替太子妃看一看?
自是可以。如此关头如此大事,衡玉答应的没有犹豫:稍后我便出宫去请那位先生前来。
至于白爷爷能否点头答应
如今的白爷爷,身在定北侯府多日此时大约早已被折腾的麻木了。
如此真是多谢吉娘子了!眼睛红红的项嬷嬷满面感激之色。
一旁的贾医官却叹了口气:虽不知吉娘子能为太子妃请来何方神圣,但请恕我直言太子妃如今最需要的并非医者,而是如何才能让自身心绪平稳下来,否则便是再多的灵丹妙药,再高明的圣手医士,恐怕也是徒劳而已啊。
可项嬷嬷欲言又止。
她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甚至太子妃心中也是清楚的,可太子殿下突然出事,如此生死变故之下,太子妃要如何才能平稳心绪?
我能否进去看一看太子妃?衡玉询问道。
自然。项嬷嬷刚点了头,便见月见自内殿中走了出来,向衡玉福身,道:太子妃听闻吉娘子来了,特请吉娘子入内说话。
内殿中,太子妃披着发靠坐在榻上,面色苍白,双眸泛红。
嘉仪郡主跪坐在她榻边,不安地握着她的手,口中唤着:阿娘,阿娘您同仪儿说说话可好?
听到脚步声,小小女孩回过头去,见着衡玉,眼眶中强忍着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起身朝衡玉扑去。
察觉到女孩子紧紧抱着自己无声流泪,浑身都在发颤,衡玉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低声道:郡主莫怕
太子妃抬眼看向衡玉,声音微疲哑:衡娘子来了伤可好些了?
嘉仪郡主抽泣着将衡玉松开,衡玉福身行礼,答道:承蒙太子妃关心,衡玉已无碍。
太子妃看着那少女:多谢衡娘子
她都听说了,殿下出事时,吉娘子和吉大人都赶去了,面对那些狠辣至极的刺客,全然不顾自身生死,试图拼力相救殿下,若非萧节使及时赶到,只怕吉家兄妹也要丧命在那些刺客刀下。
那被萧节使生擒的几名活口,如今尚在大理寺受审。
如此之下,那背后之人,未必不会有报复之举
而东宫如今的处境,已护不住任何人,衡娘子却于此时仍来了东宫探望
想着这些,太子妃眼角有泪光显现,对月见等人道:带着仪儿出去走走我有话,要单独与衡娘子说。
是。
月见等人应下,满脸眼泪的嘉仪郡主分别看了眼阿娘和老师,也听从地离开了内殿。
太子妃手撑着床榻,欲起身。
衡玉见状忙上前将人扶住:太子妃如今需卧床静养,若有何需要之处,只管交待衡玉便是。
太子妃看着她:是,我有事相求于衡娘子。
太子妃言重了。衡玉动作小心地扶着她重新靠回去,道:但请交待便是。
殿下出事,凶手未明,朝中人心惶惶,各处虎视眈眈太子妃低声说着:东宫如今这般处境,实在不算安稳,仪儿虽为郡主女郎,但毕竟是殿下唯一的血脉,我实是不敢将她留在身边冒险
她看着衡玉,满眼请求:故而,我想将仪儿托付给衡娘子。望衡娘子能将她带出宫去,暂避一二。
衡玉微怔。
我知道,这请求实在冒昧,仪儿外祖家便在京中,按说如何也不该劳烦到衡娘子身上
太子妃眼中含泪:可仪儿她自幼被殿下养成了与寻常小女郎截然不同的性情,突然将她送去金家,她不会听从,强行送去了,定也会心中惶惶,闹出动静来。且若有人果真盯上了她,定能猜得到她人在金家她甚少对谁心服口服过,只有衡娘子,能劝得住她,安抚得了她
衡玉回过神来,郑重应下此事:既太子妃这般信得过衡玉,衡玉必不负今日所托。
太子妃将泪意压下:衡娘子恩义,我必铭记于心。
而后道:我会寻了合适的时机,让人暗中送仪儿出宫,对外只道她受惊病下定将一切安排妥当,绝不走漏半点风声,更不会让任何人知晓仪儿身在贵府。
衡玉点头,允诺道:衡玉也同太子妃保证,无论发生何事,定会尽全力护郡主周全。
太子妃面上现出一丝感激而苦涩的笑意:有衡娘子这句话,我便真正放心了。
若日后风波消定,自是一切都好,而若是局势大改,宫中再无她立足之处太子妃缓声道:便劳衡娘子替她掩去原本身份,叫她从此做一位寻常自在的小女郎吧。
见太子妃仿佛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衡玉纠正道:郡主生来不凡,是做不成寻常女郎的。
她看着太子妃,道:如今您是郡主最大的支撑,越是如此关头,越是不宜做出不顾自身安危之举。
太子妃微抓紧了手边锦被:殿下遭奸人所害,我必要找出真凶不可
不。您如今最需要做的,是养精蓄锐,护好自身。衡玉放低了声音:若不然,待殿下来日回宫时,您却不慎出了差池,又该如何是好?
第239章 招认
太子妃闻言怔怔地看向她:吉娘子此言何意
衡玉:巷中那些被焚的尸身难辨面目,当真一定就是太子殿下及殿下身边的侍从吗?
可太子妃身形紧绷,只觉得说不通:若不是殿下,那动手之人何故如此?做出这样一出戏的目的又是什么?
衡玉道:大约是想让百官世人相信,死的正是太子殿下,搅乱朝局与人心
太子妃看着面前的少女:衡娘子的意思,我未能听得明白
当下太子妃所面对的,是一位不同于常人的对手。此人行事,有时不宜以常理揣测。衡玉道:您大可这般想,若对方当真想取太子殿下性命,为何要大费周章放火焚尸毁去面容?若是有意威慑,干脆枭首,岂不更能冲击人心?
少女言辞直白:所以,当日被焚者,极有可能只是替身。太子殿下,或还在人世。
当日她也被那般情形吓得失了神,之后是萧牧那细微的反应,提醒到了她。
果真吗太子妃不敢轻易相信,下意识地就要坐起身来:我要去验看那尸身真伪我与殿下夫妻多年,是不是他,我定辨得出来的!
不可。衡玉将人拦下:此前萧夫人之事,已可见东宫之中必有那人内应,您此时突然去验尸,定会打草惊蛇。
萧夫人之事太子妃意外地看着她:衡娘子是说,害萧夫人性命之人,与此番策划刺杀殿下者,是同一人?
衡玉轻点头:当下看来,这两件事的目的是一致的。
太子妃听得背后发寒:没错,说到底都是冲着将朝堂的水搅浑来的
而眼下,她最关心之处在于:既然殿下极有可能还活着,那是否该立即召集百官,尽快寻回殿下?
当下或不是好时机。衡玉将自己的看法言明:对方纵一时伤及太子殿下性命,可若朝廷大肆寻人,凶手为抹去罪证痕迹,却未必不会生出杀心来
又道:况且,百官之中也并非皆是可信之人。
太子妃闻言,眼神渐渐冷静了下来:是,此事不宜大张旗鼓否则怕是要适得其反。我稍后便让人暗中送信给父亲让他们暗查殿下的下落!
衡玉点头。
纵只是利益荣辱使然,金家的立场,也是不会生变的。
还有一事太子妃握住了衡玉一只手,道:若来日果真生变,必是要依仗萧节使与卢龙军的
她看着衡玉,无比郑重地道:殿下出事之际,幸得萧节使及时赶到,才能生擒活口,有劳衡娘子代我向萧节使转达谢意若殿下能平安归来,东宫上下必当铭记萧节使此番相护之大义
此时说出这句话,她心中是忐忑的。
时逢乱局,手握重兵之人可以做出的选择实在太多了,对方为何又一定会选择庇护东宫?
而面前那少女朝她微微笑了笑,道:太子妃无需允诺任何。
衡玉的语气从容而笃定:我相信,无论是何局面,他定都会倾力而为。
纵然不为与太子殿下旧日情谊
他也会为稳天下大局而倾尽全力。
正如他此前所言,他所效忠的、昔日时家所效忠的,从来都不是那座龙椅,和龙椅上的某个人而是这江山黎民之太平安稳。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允诺,他只需也只会遵循本心。
终日昏暗的大理寺刑房内,回荡着已近无力的痛苦呻吟声。
受刑整整三日三夜的两名刺客,被绑缚在刑架之上,皆是满身血污,难辨面容。
说,到底是受了何人指使刺杀太子殿下!
可一下下被凿入身体、刺穿肩骨的长钉在眼前闪着寒光,其中一人终于发出了低低的声音:我说我说了,给我个痛快
行刑的狱卒捏紧了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快说!
大理寺卿闻声立时走了过去。
坐在一旁小几后,身着乌袍的青年,也抬眼看去。
是是湘王是湘王指使的我们那刺客气息不匀地道。
大理寺卿神色大变湘王?!
湘王殿下为此筹谋已久,一直在时刻紧盯太子动向,当日,在太子回宫的路上,设下埋伏的不止那一处那刺客声音微弱吃力: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所知只有这些了还请给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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