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全文(154)
在二人的眼神示意下,翠槐也跟了出去。
我怎觉得阿衡有些不大对劲?瞧着也不像是被太子遇害之事给吓着了廊下,顾听南压低声音说道。
宁玉便向翠槐细致地问了昨日之事的细节。
出宫时,姑娘在马车中拿到了萧节使留下的一张字条后,便继续赶往了长公主府,还未及见到长公主殿下,便听得坊外有异动,姑娘与郎君遂赶忙赶去查看,交待了婢子去府衙请人前来相援
翠槐大致说着:后来婢子回来时,便见姑娘受了伤,太子殿下出了事,萧节使也在场,但从始至终姑娘也不曾与萧节使说过半字。
那该不会正是因为萧节使这忽近忽远的态度吧?宁玉猜测道。
不能吧?顾听南下意识地道:左右不过是个男人罢了,此前是他亲口说要与阿衡决裂的,阿衡一贯拿得起放得下,岂会因着此事这般失魂落魄?
可那是萧节使啊。宁玉低声委婉道:可不是寻常男子
顾听南闻言一噎,思索片刻,也不得不承认道:萧侯那般姿色倒也的确叫人不太好放得下。
颇有姿色的萧侯,此时刚在定北侯府外下马。
而前脚刚回到府中,还未来得及往内院去,便听下属通传:将军,有一位郎君上门求见,自称姓晏,名锦。
萧牧脚下微顿。
请去书房相见。
定北侯府的外书房后窗外,是一片竹林。
春夏交替之季,竹叶青翠郁密,风吹过,发出的沙沙声响,似能抚平一切燥意。
晏泯被请进书房时,所见便是一道临窗而立的青年背影。
此前那个在心中一闪而过、便被他即刻拂去,全然不敢想下去的荒诞念头,这一刻再次不受控制地出现在心头
晏泯耗费了不小的力气再次将那念头暂时驱离,脸上浮现一如往常的笑意,抬手行礼:萧侯,终于又见面了。
书房的门在他身后被合上,萧牧转过身来:晏东家终于肯现身了。
时机已到,自当如约相见。晏泯笑了笑:上半日未等到阿衡,便只好来寻萧节使了。此番晏某只身登门拜见,此中诚意之足,日月可鉴,还望萧节使勿要再如此前营洲那次,待晏某先礼后兵才是
坐吧。萧牧未多言,声音里并无平日里待人的疏冷之气。
晏泯微一挑眉,眼底笑意更浓了些:看来萧侯如今总算是想通了。
坐下之际,将笑意敛去,叹道:若萧侯能早些看清朝廷的真面目,当初在营洲时肯早些答应与晏某合作的话,萧夫人便也不必枉死了
他言辞间在无声挑动着萧牧心头之痛心底之恨:如今天下乱局已起,这天下无主,谁人皆可凭本领一争而萧侯已在局中,既无独善其身的可能,为何不趁机将这天下收入囊中?此后,便再无需将自身与身边之人生死交予他人之手。
萧牧眼底无波,只问:你既认为天下乱局已起,诸人皆可一争,又为何非要执着于我一人?
最有力相争者,除了侯爷之外,便多是那些宗室亲王了。晏泯坦诚地笑了笑:李家人,我不喜欢。
说话间,他微侧首端起一旁小几上的茶盏:晏某别无所求,富贵权势皆无兴趣,想要的,从来都只是这天下改姓罢了。
他端起茶盏吃了一口,赞了声好茶,闲谈般道:如此趣事,何不邀小十七一同详谈?说来,她倒还答应过我,今日要说一段旧事与我听的。
萧牧看着他:这件旧事,由我来说,也是一样的。
晏泯不由抬眼看向他。
第237章 真正的答案
一瞬的意外之后,晏泯笑了笑:也对,萧侯与小十七这般交心,小十七知晓之事,萧侯必然更是一清二楚的。
萧侯若对晏某的身世过往感兴趣,大可直接相问,本不必如此煞费苦心去暗查。
晏泯垂眸望着手中茶盏内微微晃动着的清澈茶汤,似笑非笑地道:没错,我幼时便失双亲,有幸为舒国公父子所救,在时家长大,如今所做一切也皆是为了替时家枉死的满门冤魂讨一个公道此中目的与意图,也无甚不可与萧侯明言的。
萧牧看着他,声音微低:我从前不知,这些年来,你竟一直背负着这些,当年离开舒国公府归家,你不过十岁稚龄而已
晏泯微眯起眸子,觉得哪里不对,下意识地反驳道:十岁稚龄又如何?时家是救我养我之地,那里有胜似我亲生父母的长辈,有护我安稳、教我读书识字,与我一同长大的兄长至于离开舒国公府归家?
他讽刺地笑了一声:晏氏么那为夺家产设计害死我父母的魔窟算什么家?所以,萧侯说错了
他看着萧牧,缓声纠正道:十岁那年,我是离家,而非归家。
言毕,他饶有兴致地抬眉:只是不知,于时家旧案中,萧侯另查到了什么值得一提之事,竟能被小十七称之为会令晏某悔之晚矣?
看着那一提起当年往事,便如何也掩饰不住内心执念与恨意之人,萧牧眼底情绪繁杂:当年父亲将你送回晏家,便是不愿你牵扯进时家祸事当中
晏泯面色凝滞,一瞬不瞬地看着萧牧:父亲?
他捏紧了手中杯盏,眼底有暗涌在翻动。
有些异样,长久以来,他并非毫无察觉。
但妄想之所以是妄想,便是因为清楚地知道不会成为现实
因此,纵是有过一瞬的妄念,却也会出于本能选择回避,不敢让自己沉溺其中,以防那极不容易竖起的防线崩塌之后,彻底沦为一个疯子。
不,他也不是全然回避着的
他执意要选择与面前之人合作,潜意识中,何尝不是因为对方身上有一丝兄长的旧影?
但也仅限于此了!
前路漫漫,终有一归。诸事落定,即重逢时。萧牧看着他,眼中有一丝惭愧:当年未能守诺接你回家,是我食言了。
晏泯瞳孔一震,手中茶盏跌落,猛地站起了身来。
你为何会知晓兄长当年予我的临别赠言!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面容与记忆中差别甚大的青年,汹涌的情绪推动下,终还是试探地问出了口:兄长,是你吗?
视线中,只见那道身影缓缓起身。
阿锦他如幼时那般唤他,与他道:许久未见了。
晏泯眼睫一颤,双眸登时红透。
他一步步地朝那道身影走去,每一步似都踏在昔年旧日的残破光影中。
兄长
他的声音忽然轻了,也不敢让自己的神情太过震动,以免惊扰到什么,让眼前梦境破碎。
萧牧抬手,落在他肩上,含笑看着他:幼时你因伤体弱,养了许久,迟迟不见抽条,彼时还曾担心你会长不高。
晏泯闻言,倏地扯起嘴角,红着眼睛笑了笑。
果然是兄长他这才敢勉强露出一丝庆幸之色,伸手紧紧攥住了萧牧一条手臂:兄长还活着!
抓着那条手臂,他如溺水之人终于重新抓住了救命的浮木:兄长尚在人世上天待我不薄!
他于这巨大的惊喜中寻回一丝神思:只是这些年来,兄长为何不曾与我有过只言片语?为何连我也要瞒着?
萧牧如实答他:我乃叛臣之子,不宜牵累于你。之后听闻你已掌管晏氏商号,只当你一切顺遂,便不欲再将你牵连进旧事之中。
晏锦神情似哭似笑,苦涩而无奈:兄长果然还是和幼时一样
说着,他忽地想到了什么,双手扶住萧牧双臂,紧张地问:此前兄长中毒,如今身体恢复如何?可有留下什么后遗之症!
已无大碍。
岂会无大碍!兄长中毒许久,那毒又是奇毒晏泯愧责难当:都怪我蠢笨,竟向兄长使毒我今日回去后便让人寻来最好的医士,为兄长诊治调理!
萧牧笑了笑:不必了,最好的医士已在我府上了。
是当初替兄长解毒之人?晏泯愧疚至极:我实在该死,竟险些害了兄长性命,兄长彼时遭刺重伤,若未能及时寻到解毒之人,只怕
此时思及此,他只觉浑身都是冷的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蠢不可及之事!
若兄长当真因他的愚蠢而丢了性命,他纵是死一万次,也是无法弥补的!
见他情绪激动自恨难当,萧牧道:此事不必再提了,坐下说话吧。
兄长,我当真无颜再
坐下吧。萧牧打断了他的话,按着他半边肩,让人坐了下去。
他态度包容温和,仍如小小孩童记忆中那棵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这让晏泯的情绪逐渐得以平复些许,红着眼睛怅然笑道:兄长如今除了沉默寡言了许多其余的,当真分毫未变。
阿锦,你变了许多。萧牧也坐了下去。
我晏泯苦涩一笑:的确如此。
他压下眼眶中的泪意,看向萧牧:兄长这些年来都经历了什么?可否能同我说一说吗?
我的事不着急,日后慢慢说与你听。萧牧看着他:不如先说一说你的吧。
我的晏泯笑意复杂:乍然见到兄长,一时倒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了不如兄长来问,我来答吧。
好。萧牧便问:当年晋王起兵造反,背后是否有你的鼓动怂恿?
晏泯面色微怔了片刻:原来兄长都知道了
他如实道:当年晋王驻守北地,心中本就存了不满,并且同样也对时家遭遇难以释怀,于是我稍加劝说,并允诺会资助他粮草战马他便答应了。
萧牧未评价什么,只又问:彼时云朝在晋军营中遭人毒杀,是否也是你所为?
不。晏泯摇头:姜家郎君非我所害纵其父姜正辅为朝廷帮凶,但我自知他是兄长挚友,其前来劝降晋王之举亦可见是重情义之人,我又岂会轻易便对他下手?
由此可见,当年除了你之外,也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欲使晋王非反不可。萧牧问:你可知毒杀云朝之人是谁?
晏泯再次摇头:我试着追查过,但晋王都不曾查明之事,我一介商贾,自然也未曾查到什么。
你鼓动晋王造反,说到底,是因不满当今皇室朝廷萧牧再问:你为何会如此肯定,时家之祸的始作俑者,一定就是皇帝?
晏泯不由皱眉:不是皇帝,还能是何人?若非是皇帝所为,当年时家一案,他为何连查都不再深查,便要急于定罪处斩?
皇帝固然并非无辜,但我所指,是密谋构陷父亲通敌的始作俑者
晏泯眼神一震:兄长是说凶手另有其人?!
是。萧牧神态笃定。
那会是何人!晏泯眼神反复着:谁人会有这般手段本领姜正辅吗?
从前我也曾疑心过是他所为。萧牧道:但当下种种线索,却渐渐指向了另一人。
谁?晏泯定声问。
萧牧:借你之手,鼓动晋王造反之人
晏泯不解:兄长此言何意?晋王之事,乃我一人之意。
纵无明言指引,于无形之中诱导也是利用,且被利用之人,察觉不到自己已为人所用。萧牧看着晏泯,问:你回到晏家之后,短短数年即执掌家主之位,将晏氏商号做至大盛第一商号,是否全凭你一人之力?
晏泯顿了顿,答:是长公主殿下暗中与我诸多相助,方能如此顺利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萧牧眼中已无波动:那你可知,当年我出京之后,于北地假死顺利脱身,又是得了何人相助?
晏泯眉头紧锁,意外至极:莫非也是殿下?
萧牧点头:这些年来,有关我的一切,长公主皆再清楚不过
可殿下为何从不曾与我提起过兄长尚在人世?晏泯脑中有着短暂的混沌:是兄长的授意吗?
不,我亦不知你这些年来与她暗中往来颇密。
晏泯一时怔怔:这是为何
萧牧平静道:一颗棋子,自然没必要知晓另一颗棋子的存在。否则的话,便不易被彻底掌控了。
晏泯蓦地抬眼看着他:兄长这是何意?!
他陡然自椅中起身,断然道:不不可能!
那兄长问你一句萧牧点明道:你当初向我下毒之事,她当真一无所知吗?
晏泯因激动而微微颤动着的身形顿时僵住。
那件事,虽非她示意,但她的确是知情的
这些年来他的所作所为,皆不曾瞒过她。
所以,当初她是默许了他,向兄长下毒?!
如今想来,她一直在借时家之事,于无形中利用你我来对付当今朝廷。只是我固守己见,迟迟未能如她所愿,她便放任你行下毒之举推我一把。萧牧道:但起初你计划进展不顺,于是,她又于营洲对我行刺杀之举,并嫁祸至裴氏,使我通过裴家顺藤摸瓜查到姜正辅身上,彼时姜正辅于朝堂之上对我诸多弹劾,如此处境之下,我生出反心,几乎是情理之中的事
晏泯怔怔摇头:怎么可能
萧牧继续说道:而在那场刺杀中,阿衡意外寻得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
什么线索晏泯几乎是绷紧了每一根神经在问。
阿衡一直在暗查当年晴寒先生之死真相,在九年前那场劫杀中,她曾记下了凶手手腕内侧的刺青图纹。萧牧道:而在营洲那场冲着我来的刺杀中,她在一名刺客身上,发现了同样的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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