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全文(69)
纵是想由此来分辨对方的立场都行不通,更惶恐是其它了。
这位裴刺史,是该说他怂包了些呢,还是过于谨慎呢?
萧牧对白跑一趟的说法不置可否,似有所指地道:京师那般情形,一盘棋已下到最紧要的关头,纵然再有耐心,却也该要出手了
他所指,似乎不单单只是裴定。或者说,是透过裴定看向了尚无法确定的别处。
衡玉听着他的话,一时间也陷入了思索。
这思索一分为二,互不相干。
一是顺着他的话,辨其当下时局敌友。
二是,他如今与她说起话来,倒愈发没有距离感了
当初那个拿她当奸细一般防着的人呢?
前厅内,宴席已至尾声。
有客人开始离席,刺史夫人窦氏将今晚身份最尊贵的那位女客亲自送出了府去。
印海似乎有些吃多了酒,身形不大稳地出了宴客厅,刚步下石阶,扶着石栏站稳身形,便听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
你真来了呀!
华灯映照下,少女小跑而来,满脸雀跃之色。
她显然是独自跑出来的,且跑得极快,身后都未见有女使跟上。
印海顿觉酒醒,身子立时站直了。
你既要来,怎提前也不同我说一声儿!裴无双来到他面前:这两日我染了风寒,便在院中没怎么出来说来未免也太不凑巧了些,若非听到她们提起,可就见不着你了!
她声音有些闷,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侧过脸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印海无奈道:裴姑娘既身体抱恙,还是快些回去为好
我这才刚来,你就让我回去!裴无双不满地说了一句,眼睛忽然一亮,倾身问:你关心我,对不对?
印海微笑道:是怕裴姑娘过了病气儿给我。
你!裴无双磨了磨牙,伸手就要去打他。
印海避开她的手,看了眼她身后,捂着肚子唉哟了一声:在下忽觉有些不适,怕是不便同裴小姐多言了
裴无双闻言连忙紧张问:你是不是喝太多酒啦?
不不印海忙朝她摆手:在下只是想去净房而已。
那我带你过去!
印海强笑道:这倒不必
双儿!妇人的呵斥声从身后传来:又在胡闹些什么!
母亲裴无双心虚地回过头。
窦氏瞪了女儿一眼,看向印海,神态客气且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印副将若有需要,或可让我这女使引路。
印海笑着施礼:如此便有劳了。
窦氏便示意身侧女使:问芝
女使垂眸应了声是:印副将请随婢子来。
印海点头。
裴无双站在窦氏身后,无声对他讲了四个字我等着你。
印海佯装没看懂,随那女使而去。
我见姑娘有几分眼熟啊去净房的路上,印海含笑说道。
女使垂着头道:婢子曾随夫人去过侯府几趟,或是见过印将军的。
啊,是我记起来了!印海恍然道:你就是上回迷了路,险些误入我们将军外书房的那名裴家女使
女使脚下微滞,片刻才道:那次是婢子走错了路,好在遇到了印将军帮婢子指路
她分明已算得上谨慎小心,可侯府中人的警惕程度实在滴水不漏。
可当时她自认已经掩盖了过去,之后侯府里的人也未见深究过什么
对方此时提起,又是何意?
这也算是机缘啊,前有我帮你指路,今日便是你替我引路了。印海感慨道。
这假和尚到底什么意思?
女使戒备地停下脚步:印将军,净房就在前面了。
宴客厅是用来待客之处,净房自然不会太远。
印海却跟着停下脚步,笑着看向她:对了,上次帮姑娘指路时,忘了一件事
不知印将军所指何事?
而话音刚落,便见对方忽然出手向她攻来!
女使出于本能下意识地闪躲开。
印海:果然有些身手,怪不得能探到外书房附近。
女使面色一变:你
对方是在试探她!
印海含笑问:裴家乃清贵世族,窦夫人也出身腐书网,身边的女使怎会有如此灵敏的身手?
女使强自镇定着:世族也要有自保的手段,尤其又是在北地这等是非之地所谓拳脚工夫不过是为保护夫人和姑娘安危,何错之有?
倒还是个能言善道的印海赞许点头:甚好,如此咱们回头便好好聊聊吧。
说话间,已再次出手。
而这次显然不同于方才的试探之举,不过三两招下,便利索地将人劈昏了过去。
印将军
一名隐在净房后的黑衣人闪身出来。
印海转身离去,声音漫不经心:带走吧,小心行事。
是。
黑衣人取出备好的黑布袋,走向倒地的女使。
同一刻,程平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定北侯府。
平叔怎么提前回来了?吉吉正准备让人去烧热水,以备自家姑娘回来时沐浴之用,见得程平来到院中,有些吃惊地问。
这究竟是赶得多急,才能提早两日回来?
姑娘呢?程平忙问。
姑娘随萧夫人赴宴去了,还未回来呢。吉吉看出了不对:平叔有急事?
程平不答只问:去了何处赴宴!
刺史府裴家欸!平叔!看着那转身大步离去的背影,吉吉喊也未能将人喊住。
刺史府内,衡玉与萧牧回到前厅时,客人已走了七七八八。
裴定显然已听罢管家所禀,知晓了那名女使于客房中被拒之事,此时并未选择糊弄过去,而是极惭愧地同萧牧解释了一番:是下官愚昧多事了,下官早该想到的,如侯爷这般心性高洁之人,岂会哎,惭愧啊惭愧。
裴刺史亦是一番好意,本侯心领了。萧牧未多言,只道:时辰不早了,本侯便不叨扰了。
裴定连忙道:下官送侯爷!
萧牧看向一旁的衡玉。
衡玉也看向他:女使说,伯母已经先行回去了。
萧牧:
他应当说母亲点什么好
裴刺史不必送了。萧牧说话间抬了脚。
裴定会意应是,行礼道:下官恭送侯爷,侯爷与吉画师慢走。
看着二人背影走远,裴定缓缓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冷汗。
大人管家急匆匆走了过来。
怎么了?裴定一看管家脸色,便紧张了起来。
夫人身边的女使问芝不见了!管家压低声音道。
问芝?!裴定一愣,不安道:她怎么会不见!
据说半个时辰之前,曾为那印副将引路前往净房可印副将回来了,却迟迟未见她的踪影。那印海只道问芝将他带去净房后便离去了,可夫人等了许久也未能等到她回来,我方才也使人四处找过了,问了一圈都说不曾见过!
她绝不是如此冒失之人,该不会裴定暗道一声:怕是要坏事了!
大人,那当下该如何是好?
先使人继续找着我去见族人!裴定急忙往客院而去。
此番为了替他庆寿,京城族中来了许多族人,也都是刚离席回去
夜空之上,黑云无声堆浮,遮天蔽月。
第119章 去做该做之事
衡玉被萧夫人抛下,便只能随萧牧同乘马车回府。
听着马车内隐隐传出的说话声,骑马跟在车旁的近随神色颇困惑。
怎么,不习惯?印海坐在马上,笑着问。
名唤十一的近随神色复杂地点头,压低声音道:将军今日说的话,都快赶上以往一年说的了
印海哈哈笑了起来:无妨,日后你慢慢就习惯了
说着,抬头看向夜空,心情颇好地道:今夜夜色颇好啊。
十一听得摸不着头脑,跟着抬起头,只见已是乌云密布这是哪门子的夜色颇好?
将要收回目光之际,却见前方不远处有着异样的红光闪现。
印副将,前面似乎
他话未来得及说完,便听得有惊慌失措的喊声响起。
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人救火啊!
短短片刻,那团火光便借着夜风迅速蔓延,火光附近很快又亮起大大小小的光点,大约是附近的人家被纷纷惊醒,一时之间喊声嘈杂。
发生何事了?
马车内,传出萧牧的问话声。
同一刻,衡玉已撩起了车帘往前方看去。
十一勒马道:回将军,前面起火了。
衡玉看向那火光蔓延之处,不由色变:那里是民居所在,且苏先生一家便在那条胡同里!
火势如此之急,人怕是会有危险!
快救火,快救火啊!
有百姓跌跌撞撞地从胡同里跑出来,也顾不得去想是否会冲撞到贵人,惊慌失措地在马车前求助:我娘年纪大了动弹不得还在里面,求求各位帮忙取水救命啊!
萧牧立时吩咐道:印海,速带人前去灭火。
将军。印海迟疑了一瞬:这火起得似有些蹊跷了
萧牧看了眼那火势,依旧没有犹豫:事关人命,无需多言。
此处是营洲,是他治下所在,有些事不可也不必权衡。
是!印海正色应下,看向十一:你带十人留下,其余人随我前去救火!
萧牧很快下了马车,却是对十一道:先行护送吉画师回府
那侯爷呢?衡玉维持着打起车帘的动作,闻言忙问。
我随印海一同回去。萧牧回头看向她,又补了一句:你先回去歇息。
衡玉握着车帘的手指微微收紧。
四目相接间,她到底是点了头:好。
此等情形下,但凡理智些的人都该说好的她清楚地明白他的用意所在。
在萧牧的示意下,车夫立即驶动了马车。
衡玉将车帘缓缓放下,然而那逐渐远去的滚滚车轮声却如同碾在她心间,让她无法放松分毫。
马车驶入一条宽阔的长街之上,忽然被人拦下。
十一戒备地勒马看向来人。
来人也握紧了缰绳,急声问:敢问可是萧侯的马车?
十一刚问了声你是何人,马车内衡玉已经出声:平叔?!
程平大松了口气,翻身下马。
衡玉也带着翠槐自马车里走了下来。
平叔怎这么快便回来了?衡玉的脚步和问话声都有些急,不知是因身后的萧牧此时有可能面临的处境,还是程平如此之快赶回的举动下所意味着的变故。
那些人有异动程平拿几乎只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
衡玉眉眼一凛:他们离开幽州了?
程平正色点头:且看沿途痕迹,十之八九正是往营洲来了
衡玉蓦地回过头,看向那火势冲天之处。
于幽州按兵不动多时,忽然动身前往营洲,怕是等到所谓的时机了!
翠槐,随平叔回府。衡玉大步走向马车:十一,我们回去找他!
她声音坚决,近随竟顾不上去思索萧牧方才的吩咐,立时点了头。
姑娘要去作何?程平皱眉不安地问。
去做该做之事。衡玉未有回头,提裙上了马车。
起火之处锣声敲盆声,取水声,诸声交杂。
萧牧看向前方起落的一排屋脊,道:调虎离山之计已成,何必再躲躲藏藏,畏首畏尾
此言刚落,忽有十几道黑影如夜蝠般落在萧牧等人面前。
明知是计,仍要孤身入陷阱,萧将军果真爱民如子。为首之人声音沉哑,手中长刀寒光与杀意毕现:萧将军仁心胆魄可嘉,只可惜今日,便要命陨我等之手了
辨出对方一口京音,萧牧亦抽出了长剑:吾命在此,需看尔等是否有这个本领来取了。
为首之人眼中闪过狰狞笑意,满挟杀意朝萧牧袭来。
双方缠斗刀剑相击间,逐渐退入身后暗巷之中,四下血腥气溢散,有人负伤倒下。
不远处众人忙于救火的噪声,恰到好处地掩盖了此处的厮杀声。
保护将军!
印海安排好了救火事宜,确定了苏家人脱离了危险,见有官差前来接应便急急赶回,看清巷中情形不由骂道:又是哪一路鼠辈,我就知道这火起的准没好事!
而待他冲上前去,同那些黑衣人过了数招,便很快意识到这些人的不同寻常之处。
此等身手,来历绝不寻常!
或者说,此时还能在层层防守中潜入营洲城内的,本也不可能是寻常之辈!
将军出手间虽未露颓态,以一力抵挡那为首之人,但自家将军此时的身体如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必须要尽快结束!
印海一反常态,招招皆是杀意。
而当两方人眼看势均力敌之际,却又有第二拨黑影现身,人数上占了优势的黑衣人很快将萧牧等人团团围住,几乎堵死在了巷内。
护着将军杀出去印海目色冷冽,低声交待身侧两名心腹。
那二人点头,抱了必死之态要杀出一条路来。
而当此时,却见围在正前方的一名黑衣人忽然抽搐倒地。
萧牧!
一道喊声自巷口传来。
萧牧剑下了结了一名黑衣人,面上染了血,闻声抬头看。
巷口处在被夜风卷动着的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那道去而复返的身影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架袖弩,果断再出一箭,又让一名猝不及防的黑衣人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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