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断章小说(76)
我也去!
吕纯连忙解开安全带,待跟着盛闻景前后脚进店后才发现,这是家正在进行最后装饰的珠宝店。
胸牌写着经理的女人见有人来,快步上前,用消毒纸巾擦擦双手笑道:不好意思,我们下周一才开业,现在正在装修中。
盛闻景下车前,吕纯眼疾手快扯了顶鸭舌帽给他,店内职员正指挥着装修工人安装水晶灯,明亮与昏暗间,倒成了最好的掩饰。
回公寓后,盛闻景站在客厅愣神,低头发现自己手中竟一直攥着珠宝店经理递给自己的广告纸,广告纸中写着开店营业时间,以及新品首饰的介绍。
他无奈地摇头笑笑,去浴室洗澡前,将广告纸顺手丢进垃圾桶。
直至蕊金杯决赛,盛闻景才再次与顾堂匆匆见了一面。
顾弈牵扯跨国洗钱走私,办案流程比普通经济案繁杂,警方采集证据更艰难。顾氏财务部全部免职等待传唤,顾堂将顾时洸从医院接回顾氏老宅休养。
两人难得吃顿像样的晚餐,盛闻景低头沉默地吸面,碗筷碰撞间,顾堂将烤鳗鱼放在盛闻景面前说:多吃鱼。
我想过了。盛闻景轻声。
顾堂,有关你上次向我求婚。
我想我暂时还是没有和一个人组建家庭的能力。
他平静地抬头对顾堂说:对于精神病人来说,治愈疾病远比死亡更难。顾堂,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也不想让自己在你面前逐渐变得不人不鬼。
盛闻景并不排斥疾病与自己共存,但这对于和他一起生活的顾堂来说太残忍。
他和顾堂并未真正共同生活过,顾堂并不知精神疾病对于他们来说是一场不计代价的负担。
相爱和共同生活是两种体验。
如果我非要你给我一个答复,你会逃跑吗?顾堂说。
盛闻景的反应完全在他预料之内,他了解盛闻景的行事作风,在没有百分百保证成功的情况下,盛闻景不会给予对方任何保证。
盛闻景:我总是会在窗台前被风吹,被雨淋,猛地惊醒的时候,已经是躺在病床上接受医生治疗,老师在病房外担心我发烧引起肺炎。
我不想死,但我的神经想让我离开这个世界。
这份不可控制才是盛闻景最恐惧的,如果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在梦境中离开,那么他之前所做的努力将通通化为泡影。
他想自己在顾堂面前始终保持那份顾堂所认为的盛闻景的样子,并非病入膏肓时意识不清的神经病。
从我盛闻景认识起,盛闻景好像就没有在我面前展现过最真实的样子。顾堂低头为盛闻景倒了杯温水,起身帮盛闻景找药。
他边走边说:你为自己塑造的形象,就像娱乐圈中最常见的人设。
你要让自己完美无瑕,让自己无可指摘,活得像个故事中并不常见的神。
可惜我们都是凡人,即使有人天生具有神性,那也只是被疯狂压抑后的不健全人格。
盛闻景接过顾堂递给自己的药,无奈道:这是歪理。
因为人格或多或少都会拥有残缺的部分,所以会出现神,神保持着最纯净的思想,但一些闻名于世的妖怪也是由神堕落为暗黑故事里最该死的部分。
那才是人性。
顾堂保留了盛闻景最后一颗胶囊,这是盛闻景补充维生素的保健品。
他将胶囊外壳拆开,酸涩的粉末与温水充分融合。
顾堂在盛闻景的诧异中,将维生素水喝掉大半,然后将剩下的交给盛闻景,盛闻景哭笑不得,嫌弃道:我不喝你剩下的东西。
顾堂知道盛闻景又在抬杠,于是扣着他的下巴,一口口将维生素渡给盛闻景。
他说:如果你永远只吃这种难以下咽的胶囊,当然觉得自己很苦,我今天吃一口都觉得要苦死了。
隔日,盛闻景收到了顾堂的礼物
一大盒针叶樱桃与橙子味的维生素咀嚼片。
顾总的礼物真特别。
吕纯收到钟琦消息,正是外卖员送外卖上门的时间。
钟琦说,务必看着盛老师每天早晚两粒维生素。
盛闻景沉默地将咀嚼片含入嘴中,橙子味顺着味蕾抵达味觉系统,鼻翼间充满酸甜气息,他忽的勾唇笑了下。
他好像从十七岁开始就很吃顾堂不由分说将东西塞给自己这一套。
顾堂总是学不会征得对方同意再去做某件事的习惯,大概在他的逻辑里,只有他认为好的才是最妥帖的安排。
盛闻景,你是否也该偶尔接受别人对你的安排?
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盛闻景捋了把额发,垂眼笑出声,道:谏议大臣,你最近和钟秘书走那么近,不如直接去顾堂的秘书办报道,别跟着我了。
吕纯大惊,连忙抱住盛闻景的胳膊说:陛下,臣对陛下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臣万死难辞。
盛闻景淡定道:好恶心。
吕纯更腻乎地乘胜追击:老板,我和钟琦做朋友不也是为了时刻帮你监视顾总。
折腾多年,盛闻景终于折腾不动了,他看着看着工作邮箱中海量邮件,忽然开始羡慕顾堂那顶好的精力。
既然他喜欢安排,喜欢操心生活的琐事,那么都扔给他也无妨。
盛闻景不知道的是,顾堂回国第二日便去拜会了周果。
很早之前他便主动联系过周果,但周果觉得不到见面的时候,便一直拖着,直至顾堂决定向盛闻景求婚。
盛闻景的性格受周果的影响,事事争取做到最好,情感也同周果一般,并不将感情放在第一位。
周晴影响盛闻景人生轨迹,将才出生的他带回充满爱的家庭。而强势的周果影响盛闻景的性格,潜移默化中,将盛闻景塑造为同她一般的人。
顾堂带着见面礼上门,却被周果告知她正在医院进行一台紧急手术。
没想到我们见面居然又是在医院。周果捧着热咖啡坐在休息区,面对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道。
她面带疲倦,双腿微微颤抖。手术进行十几个小时,小医生们站不住,老医生也够呛。
我想您现在最需要的应该是睡眠。顾堂礼貌道。
这是盛闻景的长辈,倘若他不能通过周果这关,以盛闻景的性格恐怕还是会慎重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
周果摇头,道:本来我是想小景和我一起学医。
我可以将我的医术或是人脉完全交给他,以他的智商完全能够成为行业领先。
周果说:但他喜欢音乐,我不该剥夺他的爱好。
小景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吓了一跳,同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害怕。
盛闻景对想要达成的目标有非同寻常的变态专注力,这是学医的好苗子,但同时会成为他的软肋。
倘若他学医途中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医学,强行带他入行会毁了他。
小景上大学的时候,才告诉我你们的事情。
外人看起来刻骨铭心,甚至是搭上性命的感情,从盛闻景口中说出来,似乎像是提笔写下的,并不精彩的小说废稿。
顾堂不知该以何种表情面对周果,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准备好面对盛闻景的家人。
医生天生有种看破病人心思的本领,这是他们行医多年阅历所积,因此,当顾堂脸色煞白时,周果笑笑,缓和气氛道:我想小景应该还是想和你一起生活的,如果这个时候他逃跑,一定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身体不能和你一起走下去。
顾堂,这个时候,你不能放任他一个人自由来去。
周果顿了顿,颇为苦恼道:你们也老大不小了,怎么恋爱还需要我这个长辈教呢?
去吧,顾堂。
对于我,对于我姐姐和姐夫来说,我们共同的心愿只有希望小景能高兴地过完短暂的一生。
人的一辈子活不了多久,如果连他的爱人也要拒绝
周果眼角湿润,倾身将手放在顾堂右手手背,道:孩子,过年和小景一起回家,我们一起放烟花迎新年。
顾堂眼皮颤了颤,答:谢谢您。
作者有话说:
最近加班赶项目进度,晚上十一点才回家拥有空闲时间,抱歉,明明是要完结的时候了,却还是拖了很久。前天突然麦粒肿,看电脑也很艰难,感觉每次完结的时候都会出很多事。
第116章
蕊金杯决赛前,有一场由选手组成的小型演奏会。
这是蕊金杯组委会给全体参赛者的奖励,意味鼓励他们走进音乐人真正的战场。没有硝烟,却烽火连绵,悠扬婉转与轻快昂扬中刀光剑影浮动。
蕊金杯不是终点,是人生的开始,是帷幕拉开时的镁光灯。
主持人在介绍选手时,以这样一句话总结。
世界各地负责选手甄选的音乐人齐聚一堂,他们坐满音乐厅二层,盛闻景坐在其中,身旁是许久不见的欧格。
欧格偏头小声说:彩排时主持稿不是这么写的。
盛闻景侧耳,舞台话筒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他没听清,做了个重复的手势说:什么?
我说,主持稿也太肉麻了。欧格道。
你们外国人不都喜欢这么表达吗?盛闻景诧异,纳闷道:这是主席看过主持稿后,亲自熬夜修改的。
欧格听到主席二字,自觉闭嘴了。
青春洋溢的少年们使出浑身解数炫技,这在已入行多年的年长者看来,既可爱又感慨。
这是他们的时代,是他们的人生。
盛闻景微不可闻地蹙眉,没空伤春悲秋思考自己是否羡慕这种无忧的年龄,午饭前他才和周果通过话,并吵了一架。
他是外国人,不过年!
盛闻景生气道。
小姨,你怎么能不经我的同意私自见顾堂!
周果乐了:金屋藏娇?还是被怕顾堂出门被纺锤刺伤?盛闻景,他是个成年人,一拳能打飞两个我的成年男人!
明明更危险的是我!
总之我和顾堂的事你不要管。盛闻景无可奈何道:我心里有数不会乱来。
你最好是。周果还有急诊得上,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将手机抛给学生,顿了顿说:如果某些人打来电话就说我在忙。
学生是跟了周果很多年的博士生,从本科便在周果手底下历练,是周果的开山大弟子。
博士生想笑又不敢,只能耸着肩绷着嘴唇强忍笑意。
盛闻景很清楚周果的性格,周医生生起气起来,排山倒海如洪水猛兽,再凶残的人在她面前,也只能低着头挨骂。
盛闻景原本打算等手头工作完全结束,休假时带顾堂回家,正式将他介绍给自己的家人。
他和顾堂不清不楚许多年,大约是个人行事风格太自在,以至于遗忘家庭带给彼此的压迫。
顾氏不管顾堂的私生活,但盛闻景不可能不在乎周果的想法。
他用全部力气重新接纳感情,但无法考虑周果是否愿意他继续重新跳进曾将他摔得遍体鳞伤的坑。
好在周果的情绪似乎比他想象中的稳定,盛闻景抹了把不存在汗,低头从手机中找到顾堂的手机号码。
手指停在号码之上,盛闻景望着那串陌生又熟悉的号码,意识到自己似乎又逐渐变得健忘起来
这也是服用抑制精神疾病药物的副作用的一种,医生说,服用药物与患病,都有可能让他记忆力下降,这是很正常的身体反应,只要不影响正常生活,控制在范围内,痊愈后便能恢复
顾堂其实是想当面将他已经与周果见面的消息告诉盛闻景,外国人总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表现出固执的仪式感。
因此,结束工作后,顾堂立即预定盛闻景所在城市的机票。
男人风尘仆仆站在盛闻景下榻的酒店客房外,盛闻景浑身湿漉漉地擦着头发,带着潮气,推门差异地问:你怎么
顾堂戴着黑色鸭舌帽,摘掉墨镜,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睛,他微微敞开怀抱,盛闻景抬脚走了半步,顾堂也向前,赶在盛闻景拥抱他时亲吻他。
盛闻景的嘴唇很软,顾堂吃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软糖味。
天气干燥,组委会给的成员福利。
盛闻景从睡衣口袋拿出透明塑料包装的润唇膏,瞳孔倒映着顾堂的影子,说:还有一些面膜护肤品。
他觉得顾堂的状态很奇怪,于是侧脸闻了闻顾堂后颈,确定并非易感期后,让出一条进屋的道,说:先洗澡,我点了晚餐,待会一起吃点。
顾堂对食物的挑拣近乎苛刻,所以不太食用外卖之类的快餐。
但他今天太饿了,从浴室出来后,迅速吃掉了盛闻景放在小茶几上的五块榛仁巧克力。
盛闻景好笑地挨着他盘腿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电视机遥控,随便换了个纪录片节目,说:怎么失业了吗?
他能想到的只有顾堂结束顾氏全部工作,才会这么突然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事实上顾氏的工作得持续到明年第三季度。顾堂遗憾道。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安静,不含任何心思地望着盛闻景了。
他见过的盛闻景的各种装扮,各种态度,各种情绪。
唯有此时,他觉得他好像又回到了初见的原点。
盛闻景的眼睛里有光。
他忽然说:盛闻景。
嗯嗯?
盛闻景迅速意识到顾堂叫了自己大名,就像是家长教训小孩才会叫大名般,他紧张片刻,说:什么?
周医生说,我们可以一起回去过年。
过年?
嗯。
盛闻景愣了愣,意识到顾堂是在主动提起与周果见面的事,好笑道:还有别的要交待的吗?
没了。
顾堂答。
其实盛闻景年节不一定得空,就连周果也是。医生年夜经常接急诊,在盛闻景的记忆里,周果很少出现在年夜饭桌上,经常是半夜守岁迎新时出现,她匆匆将红包分给小辈们便回房休息了。
十岁前,我经常在寒假的时候,陪祖母去L国的农场度假。
门前就是一片很大的草场,她带着我在草场中踢球,把院子里的花草换成了蔬菜。
在整理个人资产时,我发现这片农场早在祖母去世前便已转至我的名下。
小景,我想带你去那里生活。
那里的生活节奏很慢,听说和自然多接触,病情也会有所缓解。
盛闻景沉默,半晌,笑着摇头:如果我没有工作的话。
留音时代不会给他休息的时间,只会永远推着他向前奔跑。
顾堂的提议是很好,但不现实。
至少在现在的盛闻景看来,他没办法脱身。
他们都是被枷锁控制的人,倘若真有脱困的办法,他一定毫不犹豫地离开,前往那片再也没有俗世烦扰的伊甸园。
睡前,盛闻景与顾堂平躺在床上,没拉窗帘,窗外的霓虹顺着透明的落地窗落进房间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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