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便是渡海小说(17)
那天林净宁睡了很久,醒来已经是下午。
江桥刚来酒店汇报完资料,说:就这些了。
林净宁声音哑的厉害:现在什么情况?
听说那边的太子爷伤得也不轻,好在伤筋动骨的几个月就没大碍了,也有意修好,不过开出的条件不简单。
林净宁嘲讽似的笑了一声。
江桥问:要安排吗?
林净宁:有的是人着急,再等等看。
等江桥离开,林净宁去洗澡。
外面的雨颇有些下大的趋势,雨点胡乱拍打着落地窗,一切都雾蒙蒙的,让人看不清眼前的路和远方的山。洗完澡出来,林净宁穿着黑色浴衣,点了支烟。刚给自己倒上酒,门铃响了。
他以为是江桥,咬着烟去开门。
结果一楞。
温渝站在门口,手里拎着行李包和雨伞,头发湿湿的,眼睛却格外清澈,看着他俏皮一笑,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林净宁目光沉了沉。
他静了片刻,才想起自己昨天深夜说的糊涂话,却看她这么当回事真来了,又不知道拿她怎么办,自嘲的笑了一声。
怎么来的?他问。
温渝歪着脑袋:走路?
看她这么竭尽全力担心他失望的样子,林净宁一时于心不忍,笑了笑,刚好门外有侍者推着餐车过来,他顺手拉着她的手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温渝这才看清楚他穿的什么,刚才在走廊上,又是背着光,她一时没注意到,只用心去观察他的神情了。这会儿看着他的侧脸,有些恍惚。
林净宁逗她:害怕了?
温渝嘴硬:谁害怕了。
说着打了一个喷嚏。
林净宁低声闷笑:咱俩是谁传染谁呢?
温渝抿了抿嘴。
林净宁吸了口烟,拨了拨她耳边的湿发,她皮肤白皙,像豆腐一样,他暗哑着声说:今天温度很低,还是去洗个澡吧。
温渝站在门口却犹豫不决。
林净宁走出半步,又回头看她,低声咳嗽了两下,还是觉着好笑道:你来这意味着什么没想过吗?
温渝真没想过。
林净宁也是吃惊了一把,一句戏言居然真过来了,如果不是有意为之就是真单纯,但打过这么多次交道,他已经默认这姑娘有时候迟钝单纯的厉害,没什么城府。
于是真听她道:那我还是走吧。
好不容易遇见个有趣的,怎么可能轻易让她走。林净宁也不逗她了,倒是正经的说道:那算我说错话,给个面子?
他每次这么说,总会惹得温渝笑。
林净宁也实在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他会和一个姑娘在酒店聊天,还是这样一个下着雨适合缠绵的好天气。温渝简单的冲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出来,看见林净宁坐在沙发上看经济报。
他一抬头,温渝披散着头发,穿着裙子,小腿白皙笔直,穿着酒店的拖鞋,站在那儿有些拘谨,慢慢的走了过来。
那一瞬间,林净宁想起了冰清玉洁这个词。
林净宁合上报纸:有没有不舒服?
温渝摇头。
她走近,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你还看报纸啊?
林净宁嗯了一声。
我上一次看报纸都不知道多少年前了。温渝说,好像还是读高中的时候订的英语报,不过看的比较懒散。
林净宁将报纸丢给她。
温渝看了一眼:看不懂。
林净宁说:就是一些自称专家的人,一天闲着没事胡扯,聊聊股市,看个乐子。你要是感兴趣,我回头教你玩玩。
这个我没天赋,还是算了。
林净宁问:这么没信心?
温渝说:只是不太感兴趣,我有一个朋友倒挺喜欢玩股票,不过也都是买一些小股,赚个零头。
这种事得有行情,小打小闹多没意思。林净宁笑了笑,一会儿吃点东西,晚上我们出去一趟。
温渝:去哪儿啊?
林净宁:你千里迢迢来投奔我,怎么能让你闷在这酒店里,那我这个东道主做的有什么趣儿,你说是吗?
谁投奔你了?明明是你叫我
说但一半,温渝住嘴。
林净宁却哦了一声,看她一副快要脸红的样子,嗓子一堵,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手扶着胸口,眉头紧蹙。他咳的太厉害,温渝被吓到了。还以为他身体没恢复好,急忙过去看,刚弯下腰,便被他一把拉近,环着腰压在身下,动作太快,快的温渝都没反应过来。
她看着他,后背僵硬。
林净宁俯身,低头,瞧着她紧张的样子,脖颈都在颤抖,那一片春光大好,他轻声笑了:这么好骗,怎么长这么大的?
第18章
他们最终什么都没有发生。林净宁还是挺怜香惜玉的,对这事并不急于一时,只是看着她这故作紧张的样子,纯粹想要逗弄两下,到了傍晚还是带温渝去了杨慎的场子玩。
那时正是推杯换盏灯红酒绿的好时候。
夜场里很是热闹,女侍者大都抹胸短裙,带着头饰,看的人眼花缭乱。他们是从后门进去的,温渝只是往前面看了一眼,就觉得这肯定不是清吧。
杨慎当时在另一个包间陪客户,过了会儿才来他们这,看到温渝第一眼,心里便有了数。这还是林净宁第一次带姑娘来这,看模样是个清白干净的女孩子。
温渝坐在林净宁旁边,在点歌,看见杨慎进来,也是很礼貌的点了下头。杨慎乐了,来了一套自我感动的开场白:温姑娘好,在下杨慎,杨过的杨,慎之又慎的慎,久闻大名,如雷贯耳,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地方以后您随便来,酒水算我头上。
温渝:
怎么林净宁的朋友,都这么介绍自个儿。
林净宁在一旁笑了,都笑出了咳嗽声:你他妈几千年前穿过来的吧?舌头给我捋直了说话。
这不逗着玩吗。
温渝跟着笑了。
林净宁点了一根烟,才施施然地开口:看来你是最近太闲了,这段时间会有点乱,你当着点心。
杨慎往沙发一坐,也掏出烟,对着林净宁手里的烟头一吸,啧啧了两口,正经说道:春林伤的不重,就是惹的事不小。那天我一个朋友也在现场,确实是对方先挑衅,春林才动的手。要真追究起来,责任还是会推给春林。
他们当着她的面说这些,温渝听不大懂,由着点歌台放歌,自己坐了一会儿去了洗手间,顺便好奇溜达了一圈。
包间就剩下他们俩,杨慎道:这回在老宅,没少折腾吧?听听你自己的声儿,现在都哑着呢,你家老爷子罚站了?
林净宁伸直胳膊,弹了一下烟灰。
杨慎叹道:老爷子罚的狠点,你那姑姑也就没戏唱了,这一回我看她一脑门的事儿,头大着呢。
林净宁淡淡笑笑。
杨慎问:那你打算怎么着啊?
林净宁:等。
杨慎懒懒笑了一声:当初要不是这尊神,三个月前那几个亿的项目能跑么,她还真是见不得你好,手都伸到宜城来了,面上一套背地一套,现在终于把自己套里边,想指望着动动手指这事就过去吗,想得到美。你也是硬撑,我记得大哥还问你要不要帮忙,你都拒绝了。
林净宁:人情债最要不得。
杨慎指了指门口方向:这位怎么回事啊?正宫还是妾室,或者说只是为了打发林家人?我看不像吧。
林净宁: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
别介啊少爷,唠两句呗,我最爱听这种事,还想着出个书把咱这圈子里的爱恨离合都编成段子写,就指望你这压轴呢。
林净宁笑:滚。
包厢外面此刻灯火笼罩,声音嘈杂,面对面说话都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可见这地方的生意是真好。温渝转了两圈,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他们走的后门,前边太曲折弯绕,当时天又暗,她一时迷了眼,只好在夜场里兜兜转转。
就是那天的晃悠,她遇见了一个人。
温渝还特意上前多看了一眼,那是李湘的女学生,上次被打住院的那个姑娘,一副侍者的装扮。她没有跟过去,正想转身,却看见有一个男人走过去骚扰。这地方骚扰是常事,好像大家都习以为常,没有人当回事,还是喝酒的喝酒,扭腰跳迪,一个赛一个疯狂。
温渝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林净宁包间里的歌循环播放了十几首,已经停了,霎时安静下来,好像才察觉温渝还没有回来。
杨慎打趣:要是平常,那些女人黏在你身边都不带动一根指头的,这个温小姐有点意思啊,总算让你这颗铁树开了花,我得感谢她。
林净宁低头拨了个电话,没有人接。
她肯定在外面呢,这么吵哪听得见。杨慎说着停顿了一下,别是出什么事了吧?这里面最近来的人都有点背景。
林净宁沉了烟在酒里:我出去找找。
他们刚走到外面迪厅那边,就看见一处围了一圈人,不知道是在看热闹还是打架,林净宁一眼就看见温渝,拉着一个女孩站在那儿,对面是一个中年男人。
杨慎先走了过去,抬高声音:出什么事了?
这儿常来玩的人几乎都认识杨慎,场子瞬间安静下来。中年男人喝醉了酒,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说:杨总,你这服务员什么意思啊,说两句话也不肯?
温渝也不退让:你那是说两句话吗?你那是骚扰,我可以报警抓你。
中年男人继续大言不惭道:你谁啊你,长得倒是挺漂亮,有点脾气,要是你换了她来伺候,我还可以考虑不追究。
杨慎陪着笑道:大家都是来玩的,何必伤了和气。
温渝却气急,又觉得这回跟着林净宁来,怎么着也得给杨慎面子,也不想再追究,义正言辞的开口:让他道歉。
中年男人大笑起来:你这娘们。
林净宁在后面看的真切,倒想起温渝从前丢他工资卡的事,一是觉得她也是个有点烈性的女人,看着蜻蜓点水温柔可爱,实则遇上事了也是勇气可嘉意志坚定,倒是个不怕事的。
杨慎还在从中打点,说尽好话,中年男人依旧不让步:想让老子道歉,你先陪我睡一晚再说,看着身材虽然差了点。
听到这话,林净宁沉下脸来。
他穿过人群走了过去,刚想拉过温渝的手,却见她气从中来,忽然弯下腰去,从矮几上拿过一个酒瓶,对着中年男人就砸了下去,当即额头留下血来。
中年男人双眼瞪圆,正要上手,被杨慎一下撂倒。
温渝也有些后怕,往后退了几步,只觉得腰间有一双大手,她一抬头,便看见林净宁,只听他低声说:先回包间。
温渝一下子心里踏实了。
她带着那个女学生很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上次匆匆一面并没有太了解其中情况,这次一问才知道是叫张晓,只是温渝不知道,既然已经离开,为什么还回来这又遭羞辱。张晓依旧不说,匆匆道别就走了。
温渝想给李湘打电话,林净宁回来了。
他看她的眼神和之前不太一样,多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靠近她看了几眼,问:没伤着吧?
温渝摇头。
林净宁无奈一笑:第一次发现,你胆子挺大。要是今天我和杨慎不在那儿,会是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温渝:大不了报警。
林净宁:警察还没来,你就出事了。
温渝:
她倒没想太多这事儿,心里一直惦记着上次张晓被打,不知道是不是和杨慎有关,又不好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林净宁问:想什么呢?
温渝动了动嘴,只觉得一阵头晕,使劲揉了揉鬓角,犹豫着说:那种人就该打,我要是会武功,一定把他揍得落花流水。
林净宁笑了一声:那我给你报个班?
温渝知道他这是揶揄的话,也笑哼了一声。原来风平浪静的过来玩玩,结果看了一出热闹,倒也看的疲倦,昨夜又惊又喜一夜未眠,这会儿浑身轻松,困意就上来了,只想睡觉。林净宁看出来了,没有再多待,拉着她的手往出走去,径直上了车。
刚坐下没一会儿,温渝就睡着了。
车子从夜场驶离,还没走出街道,就看见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站在路中间,像是故意等着找茬,江桥一个急刹车停了车。温渝没醒,林净宁皱了眉头。
江桥说:老板,我下去一趟。
林净宁黯声:拖巷子里去。
过了会儿,江桥回来了,似乎一点力气都不浪费。幸好从前学过散打,知道哪儿下手最痛,三两下出手就把那人打的剩半条命。
林净宁看向温渝,她睡得满脸通红。
等到上了高速,他才发觉温渝这脸色不对劲,抬手一模,额头滚烫。或许是赶了半天的路,又淋了雨,她居然一点自觉都没有,还替人出头。林净宁无奈皱眉,将她靠向自己肩膀,让江桥走应急通道去医院。
江桥开的极快,看了眼后视镜说道:老板,我看温小姐挺厉害的,刚才那架势没一个敢上前的,只有她敢。
林净宁嗤笑:当初确实没看出来。
江桥开着车,无声笑了。
林净宁偏过头:你这要笑不笑的,憋着什么心眼呢?
江桥瞬间抿住嘴。
林净宁看向窗外的细雨,又回过眸子,目光落在温渝的脸上,平静的看了一会儿,才移开目光。
宜城的雨淅淅沥沥,到了半夜才停。
温渝是闻着消毒水味醒来的,距离睡过去也不过一两个小时,人迷迷糊糊的,只记得林净宁身上的温度。她从病床上做起来,四下看了一圈,左手打着针,再抬眼,林净宁在座椅上睡着。
他睡着的样子没平时那么淡漠,眼角微微拉开,下颌骨分明,淡淡薄唇,像戏文里的书生,三分戏谑,看着温文尔雅沉着冷静,实则不然。
她端详了半天,林净宁忽然睁开眼。
温渝为了掩饰尴尬,故意将脸扭向别处,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错楞着轻声道:我怎么会在医院?
林净宁定神看了她一秒:难不成你想和我去酒店?
温渝:
林净宁笑笑,从椅子上坐正了,俯身摸了摸她的额头,说:医生说再晚来一会儿,就该烧出炎症了,你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么不了解吗?
温渝窘然道:我没注意。
林净宁低头瞧了她一会儿,看她嘴唇嗡动,发丝贴在脸颊上,目光黑沉,很快又移开,给她掖了掖被子:时间还早,睡吧。
那你呢?
林净宁:这么关心我?
温渝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林净宁觉得自己像在哄小孩,低声笑了一下,倾身吻在她嘴角上,只是很浅的一个吻,而后嘴唇缓缓挪至她耳边,轻道:一会儿我有点事,你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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