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49)
砰!
年纪大了的人都极为爱惜家里的器具,平时吃饭掉粒米都要心疼许久,老爷爷也是如此,可今天回来他却一反常态,是用脚踹开门的。
爷爷,雪郁心脏狂跳,怎么回事?
要打仗了!
老爷爷进屋手闲下来,抓起重要东西往包袱里塞,他呼呼喘着大气,存了点理智,跟雪郁说:快逃命吧,晚就要把命交在这汝州县了。
打仗?
勉强压下惶急的心跳,雪郁给老爷爷倒了杯水,让他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
雪郁在茅草屋待着的这几天,城里不安生了。
汝州县是小地方,离京城八百里远,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说是京城进了叛贼,虏了皇子和一些嫔,扬言要攻下大辛。
时机这么巧,恰在冬狩出了这档事,很难不怀疑他们里应外合。
有多消息传出来,说这场仗是先帝酿成的祸。
他在位时,卓厥烧杀掠抢,压榨小国献上贡品,抢来雌性鲛人行奸,无恶不作,所以他死后,卓厥反过来烧杀掠抢,与被欺负过的小国结为盟友,意欲攻打大辛。
当年不慎死在先帝身下的雌鲛,引起了鲛人族的愤怒,秘密派出她的儿子,和一众精兵来帮助卓厥。
这场仗是非打不可了。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所以仗开始,军队打过来,人心便乱了,大辛君王这些年的作为他们都看在眼里,真打起来,扛不住的。
县里米粮的物价涨了天高,几百户人家搬空了一半,剩一半抓紧屯粮买布,准备往南方逃。
快逃吧,快逃吧。
老爷爷这半盏茶里叹了三回气:我在南边有儿子接济,今晚就了,我看你衣着非富即贵,想逃命应该不难,多备些粮食,路上见到兵丁切记要避开。
战乱一来,人命贱如草芥,前线的兵不够,就四处抽丁,老弱妇孺不要,那些运送辎重的壮汉、垦种粮田的农夫便被强抓去打仗。
一打仗兵荒马乱的,粮食是天,很多侥幸逃的百姓都有饭吃,后饿死一大片。
在天冷了,真打起来,饿死的、冷死的哪个都缺不了。
宁为平犬,莫作离乱人,乱世苦的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
晚就天黑了,老爷爷背起包袱不多言,转身陷进密林中,可怜他今年七十了,安享晚年的岁数,却要在逃命的路上奔波。
统,雪郁小脸有些白过了头,干咽了下,道: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剧情变故?
【我正在查。】系统声音里掺了很多电流,四个字中,不是被吞音、就是被拖长了尾音。
在京城怎么样了?
雪郁不敢想,他马上搭了辆去京城的马车,在路上,他又听到了些消息。
说原本要去冬狩的皇上,在一天前回到了京城,他只用了半天时间,调用兵权、排兵布阵,把俘虏救下,反缴了祸乱之人。
他不是饭囊衣架,这些年,他只是不想管,而不是不能管。
可恩怨结束,仗是要打。
听到云康重掌局势,雪郁小脸稍微恢复了些气色,他抿着嘴唇,往马车窗外看去。
天黑了,县上有半点人影,该跑的都跑了,剩下不能的空房子,风一吹,寂寥空荡。
小公子要是嫌冷,马夫回头道,可以把那帘子拉下来。
雪郁确实有些冷,嗯了声道谢,抬起手正要拉住那帘子,他忽然看到什么,眼瞳骤然一缩。
云!
歪倒好几个小摊的街边,一个男人孤身着,他穿着黑缎,个头极高,行间满是偾发的张力,似乎久了,束着的黑发有些许凌乱。
听到那及时收的呼叫,男人骤然偏头,目光半点偏倚地,落到雪郁脸上。
他说话,压抑着,眼底隐隐泛了些血色。
本来只有五六日未见,可出了乱事,这五六日被拉得格外漫长。
雪郁和马夫说了声,下了车,站定在云康面前,仰起夺目漂亮的一张小脸,小声问:你怎么在这里他们说你回了京城。
唔。
滑润的肩膀被男人大力搂住,一只硬韧的手臂牢牢搭在他背部,雪郁在推力下,重重抵在男人胸膛前,脚尖都似乎踮了踮,他茫然地张开唇:云康?
嗯,云康垂着眼,抱着软软小小的人,胡乱的呼吸轻了些,他哑声说:我回去过京城,在安定了,我找了信任的人守着。
雪郁皱眉,忍不住问起关心的问题:他们说要打仗,是真的吗?
云康安静了一,沙哑地应:是,避不了。
他似乎有点累,回雪郁的问题要过一秒两秒的,鼻音浓重。也是,前一天刚摆定完糟心事,休息都休息,又跑来汝州县,体力多也要消耗的。
只是,为什么又来汝州县?
在他该待在京城,好好想想该怎么面即将到来的战乱才。
雪郁抿抿唇,道:云康,那天发生了点事,你不在,所以我来不及和你说
嗯,我知道。
云康打断了他,说多,只把他抱紧了一点。
男人手臂肌肉用力到发酸发胀,把雪郁捂得每一寸都是热的,却又收着分寸,有弄疼他。
雪郁眨了眨眼,在这样充斥着浓烈气息的怀抱中,忽然想起来,那天为什么要跑了。
他其实是在意的。
那些官员看着他如避蛇蝎的眼神,他不喜欢。
因为不喜欢,害怕看到,所以本能逃跑。
雪郁鼻子有些堵,想用手拍拍男人的背,下一秒,他闻到了烧焦味,皮肉的烧焦味,从面前发出
来的。
眉头一皱,他忙想推开抱着他的男人。
谁知眼前晃过一抹鲜明的红,是带着红绳、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手十指相当修长,骨相是好的,覆裹的皮肉却出燎焦的黑色,不算恐怖,但让人胆战心惊。
云康像是有发觉,面色平静地握着雪郁的腕子,像以前那样掂了掂,低声道:这几天好好吃东西,瘦了。
也不知怎么,雪郁鼻子忽然就酸了酸。
第61章 后院里饲养的鲛人(18)溃不成军
雪郁原本能控制的, 只是当他看到些伤口的时候,突然就不太好了。
他己感觉,所以不知道对方有多疼,但皮肉溃烂了能好到哪里去, 雪郁呼吸微急, 道:你你知道, 为什么还要这
知道靠近他要受罪,还要巴巴贴上来。
云康根本不在乎疼不疼、丑不丑, 但他看雪郁直眨眼睫一副快哭出来的子, 终究低下声音,哄道:别哭,我吃不消。
哭。
雪郁确实哭,仅是眼睫湿了点,他大脑很混乱, 尽力一字一句把话清楚:你这个要快点处理, 我们现在回京,路上你离我远点,别再碰到我。
云康嗯了声, 想开口让雪郁别着急,但对方明显对他明知故犯的行为很恼火, 不怎么想理他,又着急他的伤势, 一上马车,频频以为很隐晦地别过头, 查看他身上的伤势。
男人唇角勾出笑,似乎感觉不到皮上的灼热刺痛,仍语带轻松地问:你这几天在哪儿?
雪郁紧挨着窗边, 小脸拘谨,抿唇:汝州县不远的一个小村子,你的银子,我当借宿费花了。
云康拧起眉:借宿?
认识天起,雪郁就知道云康关注点奇怪,也想到怪到这种程度,一听他这么,第一个问题便是:借的谁的宿。
雪郁道:不认识。
云康问:男的女的?
雪郁不回了,觉得他奇怪:你问这些做什么?
云康眼里延出烦躁:男的?
雪郁看他有不问到不罢休的势头,体谅他是伤,只好耐心回:嗯。
云康:多大了。
雪郁回想了下:我猜,应该有七八十。
膝盖上微曲的手指伸展,云康表情稍霁,雪郁见他正常了,忍不住问:我在路上听到消息,有人和京城的乱贼里应外合,就是娄青丞对吗?你回去天,有有抓住他?
抓住了。
云康微眯了下眼,眼底睥睨,似在谈论蝼蚁,什么感情地叙述:京城一传来消息,我就让人把他捕了,现在关在牢里。
也是一天,他收到了让他火化鲛人的信。
,雪郁脸色不佳,惴惴问,什么时候会打仗?
打仗两字总会带来张皇,小鲛人又是初逢难事的,开口时询问的声音很不平静,云康在他脸上慢慢扫了眼,低声:很快。明天我便要去前线了。
雪郁睁大眼:你亲去?
云康:是。
雪郁话了,一阵沉默间,马车又临过了的县城,这里比汝州县要大一些,人也多,而且意外的多,但看子似乎不是本地人。
有一家四口背着沉甸甸的包袱,步履匆匆,大概是更远的地方逃过来的,小孩儿一身棉衣,脚上穿的布鞋破了洞,露出黑兮兮的脚拇指,受凉地蜷缩着。
这的一家人有很多,无一例外在赶路,眉宇慌张,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后面催着。
再看这座城,不复往日的热闹,只有一个又一个沉重的过路人,再过不久,还会有难民,有尸骸,有哭喊,有奔溃。
云康。
男人也看到了外面的情景,迟了会,才回:嗯?
雪郁想,这场仗一定要赢,想了想觉得会给人压力,又想,这场仗你尽力了就好,这话又太过悲观,思来想去,他:要平安。
帝王平安,民心才能稳,百姓方能无虞。
云康垂眼,用指尖轻触了下带着的红绳,声音很轻、很轻:会的。
半夜。
雪郁回到寝殿做的第一件事,是去冰窖拿了几块儿冰,用布包着,贴在男人伤口骇人的手背,还有其他燎到的地方。
伤口干巴巴的,血凝在破开的皮上,外形像是烤熟了的红薯外皮,雪郁看着惊心肉跳,尽力避免和云康有任何皮肉接触。
但男人好似不在意,伸手伸脚极其随意,有好几次差点碰到雪郁,又雪郁眼疾手快避开。
雪郁憋着气,微恼:你能不能注意一点?手破相了,是不是要搞得全身破相才以?
他实在是气得手抖,云康抬了下眉,总算听话了点,分着两条长腿,懒懒靠在椅子上,任雪郁给他贴冰块儿。
雪郁,云康眉眼疏懒,仰着头、喉结锋利,在雪郁给他换冰的一秒,他忽然头尾地来了一句:我明天要走了。
雪郁换冰的动作停:我知道。
男人闭了下眼,大脑和身体几日不停歇地运作,使得他嗓音微涩:这场仗其实不该打。
如有个人寻衅滋事,也不会有今天的仗,更不会出现小县城,百姓奔逃的苦事。
你他不恨?
雪郁沉默着接话。
于理,先帝滥杀无辜,给后代扔下烂摊子,是该骂错,于情,他到底是云康的父王,爱恨纠缠,外人怎么,是一种伤害。
云康似乎只是随口提了下,再深入话题,他顺着鼻骨按按眉心,忽而道:雪郁,你给我讲讲你在岚水山的事吧。
其实是很不适时宜的要求,但雪郁拒绝:你想听什么?
随便。
这晚云康有睡,明天就要亲领兵上战场,他在听雪郁编故事。
雪郁哪儿知道原主在岚水山过什么,他知道云康现在很需要一个排解压力的方式,所以他硬是编了个天花乱坠的人经历,讲他在海底怎么活、交过什么朋友、遇过什么怪事。
云康一直听着,哪怕听到过分离奇的话也打断,末了,他问:你在岚水山,很开心吗?
雪郁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下,:开心。
男人不知在想什么,凸出块的喉头滚了滚,许久后,他喉底飘出哑声:雪郁,如这场仗败了,你就
还开始打,雪郁皱眉,打断道,丧气话就不要了。
剧情重大错乱,云康还有岑归暄不再是他的任务目标,是普通的、活的人,他希望谁能好好活着。
云康轻掀眸,在雪郁眼看出抗拒,了他的意,再他认为的不吉利的话。
晚上雪郁还是撑不住睡了,他在茅草屋时天天想怎么回京城,杂七杂八的想法混在一起,睡过一个好觉,今天又赶路了一天,实在是撑不住。
或许有心事,他困极了也睡太久,第二天卯时不到便起了床,而这时,男人已经准备好了要出。
云康御驾亲征,岑归暄钦点为副统帅。
这场预谋已久的乱事,注定要耗很久。
卓厥打仗以难缠着名,男人每每要去至少半个月,有时久一些,一去两三个月不见人影。
而每次他穿着甲胄临行际,雪郁会在马下仰头看着他,不厌其烦、怕他忘记地重复:你答应过我,冬狩后会带我去看雪,不能食言。
雪郁想听的是男人笑着点头好,哪怕只一个嗯字。
但云康只笑着微俯身,扯了扯他脸蛋,哑声:好好吃饭。
雪郁干咽,声音僵硬道:你快点回来的话,我会多吃点。
他头一次了类似期盼男人回来的话,并不隐晦,男人听懂了,却承诺,只:快回去吧。
战乱无情,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回来的,是活人,还是尸骨。
雪郁回去了。
他在皇宫里,是最快能接收到边疆消息的一批,百姓虽对这场仗不抱希望,却也在留意战局,所幸,当初强行造权位更迭的男人,有落下风。
前线传回来情报。
云康平定巴渚乱贼,降众五千余人。
云康夜半烧毁卓军粮仓,围了运粮货车,五日后,一举将饥肠辘辘的卓军击溃。
云康佯败诱敌,冒险分出士卒后方包抄,歼灭敌军尾部,前后夹击、以少胜多。
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有一阵子,甚至有民众觉得,他们必要再逃了,心想,或许这场仗,他们能赢呢?
甚至雪郁要这觉得。
直到几队鲛人精兵和几个小**队开始陆陆续续支援卓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人数太多、太多了,战术意识就算么强,一人一脚能踩死辛军。
原本到了卓厥地带的辛军逼得连连败退,粮道毁,多个要将擒,主力溃不军。
这个消息传到大辛,又有一大拨平民开始逃。
以卓军为首的联军打到了北边,一座城、一座城地俘虏群众,每清剿完一个地方,便插上他们的旗帜。
大概是真的要败了。
还残存着一丝希望的民众,听云康已经赶回了皇城,唏嘘着,他们这一辈人,马上又要见证一次巨变。
雪郁是听到马声才寝殿里出来的,一出来,他便看到风尘仆仆的高大男人,穿着用皮革做的冰冷盔甲,手握缰绳,头盔下的脸线条凌厉,沾着他己的、别人的血。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