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咸鱼男主的反派白月光(41)
那柄漆黑长剑,以及那日夜雨霏雨芳尽无意之下的一缕魔息。
少年将所有的心绪尽数吞没在心间,唯有握紧的指节,有些泛白。
琉璃糕要凉了。
许久,谢折玉平静道,师尊该回去了。
那檀木食盒袅袅热气渐渐消散。
沈卿顿时有些心疼,好。
她转身走了两步,却是想起什么,硬是压下馋意,又顿住脚步。
谢折玉。沈卿立于长廊幔帘间,唤道。
少年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蜉蝣朝生暮死。
她站在阑珊花影下回首,说道,红尘烟火,转瞬即逝。
唯有大道无穷。
转瞬即逝
谢折玉站在原处,花墙廊前缀着的几只风铃随风晃起清脆响,分缕光影斜斜打在他冷峻的眉眼投下一片阴翳,只余几道斑驳碎影透过重帘帐幔,细碎地映在他漆黑如渊的瞳眸里。
他摩挲指腹,似是真的听进了师尊劝诫。
继而,少年将讽笑闷在喉咙里,平静抬眼,谨遵师尊教诲。
不知为何,沈卿在他眼里看不到丝毫话语里半点尊敬模样,唯有几分凉薄的讥诮。
在话本设定的这个剧情里,谢折玉作为天命选中之人,不管有什么变故或者意外,那双隐藏在背后搅弄风云的大手,总是会推着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前进着,直到完成既定的宿命。
原本她不过是按部就班地执行了那反派系统所要求的,然而沈卿看着谢折玉现在的模样,却是隐隐感觉有什么脱离了她所掌握的轨迹。
像是星轨坠落,无从知晓。
少女抬起如琉璃般净透的眼眸,收敛了漫不经心的神色,继而认真地,一字一句朝眼前眉眼沉郁的少年说道:倘若有一天,天地不仁,大道无光。
你只需谨记,唯本心而至上。
第68章 秋千荡
已是人间深秋, 归一宗山色空濛,残意潇潇。
吸收毕方残魂后,仍有些许不稳固, 沈卿于案几一旁阖眸敛目,准备静心吐息。
不知为何,却觉天色萧索, 凭增几分心神不宁。
刚闭眼, 却是林雅白衣佩剑急匆匆叩门进来,道:小师叔, 神意冯玉珠死了。
死因极其诡异可怖。
沈卿眼睫微动, 平静问:何出此言?
只说是宗门清叛, 然而尸首却无影踪, 反而有魔息尚存。莫非深渊真的?
近些时日来, 流言纷纷, 皆猜测玄天仙山屡有大事发生,怀疑是深渊重现。
林雅颇为自觉地坐在一侧,皱眉道,可深渊早已湮灭,三界承平日久, 又如何会在这个时候重现?
沈卿缓缓睁眼, 眸光落在铺满案几的几处落英。
她漫不经心地,将其轻轻拂去, 懒散说道:连所谓的上古魔兽残魂都能苏醒,还能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师叔所言极是。
林雅面带几分忧色看着寂寥山秋,可惜没过几日太平日子, 却是又要动荡了。
正说着, 菱花窗外的山风灌入, 吹得重帘帐幔轻晃。
且不说其他,沈卿朝着案几微微示意,先尝尝这壶新茶。
林雅也未推辞,自行斟了一杯,喝了一口,却是猛然呛了出来,本就微蹙的眉头更是紧皱:咳咳这是什么?
是花茶。看着一向沉静的年轻长老这般模样,沈卿陡然笑了起来,浮秋的新尝试,正是拿你面前的桃花合九玄蜜露作引。味道如何?
实在是不如何。林雅强行咽下去,只觉得喉间如蜜样甜腻得很,微微苦着脸,这般这般也就小师叔喜欢了。
自道元君沈意、玄玉君玄衣接连故去,这个尚且带着少年人意气的年轻人,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逐渐变得如水般沉静平静得仿佛是亘古不变的昆仑风雪,尽数将那双朝气勃勃的眼睛彻底覆盖。
从此,只听说归一宗一位年轻长老声名鹊起,那过去的少年意气却是彻底封存在千年冰川下了。
然而此时此刻,他难得露出的几分情绪,却是像极了昔年。
一阵风过,飞檐翘角下的几只风铃脆响一片。沈卿倚在窗下蓦地抿唇笑了,仰头看着纷飞的花与蝶,悠然道:人间常言,浮生皆苦。
林雅顺着少女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只碧蝶在肆虐山风中艰难飞舞,却是在一瞬间得了空,乘着东风振翅远去。
宛如神祗般的少女笑意更深,衬得姣好眉眼愈加美丽,如高高在上的神女轻而易举地洞察人心:既然如此苦了,多点甜又如何?
林雅迟疑了一下,却觉得少女所言极有道理。
他走时,沈卿特意吩咐其拦住陆浮秋,今日不必再来霏雨芳尽。
如此风拂花落,寂静院内又独有少女一人,却仍是心神些许不宁,沈卿索性离了屋,寻了处安谧水榭休憩。
莲动荷香,瀑烟袅袅。
刚得几分闲适,却听身后传来微不可察的脚步声,紧接着一片浓郁阴影自上轻笼而下。
沈卿微微蹙眉,昏沉睡意中却未细察身后人气息,迷糊中只以为是林雅去而复返,含混不清呢喃:还有何事?
良久,无人应答,唯有流声瀑语。
半晌,那道熟悉沉冽的嗓音响起,平静道:师尊看起来精神些许不济。
沈卿这才回首,便见谢折玉玄袍佩剑,站在身后低头看着她因着倦意掉落在一旁的话本。
他今日罕见得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束发高冠,而是散落了一半头发在后,这幅模样倒是像极了人间常见的翩翩潇洒少年郎。
沈卿看了他一会,才将视线落在那卷话本上,一袭玄袍的少年冷冽着眉眼,像是看入迷了。
没成想这人间的话本,竟有如此天马行空的想象。谢折玉似是无意间说道。
《尾狐志事》?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翻动书页,发出哗哗声响,似是看得专注,这书生已和那名门小姐心意相通,却被半路狐妖横插一手。
师尊真是涉猎广泛。
是浮秋寻来的。
沈卿并未就此多想,随口说道,你若也想看,回头让她多寻一些。
再度无人应答,谢折玉眸光淡淡,只是薄唇扯出一抹极淡笑意,微微透着凉意。
他倾身而下,腕间袖口上的玄纹银扣从沈卿松松散散的鬓边掠过,去拿散落在地上的几张书页,继而缓缓地一寸一寸抚平被风吹皱的纸张。
随着弯腰俯身的时候,他没有束起的散发有几缕自肩头滑落,带着几分凉意,轻轻扫过沈卿细白柔嫩的脖颈。
眉目苍白沉郁的眼前人细细注视着手中,神色冷淡。
人和妖,本就殊途。更遑论这书生与尾狐中间尚有杀妻之恨,谈何圆满?
凉风轻拂,水榭幔荡,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那本陆浮秋特意下了山门寻来的话本子轻飘飘地散开了,纷飞的书页尽数随着凉风飘落在山涧中,顺着溪流蜿蜒不见。
少年微微上挑的眼尾轻扬,瞥了一眼顷刻消失不见的书页,遗憾道:都是弟子的错,改日定为师尊再寻来几本新的。
他展眉在笑,眼底却泛着冷色,淡色薄唇开合间,言语间尽是承认自己的错,然而面色无温,嘴角却分明有几分上扬,勾出几分讽意。
沈卿仍有些意识混沌,她没有惋惜那本随风而落的话本,因着困倦微微泛着水雾的双眸怔怔地望着少年垂落下来的那缕发丝。
被沾染着山涧湿意的发一扫而过的嫩白颈间先是一凉,紧接着却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意。
少女怔愣了许久,用那双湿漉漉的狐狸眸望着谢折玉,却是鬼使神差地缓缓探出,做了一个仿佛是再熟悉寻常不过的举动。
她慢条斯理地勾住了眼前人不经意间垂落下来的那缕墨发,在细腻莹白的指尖细细交缠着,像是勾住了少年人的心魂。
继而似是困极,她将精致小巧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那流丽着盈盈艳色的唇逸出一声满足呢喃,灼热又缱绻。
飞瀑流水吻过山色,淡云辉色下。
少年人本搭在白玉栏杆的手,瞬间僵住。
他们离得太近,谢折玉甚至能看见她卷翘的睫毛上因着困倦沾染着些微水汽,与那莹润香泽的红唇。
他猛地起身,动作间,她湿润的唇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脸。
不受控制地,本已尘封的记忆,眨眼如潮水般再度涌起。
即便是数一数二的扬州城,盛产自东海的鲛珠也是实属珍贵罕见之物。
各地走商胡贩千里迢迢将那圆润如琉璃的珍贵白珠,送入扬州城最为奢华的极乐场,又通过神秘流丽的拍卖会,高价卖出。
昂贵丝绸包裹着的颗颗鲛珠将流光坠落在谢折玉的青色长袍上,泛着浮动光影,他抬手拨弄了几下,珠玉叮当脆响。
门扉吱呀,妍若春花的少女正坐在花树下的秋千架子上,望见他回来,眉眼泛起娇娇柔柔的笑意。
长靴踏碎一地落英,最终停在她面前。
随着啪嗒一声盒响,一整盒净透如琉璃的鲛珠整整齐齐地卧在层层丝绸间,其上细碎轻柔的光色落在少女脸上,映得芙蓉春水三月花。
呀,这么多明月珠。少女仰起如珠似玉的脸颊看着他,弯眸明亮如星,流丽着几分勾人颜色。
谢折玉眉眼含笑,轻嗯了一声。
然而下一瞬,少女欣喜地牢牢环住了他的脖颈,将眼前人俯身勾下来。
看起来好生名贵,定是费了不少金银吧?
她的睫毛扑闪扑闪地,眸间隐着笑意。
看得他心间有些微痒意,还未作回应,蓦地,耳垂便被一片温热包裹。
那柔软舌尖轻轻舐过他的耳廓,软意缠绵,他难以控制地有了反应。
不过比起这明月珠,我却最喜欢折玉呢。
她娇娇开口,声似裹了蜜,像勾人的妖。
少女伸手拾了枚鲛珠,纤白细嫩的素指缓缓将玉珠举至唇边,藤蔓花树洒落斑驳阴影,落在她艳若春霞的红唇。
漆眸天真无辜地望着他,娇嫩舌尖轻轻探出,细细舔舐着捏在指尖的圆润明珠,一下,又一下,继而轻婉一笑,青绿的镯子晃悠悠地挂在雪白皓腕上,一荡一荡。
她清澈的眸底藏着不自知的魅惑,像朦胧的妖魅勾人心魄,潮湿而又直白地盯着他的唇。
柔软的发丝随着月夜的风飞散着,有意无意地蹭着他微微俯着的脖颈。
皎洁的冷月流泻而下,谢折玉背着月华,半个身子隐在夜色里。
他的指尖微不可察地收紧在袖口,眸底神色渐渐暗了下去。
弯月花下,一地落华,岑寂无声。
一颗玉扣啪地散落在地,滚落在秋千架旁。
少女纤白细弱的手紧紧地抓着秋千绳,一盒千金明月珠叮儿当啷接连滚落。
秋千摇摇晃晃,发出吱呀声响。
谢折玉微阖着眼,心神随之游过如水般柔滑无物,如雪般莹白绵软,起起伏伏。
而少女则似一叶扁舟,无助地漂浮在茫茫无边海上,被汹涌海浪肆意冲撞着。
月下微风,木质的秋千架晃荡更加剧烈,青袍衣摆垂散下来,散乱的墨发衬着雪肤娇色,艳丽至极的红与纯洁如雪的白交织成极为明烈的对比,透着颓靡迷离的绯意。
间或夹杂着几声柔弱低泣,染着一丝哭腔,如烟似雾。
第69章 凝玄障
因着困倦, 沈卿雾气朦胧的眼底藏着说不清的旖丽,长睫轻颤似墨色染就的撩人。
她小巧的下巴就那般轻抵着他,一股清甜的香萦绕着, 离他越来越近,几近要融合进他骨血里。
他只有稍稍垂下眼眸,就能看见少女皙白的脖颈。
那缕发丝在她娇嫩指尖缠弄着, 浓墨的黑, 极致的白,交缠在一起。
师尊。
谢折玉的手犹僵滞地扶着白玉栏杆, 紧紧地攥紧着, 极其缓慢地开口:于礼不合。
哑着嗓, 似是咬紧了牙。
他微微侧首, 目光却正好不凑巧地落在沈卿微微有些松散的衣襟, 那抹娇妍雪色。
山风吹皱冷涧, 水榭幔帘拂荡。
少女依靠在琉璃白玉凉床上,一角藤蔓折映下的阴翳投在她似花般娇丽的面容上。
半晌贪酣,已是睡得深了。
谢折玉直起身,看着熟睡过去的眼前人。
漆眸沉沉,看不透心中所想。
对于他的种种试探, 沈卿像是毫无察觉般, 诸般表现和寻常无二。
玄色衣角沾染了些许水汽,少年立在山涧飞瀑旁, 静静地,许久,他抬手无意抚过那缕曾在她娇柔指尖缠绵的黑发, 漆黑如渊的眸色闪过一丝不明意味。
转瞬即逝。
良久, 少年微不可闻地冷嘲一声, 长靴踏过一地落英,娇柔碎花顷刻间零落成泥。
月下雪湖,重重帘幕。
丹炉的火已经熄了,几缕药香萦绕在室内,一盘的金盘上放着一颗朱色如血的丹药,表面纹理诡谲,仿佛是从血色中凝练而出。
谢折玉垂眸敛息,面色微微有些苍白。
黑暗幽幽如同裹尸布一般将他层层裹缚,犹如溺水之人,不得呼吸。
他看着眼前得之不易的朱丹,脸色极为疲倦
锈迹斑斑的门扉紧锁,藏经阁青苔斑驳。
一侧书架几近空了一半,案几上凌乱不堪,其上堆积了无数浩如烟海的书。
玄衣男子的衣角淹没在层层堆满的古籍之中,几近将其淹没。
蓦地一声轻咳,男子朝下的脸扬起,面上苍白得可怕。
然而,几丝碎发落在眼前,他的眼睛却亮如妖鬼。
玄障丹上古有云,可破幻象,妖魔形现。
一行小字静静地躺在眼前一本极为破旧的古本中。
幽深的明月珠下,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将那颗覆血朱丹缓缓拈起,轻柔地送至眼前。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薄弱珠光哀哀掠过,映衬在他的指尖,滋生出一种诡谲的平静。
良久,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捻,些许碎末萧萧而下。
近些时日来,玄天仙山流言四起,魔影涌现。
宗门弟子神色匆匆,皆白衣佩剑往来于山门间,不时有流光乍起。
天色高远,花开葳蕤。
沈卿半倚在那柄桃花扇上,流丽如华的扇面盈盈展开,乘着山风,飘然荡至了山亭水榭间。
尊座?
林雅惊讶侧首,放下了手中玉碟,迎向来人。
于他看来,向来沈卿很少来这里,何况这些天,作为掌事长老,一直在为了部署弟子对抗魔现一事而焦头烂额。
以沈卿的性子,更是会离得远远了,怎会今日过来,还看起来如此闲适?
少女衣袂飘然,落地收扇,悄然立在眼前。
她问:本座听闻,近日来宗门上下,皆为忙碌?
确实如此,自毕方一事了,玄天大小宗门都有消息传来,隐隐有虚空裂隙,看起来像是深渊降临。
林雅放下手中事,为她沏茶,眉间几分忧色,筑基以上的弟子皆已结伴而行,如此即便遇上了,也有一战之力。
沈卿垂眸沉思,便知眼下的情形,也就是这书中的剧情,已然如那日反派系统所言,开启了新篇章。
深渊魔降
她浅斟一口茶,琉璃杯盏中茶沫轻展,最后不敌旋涡,无力卷入杯底,沉沉浮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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