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咸鱼男主的反派白月光(34)
为防她发现,琉华特意布下无数敛息珠。
一段烧焦的横梁噼啪一声骤然断开,坠落在焦土上。少女空茫茫的心间好似突然受到了触动般,许久,才轻轻道:这便是你的选择么?
这寂寥的清晨,冷泉废墟,沈卿不由自主地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往事。
是人间冬雪漫天,幼女彷徨,清丽温婉的仙君如神女下凡,伴在白衣男子身旁,她讶异回眸:这里有个迷了路的小姑娘。
是归一宗桃花灿然,叮铃铃银铃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摇摇晃晃地御剑跑至冷泉旁,委屈巴巴地朝廊下剪花的蓝衣女子哭诉道:琉华,师尊今日又训我了
噗嗤那蓝衣女子一下便笑出了声,她将小女孩揽入怀里,轻轻擦拭着沈卿衣裙上沾染的尘土,今日给小卿做最爱吃的玉璃糕可好?
温润如玉的白衣道元君,清婉明丽的琉华仙君,肆意飞扬的玄衣师兄,沈卿前世今生,漫长的修行生涯中,纵然有尔虞我诈,刀光剑影,然而,却依然有着让她牵挂的东西。
日出归一催人醒,不及少时晏笑语。芒火燃尽无相见,终是一人祭诛仙。
从此玄天仙山,再无唤作琉华的仙君。
万丈虚无深渊,多了个冠红月之名的诡异魔女。
十万山色莽莽,沉默像一把寂静泛着冷光的白刃,少女的嗓音不复清甜,她略微有些喑哑的嗓音自无边星色中恍惚传来:
假设卜天,诱传星昭。
小青龙似是感应到主人此刻不平的心境,不由得戚戚哀鸣一声,盘身拱入少女怀中。
她想起业火焦灼,女子神魂在其间经受着炎炎灼烧,琉华微微笑着的苍白的脸。
深渊堕魔,既无来世,也无归途。
蓦地,沈卿袖中指节泛白,突然身子一倾,紧紧蹙着眉,茫茫然望着眼前全然陌生的脸,她嘴唇开合几次,才能发出声音:为何?
玄衣沉默半晌,淡淡道:琉华所愿不过是寻见师尊三魂六魄,我所做的,不过是给了她一分念想。
圆其所愿罢了。
他说出这样的话,天之镜星雨落下,不过是闲话家常尔尔。
第58章 浮生尽
呵, 良久,碧衣少女唇角陡然绽出一抹轻如三月春风的笑意,她仿佛在过去短短瞬秒间, 已然敛尽了所有心绪,眸色清澈似水,歪头看着昔年同出一门的少年长河逝水, 目之所及, 眼前已经是全然陌生的面容,昔日他微扬的剑眉, 眼角间少年人的意气风流早已消散得一干二净, 如今, 只留下残诡至极的无情罢了。
三界为规则所囿, 兀地, 玉冠道袍的少年笑了起来, 我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玄天仙山大小宗门罢了,万年苦修,却抵不过冥冥所限。
笑的时候,少年明朗温和的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漠然和冷戾。
玄衣不再说话, 他的手蓦然抬起, 手指微微在浮空中一握,半朵璀璨至极的星光皎如悬花, 虚虚飘落在掌心。
沈卿看着他一系列细小的举动,眼神忽然间有些变幻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玄衣掌心中的这朵星花,似乎隐约还缓慢渗出着几缕生机!
将犹在隐隐跳动的半朵星光幻化成的花送到嘴边, 束发高冠的清俊少年忽地闭上了眼睛, 他微不可察地翕动嘴唇, 紧接着,原本古井无波的周身气势在刹那间强盛了些许;与此同时,那半朵晶莹剔透的星之花仿佛被抽干了活力,瞬间光芒散去,枯萎消逝在青空。
生魂?电光火石间,沈卿已然知晓那是什么,她睁大了眼睛,忍不住低声脱口而出,炼生魂以为息
玄衣微微闭着眼睛,似乎在静静享受着吸食生魂带来的诡妙感觉,修为随之提升的曼妙。
不错,闭着眼,他恍若月下仙人般仰头俯瞰,少年淡淡说道,虚元洞专修八卦道术,善阴阳之力。
拿来做炼神术的养料,再合适不过。玄衣转头微笑。
沈卿望着眼前的少年长长得叹了口气,只觉得说不出话来
惟愿斩尽三界妖鬼。
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再一次从脑海浮现,眼角含笑凝视着她,带着少年人的锋芒。
而如今,如此阴毒的术法,他却如叙寻常般平淡。
碧衣少女净透的瞳眸里,蓦然闪过一丝冷芒所谓的故人重逢,不过是场幕后阴谋罢了就如同她千算万算,初相见时也没能认出玄衣全然陌生的脸。
即便是昔年最过亲密的师兄妹,她也几乎认不得他了,无论是夺舍重生后的外表,亦或是甘与沉沦的心智
与其说是玄衣复活重生,倒不如说是容玉罢了。
容玉,早已不是曾经的玄衣。
这般为三界所不齿,不容的行径,在过去,最为玄衣所深恶痛绝,然而如今的虚元洞大师兄容玉,却分明甘之若饴,沉浸其中。
自师尊故去已数不尽多少岁月在这样漫长无尽的时间里,长河流逝,白云苍狗,人间已换几度春秋,他是不是已经彻底沦为被修为力量所支配的野兽?
以前的玄衣,那个总是恣意笑着的,鲜衣怒马的,会挽剑舞英作礼的玄衣,早已经不复存在了吧。
那年归一万年不遇的大雪漫天,是她亲手敛了他的头颅。
为了玄天仙山大小宗门?一字一顿的,少女平静神色兀地浮出一抹轻笑,笑意渐至眼角。
如冬木陡生春花,少女轻如蝶翼的浅笑隐在浓如墨洒的长睫之下,未尽眼底,如你所言的话,今日本座自也要为了玄天仙山,更要为了道元君。
杀了你。她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然而,听到这般慎重而又冷诀的话语,浅立于黑棺一旁的少年却只是微微一怔,看着昔日他最为娇宠的小师妹温和笑起来:在九重紫金雷劫劈下之时,我便早已预见,必有今日。
听得他这一句话,沈卿眉眼微蹙,清凛的眸色中情绪变幻,旁人看不出,然而她袖中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世人只道蘅玉道君天生反骨,离经叛道,恍若无心无情。
从小教养她的师尊故去之时,也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紧接着便是与她师出同门的玄衣兵解。归一宗接二连三的变故,却也未引得这位堪称万古之材的少女侧目。
然而,世事变迁,几度春秋。
冷泉蜿蜒,宗门内的青石道两旁花墙郁郁盛放,终年不败的桃林□□尽头,立着一方碧色青青的院落。
沈意喜静,更喜春色满枝头的绿意。
院子里种满了琉华四处搜寻来的珍奇花草,日光下就像七彩天虹。玄天仙山万人之上的蘅玉道君曾无数次静悄悄地推开虚掩的藤门,满院的蔷薇还在和风下不知春愁的懒懒招摇着,晃荡着。
万古不过一瞬,好似不久前,沈意还在华树下闲闲地捧一卷古籍,琉华忙前忙后仔细打理修剪着花墙枝芽,她与玄衣流光舞剑,嬉笑晏晏。
如今却是春花依旧,物是人非。
夜色下依稀还能感受到此地刚刚散去的邪典的气息,十万山冷冽的山风中隐隐送来淡淡的血腥气然而,在空荡荡的鸢尾盛开的悬崖边上,除却漫天星光,却是寂静一片。
她伸手挽了个微不可察的术式,太一剑随心动,骤然嗡鸣一声应和而出。
碧衣少女的手蓦然握紧了古朴冷戾的青色长剑,太一所化的剑灵青龙陡然咆哮一声,片刻后又低低哀鸣出声,不断地盘旋在主人与昔年故友的头顶上空。
三界闻之色变的太一剑此刻冷冷地泛着薄光,锋利的剑身呈现出近似于透明的青色质感,六道青灰色的六瓣花纹深深印刻在雪亮的剑身上
何其有幸,竟得已太一六剑合一。他仍是笑着,眼角眉梢又是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意: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小一似乎从未如此这般,六剑合一。
上次与小卿携手入北冥,斩蚩首时,得窥一次五剑归宗,那一次的无边剑意,已然引得诸天震动。玄衣的目光一寸寸从眼前少女碧衣乌发上掠过,眼神中流露出慨然之意,相传九剑归一,一剑诛神魔。不知以后还有机会能否得幸一见
半晌,少女漂亮的眉眼突然绽出笑容,她没有在意眼前人的话语,而是低低俯首,嘴角含笑轻抚过犹在悲鸣的太一,冰凉的剑泛着冷冷的薄光,长久的沉默。
我自当为你报仇。无人应答的寂静花海,凉风飒飒中,俯首握剑的少女,忽然吐出了一句话。
呓语消散在十万山沉寂如海的旷野,一阵狂风吹过,青色鸢尾随风而下,一如昔年。
即将盛夏的十万山,这场青色的雪,为谁而下。扶崖抬头看薄光粼粼的天之镜,游鱼轻荡间,似乎穿过层叠浪影,回溯到了当年。
最终不过是,长风万里,春水过客。
十万山下起了小雨,雨丝飘扬洒洒,随着冷风在荒野中簌簌飘落。
悬崖边上黑沉一片,唯有通天梯幻化而出的几点碧色微光,照出雨丝朦胧间的一团空间。
忽然间,随之黑棺之上的少年一声轻笑,黑夜里渐渐发出了轻微的嘶哑擦地之声,好似无数毒蛇在如墨夜色中蜿蜒吐信扑簌簌地无数声响,渐渐从鸢尾盛开的原野上升腾而起,似乎有什么沉睡的存在被召唤而出。
这气息扶崖张了张嘴,半晌,发出了一个音节:不
方才还聚眉敛目神情专注的少年,眨眼间惨白了脸。
随之无数窸窣轻响的逐渐迫近,一股庞大阴寒的气息缓缓凝聚成形,向地上的两个少年直扑而去。
锃!谢折玉猛然拔剑,落星划出一片剑影,如电般展开伴着夜雨升腾而起的诡异雾气,潇潇风雨中,有什么看不清的存在瞬间尖锐的嘶鸣一声,落下的如丝细雨眨眼间变成了漫天的青。
谢折玉肃穆已待,而身旁的扶崖却是猛地仿佛呆滞住了般。
他今日穿着的锦袍是难得一见的雪白,少年肆意的眉眼此刻却是颤抖的苍白,雪色的锦袍衬着惨白的脸,他恍若中邪了般,跌跌撞撞地直朝前方白雾升腾之处踉跄而去。
这一刻,呼啸不断的山风忽地定住。
极其诡异地,雨丝与冷风在刹那间蓦然如花朵般绽放,渐渐地,无数鸢尾花瓣随着狂风被席卷而进白雾之中,最终宛如一朵巨大缥缈的青色鸢尾花收拢起来,继而缓缓凝聚成一道人形
瘦弱小巧的身子,安静温和的眉眼,少女偏头看向他,微微咬着红唇,眼里聚起了半真半假缱绻的笑意。
她软软唤道:扶崖
少年苍白的脸血色褪尽,他死死盯着那张和晚晚一模一样的脸,如遭雷击般,良久,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喊,一字一句:狐妖?不可能明明已经被我
呵一声娇媚入骨的嘻笑自少女口中溢出,青雾四起,风将黑夜割裂成无数道冰冷如刀的碎片,少女青丝如瀑逐渐随青雾升腾而起,与晚晚如出一辙的面容上却是近乎于妖冶的神情。
最终,她立于玄衣身侧,娇媚的唇角挑起一抹要弯不弯的弧度,身后九条青色狐尾若隐若现,明明已经被你一剑穿心了,是吗?
九尾再度朝玄衣微微俯身称臣,亦或是,疑惑于我被黑棺已经彻底吞噬?
妖狐所化的少女嫣然一笑,眸子中似蕴藏着说不尽的流转之意,她勾唇讽笑:可惜了呀,少年郎。
悬崖绝壁下,凛冽风雪间,救回你这将死之人的,是晚晚不假。
广陵郡中,丝竹喑哑,少年人春心萌动,彼此相约白首的,也是晚晚不假。
虚元暴雨滂沱下,被你一剑穿心,鲜血四溅的,当然也是晚晚了呀。
九尾贪婪地伸出鲜红的舌尖舔舐过薄唇,少女的心头血,滋味真好呀。
她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被一下打断:不可能,绝不可能!扶崖苍白的脸渐渐渗出冷汗,身体颤地厉害,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看得清楚,那分明便是狐妖的气息,丝毫不差。
呵玄衣,或者说是容玉微微笑着看向俨然近乎于崩溃的少年,一别经年,不愧是苍斗道君座下亲传,再见竟是少年英才。
阿九没有骗你。道袍玉冠的少年神色悲悯,九尾残魂初复醒,我只好专门为她寻了个容器滋养神魂。如此说来,你应知晓了罢。那唤做晚晚的少女,一体双魂。
小扶崖那日所斩得,是那名凡人少女的魂魄罢了。
听得高高在上的人轻描淡写的说完,扶崖忽然身子一倾,泛白的指尖抚上心口处,硬生生地吐出一口血,他像是痛苦地不能自己,艰涩地发出了两个音节:
晚晚
第59章 尽归尘
锦衣少年似是遭受了极大的重创, 平素明亮的眼眸里神色不断剧烈变换着,身子一直微微颤抖着,甚至连手中枪尖都不自禁地颤抖。
面对着高空之上娇笑着浑不在意的九尾残魂, 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忽然间,沉默的少年似是压抑到了极致,他抬头直直地看向昔年同袍, 眼睛里的神色亮如妖鬼, 我不信我不信!这不可能!
最后一句话已经近乎于困兽绝望般的嘶喊,他面色苍白的持枪蓄力, 想冲上去, 拼着以卵击石的惨然。
谢折玉身形闪电般一掠, 随手划出一道意春风, 正正没入对方几近癫狂的识海。
温柔缱绻的浅碧色光芒一寸寸漫过崩溃的神魂, 终于让这个势如疯狂的人略略清醒了一点。
他无力的低下了头, 心口的痛楚几近窒息。
忽然间,扶崖记起了那一日虚元山琼楼玉宇下的数不清的风铃,在微风拂动下清泠泠的响,想起了玉华剑锋利的剑身穿过少女的胸膛她几近被狐息吞没神智的双眼在刹那间恢复了片刻清明,柔柔地看着他, 苍白的面容上噙着解脱的笑意
他颓然倾倒
原来是她?竟然真的是她?!
他亲手杀了她!
那一瞬间, 如山海呼啸而来的痛苦和悲哀将他彻底淹没。少年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最终还是忍不住嘶哑哽咽出声。
谢折玉静静地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他的眼睛里一瞬间有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转瞬不见。
小子不才,万宗之首, 神意门扶崖, 见过诸位。
天之骄子, 少年英才。
那一日指天镜作阵,列星野为军,束发高冠,红焰冷枪,燃如业火的少年
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良久,扶崖忽然抬起手来轻轻抵住自己的眉心,随着眼角细微处一点莹光滑落。
折玉师兄他终于抬起了头,缓缓看着眼前冷漠沉郁的玄衣少年,低低说道,我顾北,你且封南,如何?
话音刚落,雪色锦袍的影子已然消失在鸢尾盛开的花海中。
唰谢折玉眼色一冷,落星剑出鞘,薄如春雪的剑刃上微微映着摇曳生姿的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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