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咸鱼男主的反派白月光(33)
后来,自她接任掌座只位,就很少再回到这个伴随她年少诸多时光的藏经阁了。
玄老,少女腕间银铃闪动着细碎的流光,沈卿站住,望着飞檐高角的八角玲珑,目光落在门前玉牌,其上泛着幽幽的光,咦,今日竟是有人来了?
玉牌乃进出藏经阁之人皆要留息之物,玄老拄着扫帚,看着光芒涌动的玉牌,喃喃絮叨道:前些日子玄玉小仙君说要查些古籍想来应是到现在还没出来。
师兄?少女莞尔,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人迹稀少,长久封闭的楼阁内到处散漫着一股阴冷寂静的气息。
沈卿静静站在集归一宗几代心血才搜集而成的浩如烟海的古籍中,微微仰头散开神识,直到锁定那抹熟悉的气息,少女抿唇轻笑,抬手抚过鬓边垂绦,眨眼间,再度消失在原地。
玄玉君!
长明灯下,墨色长袍的少年伫立在浩瀚古籍中,沉吟紧锁的眉头因着身后人悄无声息的一拍微微松了开来,他猛然回神,停止了思考,转头望去:小卿?
你怎会来此?玄衣怔了一下,面上有着接连几日不眠的疲惫。
我还要问你呢?沈卿抢着说,欲伸手弹向他额头,少女撇撇嘴,我听玄老说,你不吃不喝在藏经阁已有月余。
我怎不知,师兄竟突然如此好学了?沈卿挨过去,靠在少年身边,白皙的手指探过去就要翻动少年捧在手中的古籍。
近日修为滞涩,玄衣任由她指尖弹在额角,听她说完,眼眸低垂,面上和平时一样微微笑着,古籍如烟,学而无涯。
他却不经意地将手中经籍微微侧开,避开了少女探过来的手。
沈卿也不在意,漫不经心地收手,腕间铃动,她抿唇笑道:那我便不扰师兄了。
在转身离去之时,沈卿回头望了一眼阁内烛火轻晃,满墙光影下,少年眉眼间是一片看不透情绪的暗色。
藏经阁的大门吱呀一声再度闭合,沈卿脑海中那个气质大变的背影却还是挥之不去,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何时,意气飞扬的少年郎不再,唯有众人俯首敬畏的玄玉君。
她负手立于青空,眸光落在遥遥天际,有些出神。
方才,玄衣虽然刻意掩饰,但她还是瞧见了那本古籍的文字,乃上古狐族至宝
炼神术。
星色茫茫。
黑暗中的那双眼睛,早在意春风悄然而至时便瞬间睁开。
修长苍白的手轻轻松松地推开了重若千斤的铁棺,缓缓露出了里面人的容颜,道袍玉冠,墨发倾洒下,少年眉眼温和,正是初入山门时,迎他们入宗的容玉虚元洞门人弟子口中皆拜服敬畏的大师兄。
真的是你?碧衣少女召回遇故人激动不已的小青龙,眸光紧紧盯着棺中少年,眼色恍惚了片刻,宛如梦境。
她已然登上通天梯尽头,距铁棺一步之遥。那么近的距离,一低头,她便能看见虚元洞这个道袍少年的眼睛他的眼睛已然不同于容玉,而是泛着冷光深如海般的幽深。
一如那年在藏经阁长明灯火下,少年沉寂的眉眼。
尽数重合在一起,果然
即便长河流逝,星沉月落,即时是全然陌生的面容,这样的眼神却是半分都不会错,从未有过改变,和她记忆中早已死去的少年一模一样然而,为什么,会出现在此时,此地,又出现在这个名作容玉的虚元洞弟子身上!
容玉分明,看起来就是设十方阵将整座宗门困于湖下,屠灭上下数万名门人弟子的罪魁祸首!
想到这,沈卿抿紧了唇,眼中神色变幻万千,情绪如风起。
玄衣此生唯愿除尽天下妖鬼,荡平深渊。
怎么怎么会是他?
容玉怎么会是他?
她亲自敛了他的头颅,承其愿将其埋于十里桃林下,升起了宗坊的灵木牌。
沈卿静静地望着抚身而起立于铁棺上的人束发玉冠的少年嘴角噙着抹微笑,天蓝色道袍一角绣着鸢尾花的纹路,正同样看着她。
他的眉眼一如往昔,依旧带着少年人的锋芒和锐利,却在看着她的时候有了几分迟疑,终于,他缓缓开口,叫出了一个名字:
小卿。
他的声音清朗如玉,带着些许叹息与憾意。
原来,真的是他
沈卿忽然平静下来,抬起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许久,她抬起头,缓缓说道:
归一宗玄玉仙君,由本座亲手敛于十里桃林下。
听到这句话,少年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他仿佛伸手想拉她,却犹豫再三又收回袖中,只是静静地凝望着。
眼前的少女已然成了独当一面万人敬仰的三界之首,再无少时在师尊门下时嬉笑吵闹的半分痕迹。
归一宗师尊小师妹
蓦然间,少年刚刚抚棺而起僵硬的身体中似乎有些微悸动他抬起手,轻轻抚向心口,是早已沉寂的心,再度缓慢跳动起来。
因为她吗?
然而便如她所言,玄玉君早已死在了天劫之下,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再无这般人了。
天镜星色模糊地掩去了重逢的情绪。
广陵乃九尾陨落之地,师尊坐化后,你思前想后最终习得炼神术,兵解前夺舍至虚元洞这名小弟子身上。虚空中,沈卿微微低下头,发丝投下的阴影掩去她的神色,唯有声音冷漠如冰。
布下十方阵,灭虚元满宗的,是你吗?碧衣少女陡然仰起头,直直的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不带一丝情感。
玉冠少年没有出声,只是偏头遥望着莽莽青山,天镜流光四洒在他如玉的面容上,墨发轻扬下,微微上扬的眼尾隐隐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已然和昔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全然不同了。
沈卿沉默了片刻,良久,忽然轻轻笑了起来:想来你的谋划是需要天生仙骨这至关重要的一环,于是便故意放出陆浮秋前往归一报信,我必然会察觉出她头顶金针异常,故而会派弟子前来一查究竟。
少女淡淡地亦随之望向天镜之下的群山,顿了顿,再度开口,然而你没想到的是,我竟然也一同来了。
天门开那日,有弟子报言,万里之外罗刹海三千年初结的罗刹果实被不明身份之人夺取。想来要是不按你设想的发展,假如我在场,应是拿来专门针对我的吧。
沈卿转头看向眼前清俊如玉的少年,微微笑了起来,然而从她口中吐出的话语,却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思虑如此周全,真是难为你了。
不愧是小卿呀,容玉,或者说是玄衣突然笑了起来,然而,昔日少年人肆意飞扬的眉眼,此刻却是沉寂如幽,却也衬得他苦心孤诣以数万人的性命布下的这盘棋局,一眼便看穿了我所有的谋划。
苍生不过蝼蚁,为成大业罢了。
他的笑容无谓又随意,仿佛对于沈卿道破所有图谋都浑不在意。
少女净透如琉璃般的眼眸中,光芒渐渐淡了下去,最终,只剩下漆如点墨的黑。
谢折玉站在古松下,抬头仰望着立在虚空中的少女,星光如水,倾泻而下,尽数落在她身上,隐隐闪烁着微微的光华。
却不知为何,他看见少女漫不经心的面容下,隐藏着沉重,茫然,又沉郁的悲哀。
第57章 卜天命
山海森寂, 淡淡的星光从湖底天镜倒泄而下,映得十万山光影婆娑,一时间不似宗门覆灭之地, 而是飘飘然恍如仙境。
或许,对于我们来说,天道规则下的命数便是如此了。看着流光肆意挥洒在青空, 绚丽又自由, 玄衣忽然喟叹,星光在他浅蓝色道袍上盈盈蔓延, 映得墨发束起的玉冠也淡色盛辉, 早在师尊大限已至, 坐化之时, 我便已看见了自己的命运
沈卿没有说话, 她亦遥望天镜, 唯有袖中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几分心下波澜。
他转头望向少女,眸中神色似悲似喜,却又转瞬恢复平静,说起来琉华,可笑得寄托于缥缈无定的逝川卷, 想必无边暗界, 深渊槐林下,她在你的三途业火中, 走得很安详罢。
提起琉华堕入深渊,化作三界之恶的魔女,曾经亦是他们亦师亦友的清婉仙君, 玄衣勾起一抹奇异的微笑。
通天梯上的碧衣少女嘴角动了动, 她伸手安抚了下听到故去之人名姓因而有些激动的小青龙, 低低说了句什么。
呼啸过原野莽山的冷风吞没了她的喃喃,束发高冠的少年微微侧过头去,想听清她说的话语。
沈卿蓦然抬头,飞快地重复了一遍
是不是你!琉华生性单纯温婉若无旁人加以引诱,她不可能道心崩溃!是不是你!说话的时候,她如琉璃般清浅的瞳眸闪过近乎于悲哀又冰冷的神色,袖中的指节有些发白。
星光俏皮地落满她鸦色发髻,潆绕着淡淡光彩,一如那日深渊之下,琉华四散在业火中的点点碎魂。
呵的一声轻笑,玄衣伸出手,在半空中虚虚一握,星色入怀,他顿时松开手,那一缕轻盈薄光仿佛碎了一般,尽数消散在他掌心。
他眼睛里闪过冷漠如冰的光芒,忽然笑了起来:不错,师尊仙逝,我曾为琉华卜天命。
归一宗,占星阁。
月下的冰湖泛着皎洁如雪的银光,湖面正中间高若百丈的占星台上,六角玲珑灯盏上的明月珠宝华暗月,映照出一袭白衣墨发。高楼正中,刻印着一尊六角星台,平滑无光的表面如镜般冷冽。
彼时,月至中天。冷冷的月光轻而易举地穿破薄如泼墨的云层,尽数落在星台之上,泛起阵阵冷芒。
雪袍墨发的少年,静静地注视着星之镜,神色忽然变了。
玄衣,浅蓝流苏裙的仙君一直不出声地站在占星台上,看着少年结术卜天命,此时看见星台异动,昭月显灵,再也忍不住地脱口问了出来,往日清丽温婉的面容上带了几分紧张之色,星象昭示出了什么?
玄衣缓缓转过头来,四周明月珠盏光华隐现间,映出他的脸剑眉飞扬,带着少年人的意气与锋芒,此刻却尽数沉寂在白袍如雪的苍白中。
归一宗上下皆不知晓,玄衣修剑道,却也问心,问星。
唯有沈意与沈卿两人暗藏于心的隐秘,玄衣潜修卜天术,曾在修行期间,从日出到日落,宛如枯木般独自一人居于占星台,刻研诸天群星,祈望天命之灵。
这是宗门内彻底无人知晓的隐秘,然而不知为何,沈意逝去不久,琉华登门拜访,直言想借助玄衣卜天之力,望一窥命运。
不复平日鲜衣怒马少年剑客模样,白衣墨发的玄衣,或者应称作卜天师,静静地伸出左手,食指被刺破,有逐滴鲜血缓缓没入星之镜,渐渐地,镜面幻化出星象万千。
檀木灯盏的映照下,少年一袭雪色白袍,漆黑的发丝尽数拢在他纯白如玉的星冠之中,额前垂下的几缕鬓发,投下的阴影微微挡住他脸上逆着月光的神情。
诸天昭示三界,群星暗喻世间。他缓缓低声沉吟,声音和他平日里恣意飞扬的少年意气大相径庭。
琉华微微有些紧张的面容上不复沉静,她近乎于虔诚地望着星月之昭,恍如溺沉之人绝望间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静静地等待着卜天之命
天命不可为,三界道法万千。青龙吟,业火燃于世间。深渊再现,魔女降临!
琉华听到深渊二字,脸色蓦然间变得惨白,颤声问道:深渊早已湮灭,怎会再现?魔女又是谁?
尔想知晓破局之法,星月已尽数昭示。玄衣白袍猎猎,垂眸敛目,低声沉吟着。高楼之上山风拂过,他漆黑的发丝有几缕垂落下来,飞扬在归一宗星月下的晚风中,昨日不复,天命难违。唯有深渊业火,魔女所化红月指示的方向,便是予所追寻一切
深渊琉华的手渐渐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她握紧裙袂流苏,红月?
与道元君携手立于玄天仙山之端的仙君蓦然抬起头来,目光似哭似笑般紧紧落在少年身上:星月昭昭,天之命也。你说?我所求的一切,尽在深渊?是不是?是不是唯有这条路可走
平滑如镜的星台幻影,犹如珠色光华般飘散在夜空中,立于占星台中的少年发丝微扬,犹如神祗般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卜天本就是逆天而为,妄窥天意。然而,宿命可破与否,天意可探,人心难测。
只听得少年冷淡的嗓音,琉华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微笑意,她抬头望向无边星空。
阿意,事情也不是那么毫无转圜之地,不是么?
即便是入深渊,化魔女,也要寻回你三魂六魄
清丽温婉的少女脸上划过一丝决绝,袖间握紧了拳。
归一宗漫山遍野的桃林犹在葳蕤盛放着,山泉清凛凛地蔓延过高楼玉宇,最终静悄悄地汇入冷泉。
宗门大殿前的广场上数不清的弟子们还在端端正正地练剑参道,在归一宗这个再稀松平常不过的清晨,一切都平静祥和,仿佛过去数年间的任何一个日轮初升。
就在此时,靠近藏经阁方向,琉华所在的居所突然间窜出一簇不起眼的火苗,眨眼间火舌顺势而上,吞没尽木质高阁,燎起千丈大火。
走水啦!走水啦!
有弟子眼见火势冲天,面露焦急之色,纷纷御剑赶去。
彼时,沈卿正与玄衣在霏雨芳尽论道,她看着西南的天空已然染成血一般的红霞,微微有些怔愣,琉华?说罢便要起身,却被一双手拦住。
玄衣语声淡淡:小卿,这是她早已决定的。
沈卿张了张口,没有说话。沈意与琉华二人心神相通,相起于微末之时,共伴已万年朝夕。她没有任何理由去干涉琉华的决意。
想来是早有布谋,数不清的门人弟子结术召水,试图浇灭那足以遮天蔽日的熊熊大火,却不过徒劳。琉华既已心意已决,那一处怕是寸土都会被火燃烧殆尽。
少女明朗的眸中有些黯淡,她转头看向一旁不出声的少年:师兄,你早知会如此么?
玄衣低头,看了看她,唇角有一丝低低的叹息。
那场大火烧红了归一宗的半边天空,映出了满目红霞,炽烈如火,木质的房梁烧得垮塌,从高处直直跌落进冷泉之中,带起暮色浓烟,茫茫燃烧的火光中,似有暗色微光轻轻闪动。
不对沈卿陡然睁大了双眼,她朝着大火即将燃烧殆尽的废墟蓦然化作流光而去。
玄衣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也跟了上去。
怎么会是诛仙阵?!沈卿站在废墟之中,眉眼间不复方才,有些苍白,嗓音微微颤抖着,琉华,琉华怎会?
隔着少女的肩膀,可以看到适才还是琼楼玉宇的楼阁,现在已是一片废墟。
唯有一片焦土之中,隐隐有法阵运行之后残留的痕迹。
诛仙阵上古诡阵之一,施术者可以自身为血祭,修者道心,血肉,灵识等一切,尽数供奉于邪魔,大乘修士之力,可魂动九天,血祭深渊!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