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伏(6)
纪时昼:你怎么没和蒋新柔一块走?
方霁愣了下:我为什么要和她一块走?
纪时昼转头看了眼蒋新柔消失的那条路,你不是挺乐意和她一起的吗?
方霁立刻解释:没有,我是我看你不想
那我还要谢谢你?纪时昼打断他讲话,声音充满漠然,旁边好些等着同伴的大一生都忍不住朝二人侧目。
还是不用了,不客气。方霁说。
纪时昼:
纪时昼深呼一口气,你真以为我会说谢谢?我说没说过让你少管闲事?
方霁眨了下眼,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自以为是的事情还少吗?
纪时昼是学生会里少有的不爱摆架子的部长,这帮大一生还从未见过他这么不近人情。
方霁没说话,围观的人还以为两个人会这么冷战下去,结果纪时昼迈步往前走,方霁二话没说跟上去。
此刻众人的内心响起一致的声音
我去,这也太舔狗了吧?
关阳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还要大着嗓门劝:哎哎,别吵别吵,俩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自然是没有人搭理他。
等两个人走远一点,有人忍不住嘀咕:这都不生气啊?脾气真好。
见没人搭理自己,关阳又说:脾气能不好吗?他可有把柄在纪时昼手上。
有人立刻探头问道:什么把柄?
关阳本来还一脸的高深莫测,见大家都好奇,立刻变了一副嘴脸,去去去,什么事你们都瞎打听,这是能跟你们说的吗?
而另一边早已离开众人视线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一会儿后,方霁追上纪时昼,纪时昼腿长,没跟两步方霁又被落到后面。
方霁说:小昼,你是不是吃醋?
纪时昼步子一顿,转过脸来,笑得有点嘲讽,却又莫名好看,我吃什么醋?
方霁:你还喜欢她?
纪时昼面无表情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方霁分析道:嗯还是挺明显的,关阳叫你的时候你躲了一下。
纪时昼被气笑了,这能看出什么?
方霁试探性地说了一句:余情未了?
纪时昼朝他招招手,方霁,你过来。
方霁明知道纪时昼是要教训他,但还是踟躇两步挪了过去。
纪时昼一把揽住他,这一下又快又猛,方霁没有防备,两个人撞个正着,像柳絮碰火,一点就着,瞬间耳廓全红了。
纪时昼眼都不眨一下,贴在方霁耳边讲:再瞎说我把你从悬崖边扔下去。
接下来的几小时内里方霁异常安静。
但也仅限几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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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爬完山,这一天的活动就结束了,但万万没料到等这帮新生自动解散以后,还有一波人留了下来,其中便有纪时昼。
纪时昼不走,方霁自然也不能走。
五六个人站在马路对面不知道等什么,过了一会儿,两个女生的身影远远往这边走来。
方霁只认得其中一个。
是蒋新柔。
他下意识抬头看纪时昼,没想到纪时昼也在看他。
纪时昼嘴角微微勾起,表情危险地问方霁:你在想什么?
方霁:小昼,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纪时昼冷漠转回头去,不听方霁说话了,奈何方霁很坚持。他只好故技重施,压着方霁的肩膀,说:你是不是忘了上周你还用我的手机给她发过消息?
方霁愣了下,不可思议道:那是她吗?
不然呢?
可是
纪时昼臭着一张脸,可是?
你给她的备注是副部长。
她确实是,有什么不对?
方霁:
余情未了升级版。
因爱生恨!
绝对是!
蒋新柔和朋友从对面走过来,关阳从旁边的石墩上起身,行了,这下都是熟人也别客气了,去哪吃饭定个地方呗?
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方霁问纪时昼:晚上要在外面吃饭?
嗯。纪时昼应声,并问他,你有事?
方霁移开目光:没有。
纪时昼:哦,是吗。
见纪时昼没有追问,方霁松了口气,找借口去卫生间,结果纪时昼说:我也去。
方霁:
纪时昼:你不想和我一起去厕所?
方霁挣扎:不是,但是
纪时昼揪着他的后衣领,朝众人打了声招呼就直奔卫生间。
方霁站在卫生间门口还有点懵。
纪时昼靠过来问:愣着干什么?上厕所啊,用我帮你脱裤子吗?
有个男的从里面走出来,忍不住看了两人一眼,连手都忘了洗。
纪时昼面不改色,当真张开双臂去环方霁。
方霁不矮,但是他更高,骨架也相对更宽,很轻易就能环住对方,贴在对方耳边,吐出的气息滚烫,话语却冰冷:我数三个数,你再不去,我在门口扒你裤子。
方霁没有犹豫冲进卫生间隔间,哪怕他现在根本没有尿意。
但纪时昼是真的做得出来。
他毫不怀疑。
挨训小狗是会短暂听话啦,但是笨笨小狗知错还犯!
第10章 我没有在看她
最终方霁还是想办法给于娜打了通电话,说自己今天去不了,拜托她代自己一天班。
没问题。于娜爽快应下了,之前咖啡厅你不也替我了?都是小事。
方霁挂了电话回到烧烤摊,天空已经是黯淡的深蓝色,星星点点的火光和大片大片的浓烟往上升,他坐回纪时昼身边,纪时昼问他:你去干嘛了?
方霁:店里有点事情,老板找我问情况。
纪时昼:他那边最近生意怎么样?
方霁一时没反应过来。
纪时昼看着他,慢条斯理重复一遍:我说你们老板,池杰,他最近生意怎么样?
哦就和之前一样,中午人比较多。方霁不擅长撒谎,是极其不擅长,一说谎眼神都是飘的。
纪时昼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桌前又喝了几杯酒。就在方霁犹豫要不要劝他少喝点时,关阳把酒杯递过来,说:来,是兄弟就把这杯干了。
纪时昼神色上没有变化,也没推脱,扬头一气灌下去了。
关阳说:这才对嘛,知道你家庭条件不是一般人比得了,可别嫌今儿挑的这地方小啊。
关阳一看就是喝高了,没人愿意搭他的茬,他却总想和纪时昼碰一碰。
但纪时昼鲜少搭理他,也从没真正动过气。
眼下更是不可能,甚至又把杯子倒满,举起来,示意关阳继续喝。
这下方霁看不过眼,抬手压下纪时昼的手腕,小声提醒:小昼,你不能再喝了。
纪时昼看向他,竟然真把酒杯放下了,浅棕的眸在夜色下深邃了许多,说话也一点不打磕。
那你替我跟关阳喝?
方霁没有犹豫,行。
他直接拿过纪时昼的杯子跟关阳喝起来,关阳这杯酒下肚整张脸涨红,终于老实了一会儿。
方霁喝完把酒杯悄悄拿在自己手里,纪时昼问他:你不打算还我吗?
你喝醉了。方霁用肯定的语气。
我没有。纪时昼的语气也分外淡定。
方霁不与他争,只是不给杯子。
过了一会儿,关阳缓过劲儿又不消停,非说蒋新柔和纪时昼俩人离得太远,让大家往近了坐。
纪时昼和蒋新柔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移开目光。
方霁看在眼里,还没有行动,纪时昼先按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你要是敢让座你也死定了。
听语气,确实是没有喝醉。
方霁无辜:我没有,我就是想动动腿。
你是身后长尾巴了吗,就不能老实一秒钟?纪时昼的手从他肩膀滑到大腿,要不是另外一只手拿着筷子,大约还想摸摸尾巴骨。
蒋新柔坐在两个人对面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也不是很奇怪。
这两个人在她高中的时候就很奇怪了。
从最初纪时昼对方霁突如其来的兴趣开始,一切都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之前就说过好多次了,我和纪时昼没戏。她开口跟关阳说,我俩看彼此都不顺眼,你们也别费心折腾了。
她说完看向纪时昼寻求认同,纪时昼却道:我从来没说过看你不顺眼,原来你心里这么想我?
她就知道,这个鳖孙!
蒋新柔稳住表情:当然没有,我开玩笑的,你听不出来么?呵呵呵。
一旁的方霁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纪时昼看都不用看他就知道他又在瞎脑补,腿一歪,撞了方霁膝盖一下。
方霁连忙收敛表情,偷看纪时昼一眼。
没被发现。
那再看一眼。
因为宿舍有门禁,即便是假期也不会一直开着大门,一行人在外面呆到十点多就回去了。
方霁作为外来的那个准备打车回家,纪时昼站出来说:我和你一起。
方霁看了他身后一眼,那群人站在街边有说有笑的,你和他们一起回去吧?
纪时昼垂下眼,没有月色照亮,眼睛里没有高光像沉进一口井里,别让我说第二遍。
那群人也像习惯了,听纪时昼说不回宿舍都只是朝他挥挥手,唯独蒋新柔提醒:周一上午有课你记得回来上课。
哎哎,怎么这么体贴啊?就算话说到那个地步,还是有人起哄。
蒋新柔先看了眼站在路灯旁安静等待的方霁,而后才看向纪时昼:你要是不来,表格又是我一个人整理,这次我可不管你那份了。
知道了。纪时昼回答。
在方霁的角度看,纪时昼低下头耐心听女生讲话,女生则微微扬起脑袋。月色的光落在两人发梢,美丽的邂逅发生在寂静的夜晚,正是旧情复燃、破镜重圆的好时机!
只可惜什么都没发生。
两个人分开走向两边,方霁在纪时昼走过来后还特意歪头看了看蒋新柔没有回头。
纪时昼一手按在他肩膀上,把人往前推,并且声音低沉地问他:你在看什么?
是吃醋了吧,又吃醋了。
小昼好爱吃醋。
方霁战略性安抚:你放心,我没有在看她。
他和蒋新柔清清白白。
纪时昼面无表情松开手:你骗鬼呢?
方霁被揭穿也不尴尬,那双清澈的眼睛看向他,瞳仁黝黑充满光泽,给人一种非常虔诚的错觉。
纪时昼果然喝醉了。
上了出租车后没过一会儿就歪过身子把头埋在方霁肩窝不肯抬头,害得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好几眼。
方霁知道司机肯定误会两个人的关系了,想开口解释又没什么合适的时机。
纪时昼的酒量一直不怎么样,每一次喝醉都会变得异常黏人,事后又什么都不记得也不会承认自己所做的事情,一说就是你编的吗?
这一点方霁一直很头疼。
出租车停到公寓门口,方霁好不容易把人从车上弄下来。纪时昼太高了,压在他身上的重量沉甸甸。
方霁分明记得六年前是自己高一点,却不知从何时起被纪时昼赶超了,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中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不过也难怪。六年前小昼才十六岁就已经长到了一米八,超过他似乎是早晚的事。
可即便如此,即便两个人只差了两岁,方霁还是觉得纪时昼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一个。
可能因为他是家里的长子,照顾弟弟妹妹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以前是听家里人的话,现在是听小昼的话,两者相差不多。
把纪时昼放到床上,又泡了奶粉喂过小狗,方霁一转身就看到纪时昼站在自己身后。
他吓了一跳,纪时昼却问:你去哪里了?
狗饿了,我去厨房烧开水方霁说。
纪时昼点点头,忽然去牵他的手,只捏住两根手指的指尖,颤悠悠的。
方霁没阻止,任由他把自己拉回卧室。
纪时昼喝醉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他不反抗就好了,反抗后果反而会糟糕。
不要问方霁为什么知道,他就是知道。
被纪时昼半边身子压在床上,方霁一动不敢动,只能保持这个姿势侧过头去提醒:小昼,你还没有洗漱
纪时昼半醒未醒的状态,声音困倦而沙哑:一会儿就去。
方霁一直觉得纪时昼的声音好听,比他的要好听很多,前提不是在他耳边讲话,不是故意用热气喷薄他。
床边吃饱喝足的小狗也来凑热闹,挪动圆滚滚的屁股往上扑,无奈身子太矮腿太短,扑空,奶声奶气地乱叫一通。
窗帘只拉上半扇,月色透明,照在并排躺着的两人身上。过了一会儿,更高个子的那个把另一条手臂也伸过去,环住了,投入幻想中小狗的怀抱。
小狗小狗小狗人类需要小狗!
第11章 怎么办啊不太好哄
早在方霁向纪时昼撒谎的那一刻起,就应该预想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毕竟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想要守住秘密,就只有另外一个人装聋作哑才能办到。
但方霁仍旧抱有侥幸心理。
一是因为纪时昼马上就要大四了,整个学期都很忙碌,根本没有时间关心他每天都在干吗,二则是小昼也没有理由为了这种事跟他生气吧。
这里打上一个浅浅的问号,方霁下意识把这一问题忽略了。
因此五月初的某天里,方霁照常到酒吧上班,当天穿着服务生的制服,黑西裤加白衬衫,因为热,解开最前面的两颗扣子,锁骨突出,锁骨窝很深又延展回衣领内,半袖底下两条曲线流畅的手臂,稳稳拿住托盘,把酒水和果盘依次递到桌上,动作熟练,甚至没有发出声响。
而后转身迎面撞上纪时昼。
酒吧里舞动的人群、晃人眼皮的灯光,叫喊和音乐声统统沉入海底,一瞬间没有了氧气。
如此戏剧化的一幕,纪时昼直接绕开他,径直走了过去。剩下方霁一个人站在原地,错愕地忘记下一步动作。
一直到旁边的于娜轻轻拨动他的手臂,小声问他这是怎么了。
方霁才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
眼神却不住担忧地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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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退回两个小时前,方霁刚从换衣间出来,在走廊碰到于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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