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时代[末世]一杯三两墨(57)
陈栎,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公平,这个世界上没有公平,只有活着和活下去,我们都很难才活到今天,我们都不容易。
陈栎的牙齿磕裂了嘴唇上的伤口,又溢出两颗新鲜的血珠,烟枪托着他的后脑,将那两颗血珠卷进舌间,又轻轻地吻那两片染血的淡色嘴唇。
还重吗?烟枪问。
胃里像有块石头。陈栎说。
我摸摸,烟枪说着,将手伸进毯子里,啧,你居然也有八块腹肌。
第八块还在下面。
好吧,其实我是之前看到的。烟枪将手贴在陈栎的胃部,除了腹肌的轮廓,他还能感觉到紧缩成硬硬一团的内脏。
不行,你还是得喝点粥,我有限的医疗知识告诉我喝点热粥准能好。
陈栎把烟枪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缩回了毯子里,不喝。
烟枪伸手试了试粥罐的温度,他总担心粥凉了。不过即便是最普通的罐子,也有一定的保温能力,现在仍是温热的。他强行把陈栎从毯子里抱了出来,陈栎挣脱开他的胳膊,自己拿过罐子仰头一口气全灌了下去。
那个熟悉的、倔得没边陈栎又回来了,烟枪觉得心里好受了些,但又觉得心疼。
腿还疼吗?接过空罐子,烟枪问。
陈栎摇了摇头。
你膝盖里扎了这个。烟枪把装在玻璃纸袋里的东西递给陈栎,这是他之前从库吉拉那里拿来的。
那本来应该是一颗黑色的五芒星徽章,但碎了两个角,徽针还被陈栎的膝盖骨磕歪了。
青年独立团?陈栎微微皱眉,他印象里反革曾经交代给他一个独立团的男孩,但那个男孩始终没有来过。
蓝针是女性,黑针是男性,这枚是蓝针。烟枪说。
是在场有独立团的人,还是陈栎皱眉。
除了你之外,这上面只有另一种碳基生物的碎片,也就是那个人。
他是青年独立团的人?陈栎有些吃惊。
这说不准,有个信息是商黎明的商氏企业之前一直有面向学生的活动,后来因为事故而停办,也许有关,也许无关,烟枪说,但是你膝盖长好之前不能给我莽。
老大那边有动静吗?陈栎皱着眉问。
有,他说他在琉璃光。
咱们要过去吗?
老大说基地最近地板裂了,让咱们打扫卫生。
陈栎神情一凛,你通知其他人了吗?
目前在基地的只有你、我、伤寒、黑爷和库吉拉。
陈栎点了点头,又问,伤寒那边呢?
在糊墙。
他一个人顶得住吗?
主脑的墙一年被某些人攻击八百次,要塌早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篇了啊
怎么才第三篇呜呜
以前两点睡,现在经常四点睡T T
第84章
伤寒抱着双臂冷眼看着主脑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各种符号, 他已经把操作版面完全关闭,但屏幕上的代码仍然在不断地生长主脑的自动防御系统正在被大肆攻击。
怎么样?
伤寒闻言转头过,看到烟枪扶着陈栎走进来, 陈栎有些一瘸一拐。
没什么。伤寒面无表情地说,他看上去很沉稳, 单薄的身影在巨大的主脑屏幕下显得渺小,像是孤堡中最后一位将军。
厨子撂家伙了, 没人给你准备加班饭,要不凑合吃一口速食。烟枪扶着陈栎在一旁坐下。
不用。伤寒一眨不眨地盯着每个自动生成的新字符。
对面攻得很凶?陈栎问。
伤寒迟疑了一秒, 说, 嗯,而且老大限制我还击。
能顶得住吗?
目前还可以, 对面手写速度赶不上自动补洞的速度,但他们还在提速, 而这已经是自动模式咱们的极限速度。
后果呢?
伤寒转过头,他的表情有些迷茫,我还不知道。
老大信任你,将你一个人留下来, 那必然有他的理由。陈栎说。
但愿我不会辜负他。伤寒低声说。
过了一会儿,黑魂也进入了主脑室,他又把那顶宽檐的黑帽戴上了,随意地坐在了一个远离主脑屏幕的位置上。
四个人就这样沉默地看着巨大屏幕上不断跳动着的字符, 安静地等待着, 它会在什么时间节点被攻破。
他们的主脑没有名字, 也没有附着人工智能服务系统, 这是反革的观点,他认为拟人ai服务系统会投入情感元素, 那并不是最安全的。他们的主脑承载了太多不为人知的信息,需要绝对的安全。
还有百分之三十。伤寒说。
储存墙吗?黑魂问,他比战斗员的时间更宽裕些,自学过一些运算器技术。
储存墙?伤寒重复了一遍黑魂的话,接着他用坚定的声音说,不会,绝对不会,咱们的储存墙坚不可摧。
黑魂点点头,应了一声。
我去弄点吃的,顺便把库吉拉也叫过来。烟枪站起来说。
陈栎拽着他的衣角也站了起来。
烟枪笑着说,小瘸子,你可别折腾了。
你别咒我。陈栎横了他一眼。
没事,让他走,一会儿就疼回来了。黑魂插了一句嘴。
我找库吉拉问点事。陈栎说。
烟枪不由得皱起眉,他一边搀着陈栎往前走,一边低声问,怎么了?
陈栎看他一副紧张的样子,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
找库吉拉的只能有大事,你别敷衍我。
没事,别担心。我就是找她问一下我最近总头疼,算不算她的医疗事故。
那应该问问,烟枪说,我给你撑场子。
库吉拉与黑魂、祝清愿都不同,主攻人体工程学,比起医生更像是一个工程师。同时也是脑科学和化验学的专家,陈栎最后一场手术便是她主刀的,该女子一边动刀一边辱骂旁边的黑魂,缝出来的针脚怎么能这么丑陋。
两人走到库吉拉的义肢工程实验室,库吉拉娇小的身影正在实验室里忙碌,由于没有患者,所有的器材都已经关闭,中心放置的应该是她的义肢佩戴仪器,已经完全收起,像一个方方正正的金属棺材,上面还有精致的玫瑰与荆棘压纹。
哎哟,稀客,老烟终于打算来换眼珠子了?库吉拉看到两人,娇媚动人的脸上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好啊,把你的换给我。烟枪不客气地说。
四亿,一个子儿都不能少,我可以考虑一下。库吉拉说。
你还是留着发财吧。
陈栎走过去,贴在库吉拉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库吉拉点了点头。
医案对吗?我得找一找。说着库吉拉转身走向一旁的柜子,解开了锁,拉屉自动吐出来,登时满眼都是黄色的薄纸。
我得找一会儿,一会儿汇合。库吉拉头也不抬地说。
麻烦了。陈栎说。
知道了知道了,库吉拉一边翻着医案一边像是想来什么,转头看了陈栎一眼,对了,你和乌鸦怎么了?
陈栎愣了一下,啊?
她那天跑来找我,哭得可伤心了,我想来想去只能是因为你。库吉拉状似漫不经心地说。
我陈栎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又不欠她,该拒绝就拒绝,别惯着那个傻丫头。库吉拉说。
她挺好的,但是陈栎淡色的嘴唇动了动,没能把话说下去。
知道,你跟她在一起会痛苦一辈子,库吉拉直白地说,但她也很痛苦,所以你别责备她的莽撞。
嗯。陈栎点点头。
你们先走吧,我找到东西就下去。库吉拉下了逐客令。
两人离开库吉拉的实验室,去食堂热了一些速食。
烟枪本想问陈栎跟库吉拉耳语了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既然陈栎不愿意明说,那他也不追问。
库吉拉提起陈栎和乌鸦的那些往事,乌鸦作为当事人始终缄口不言,而两位主刀医生、反革、颂光更不可能把这件事轻率地往外说,所以不在场却隐约知道这场惨剧内容的只有烟枪一人。
烟枪知道它只是一场惨烈的负伤,而不是别的。人在战场上受伤甚至残疾,都不该被拿来当做谈资和歧视的素材。
他不再去想这些事情,恰好翻到了粟储藏的干果桶,挑了一颗梅子干塞进陈栎嘴里,笑嘻嘻地问,甜吗?
酸的。陈栎皱了皱眉。
不会吧,我看上面裹了好多糖霜。
芯子是酸的。
那你吐出来吧。烟枪把手伸过去,接在他嘴边。
陈栎却酸梅子吞了下去,吃进去的东西,我从来都不会吐出来。
巧了,我也是。烟枪笑着说。
回到主脑室,伤寒还是像座小雕像一样站在那里,烟枪拿给他水和饭食,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
怎么样?什么程度?烟枪问。
百分之十七。
烟枪挠了挠眉毛,这个数值到底代表什么?
储存墙之外其他防御所剩下的部分。
防御崩溃会怎么?
伤寒奇怪地看了烟枪一眼,会防御崩溃。
然后呢?
伤寒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全部损毁。
老大到底想干什么?烟枪疑惑不解。
之后会知道的。伤寒说,他看上去不动如山,但始终把手指紧紧地蜷进掌心里。
就在下一刻,屏幕的左下角那个小小的百分比字符在极短的时间内从17%下降到了3%,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三十。伤寒默念了一个数字。
二十四。很快,他嘴里的数字下降了六个点。
陈栎和黑魂也无法安坐,齐齐站了起来。
百分比数字在此时从3%眨眼间跳到了2%,像是完全失控的列车,只能被地心引力毫不容情地拽往地狱。
十六。伤寒说,他的眼睛里只有主脑屏幕黑底白字的视窗,其余什么都没有。
九。
一次次间隔不均的倒数令人心惊肉跳,在归零之后,会发生什么?
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包括伤寒。
三。
伤寒没有给出任何指示,其余人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待。
零。半秒之后,伤寒吐出了这个判词一样的数字。
随着他的声音落地,主脑黑色的视窗变成一片花白,并不是均一的白色,而是无数近乎于白色的斑驳色块在视窗里快速地跳动,已经不是肉眼可以捕捉的频率。
就在这团花白闪烁到了一个极端的频率上,伴随着伤寒的惊呼,巨大的爆炸声骤然响起,几乎就在一瞬间,主脑炸出一片雪亮的白光
巨大的冲击力将在场的所有人原地掀飞了出去!
很快明火接替了白光,主脑屏幕仍然亮着,火苗从四处钻出,四周的墙壁、树脂板经受不了爆破冲击,已经深度龟裂,迸溅出刀片一样的碎片。
陈栎和烟枪正在一处,伤寒离主脑最近,千钧一发之间,烟枪把伤寒拽到身后护住,两人一起被爆破力撞飞了出去。
主脑的屏幕、主机炸出了无数尖锐的碎片,所有的连接器都开始着火,接连不断发生的爆炸让整个主脑室瞬间变得无比脆弱,应急系统被触发,开始运作,喷洒出大量的白色抑燃干粉,但是干粉根本压盖不住接二连三而起的爆炸。
这是一台巨型运算器,一旦开始爆炸那便是绝不可逆的惊涛骇浪!
烟枪爬了起来,把护在身下的伤寒一把推给陈栎,大吼一声,你们先跑,我去找库吉拉!
陈栎没有犹豫,他一手揽住浑身僵硬的伤寒,回头看到黑魂也爬起来跟了上来,便撞开合页门,护着二人狂奔而出。
剧烈的震荡令一切都变得易碎,碎片碎块到处乱飞,陈栎把伤寒和黑魂一左一右护住,他的腿伤未愈,有些跌跌撞撞,但仍能坚持将两人护送到基地的外置车库,那里停着伤寒的黄色跑车和他的夜行者。
他先把伤寒和黑魂安置到车内,然后飞快地对伤寒说,我们只等一分钟。
第85章
在他话音未落之时, 一连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汹涌的白光和火光赫然闯入视觉里,一种难言的胀裂感从他的心脏里迸爆出来, 几乎要连胸腔都炸成碎片。
陈栎深吸了一口气,他挺直身躯站在车边。
一分钟之后, 无论烟枪和库吉拉有没有生还,他都要开走这辆车, 以保护其余两人的安危。
他咬牙在心里默数时间,此刻已经接近一分钟, 基地建筑开始崩溃, 火苗从里面飞速往外窜,似乎更渴望外界的空气, 无数条火舌在空中纠缠着
还没有人出来,还没有。
陈栎感觉牙桩要尽数碎在自己嘴里,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前一天,在千仞的天空上,烟枪没有抓住他的手。
这一次,他甚至都没有伸出手的机会。
精神紧绷到极限, 眼前开始发昏,视觉暗角让四周黑昏,只有火光鲜艳,忽远忽近, 整个世界无比嘈杂, 他却好像什么都听不清, 只有最后三秒。
三二一。
一分钟时间已到, 陈栎将手用力地按在车框上,梗着脖子再看了最后一眼。
没有。
他咬牙回身上车,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女性的尖叫声,他连忙回头看去,只见烟枪裹着一身黑烟,一手拎着那个玫瑰与荆棘的大金属箱子,另一只手把身材娇小的库吉拉扛在肩上,正风风火火地往出冲。
琉璃光!陈栎大声两人吼道,接着迅速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伤寒发动了他的黄色跑车,就在墙体坍塌前的一瞬,两道车影一前一后飞驰而出。
陈栎回望火光冲天的地方,他们此时已经行驶上私用空中快速道,基地在强大的外置隐形系统的作用下,火光和爆炸声被掩藏在其中,外界听不到丝毫,没人知道这座秘密堡垒在此时此刻毁于一旦。
通过私用快速道,飞驰的跑车会将他们送往这个城市的主干道,逃出生天。
伤寒,设成自动。陈栎的声音仍有些发紧,但已经镇定下来,见伤寒没有反应,他倾身过去在操作盘上更改了模式。
伤寒用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慢慢地把自己的手从操作盘上面挪下来。他的手在不住地颤抖,五指僵硬得无法握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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