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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时代[末世]一杯三两墨(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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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心城东郊外是千里的沙土地,这个时间已经没有一盏灯光,视觉如同暴盲一般。如果不是机械四轮车,一秒就会失去动能。
    不匹配的时速让装备车的轮胎瞬间飘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将驾驶模式从手动被改成了自动,装备车此时失去了人力控制,紊乱的导航让它笔直地向前扎去。
    这无异于自杀!
    梅少爷,这个世界藏污纳垢,所以只有夜晚才美,让你死在夜晚,没什么不好。
    反革很平静,他起身,把自己的手按在梅少爷的棺材上。
    就在下个瞬间,装备车突然撞进一座仓库,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关着梅少爷的棺材碎裂,一张惨白带血的脸露了出来,梅少爷的脸竟与骷髅无异,瘦得没有一丝脂肪,只有皮肤盖着羸弱的肌肉。
    几乎在同时,那张脸上出现了一个血色的大洞。
    妈的,真疼
    一根木条楔进了反革的腹中,他刚刚被巨大的冲击力从前车窗里撞了出来,一根尖锐的箱裹木条穿透他的腹部,血珠子顺着木条的尖端一滴一滴往下落。
    他闭住双眼,摸到剩下半根体外的木条,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刀,慢慢地把这根木条割断,他的身体失去支撑,跪倒在地上。
    他按住满是血的腹部,缓慢地向车辆的残骸爬去,即便是这样惨重的伤势,他的大脑仍然是清醒的,他相信这样严重的撞击足以将那些监视设备撞得暂时失去功能。那么他就没有多少时间去顾及自己的伤势。
    他把梅少爷从碎裂的棺材里拖出来时,发现梅少爷的双手双脚早已被砍断,断肢处还在往外渗着液体。
    丛元帅那个心狠手辣的老变态,从来不肯给人留个全尸。
    伤寒。反革低声说,这并不是称呼,而是口令。
    电流声瞬间响起,伴随着伤寒的声音,在。
    怎么样?反革捂着伤处,那根木条子还留在他身体里,疼痛渐渐麻痹,却好像能感觉到每一根木刺的摇动。
    和预计差不多,异常电波只在中心城范围波动,目前它缩了起来,范围很小,伤寒语速很快,你那边顺利吗?
    还行,梅少爷挂了,我得想办法把他的尸体弄回去,但车毁了。反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他已经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我听到了,捉到他们信号的同时我接入了他们的频道。伤寒说。
    反革哑然失笑,伤寒的平静让他欣慰,又觉得有些好笑,一个小孩在干大事的时候不应该这么平静吧。
    他们的频道还在继续吗?
    硬件毁了,已经失联,我们按这个坐标去接你?伤寒说。
    给我调一辆车来也行,反革慢慢地躺倒在了地面上,躺在四肢残缺的梅少爷旁边,他在rc的频道发了一条信息。
    你和他们斗得怎么样?那可都是全国顶级的信息技术高手。反革继续说。
    也不过如此,不过硬件销毁得再慢一些,肯定就要被反接通了。伤寒的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骄傲。
    他和伤寒拟定的计划,是将棺材里的监控当作一扇门,借机摸清楚丛元帅座下的系统雏形,这需要冒很大的风险。
    计划还算顺利,其中也有变故,比如梅少爷的遗言,那绝对是他不能听到的内容,梅少爷直到临死还想把他往泥潭里拽,真是个可怕的人。
    反革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他给自己注射了特效药,但药效似乎追不上他失血的速度,他的眼前是一片模糊的黑天。
    伤寒,我们不应该有太多顾虑,别害怕。反革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依旧清晰。
    明白,先切了。
    耳边的电流声中断,反革取出微型耳机,销毁。做完这一切,他已经疲惫不堪,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第72章
    一丝丝冰凉落在脸上, 反革睁开眼睛,有水珠滴进他的嘴里,又酸又苦, 带着淡淡的化学工业的味道,但是净化之后也就能作为水资源售卖。
    反革慢慢地坐起身, 特效药生效了,他的力气恢复了一些。
    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 盖在梅少爷的尸身上。
    反革盘膝而坐,双手合十, 用极为简短的慈悲咒为梅少爷超度往生。
    他思索了很久为什么梅少爷要帮助缺荷, 后来他明白过来,梅少爷要的不仅仅是当众火烧忉利天的机会, 他还想将反革钓上钩,成为自己的刀。
    而一旦反革将矛头对准商家这样的上流大家族, 那就再也回不了头,是注定的一条死亡血路。
    这样一来,梅少爷就可以坐收渔利。
    但反革不是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即便他无比痛恨这个旧时代, 他也深知这是一个已经成型了几百年的社会,无论从哪一根房梁下手,结局都是一样的这座房子会坍塌,瓦砾将砸死下方无数无辜的人。
    梅少爷的一生大概没有遇到过什么好人, 所以他痛恨的不仅是那些高高在上却极尽龌龊之能事的上层猪狗, 也痛恨被这个时代驯化成欲望机器索取无度的下层蝼蚁。
    他从未站在哪一方, 他要的是让一切陷入混乱, 让所有人都痛苦不堪。
    帽檐不断往下滴着雨水,这场雨竟然悄无声息得变大了。反革叹了一口气, 他把手放在膝头,轻轻地敲打着。
    他的声音被雨声反复吞吃着,变得模糊。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被动选择来到这里的。
    没有人生来有罪,但要给一个群体定罪,就必然要将他们定义为生而有罪。
    我只知道战争是有罪的。
    不断发动战争获利的人也是有罪的。
    所以我回来了,一切都在我的射程范围内。
    他像是在和梅少爷的尸体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远处亮起了低矮的灯光,他眯起双眼猜测,那是元帅的人还是rc的人?但无论是哪一方,他都不担心,他已经把结局写好,即使是元帅也无法苛责他。但如果是rc的人,那会少些苦吃。
    老大!是大雪沙哑的大嗓门。
    反革笑了起来,他扬了扬手,又用力地拍了拍身旁的地面。
    清幽小院琉璃光,难得热闹。
    合着你支开我们,就是为了一个人跑去执行任务?烟枪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治疗床上的反革。
    多看点书有什么不好,你个文盲。
    我文盲也是你教出来的,你不得先反省反省自己?
    正在反革努力思考如何反击的时候,祝清愿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没有穿医师的白衣,而是穿了一件青色的麻布衫子,更显得气质更加清冷孤高,拒人千里之外般。
    你出去吧。反革对烟枪说。
    哎哟烟枪这一嗓子阴阳怪气,两个字转了三个弯。
    滚,快滚。
    得,我哪敢打扰你
    别逼我起来揍你。反革把手骨捏得铮然作响,仿佛那是十根钢筋。
    烟枪赶紧脚底抹油溜了,借他九条命他也不敢打扰他们老大春宵一刻。
    祝清愿看了一遍仪器上的数字,智能运算和他的行医经验都确定反革的伤势不会有大碍,他把一旁的半透明挡风移了过来。
    你很适合穿青色。反革夸赞道。
    你也很适合在床上躺着,消停。祝清愿没好气地说。
    他仅有的两套白衣都被反革溅了一身血,刚刚清洗完,正在烘干,所以他只能穿便装。
    你不趁机收集些我的血液样本,研究研究?反革笑着说。
    我知道你是稀有血,不要再强调了,我已经准备好偷你的血去卖钱,你小心点儿,晚上可别合眼。祝清愿站在反革床边,表情似笑非笑。
    随便,都给你。反革随意地笑了笑,失血过多和腹部的大洞让他脸色苍白,有些年纪的男人脸色一旦不好,英俊也会打折扣。
    不上止疼,能睡得着觉?祝清愿虽然语气不佳,但听得出他话里的担忧。
    麻痹的药多少都伤害脑子。反革淡淡地说。
    剧烈的疼痛一样伤害神经。祝清愿冷笑。
    我能忍,这种程度。
    随便你,可别半夜来求我给你打。祝清愿转身要走。
    反革笑了一声,轻快地说,我半夜还等着你来偷血呢。
    祝清愿走到门口,迎头撞上了一个高塔一样的男人,祝清愿并不矮小,但这个男人足足比他高出两个头。
    虽然琉璃光平日里只是掩门,曾被无数香客误入,但堂而皇之登堂入室的还是头一位。
    这位先生,拜药王在大殿,不收香火钱,我现在可以带你去。面对如此巨人,祝清愿依旧气定神闲。
    我来见我的老朋友。男人不仅极为高大,嗓门也格外低沉,如同隆隆雷声。
    祝清愿回头看了一眼掩在挡风后面的反革,你是谁?
    我是他的老朋友。男人却不报家门。
    你是谁的老朋友?祝清愿语气不善。
    里头躺着的那个人。男人声如滚雷,震得祝清愿耳膜发麻。
    清愿,让他进来。反革的声音从室内响起,听起来好像比刚刚又虚弱了几分。
    祝清愿心想这位爷又在唱哪出阴阳戏,但还是侧身让男人进了屋,他在门口等了片刻,反革没有任何指示,他便踏出门槛,又顺手带上门。
    没什么可担心的,反正反革又不会蠢到引狼入室。
    男人长得过于高大,动作就没那么灵巧敏捷,毗沙门也是如此,但不妨碍他们的力量仍然让人恐惧。
    毗沙门浑身的肌肉都像是铁砣一样,肌肉太过发达已经没有了清晰的肌肉分割线,尤其是腹部,非常坚硬,和几乎防弹板没有区别。
    男人的步频不高,但步幅极大,三四步就已经站在了反革的床前。
    他高如炮塔,宽似防御坝,站在床边,一大片黑影罩在了反革身上。
    反革抬了抬手,指着一旁转椅,你自己搬过来坐吧。
    男人转头看了一眼转椅,摇了摇头,它会被我坐塌。
    你怎么不担心把我的地也踩塌?
    男人没有说话,他那颗远大于常人的脑袋顶上只有薄薄的一层头发,现在很少有人会剃成这样的青皮,除非是新兵或新囚。
    他不说话,反革自然也不会主动攀谈,两人一站一卧,同时沉默着。即便并未剑拔弩张,但各自那骇人的威慑力,让室内的气氛降到冰点。
    最终还是不请自来的男人先开口打破僵持,你是我哥的同僚,也就是我的长辈,我应该站着。
    你还有脸提你哥。反革冷冷地说。
    我是一个出身贫民窟的人,想要晋升,必须没有污点。
    为了晋升,就可以让他无名无姓,客死异乡?
    是他先抛弃了我。
    他活着的时候每年都给你汇款,境外账户,这在你们的系统里不属于污点吗?还是,你就是靠这笔钱买来了渠道。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我确实对不起他,但是我想他不会在乎那一页墓碑,而我需要晋升。
    他当然不在乎,但你是个混蛋。
    男人点了点头,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对,我是混蛋,我对不起他。
    反革不想继续和这个男人扯皮,他看到这张脸就一肚子气,上次大会遇到的时候,他就有上去削人的冲动,今天男人的说法气得他肚子更疼了。
    说吧,丛元帅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元帅说为了庆祝任务的成功,想在团圆节那天请你喝一杯。
    我为什么要和他团圆?反革皱眉,变态老头有大把家眷不团圆,为什么偏偏选这一天。
    元帅这么说,我就这么传达。
    反革冷笑一声,呵,这就是你六亲不认换来的晋升,给人当狗。
    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能做元帅的狗,已经人人羡慕。男人始终没有被反革尖锐的说辞激怒。
    他的长相明明与战神奥丁相差无几,却像是一块木头似的,僵硬到芯子里。
    没有那份张扬爽快,即便是极为相似的面孔,也没有丝毫熟悉的感觉,反革感到愤怒,他为战神奥丁的牺牲感到不值。那个豪爽的男人是反革招安计划最强力的拥护者,甚至不惜屈尊入伙,只因为他想回家,回中心城。
    他说自己还有个弟弟,在等他回家,他弟弟已经失去了母亲,是孤身一人,他放心不下。
    但他的弟弟却这样看待他全部的生命,他的抗争,他的血,他的死亡。以成为上流社会的走狗而欣然自喜。
    反革觉得心寒,却又无奈。
    你走吧,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团圆节,我在雪棕榈请他喝茶。反革不想再看这个男人一眼,嫌恶地闭上了眼睛。
    男人还站在原地,不肯离开,他垂下头,只留青皮的头皮上有很多浅淡的疤痕,仔细看,他的脸上也有,肉色的细棱子一条一条,像是鞭子留下的痕迹。
    走吧,孩子。反革叹了口气,扬了扬手。
    追究一个可恨的可怜人,又有什么意义。
    我很想他,可我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男人的声音如同闷雷,似乎下一秒就要下雨,倾盆大雨。
    你长得和他很像,但他比你帅得多。
    男人竟露出一个非常腼腆的微笑,我妈妈也这么说。
    走吧。反革抬了抬下巴。
    请您多保重。男人微微躬身,随后转身离开。
    男人走后,反革按了按额角,那里隐痛不止,像是昆虫停在那里不断拍打翅膀。
    他知道自己一刻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梅少爷的死亡、仍然未知的力量,无疑会滋生出大量的变故,一切流变不居,再强大的大脑都无法精准地计算出来。
    但他必须清醒,必须周密,他不能出错,
    第73章
    烟枪溜出治疗室后, 在琉璃光里转了半圈,最后又在药王金身脚下找到陈栎,不过陈栎这次没蹲成座下恶犬的模样, 也没有叼烟,而是仰头望着药王金身。
    是不是多少有点失落?烟枪笑嘻嘻地问。
    陈栎正在端详着药王塑像, 原来药王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慈眉善目,反而威风凛凛, 听到烟枪的话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什么?
    梅少爷的人头最后让老大收了。烟枪走到他身旁, 也欣赏起药王塑像。
    这有什么可争。
    他还欠我一梭子。
    陈栎摇了摇头, 我觉得我会犹豫。
    烟枪有些诧异地看着陈栎,为什么?你可从来不是下不去手的人。
    t, 陈栎说,如果他知道梅少爷死了, 原始依赖症会让他很痛苦。
    原始依赖症有治疗的办法吗?烟枪対这个疾病一知半解,毕竟他很幸运,并没有机会患上这个诡异的固有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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