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时代[末世]一杯三两墨(35)
第四局来人了?你都跟他们说什么了?胖督察压低声音。
我没让他们进去,怎么了?李曼子无辜地眨了眨眼。
你拦他们干嘛,我欠你啊小祖宗!
他们带的装备一看就能搞到非死即残,到时候他们拍拍屁股走人了,烂摊子你收拾,你收拾得了吗?李曼子一手叉腰,理直气壮。
胖督察一时语塞,胖脸憋得发红。
安心啦老沈,我算过了,这次峰回路转,有惊无险。李曼子附在胖督察耳边,用气音说。
真的?胖督察面上一喜。
李曼子把胖督察的胸膛拍得啪啪作响,没问题,我你还信不过。
那你帮我算算我家那婆娘呗,胖督察一脸讨好的表情,好曼子,帮帮我吧。
早就告诉你了,你离了你老婆就是老牛陷泥潭,八匹马拽不起来,越陷越深,一命呜呼,还敢想其他的,做梦去吧。
胖督察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向一旁飘忽,大有几分中年失意的样子,罢了罢了,蝴蝶也不好终生飘零
你顶多只是大胖蛾子。李曼子翻了个白眼。
第52章
那两人怎么样了?胖督察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区, 抬头看向监控投影,两个人都还坐在原处,看样子还清醒着, 高清晰度下,能看到他们眼里已经有不少血丝, 脸色昏沉,嘴唇干枯, 尽是血口。
不敢睡,他们这一行的都这样, 怕自己的梦话暴露些什么, 李曼子说,一天两夜, 一直没睡,真能扛。
毕竟是反革的手下。胖督察看着投影, 若有所思。
那个银头发的,右肩有一处比较深的刀伤,刚刚我让人去处理,被拒绝了。李曼子说。
看上去和我儿子差不多的年纪, 胖督察叹了口气,造孽啊,受这么大罪,父母得多心疼。
李曼子白了他一眼, 猫哭耗子假慈悲, 刚刚是谁骂我怎么不让第四局的进去。
嘿瞧你这话说的, 我不得先考虑自己的安危?我挂了我老婆我儿子怎么办, 比起怜悯他人的正义,我这是先保全自身的正义, 死了还正义个屁啊。
得得得,您有理。李曼子弯腰从胖督察的零食柜里找出一袋巧克力,一边吃一边欣赏起监控投影里的帅哥。
你说那些子弹、匕首是他们留下的吗?胖督察搓出来一颗巧克力,扔进嘴里。
是又能怎么样,他们在火场里杀了个没有身份的人,毫无社会影响,也不违法。
我来的路上接了上头的电话,上头的意思是让咱们也争取一点信息,稳住第四局,也不要过多得罪反革。所以他们选了我来办这件事。胖督察露出一个苦笑。
你正适合和稀泥。李曼子赞同。
胖督察还没来得及把含在嘴里的话说出来,门铃便响了起来,胖督察直觉遍体恶寒,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将脸扭向一块玻璃板阻隔的门外,脸上登时大惊。
你看,路转来了,就是不知前方是坦途还是悬崖。李曼子的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胖督察将门打开,然后搓了搓自己的脸,笑脸迎向来者。
那是一个穿金戴银、衣着光鲜的妇人。她显然受了伤,脸上包扎着一些肤色的药贴,但是她的气质依旧高贵优雅,墨绿色的大衣没有一丝皱褶,金棕色的裙摆及踝,露出一双纤尘不染的皮靴。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忉利天的女主人缺荷。
沈署长。缺荷点了点头。
商夫人,还未来得及过问您的伤势如何?胖督察殷勤地将缺荷引进招待区。
没什么大碍,缺荷微笑,她没有坐下,而是将身体转向胖督察,沈署长为了忉利天的事故劳累辛苦了,我代表商家向你表示感谢。
商夫人不必客气,这都是小可分内之事,不敢当不敢当。
李曼子在一旁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暗暗腹诽:沈署长还自称小可,小胖猪掉书袋子,也不看看自己那流油的样子。
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让沈署长撤销拘留,里面两位都是我的朋友,也是我请他们到忉利天做客,没成想让他们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真让我心里过意不去缺荷眼中晶莹闪烁,似乎有泪花。
胖督察微微一愣,他一时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系,夫人意思是,里面关着的两位由夫人保释了?
我想和其中一位单独聊两句,不知沈署长能不能行个方便。缺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这恐怕有些不合规定。胖督察尴尬地笑了笑。
沈署长,第六局常年收受商家的大量赠礼恐怕也不合规定,这世上不合规定的事很多,因为规定是死的,可人却得活。缺荷的笑容让人舒心,这样一个大美人无论是哀求时还是威胁时,都会让异性心旷神怡。
胖督察挠了挠自己的脑门,讪讪地笑了笑,这都是上面的事,我一个小督察
自然不好让沈督察为难,只要督察能把监控关上二十分钟,谁也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这种事情,我们商家不闹谁也不会追究,不是吗?到时候我们该交多少罚款交多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都轻松。缺荷循循善诱。
胖督察又挠了挠脑门,此刻他那颗不算智慧的大脑里种种思绪缠成一团,让他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
李曼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胖督察身旁,轻咳了一声,暗示道,沈督察,最近电压不太稳定
胖督察一向对这个小神婆的话颇为信任,只见他用力地咳了一声,摆出了几分官威,商夫人下不为例啊。
烟枪低着头看着地板,一根根的接缝线盯久了,恍惚中好像被他盯得害羞地扭动起来,他知道这是精神极度疲惫时的幻觉。
他的伤口长时间没有清洁换药,又被高温灯照了许久,此时发炎肿胀的面积几乎蔓延了半个后背。他已经低烧了六个小时以上,虽然期间补过水,但是对于严重的炎症来说无济于事。
他打了个呵欠,尽量把腿伸直,左边脚踝上了一条脚链,绑在椅子腿上。就在他看着地板缝晃神的时候,门再度被打开了,他不满地啧了一下舌头。
这些烦人的玩意儿。
他懒得抬头,看到有人搬了一张椅子进来,四根椅子腿,接着是一双崭新的女士皮靴,他的记忆中督察署里还没有人穿这样的鞋,他们都有统一的鞋履。
女士皮靴的主人坐了下来,优雅地整了整自己的裙摆。
烟枪抬起头,就是一瞬间,他的表情变成了彻底的嫌恶,把脸扭开,仿佛再多看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
你好缺荷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紧,她摸了摸自己的咽部,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声音,你好,这应该是你长大后我们第一次见面。
烟枪一言不发地盯着一侧的墙壁,脖子上的沟壑随着呼吸而不断地翕合,青筋爆出。
我很抱歉,我确实做错了,我我向你道歉,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确实很残忍,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你。缺荷的手抓紧了自己的裙摆,她的手没有脸保养的那么好,青筋和皱纹暴露了她的年纪,她已经是个铁石心肠的中年妇人。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缺荷露出一丝苦笑,有一个姑娘,她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都是要嫁给强大、有钱的男人,为他生儿育女,一辈子安安生生,做小伏低。
她也听从了这样的家庭教育,她嫁给了一个比她大三十岁的男人,但是那个男人好像没有任何人类的感情。
她没有谈过恋爱,很快就被另一个男人吸引,是那个男人的弟弟,和强大的哥哥不同,这个男人温柔却软弱,她以为这种的男人就是最好的,因为温柔,因为浪漫,会弹琴也会写诗,她偷偷给这个男人生了个孩子,她以为自己隐瞒地很好,但很快就被丈夫发现了,丈夫将这个孩子注册在自己的名下,却和她离了婚。
缺荷吞咽下满口的艰涩,继续说下去,她也不能再嫁给前夫的弟弟,她只能苟活在这个大家族里,日日忍受指点和白眼,她的孩子一出生就被制造了义务体,她一直把两个孩子养到了五岁,那时候对义务体的搜查突然变得很严格,她的男人说把这个孩子处理掉吧,不然整个家族都会被牵连,他们的孩子很健康,大概用不上
缺荷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对面青年的反应,那是和她的孩子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她的心里不由自主地酸涩起来。
烟枪将整个身体都扭到了一边,她看到烟枪肩上的伤口,大片的红色扎进她的眼中,她想到了什么,双眼顿时洇湿了。
可能一切都是命运,万恶到头终有报,她的男人信佛,不愿意造杀孽,就把义务体小孩扔到了一个很远很穷的地方。这又何尝不是造孽,所以报应来得很快,他们的孩子病倒了,一病不起,在病床上躺了二十年。缺荷的声音哽咽起来。
她的前夫还是仇恨这个孩子,一直不肯给这个孩子提供好的医疗资源,直到她帮他做了很多事情,帮他赚了很多钱,他才松口,她以为自己的孩子终于得救了然而疾病,是太智慧太先进的东西,它反反复复,来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次都能攻陷免疫系统,钻进内脏里,肆意伤害这个无辜的孩子。
她每天提心吊胆,没有一天能睡一个整觉,她的男人甚至比她更加柔弱,需要她的安慰和支撑,但是她只是个一无所有,依附大树而生的弱小猢狲,她只能勉强自己,做那些她不想做的事
商夫人,你只是想找一个人哭诉你的遭遇,你觉得找我合适吗?烟枪几乎咬牙切齿地打断了缺荷的话。
他很少有这么愤怒的时候,怒火把他的眼前烧成蒙白一片,缺荷的话像是一把刀,对穿他的太阳穴,刀刃在他的脑髓里来回拉扯,搅得碎烂。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想法:逆水行舟,大不了翻船
头铁死磕赛博朋克!
第53章
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和你说话, 缺荷瓷白的脸上,两行清泪落了下来,打湿了桃腮, 我也养过你,你在我家的时候, 我、我也不曾因此而亏待过你,我还记得你喜欢
她的话戛然而止。
烟枪张开嘴, 一口混着血丝的唾液吐在了缺荷那张绝美的脸上。
缺荷愣住了,更多的泪水丛她的眼眶里涌出, 她没有发怒, 只是用衣袖胡乱地擦了擦,低下头, 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一个有点身份的女人不能在人前放肆大哭,很容易让人讨厌, 泪水应该是女人魅力的武器。
她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母亲曾经这样教导自己。
她的泪水因此更加汹涌。
商夫人,我不想见你,请你离开。烟枪被她哭得心烦,冷冷地说。
缺荷强压下抽噎的舌根, 她迅速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睁开朦胧的双眼,她眼前的青年,和她的儿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却有着完全不同人生, 毫无疑问那是艰苦的人生, 她刚刚硬起的心肠立时软了下来。
我可以帮你们离开这里, 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一件小事, 不会伤害到你们,好不好?缺荷用祈求的语气说。
商夫人,几天前你们还在追杀我,打算绑我回去给你亲儿子换器官,我信你?你当我是八岁小孩吗?烟枪又想啐她,如果不是长期渴水口干舌燥,他有心再多呸几口在这张脸上。
他已经没什么时间了,我求求你,只需要一点血液,他已经无法合成正常的血液让他再多活几天,让他完成最后的心愿,我求求你,只有你能
他是生是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叫做义务体就他妈真有义务了?狗屁!你们当初扔了就扔了,老子谢谢你们让我有今天,但是现在想后悔?晚了!抱着你儿子的尸体哭去吧,送葬的时候我不介意去随点礼。
烟枪将话说得无比难听,看着缺荷的脸一点一点变得更白,他心里无比痛快,但又隐隐有些复杂的情绪在骚动他的心脏。
缺荷浑身颤抖,她攥紧了自己的手包,脸色已经完全变成纸白,一丝血色都没有。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但还是抖个不停,我、我还不知道你现在叫什么名字,他叫商衍玉,我们以前给你取的名字是商衍山,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你从小就很刚强。
与你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我、我其实也是你的母亲啊,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回家,你可以管我叫
烟枪猛地站了起来,身体微微摇晃了几下,但很快站得笔直。
他低下头,凶恶的独目瞪着缺荷,一字一句厉声说:我不是你生的,也不是你养大的,我不宰了你,只因为你的那点儿手段对我们毫无威胁,但是你要再说这种让人恶心的话,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缺荷也站了起来,她想去扶住烟枪,却被狠狠地打开了手,手指登时红了一片、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眼前的青年并不是她那羸弱的儿子。
商夫人,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们可以交易,烟枪逼视着缺荷,把忉利天的实验,和梅少爷的合作,还有那些无脸仿生人的事情全部告诉我,我可以为你的儿子献点血。
缺荷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被椅子绊了一下,狼狈地坐倒在上面,她紧抓自己的手包,指甲里流出了血丝。
那就没得可说了,你走吧。
缺荷深吸了一口气,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双眼中像是点了两盏灯,亮得诡异,她的笑容也扭曲得让人难受。
这样我就帮到你了,对不对?这样我就算补偿你了,对不对?她急切地发问,声音有些失控。
烟枪忍受着眩晕,他已经没有更多力气和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发脾气,他干脆点了点头,算是,行了吧。
好,我帮你,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我把一切都告诉你。缺荷把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她的目光炽热,仿佛是一个看到了绿洲的跋涉者,怀着憧憬和虔诚。
忉利天的那些怪物是商黎明制造出来的,他曾经作为辰茗的第一助手,是基因实验的精英,包括那些没有五官的仿生人,也是由他亲自完成的项目我不懂这些,商黎明一开始只是让我处理掉这些怪物,后来发现可以靠这个赚钱,就让我开了忉利天,用这些猎奇的东西吸引人来赏玩。
然后你们的试验体需要一种金属维持生命,就雇了梅少爷走私。烟枪打断她的话。
对,缺荷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储备的金属用完之后,我们雇了梅篆,他是说客中最厉害的翻译家,婆罗根是个古老落后的国家,只有他才能去到那里,听说他一周就能学会一门新的语言,是这方面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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