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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僧人又恢复到庄严宝相,不变喜怒的神佛模样。
二蛋曾经跟着陈大娘去过几次佛寺礼佛祈福,寺中佛像从来皆是眉目低垂,无喜无怒。
手若拈花,面容慈悲地俯视面前匍匐跪拜的众人。
祖母,为何佛从来不直视我们?
二蛋问陈大娘,声音稚嫩。
在缭绕的烛火中,陈大娘跪拜蒲团之上,双手合十,虔诚地跪拜。
因为佛的眼中有世人。
陈大娘这样和二蛋说。
法海与二蛋原先在寺中见到的僧人不同,那些僧人面容和善,言语之间皆有柔和的禅意。
而面前的这位高大僧人确实冷面威严的模样,却与寺中的佛像十足十的像,似乎是金漆塑的身,冷冰冰,连那一双凤眸都是一样始终垂着的。
这双眼中也容着世人吗?
面前的房门在二蛋眼前关上了。
老房子的门已经陈旧,法海离的急了些,没有将门完全贴上,还留了一条细细的门缝。
还停在原地的二蛋可以隐隐窥见门内景象。
躺在床上薛青原来并没有睡着。
法海才刚走到床沿,那双玉做的手臂便揽了上来,亲密地贴着。
原先还冷着面的高大僧人此刻低着头很耐心的与乌发白肤的少年低低哄了几句什么,似乎是让他喝几口手中的解酒汤。
但少年似乎并不领情,那红红的唇只往下撇了一点,冷硬的僧人就妥协了。
将手中的解酒汤放到了一边,趁着法海转身的空隙,少年直起身,如乳燕投林一般的搂住僧人的腰。
无比亲密。
二蛋蓦然懂了法海前面的话的意思,虽然多谢,但薛青酒醉与否对他无关紧要。
不过两个成年男人有必要贴这么紧吗?若是薛青醉了还好说,可是他不是没怎么醉嘛
二蛋正想着,他看到薛青抵在法海胸膛上的雪白侧脸是惹眼的红意,不知是未褪尽的酒意,抑或是其他。
但是,二蛋的眼神顿住了。
那被褥底下动着的
不似人腿。
二蛋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他的心中突然浮现出巨大的惊惧,但是他的眼神却像黏住了的似的无法挪开。
就像个被石化的雕像。
而下一秒那双全然不似前头温柔的凤眸转过来,直直看向门外的窥探者,带着冰冷的警告意味。
哐的一声,眼前露出一点缝的房门一下被关实了。
二蛋这才回过神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上头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细密黏腻的冷汗。
热风一吹,二蛋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冷汗津津。
他站在原地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转头发现蹲在地上孤独的小黄鸟。
你看到前面的那个了吗?
二蛋问在地上孤单踱步的小黄鸟。
他现在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啾啾啾啾!
小黄鸟没有听懂二蛋的意思,只是愤怒地啾着,控诉着法海薛青二人的行径。
它前面试图顺着法海打开门的缝隙挤进屋里去,结果因为它圆滚滚的小身子实在有点胖,加上房门卡的很牢固,最终还是失败了。
这两个无情无义的人!
跟着我走吧,带你去玩好玩的。
二蛋蹲下身,伸出手掌邀请小黄鸟。
看着眼前的展开的手掌,啾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被二蛋口中好玩的给吸引。
最终还是它踌躇着迈着小爪子,跳上了二蛋的手掌。
手上托着一团绒绒的黄毛团,温暖的触感让二蛋惊惶着的心平定下来两人许多。
二蛋站起身。
他想到前面看到的东西,被褥底下起伏的弧度就像某种危险的动物。
二蛋心中惴惴,他捧着小黄鸟,脚下生风,赶紧离开了。
第65章
凤神祭典开始的这日,整个栖凤村按照祭祀的习俗,在村中的长街上都挂满了鲜艳的红绸。
配以金色的装饰和夜晚会亮起的美丽花灯。
若要说相似的,这一片片红艳艳的倒真的有点像村中人办的嫁娶喜事,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以村中人的说法,这凤神祭祀本就是一样的喜庆事,便是有些相似又何妨。
这就是我要穿的礼服?
薛青看着眼前的大红色的祭祀礼服,不可置信的再次询问身边的陈大娘。
祭祀礼服确实如之前陈大伯说的那般华丽夺目,用的是极好的丝绸布料,触手是冰凉的丝滑,礼服染的也是纯正红色。
在礼服上有用金线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上头的鸾鸟衔玉摆首,头顶一根较长的羽毛就像一顶炫目的冠冕,而长长的翎羽在身后流畅地飞扬摆动。
裙摆上各种类的鸟都昂着首追寻,其间还绣上了一片片金色的梧桐树叶。
整个图案呈现出惟妙惟肖的美感,鸾鸟生动,宛若下一秒就会展翅飞出。
这是请了镇上最好的绣娘绣的。陈大娘的指尖轻轻触了触祭祀礼服上的绣花图案,但只轻轻停了一下就收回了手,语气中尽是感慨,一针一线,倾注了无数心血。
从各项的准备来看,小小的栖凤村确实是花了大功夫和心血的,以此也可以见栖凤村对凤神祭典的祭祀程度。
陈大娘将礼服放置在薛青怀中,轻轻推了推薛青的肩,快去屋中换上吧,妆娘还在等着呢。
还要上妆?
薛青刚迈开的脚步顿住了,他偏过头看向正用帕子捂着嘴偷笑的陈大娘,杏眸微睁。
先去换上吧。
没有正面回答薛青的问题,陈大娘只是再催了催,只是眼中流露出几丝打趣来。
薛青无奈地点头,但是还是无法忽视掉边上人的目光,他转头看向在边上一脸凝重地盯了他许久的二蛋。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薛青只知道昨天二蛋有来他们房门口送解酒汤,但他当时赖在床上耍酒疯,并未真切见到二蛋。
而今日是凤神祭典,二蛋也难得出了房门。
只是他看起来和往常不大一样,二蛋一直躲在陈大娘身后沉默地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观察模样。
听到薛青的问题,二蛋摇了摇头,往后又退了几步。
怎么好像他是洪水猛兽似的?
薛青无奈地抱着衣服,走向里屋先将礼服换上。
他关上房门,将这件礼服展开,不知怎的,如今仔细看才发觉一些不对来。
虽然这礼服确实美丽珍贵,但与薛青印象中的那些嫁衣的模样实在有些想象,还是新娘穿的那种。
估计栖凤村确实没有男子担任凤女的先例,所以这件礼服的腰部也习惯地收的很窄。
薛青盯着紧窄的礼服腰部,动作顿了一顿。
他真能塞进去吗?
罢了,薛青将前面的顾虑抛之脑后。
先试试吧,而且就算是这礼服女式的又如何?
古人有云,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果然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之前的他了。
薛青默默抹了一把脸。
想到曾经在无双说穿习惯了就好了的那时,他还惊恐万分无法理解。
没想到,果然还是当时的他太年轻了。
如今的薛青无所畏惧,他毫不在意地脱下外衣,正要将这件礼服换上,却在不经意地对上了一双圆润的小黑眼睛。
薛青:
他穿衣的动作停下了。
啾?
被薛青脱下的外衣盖住小黄鸟从衣服堆中钻出脑袋,无辜地盯着薛青。
仿佛不知道薛青怎么不动了。
这小东西什么时候进来的?
昨天啾啾因为自己被薛青和法海关在门外的这件事生了薛青法海两人好大的气。
跟着二蛋十分有离家出走的架势。
然而直到近天黑时薛青才想起这只被自己抛到脑后的小黄鸟,这才赶紧出门去寻。
最后还是询问二蛋,他和法海两人才在鸡窝找到了成功混入鸡群的小黄鸟。
彼时小黄鸟已经在鸡窝称霸,在薛青和法海赶到之时,这只小小一团的毛绒绒正杵着两只鸟爪站在大公鸡的背上。
它正神气无比地指挥着那只曾经在薛青手下落败的大公鸡东走西走,而那只大公鸡也全然不见往日的骄傲模样,十分恭敬地听凭小黄鸟指挥。
啾啾啾啾!
敏锐地发现站在鸡窝外的薛青和法海两人,小黄鸟生气的从大公鸡背上跳下。
转身就迈着爪子朝着背向薛青和法海两人离去。
哪怕最后薛青温柔哄了炸毛团许久,用手掌捧着小黄鸟回了房间,啾啾也没有消气,始终以圆滚滚的鸟屁屁示人。
昨日薛青的蛇尾等到雄黄酒的酒劲完全消退才得以完全收回,那时薛青才慢慢从法海的怀中退出来。
等到他离开法海怀中之时,薛青的身上已经全是淡淡的檀木香,压过了他原先身上的酒味。
若有人靠近闻了闻,必能一下发现薛青和法海定是厮磨了许久。
此时想到与法海亲昵的触碰和昨日自己丢人的表现,薛青的耳根忍不住热了一点。
他也不想那样的,薛青为自己找借口。
都是蛇尾巴先动的手。
是蛇尾巴把和尚牢牢地绑在那,不肯让和尚离开自己半步。
只是
薛青默默叹了口气。
察觉自己心意之后,薛青总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往日那些他觉得正常的接触,都让他此时感到真切不自在来。
时时提醒自己心中的那些小心思。
他只敢紧紧将自己缩到壳中,将这点隐秘的爱恋连同柔软的蚌肉一起关在坚硬的外壳内,仿佛害怕别人识破似的。
自己怎么那么怂啊?
薛青在心中默默唾弃自己。
只是,并不是完全因为他不敢主动。
世人皆道灵隐寺高僧法海,身怀佛骨,深有佛缘,又得练纯阳功法,木石之心,至精至纯。
若潜心以修,必得大道,飞升入境。
他本应该是明镜高台之上不惹尘埃不染世俗的佛子。
而不是因自己这单方面的心思所困。
礼服上的鸾鸟图案在窗外斜入进的光线下隐隐流转着绚丽的金光,宛若下一秒就要飞跃而出。
薛青的手忍不住轻轻碰了碰鸾鸟衔着玉的鸟喙,柔软的指尖传来的是有些坚硬的金线触感。
下一秒,嫩黄色的鸟嘴戳上了鸾鸟图案,它用自己的小脑袋顶了顶薛青的手指。
小黄鸟就这样站在鸾鸟图案上,头顶那根长长的红色羽毛神气地竖着。
法海为了帮他度过发.情期,已经破了戒。
有法海这样一个朋友已经是出乎意料,幸之又幸,他又怎能用自己萌生的这种爱意,将这样的高僧再次拖下水呢?
薛青默默叹了口气。
他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孤单一人,认识了这么多的朋友已经足够了。
薛青这边伤春感秋完,终于继续换上礼服。
正要再褪下雪白的里衣,薛青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他转过头。
果然,那一团毛茸茸的鹅黄色小身影正安静地站在礼服上,鼓起的小翅膀就像叉着腰,一双黑曜石似的眼睛盯着薛青。
差点又忘了这只鸟了。
被这炯炯的难以忽视的目光盯着,薛青总觉得不自在,他放在衣襟的手顿住。
啾啾?
被抓起的啾啾疑惑地叫了两声。
它没等到薛青回答,房门打开,这只小黄鸟就被放到一直在门外等待的法海手上。
正要挣扎着从冷冰冰的和尚手中飞回到薛青身上的啾啾就看着眼前的房门被薛青关上了。
啾!
震惊的小黑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无情紧闭的房门几秒,默默转过脑袋。
在那双凤眸的注视下,小黄鸟不敢扑腾,安静如鸡。
这衣服因为是礼服的缘故,较平常衣物更为隆重繁琐,里三层外三层的。
还未穿过这种礼服的薛青花了一点时间分辨不同衣物应该穿的位置。
好不容易将里面的红衣穿好,但是看着手中的腰带,薛青又犯了难。
这个腰带与平日里所用的腰带不一样,是要从后头扣上的,这腰带像是与他作对似的。
薛青自顾自的捣鼓了许久还未将这个腰带扣好,反倒自己的额头上折腾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他无奈作罢,只得又朝门外寻求帮助。
法海此刻伫立在房门外,安分的过了头的小黄鸟安静地蹲在法海肩头,瞧着岁月静好,不见平时在薛青身上闹腾的模样。
而高大的僧人就像一个忠诚而又坚定的守卫,仿佛房门之后藏着他需要守护的什么珍贵的宝藏似的。
咯吱久闭的木门缓慢打开一个缝,从中探出一张清丽的少年面孔,隐约可见瘦削的脖颈,在阳光下就像雪一样的白。
和尚。那双杏眸看向沉默的僧人,可以帮我系一下腰带吗?
眼眸中是真诚的恳求。
嗯。
法海点头,他的手将小黄鸟放在地上。
在小黄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容地按上木制的门板,进了屋。
蹲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的小黄鸟看着面前再次禁闭的房门,啾?
见法海将门关上,薛青将手中红绸似的腰带递给法海,然后从容地转过身,将自己的背对着法海。
少年的背纤薄挺直。
为了方便法海帮忙系腰带,薛青还特地用手将自己及腰的长发撩到前头,几缕没顾到的碎发随意地散着。
因为还未系上腰带的缘故,他的上衣显得有些松垮,不经意露出领口处一点肌肤。
薛青看着另一人拿着腰带的手绕到他的腰前,将红绸覆上薛青的腰。
他能感受到法海就在他的身后,来自另一个人的存在感向来无法忽略,近到仿若只要他微微后退一小步,便能抵到和尚的胸膛似的。
虽然他看不到法海的样子,却已经能够想象出法海此时的模样。
定是微微垂着头,凤眸专注地看着,而他挺直的鼻尖就贴在薛青的脸侧,若有若无的触碰。
因为薛青能清晰感受到法海的吐息,温热的,轻轻的。
就像喷洒在他的心上。
他的后颈都要敏感地冒出疙瘩了。
轻缓的吐息将薛青的心跳也带得快速起来。
垂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蜷了蜷。
缠在腰间的红绸慢慢收紧,便轻易拢出一截细腰来,仿若不盈一握。
红绸在他的腰间绕了几圈,而后再次收紧。
就像套上了锁链。
不知法海怎么了,手中收紧的力度蓦地加大,薛青只觉得这一下让自己的腰勒的有些紧。
都快喘不过气,一时让他想起来欧式的那种束腰来。
嗯
薛青忍不住闷哼一声,他偏过头去看身后的法海。
太紧了。
他抱怨。
低垂着眸的僧人面不改色,低低地说了声抱歉,掩饰自己前面的一瞬出神,便将腰带扯得更松了一点。
终于得以喘气的薛青道:差不多了。
感受到法海他的身后用红绸绑了一个结,他和法海之间的距离也被拉开。
多谢。
薛青缓下乱蹦的心跳,转身朝法海道谢。
再这样下去,他估计心脏都要出问题了。
而顺着未被关紧门缝中挤进来的啾啾蹦到床上,试图叼起那件最为华美,刺绣最为繁复的礼服外衣。
无奈它的身子太小,反倒将自己翻了个底朝天。
注意到啾啾动作的薛青哭笑不得,看样子这只小鸟是在催他快些穿上这件。
此时穿好了里衣,这件外袍穿起来就轻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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