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37)
他捡起那把瑞士军刀,旁边倏然传来女人清冷的声音:祈宴,别再犯傻了。
女人轻叹了口气,爱是多么廉价的东西啊,不值得。
到底发生了什么?祈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快点动手。孟叙白没了耐心,朝他举起枪支,却在这时,一枚子弹划过半空,从裸露的窗台口飞了进来,正好打中孟叙白的手臂,枪支离手,滑到半米远。
电光火石间,祈宴朝他开了枪,被孟叙白预判到并及时躲开了。
对面楼已经埋伏好狙击手,宁城省公安局在查清歹徒去向后就立刻出动,此刻已经在废弃工厂的周围布下天罗地网。
周围一片混乱,枪声四起,孟叙白见形势不妙,拖着受伤的手逃了。
祈宴把孟凌雪身上的绳子松开,发现她双手冰凉,纤瘦的身子一阵发颤,她也不过二十多岁,却已经经历了好几次生死攸关的时刻。
阿雪,我在。祈宴把她揽入怀里,安抚着她。
孟凌雪抓着男人的西装,猛然想起在昏迷时隐约听到那几个男人的交谈声,这栋楼里似乎还埋了炸弹:快走!
她急呼了声,祈宴拉着她冲向楼梯。
然而还没跑出楼,耳边一声巨响,热浪汹涌过来,翻飞的砂石土砾迷了人眼,孟凌雪被人整个包裹在怀里。
她嗓音轻颤:祈宴。
别哭了。
别哭了。
清宁二中附近的漆黑小巷,几分钟前还如火如荼的群架进入尾声。
孟凌雪的狐朋狗友中有个女孩,因着借高利贷被上门讨债和骚扰数回,一旦报警将会面临巨大的报复,她于孟凌雪有恩,不能不帮,双方约定好地方进行谈判。
哪知在他们到达之前被人截了胡。
障碍被那人提前清除,她们不费一兵一卒。
那人是祈宴。
可斩草必定要除根,于是他用了最极端的方式。
修长如玉的指缝间不断渗出鲜血,孟凌雪凝着他腹部染红的白T,恐惧笼罩着她。
祈宴她泪流满面,想碰他又不敢碰她。
别哭了。男生唇色发白,想抬手去擦女生眼角的湿润,最终无力地倒下。
不一会儿警车和救护车赶来,祈宴被推进了ICU抢救。
孟凌雪盯着那扇门,不知道想什么,走廊传来仓促混乱的脚步声。
她站直身,眼眶通红地看着祈母:阿姨,对不起。
祈母气得唇瓣发抖,用尽力气挥了过去,厉声质问:你是不是要把他毁了才罢休?!
好在那刀刺的不深,祈宴脱离危险。
连警察厅的局长都来了,祈家还找了最好的律师辩护,即使对方因为祈宴受了重伤,也被判定为正当防卫。总之,有祈宴的家人出面,再复杂再难办的事情也变得简单了许多。
地头蛇被处理得一干二净,孟凌雪面临的潜在危险不复存在。
那段时间正好是高考结束后不久,也是她和祈宴因为某些小事冷战的第五天。
孟凌雪曾让人把保镖引开,偷偷进病房看过他。
离祈宴出院的日子越来越近。
出门前,孟凌雪穿了件碎花短裙,还画了个精致的淡妆。
明媚漂亮的女孩提着一个小礼盒是她认真跟着视频,亲手做成的蛋糕,上面还用草莓酱上写着几个字:祈宴,我们和好吧。
生平第一次进厨房能做成这个样子,孟凌雪很满意。
然而还没走到医院,孟凌雪就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
视频中是祈家和苏家在高级餐厅吃饭的场景,气氛和谐,仿佛是一家人。
祈宴就坐在其间,看不出来是大病初愈的样子,眉眼清隽平静。
苏千云笑得很甜,似乎在和他交谈。
孟凌雪咬着唇,立马拨通那个熟悉的电话,与以往的秒接不同,她等了许久,对面才传来男生低沉温和的声音:阿雪?
祈宴,你在哪儿啊,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阿雪,我还在医院,我一会儿给你打电话,行吗?
好。
挂完电话没几秒,那个陌生的电话又发来一段短视频,是祈宴离开餐桌后躲在柱子后面接电话的场景,与刚才发生的一切完全吻合。
蛋糕盒子砸在地上,草莓酱混着奶油,凌乱成一团。
周围的DJ乐震耳欲聋,灯红酒绿,鼓点喧嚷。
女孩画着烟熏妆,在卡座上晃着酒杯,面前放着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几分钟前,她才给这个号码发过一条信息:祈宴,我们分手吧。
过了会儿,孟凌雪直接把这个号码拉黑。
夜色渐深,酒吧喧嚣,那个陌生的号码又给她发来一个视频,尺度很大,放作平时,孟凌雪会以为他在恶作剧,然后拉黑。可白天发的东西那么真切祈宴骗了她,还和她最讨厌的人在餐厅吃饭。
孟凌雪被酒意醺得头昏脑涨,一眼就认出视频里那对缠绵的男女是祈宴和苏千云,那一刻愤怒、失望涌上心头。
等理智回笼,她已经站在那个号码给的酒店房间门口,孟凌雪的手放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有推开。
里面传来不堪入耳的喘息声,她心脏抽疼,痛不欲生,抬手触到面颊,掌心一片湿润。
偏偏脑子里冒出许多和祈宴的回忆,甜蜜也好,苦涩也罢,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最后几幕是祈宴被推进ICU的场景,祈母厉声质问她:你是不是要把他毁了才罢休?!
祈家和苏家是世家,或许他们已经在商讨着订婚,而她像一个被蒙在鼓里小丑。
撇开她和苏千云的个人恩怨不谈,苏千云是大家眼里的校园女神,名列前茅,家境优渥,自出生就拿着公主剧本,也是私底下提到最多的和祈宴最般配的女生。
不像她,只会一直闯祸,还有一身坏脾气。
原来真正的喜欢上一个人,会比较,会自卑,会患得患失。
孟凌雪松开门把手,她决定放下。
然而转身时,肩胛骨一痛,她被人捂住嘴拖进了某个房间。
他们看着孟凌雪露出了猥琐的目光,扬起油腻的嘴角,一步步靠近,孟凌雪不断往床角缩,纤细的脚踝被粗糙丑陋的手拽住,短裙往上缩,露出了安全裤,大腿白得刺眼。
她不断尖叫挣扎,他们就用烟头烫她的腿,迫使她安分下来,孟凌雪浑身发抖。
疼痛、绝望、恐惧、无助笼罩着她。
一声巨响传来,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男人身形高大,是几分钟前从酒店门口开车路过的傅瑾瑜,他看到孟凌雪慌慌张张走进酒店,他不放心便跟着走了过来,走廊上发现她掉的口红。
看到眼前这一幕,他紧紧闭了下眼,心疼又愤怒,他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他发了疯似的揍人,发出兽类般愤怒的哀鸣。
傅瑾瑜脱下西装把女孩裹进怀里,抱着她离开了酒店。
最终那群人被傅瑾瑜弄进了监狱,孟凌雪被他安置在他位于市区的一处房产。
即使那群流氓混混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可也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伤害,不论是心理医生还是私人医生,没有任何人能让她开口说话。
她最喜欢做的事,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飘窗上,盯着蓝天白云和日出日落。
傅瑾瑜叹了口气,把门关上。
那天晚上,他应酬完回来,听到浴室传来滴答的水声,喊了几声没人应,他把门撞开,发现孟凌雪躺在浴缸里昏迷不醒,地上是一盒空了的安眠药
头部CT扫描存在颅内血肿,需要进行手术治疗。
孟凌雪眨了下眼,视线中晃过几个模糊的人影,紧接着是白色明亮的手术灯,再然后她陷入了昏迷,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再次醒过来时,小贝就坐在病床旁,姐,你终于醒了!
她按铃叫来医生,医生给孟凌雪做了个全身检查,确认无恙后又叮嘱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孟凌雪身上穿着干净的病号服,一张小脸苍白似雪,明显消瘦了许多。
她醒来后,盯着虚空怔愣了会儿,然后扒拉下裤子,看大腿根处的烫伤痕迹。
这是个单人病房,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小贝被她的举措吓了一跳,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放到孟凌雪额头:呜呜呜姐你说怎么偏偏伤到了脑子呢。
祈宴呢?孟凌雪额角黑线。
祈总也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还在ICU躺着。
在小贝的惊呼声中,孟凌雪扯掉针管,翻身下床,带我过去。
小贝犟不过她,为难道:可是姐外面守着警察。
任谁都没想到,孟叙白在工厂的负一楼提前准备了逃生通道,他从下水道溜走了,不过他手上中了弹,逃不远,公安局在宁城进行着地毯式搜索。
同时,为了保护受害者再度被袭击,市局安排了警察保护。
没一会儿,有人来做笔录,孟凌雪答应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也是通过警方才知道,祈宴在她的手机里装了微型跟踪器,这才率先一步到达她被绑架的地方,阻止了事态恶化。
做完笔录,孟凌雪提出要去看祈宴的需求。
警方答应了,就站在几米远的地方守着她。
病房里各式各样的仪器滴答运作着,男人了无生气地躺在病房上,周身都插着管子。
他又因为她受伤了。
孟凌雪别开视线,眼泪跟掉线的珠子似的,狠狠砸在地上。
在小贝眼里,孟凌雪一直是坚强独立的形象,从来不会把脆弱的那一面展露出来。
她安慰道:姐,你别担心,祈总体质比一般人好,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而且医生说了,那些致命性伤害都通过手术抢救过来,祈总今天就能转移到普通病房。
回到病房后,孟凌雪一直在想苏千云的话,和梦里面的事儿。
有好几个夜晚,她都从梦魇中倏然惊醒,后背冒着冷汗,盯着苍茫的夜色陷入极致的孤独和无助。
护士惊叫了声,守在门外的便衣警察推门而入,
躺在病床的小贝尴尬一笑。
有些答案需要自己亲自去寻找,不然一辈子都个迷。
孟凌雪走进写字楼,电梯稳稳停在二十五楼,这层楼新开了一家私人心理诊所,据说是美国一家口碑极好的心理诊所的分会所。
她预约了最好的心理医生,走进房间后,取下墨镜和口罩,坐在医生对面的沙发上。
百叶窗透进来的光洒下一片阴影,房间里很安静。
我梦见了一些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连身体上也能找到经历过的痕迹,可是我完全没有印象,但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又很真实,心脏像被狠狠揪住,让人绝望、无助、痛不欲生
面前的女人努力措辞,她很怕别人以为她疯了,连她自己也觉得无比荒谬。
医生耐心地倾听,最后让她坐在躺椅上,脑袋上套着高科技精密仪器,大概一个小时后,心理医生重新坐在她对面,手上捏着一份新鲜出炉的检查报告。
孟小姐,您听说过催眠可以消除人的记忆吗?
第51章 深情
两个便衣警察看着走廊尽头的人, 连忙上前,孟小姐。
面前的女人抬眸, 即使生病也难掩眉间的清绝。
你没事吧。其中有个年轻警察红了脸。
没事, 给你们添麻烦了。她平静地说完,走进病房。
钻进被窝,浓重的疲惫感侵袭全身, 她蜷缩起身子,像是把自己狠狠拥抱。
心理医生说,她脑子里有被深度催眠的痕迹。
也就是说那些不堪入耳的喘息、那群流氓痞子的奸笑还有她曾服用大量安眠药试图自杀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而这些记忆都被催眠抹掉了,只有人在压力极大, 过度劳累的状态下,才会激起回忆。
那么这样就解释地通了, 孟凌雪脚不沾地赶通告的那段时间, 为何尤为频繁地做这个梦。
夜已深,病房里亮着一盏微弱的灯,男人安安静静地躺着, 呼吸轻微可闻。
孟凌雪伸出手拂过男人剑似的眉宇, 即使是昏迷, 那眉头也微蹙着, 他在苦恼什么, 在后悔自己曾经犯下的错吗?
她指尖碰了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最后划过他凸起的喉结
她的眼神流露出悲伤和不舍,想把他身上的每一寸肌理都刻入脑海,她多么希望那些事情都不曾发生过,而她喜欢的祈宴还是干干净净
男人的眼皮动了动, 星子般闪烁着微光, 唤了声:阿雪
嗓音嘶哑破碎, 匿着千万般复杂的情绪。
孟凌雪指尖微颤,有一瞬的慌乱。
她怕自己的心软无处遁形,再次给别人肆意妄为的机会。
偏偏她要顾忌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祈宴。
你别说话,我想安静地靠会儿。
孟凌雪别开视线,趴在他的床边,竭力掩饰眼角的晶莹。
祈宴乖乖地嗯了声,手掌轻抚着她的后脑勺。
这个城市这么大,她太孤独了,没有祈宴的日子会是怎样的,那肯定无趣又煎熬。
孟凌雪比他先一个周出院,经常忙完工作,就带着阿姨煲好的鸡汤来医院看他,体贴备至到祈宴以为她换了一个人。
可他们是夫妻,这样子又无可厚非。
祈宴沉浸在这般朴素的温馨中,以至于他忘记了孟凌雪在那个废旧工厂里,看他时那冷漠失望痛心的眼神。
没多久,祈宴出院了,原因无他,他想尽快回去陪孟凌雪,和她一起过一屋两人的日子。再者,他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它像根刺一样埋在心底,尽管棘手也得尽快解决了。
他出院这天,想给孟凌雪一个惊喜,便没告诉她。
梁特助充当他的司机,一路上不知道看了后视镜多少遍,祈宴沉声道:梁特助,有话直说。
梁特助左右权衡了下,还是觉得保命要紧,极其含蓄地回应道:额,老板,您一会儿回家就知道了。
祈宴摸出手机,心想莫非是阿雪知道他要回来,所以特意准备了惊喜。
男人又把手机放回去,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梁特助无声地叹了口气。
车子到达别墅,助理把行礼搬进屋子。
阿雪?祈宴走进屋,佣人在客厅打扫卫生,见到祈宴恭瑾问好,只是神色各异,欲言又止。
祈宴有种不好的预感,径直上楼前往主卧,推门而入,衣帽间和化妆台上只要是跟孟凌雪有关的东西都没有了。
怎么回事?男人的眉间笼罩着一抹寒霜,眸子里是化不开的疑惑和不可置信。
夫人说她去朋友家住了。
祈宴拨出那个置顶的号码,显示无人接听,他捏了捏疲惫的眉,只能跟孟凌雪的助理发条信息。
午休完,孟凌雪一行人往地下停车场走。
小贝悄悄往四周看了看,自从上次发生那事后,小贝对这个停车场都有了心理阴影,她躲在孟凌雪身后,捏着包包里的防狼棒,老神在在道:方姐,真的有警察在附近保护我们吗?
方姐:一路上你问了快十遍了。
小贝:人家这不是惜命吗,不过说真的,凌雪姐,按理说你住祈总那儿会安全很多,为什么要搬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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