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石录(31)
盛在骨瓷小碗里的元宵白白嫩嫩,卖相讨喜,闻海边吃边问:怎么回来这么早?
提前结课了。柏云旗没戴手套,一路赶回来手冻得发麻,捧着带有余温的骨瓷碗暖手,回答既坦然又模糊省去了他请假没去结课典礼的事。他隐秘地观察着一周未见的闻海,目光在升腾的雾气中氤氲而柔和,您吃晚饭了吗?
还没,闻海接过柏云旗手中的空碗,你想吃什么?
柏云旗见他神色困倦,说:我去做
你先去洗个澡。闻海打断了他的话,洗完过来帮忙。
家里的厨房不是开放式的,老式抽烟机苟延残喘不利索,闻海担心油烟味飘出去,一般做饭时都习惯闭着门。
他没换下准备扔进洗衣机的制服,在外面松松垮垮套了个围裙,后面也没系带子,奇怪地混杂着职业感和家居感。
倚着门框从门缝里偷看的柏云旗盯着那修长的背影,视线落到闻海精瘦的腰身上,不禁想:操,我有点想抱住他。
他原本虽然对男女都没提起过兴趣,但日常说服自己别和那疯婆子同归于尽时,偶尔还是会设想如果自己以后足够幸运,应该是可以找个不嫌弃他的女孩子共度一生。如今这个美好的理想突生变故,但由于破罐破摔惯了,这位对自己这个变化如魔似幻的性取向接受得还有点坦然私生子这过街老鼠般猫嫌狗厌的名头他都担着了,好像也不差一个同性恋的头衔再来添根柴。
而面对如此变化无常的人生,这位居然还可以毫不免俗地跌入温饱思淫/欲的世间定理。
后脑勺长眼的闻海很快发现了在门后藏着的柏云旗,回头往门缝看了眼,怎么了?
柏云旗顺势推开门,表情动作都十分正经地走了过去,我来切菜吧。
说完他不等闻海反应,欺身上前从他身后接过了菜刀,低声嘀咕了一句:大过年的您又喂兔子。
不知怎么,闻海感觉这位一周没见和之前又有点不一样好像是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两人身高相仿又离得太近,身后人湿热的鼻息正好不疾不徐得喷在了他比较敏感的耳垂弯得很有节操的闻海同志难免有了生理反应,脊梁骨泛起了一阵微弱的酥麻感,起了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他心虚地挪开了半步,端起菜盆里的胡萝卜去洗,解释道:以为你不回来吃饭,就没买东西。
柏云旗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人的色|欲熏心,他刚刚站在闻海的右侧,左手借着拿抹布的姿势往左侧探去,那姿势就好像他把那人箍在了他的两臂之间。趁着闻海挪开时,他动作自然地收回了手,不动声色道:您是不是真准备出家了?我帮您想个法名吧慧海就挺好的。
闻海:
不是好像,是这小兔崽子真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闻海把洗好的胡萝卜放到案板旁,背靠着料理台,明目张胆地欣赏着柏云旗
除了卫生间和厨房,房子里都装了地暖,能一年四季穿短袖乱晃荡,大概是觉得有点冷,那人穿着燕婉给他买的一条棉麻长裤,在白T恤外面套了件毛衣开衫,方便干活袖子挽到了小臂上侧,微湿的头发垂在眼前,随着他专注的动作微微晃动。
闻海虽然不是外貌协会的正式成员,但毕竟种族还是被划分到愚蠢的人类之中,爱美之心源于远古而来的天性,他难免被这俊美隽秀,如云如画的眉眼打动了那么一下。
柏云旗突然转过头,表情有些茫然:怎么了?
沉迷美色的闻海被抓了个正着,高深莫测地咽了口唾沫:没事你把菜刀放下再说话。
素菜不费事,很快就准备开火了。
闻海边开抽油烟机边问道:明天开学,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没什么要收拾的,估计回去要补的卷子不少。柏云旗就着洗菜池洗手,眼神从手背上细密的伤疤一扫而过,随后甩着手上的水珠,重新泛上了笑意,不过抄一抄还是很快能赶完的。
锅底残留着几滴水,混在油中加热时砰砰作响,闻海哦了声,随口道:你是不是忘了《古文观止》的事了?
柏云旗:
他是没忘,但他以为闻海已经忘了。
闻海:你这次期末语文考了多少?
至少及格了。
嗯。闻海晃了下炒锅,不阴不阳地应了声,是出息了。
这怎么听着是损我呢?柏云旗心想。
他这次没赶上期末成绩出来就去了集训,后来是柯黎凯发短信把成绩告诉了他总排名第六,理综和数学都是第一,英语第四语文92,擦着及格线低空飞过。
好像欺负这小孩就能让自己刚刚的反常变成个转眼就忘的玩笑,闻海淡淡道:差了两个星期的翻译,下周总共三篇一起交了离远点,小心油溅你身上。
带子没系好。柏云旗神出鬼没地漂到闻海身后,把他身上围裙垂在两侧的带子打了个歪七扭八的蝴蝶结,语气隐隐像是在卖乖:我知道了。
他没说他是知道了闻海的前半句还是后半句,只是轻轻笑了声。
温热的气息扫过后颈,闻海手稍稍一哆嗦,锅铲险些掉进锅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祝周末愉快。
第40章 忙碌
脱离大部队一个月之久的柏云旗回归学校是件大事, 刘新宇和柯黎凯两个王八蛋为此特意准备了一番,在中午把日常趴在桌子上补觉的当事人劫持到了食堂,由可爱大方的孙淼同学主持AA制吃了顿午饭。
饭前, 孙淼女士热情洋溢地向柏云旗宣读了这次期末老娘考了第一语文130啦啦啦啦啦的祝福词,与会人员刘新宇和柯黎凯热烈鼓掌,感动的泪水和幸福的笑容交织,汇聚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莫名其妙被拉来的柏云旗:
一顿饭的过程中,柏云旗具体了解了自己并不怎么关心的几件大事。
首先,刘新宇和孙淼两个棒槌终于迈过了哎呀其实我和他/她不熟的尴尬期,正式迈入了让旁人高呼在一起在一起的暧昧期。
两人为了最后一个灌汤包抢来抢去, 随后又让来让去, 终于让看得牙疼的柯黎凯占了便宜, 结果这位包子还没吃完就迎来男女混合双打的豪华待遇。
其次,柏云旗同学的大名和照片出现在了一中的高三光荣榜上,但由于年级前十被叫去拍照那天他不在学校, 吴广铭只能从他的学籍档案上扫描出一张证件照交了上去, 那张照片是柏云旗高二时拍的, 其气质形象大致介于戒毒人员与少年犯之间, 但由于他的五官太他给面子, 那张证件照上眉宇间近乎死气的阴郁被硬生生扭曲成了病态美。
加上排版时每个人的名字都是用行楷印出来的, 柏老爷子亲赐的云旗二字和那张死了全家的脸产生了化合反应,竟然产生出一个什么书香世家之类仙气缥缈的名号。
书香世家?柏云旗咬字颇有玩味地重复了一遍,眉脚一抽,有点同情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三个人注意到他讥诮的神色,识趣地没接话。
最后这件事, 不是几个人在饭桌上的玩笑, 是刘新宇偷偷告诉他的柯黎凯的男友订婚了, 和女的。
柯黎凯据说已经知道这事小半年了,但不知道是从哪儿学过来的犯贱,一直在和那男的软磨硬泡地拖着不愿意分手,直到一星期前,那男的把订婚请柬给了柯黎凯,终于给两人的感情写了个欢天喜地的结局。
可笑的是那请柬还不是送给柯黎凯的,是用来让他死心的一张空白请柬。
那位仁兄得多个是东西啊。
重点是咱柯总还不死心你知道吗?刘新宇提起来都糟心得一脸烦躁,往柯黎凯空荡荡的位置上扬扬下巴,八成又逃课去找那傻逼了。
柏云旗手里的中性笔在指尖打了个转,不知道以自己的身份立场该怎么评价这种破坏婚姻家庭的问题。
刘新宇叹了口气:我他妈要是他爸早大耳刮子抽他了。
你抽了吗?
没啊。
可惜了。柏云旗盖上笔,把桌子上的一摞东西随手往左边的空座位上一扔,起身去接水,下次有机会记得把我那份也抽了。
刘新宇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发现是摞空白的英语卷子。
可惜柯黎凯已经沦落到众叛亲离的地步了仍是死不悔改,直到见了黄河撞了南墙,心如死灰头破血流后才学会放手俩字怎么写。
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高三下学期开始学校就取消了月考,改成了所谓的周测,学生们周一到周五上课复习讲周测卷子,周六周日统一考试,到了下一周,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循环。
人长期生活在单调的生活中很容易失去时间概念,特别是家里还住着一个日常周末加班的闻海,柏云旗只觉得周一过完就成了周六,这周的周末还没过去,下星期的周测卷子就发到了手里,这边的姓名栏刚刚写好名字,没回过神成绩栏上也被填上了字。
方蕙女神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地给两人开和高考无关的小灶了,只是每周给柏云旗和孙淼两张卷子和一篇文献,让他们有不会做看不懂的地方过来问自己。
孙淼厚着脸皮一天跑三次柏云旗的教室借着和人讨论宇宙的终极究竟在哪里谈恋爱,每次讨论不过三句就跑去给刘新宇讲题,两人讲着讲着话题就歪到了天涯海角,回回都能从这里求导公式没写对啊跑偏到那晚上一起去吃八窗口的盖浇饭吧,把偷着拿平板看电影的柯黎凯和想睡觉的柏云旗烦得不行,恨不得烧死身边那对腻腻歪歪的狗男女。
但没办法,刘新宇那十八年没开过窍的榆木脑袋竟然在费洛蒙的催化下开出了花他成绩单上向来一滩死水的数学和理综起了丝波澜,虽说只是个小小的浪头,但也足以鼓舞人心。
看在见证了奇迹的面子上,两人也只好捏着鼻子忍了。
至于闻海
因为多了别的心思,柏云旗开始有意无意留心着一些对方生活的小细节,也由此发现了那人身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公子哥风范,但倒也不是那种穷奢极欲的讲究此人既然敢于在一色雄性生物的警校就读入住,并曾常年在穷乡僻壤、深山老林里摸爬滚打,想必是可以十分不拘小节的。
但其实仔细回想,就算此人忙到两眼一抹黑,回家倒头就睡的地步,柏云旗也没见过他胡子拉碴,满头茅草窝的样子,工作时间穿制服时严守风纪风貌标准,平日里穿便装虽然颜色基本局限于黑灰深蓝三色,但也必定是搭配得当、熨烫整齐的,而且通常此时,他身上就会出现那股混杂着檀木和烟草叶的男香。
他就像个打扮精致、招蜂引蝶的花花公子,却又自带着拒人于千里的漠然,落在旁人眼里,却又变味成了无人问津后的落寞。
可惜这花花公子近期不仅多时未曾上岗,并且有了灰飞烟灭的趋势,原因无他市里又出了大案子。
这次没直接杀人,是起恶性抢劫案,被拽走了包的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老人家一辈子省吃俭用,捐建了五所希望小学,每月定期去市福利院做义工送礼物,这回是在去银行给一个贫困大学生汇款的路上被拦路抢劫的,包里装了五千现金和两张信用卡,还有就是一些被资助的大学生给老人家写的信件和明信片老人家气不过,让儿女陪着报了案,可惜结果出了警局还没回到家门口犯了心梗,当即驾鹤西归,一声去也。
本市的媒体和网络热搜事发两小时就开始了连环爆炸,不久就闹到了省里并有传遍全国的迹象,老人家的门口不到一天就拥挤了几百人,一部分是老人家生前资助过的孩子们,另一部分就是自发来悼念的网友,这其中真心哀悼的不少,但也不乏来看热闹的,把老人家住的那个两居室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就变成了清贫寒窟,民愤掀起了几层巨浪,连带着当地警局和老人家的儿女们一起遭了秧。
被勒令限期破案后,闻海半路放下送去上学的柏云旗就调头压着市区限速线赶到了办公室,从此三天两夜没回家。
本来临时起意激情作案的拦路抢劫极为难办,老人家的记性和眼神也比不上常人,如今撒手而去留下份体貌特征描述模糊的报警记录,一众刑警只能把希望寄于那条街道东西南北出口的几个摄像头,和可能存在的目击者。
看了起码十遍监控录像,走访调查了附近的几十家商户后,他们终于把笔录中那句个头中等,穿了件深色外套(光线太暗,老人家没看清是什么颜色,只记得是深色),半张脸带着口罩,看不见发型,带着衣服兜帽变成了几个实打实的嫌疑人。
兜帽可以卸,口罩可以摘,来来往往的人要不忙着偷生要不忙着等死,谁也不关心谁为何神情匆匆,面色紧张。只有一个报刊老板说自己隐隐约约记得有个小伙子在自己这里买了包烟,貌似是从一个女款手提包里掏的钱,可惜他也说不清那人长什么样,只记得人后来去了公交车站,
于是方队长和闻海又带人去公交公司查了行车记录表,确认当时可能是628路、467路或者K98路公交车,一队的人分成三拨挨个站点查监控,走访附近,开始了新一轮枯燥而又似乎无望的调查。
在双眼通红的盯着监控录像,终于在628路一个中途站下车后一百米外的摄像头里看见那个被抢的女士挎包时,连闻海都忍不住和在一旁乱蹦乱跳的柴凡文击了下掌。
有了明确目标,一切调查都按下了快进键,办案经验丰富的几个人很快领着警员们分头行动,该查监控的滴了眼药水继续盯着屏幕,该去安抚家属情绪和媒体扯皮的整理仪容仪表,该去走访调查的去停车场开车实在熬不住的就凑活着大办公室的沙发和地板打个盹。
锁定嫌疑人,实施抓捕,在嫌疑人家中发现剩余的赃款并在其所住的小区垃圾堆里发现老人家的挎包,至此那块重如泰山的大石头才轻如鸿毛地落了地。直到破案的消息见了报上了新闻,一切完全尘埃落定后,刑侦队一行人才披星戴月地撤出阵地。
在压力较大的情况下将近六十个小时没睡觉,闻海的精力和体力都接近透支,整个人的神经反应在迟缓的运行中濒临麻木失调,别人叫他名字都得过个两秒才有反应。补了几个小时觉的方队长看他那样根本不敢让他自己开车回家,亲自把人送到家门口,看着闻海还知道拿钥匙开门给自己告别才勉强放下心。
闻海进门后走了几步就直接摔在了沙发上昏睡过去,听见开门声时,他才强撑着把自己从坐垫上撕起来,坐直和下了晚自习回家的柏云旗说了几句话。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除了惊喜之外不知怎么有点难以置信,他隐约记着对方好像提起了什么期中考试,没说几句就催自己赶紧去睡觉接着他就没什么意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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