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将军不装了(双重生)(12)
皇帝笑了笑,另启一本奏折开始翻阅。
也许吧。
北武国此次来的使者是由他们四皇子带队,你去东宫传话,到时让太子去迎接。
今日你办事不力,自去领三十杖责罚。
是。
内侍诚惶诚恐地磕头应下。
皇帝又拿出放在一旁的书信。
北武国皇帝的亲笔信中,曾隐约透露想通过和亲来增进和稳固两国关系。四皇子来大启,许是为了此事。
皇帝沉默思忖着,心下有了打算。
*
夕阳西下。
暮色逐渐笼上四方大地。
比起平常,江殊澜今日从将军府回来得要早些。
江殊澜和临清筠一起用晚膳时,叶嬷嬷面色凝重地来找到她,说江柔派人把荷雪的尸体送到了公主府门口。
江殊澜没了用膳的心思,和临清筠道别后便匆匆赶回了府里。
荷雪现在在哪儿?甫一在正殿落座,她便沉声问邢愈。
邢愈还未开口,叶嬷嬷先出声提醒道:殿下,您还是别看了。
为何?
叶嬷嬷不愿殿下伤怀,却也只能如实说:荷雪浑身是伤,没有一处是好的。
江殊澜心里一紧,立马追问:怎么回事?送荷雪回来的人是怎么说的?
回禀殿下,那几名侍卫说荷雪潜入了云月公主府,偷盗财物时被人发现,是在仓皇逃跑时失足摔死的。
邢愈道。
把荷雪带上来。江殊澜以手扶桌,指尖因为过于用力已经浮现白痕。
江殊澜虽遣了荷雪离府,却也让人给她留了银钱,她不至于落魄到偷盗的地步。
况且云月公主府守卫森严,荷雪一个弱女子怎能轻易潜入?
分明是江柔故意为之。
两名护卫把荷雪的尸体抬了上来。
江殊澜握拳好几次又犹豫着松开,才终于定神揭开了遮盖在上的白布。
只一眼,江殊澜眸中的所有情绪便凝成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无声浸没于衣料里。
荷雪的头发被剪得极短而凌乱。那张她无比熟悉的脸上已经没了丝毫血色,还遍布深可见骨的割伤。
稍往下些,颈间的鞭痕和淤青缀连在一起,她身上的衣料也破损严重,血迹斑斑,只是堪堪蔽体。不难想象衣服底下会有多少伤痕。
这绝不会是失足摔出来的,荷雪死前经历了种种折磨。
江殊澜不忍再看。
叶嬷嬷,安排人将荷雪安葬了吧。
是。
邢愈,你去查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殿下,您回来之前卑职已查明,荷雪是被人抓进云月公主府的。
邢愈拱手禀报道。
荷雪在公主府地牢内受过严刑拷打,中途从地牢中消失过一日。她心口处曾被发簪刺入,是致命伤。
送她回府的侍卫说,云月公主把此物转赠给您。
邢愈摊开的手里放着的,是江殊澜买给荷雪的珠花,此时已被血染透。
江殊澜沉默须臾,声音清冷道:
江柔的头发也不必留了,再把这个,置于她枕边。
江柔还不能死,但江殊澜要让她难以安眠,每晚都想起自己杀过的人。
还要让她知道,江殊澜可以悄无声息地取她性命。
她可千万千万,别放松警惕。
卑职遵命。
江殊澜以为荷雪会拿了那些钱开始新的生活,却没想到她们会在此番场景下再见。
看来江柔当真恨极了她。
父皇崩逝之前,江柔常待在江殊澜身边甜甜地唤她姐姐。
知道江柔喜欢在宫里玩,江殊澜便常留她在宫中和自己同吃同住。若是得了什么好看好玩的东西,江殊澜也常分给江柔。
虽并非一母同胞,江殊澜却也是真心拿江柔当自己的亲生妹妹对待。
前世江殊澜毒发后,江柔曾来她床榻旁假意难过实为炫耀。
那时江殊澜只以为是因自己守孝期间少与人来往,加之江柔喜欢上了范明真,姐妹情分才疏远了。
江殊澜生前,临清筠一直瞒着,不让她知晓当年给她下药的人是荷雪和江柔,也是担心她得知真相后会郁结难舒。
所以临清筠只是以荷雪推江殊澜去挡箭这件事为由将荷雪遣走。江殊澜离世后,临清筠才回京处理了江柔跟荷雪,为她报仇。
而这一世,许是因为计划败露,江柔毫不掩饰对江殊澜的厌恶。每每遇见,她脸上都是江殊澜不曾见过的气愤和排斥。
往事和眼前的场景交错着在脑海里出现,江殊澜有些哽咽道:嬷嬷,荷雪和江柔是不是
殿下,因果自得,荷雪有她自己因和果,云月公主也会有她的。
叶嬷嬷温声宽慰道。
自荷雪离府那日起,公主便不再碰她最喜饮的玫瑰乌龙茶。
如今荷雪在云月公主府惨死,叶嬷嬷不难想出其中关联。
若当日云月公主得逞
叶嬷嬷不敢想。
江殊澜沉默良久,才道:春分那日的宫宴,嬷嬷陪我一起去吧。
江殊澜还有事要做,仍有想护住的人。
好,奴婢和您一起进宫。
那儿曾经是殿下和先帝、先皇后的家,殿下也许会触景伤怀,叶嬷嬷不忍让她独自面对。
*
翌日清晨。
已经到了平日里去将军府的时辰却仍不见公主起身,叶嬷嬷敲了两回寝殿的门也无人应答。
叶嬷嬷很快推门进去,走近了才知道原来公主还睡着。
但近些日子公主总是早早去将军府,从不贪睡。
叶嬷嬷放心不下,悄声掀起帷帘,却发现公主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间也已沁出细汗,唇间还含糊地呢喃着母后。
她连忙用手探了探,果然一片滚烫。
叶嬷嬷立马出了寝殿,让府里新来的侍女去打热水后又叫了名护卫吩咐道:
快去请林谨太医来府上。
这会儿林太医应该已经看完将军的伤回太医院了。
叶嬷嬷还叮嘱他:再叫个人去将军府,告诉临将军,殿下病了,今日去不了将军府。
卑职遵命。
以往公主身子不适时都是先皇后亲自照顾,此时公主仍唤着母后,但先皇后已无法再陪在她身边了。
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还是因为一直没能得到先皇后的回应,叶嬷嬷听见公主唤了几声荷雪的名字,又转而不时喃喃着清筠这两个字。
荷雪的死果然给公主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叶嬷嬷拧了巾帕替她擦汗,心疼不已。
过了会儿,叶嬷嬷想叫人去换盆水,却看见临将军正站在寝殿外。
送信的人刚出发不久,叶嬷嬷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就好像他一直离公主不远似的。
将军。
临清筠沉声问:公主怎么了?
可能是染了风寒,但得等林太医来看过之后才能确定。
临清筠点了点头,径直迈步走进寝殿。
叶嬷嬷下意识准备拦他,又想到公主方才多次意识不清地唤将军的名字,便忍住了,只是安静跟上去。
作者有话说:
将军:澜澜生病了(心疼皱眉)
澜澜:我生病了,那岂不是可以趁机让他什么都听我的?(满眼笑意)
小作者:他本来也什么都听你的(笃定点头)
第二十一章
听闻荷雪死讯时,江殊澜脸上散不开掩不下的悲痛刺疼了临清筠的心。
江殊澜强打起精神离开将军府,临清筠放心不下,便暗自随她一起回了公主府。
他看见江殊澜因荷雪的死流泪难过,也看见她失神地坐在没有点灯的寝殿里,像是浑身的力气和情绪都被抽空耗尽了。
知道她难以入眠,为免被她发现,临清筠便只守在寝殿外没有太过靠近。
可此时看着江殊澜红透的脸庞和病中不安的神情,临清筠心里既疼又悔。
若没有顾及那些他其实根本不想遵守的礼仪与准则,早些到她身边陪着守着,他或许便能更早察觉,也不会让她一人在睡梦中难受不安。
直到林谨赶来,临清筠都无声地陪在江殊澜身边,不时帮她擦一擦额上的细汗。
叶嬷嬷在旁边看着,觉察出将军虽仍像平时一样镇定沉静,放在膝上的左手却用力紧握,不难看出他正隐忍着什么。
将军应也是心疼公主的吧。
待林谨诊过脉后,叶嬷嬷忙问:林太医,殿下怎么样?
林谨温和地问:殿下可是受了什么刺激?
自幼陪殿下一起长大的人死了,殿下伤怀了许久。
那便是了。林谨点了点头。
殿下近来应时常精神紧绷,昨日听闻故人死讯后心神骤然失宁,又适逢乍暖还寒时节,才病倒了。
微臣开副药方,嬷嬷派人去熬了每日让殿下服用三回,再让殿下好生歇息几日,便会好了。
有劳林太医。
叶嬷嬷离开寝殿去安排人熬药,临清筠才压着眉梢问林谨:你说她近来精神紧绷?
对。
从殿下的脉象来看,她最近应心有愁绪,担忧思虑过重。昨日殿下受了刺激后,心神便像拉紧的弦般骤然绷断,才病倒了。
林谨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临清筠,故意道:只是不知是何事或何人,能让殿下近来心绪难安至如此地步。
是他的伤。
临清筠眉间深暗,沉吟片刻,问他:我能做些什么?
让殿下心情舒缓愉悦,少忧少虑,神思放松即可。林谨顿了顿,才意有所指地继续说,汤药方面微臣会尽心,但此事或许只有将军能做到。
语毕,林谨收拾好药箱出了寝殿,留将军和殿下独处。
他并未撒谎,也觉得自己的话还算清楚明白将军需要做的,便是多哄公主开心。
只希望公主醒来后能念及他费心助她如愿,把那本古香谱先借给他看几眼。
当日他未在公主面前揭穿将军装睡的事,后来将军便派夏问给他送来了一本珍贵的香谱。
但林谨最想要的还是那本苦寻不得的古谱。若他真能找到,小师妹应会很开心。
*
药很快便熬好,但江殊澜一直未能清醒。
临清筠轻轻扶着江殊澜稍坐起了些,才端过药碗小勺小勺地喂她喝药。
慢慢把一碗药喂完,临清筠用叶嬷嬷备好的丝帕仔细替江殊澜擦了擦唇边,又让江殊澜重新缓缓躺下。
见公主已经喝完药,叶嬷嬷才低声道:将军,公主府被禁军围了。
临清筠眉梢轻挑,示意叶嬷嬷和他一起走得离江殊澜的床榻远些了才问:什么理由?
领头的人说昨夜云月公主府里进了刺客,云月公主险些遇刺,才和皇上请调了这些禁军全城搜捕。
有人声称亲眼看见刺客逃窜至我们府上,所以云月公主带了几百禁军过来,想进府搜查。邢愈带着护卫正拦在门外。
但禁军人数远超公主府的护卫,若正面冲突恐怕会把事情闹大,也许拦不了多久。
昨夜去云月公主府的人,可曾真的露出破绽?临清筠问。
叶嬷嬷心里一顿。
临将军知道殿下昨夜派了人去云月公主府?
奴婢问过邢愈,他说做得很干净,云月公主并无实证。
临清筠微微颔首。
看来邢愈还算可用。
你先准备些新鲜瓜果送来,再让府里人去报官,就告云月公主滥用私刑,草菅人命。
叶嬷嬷很快明白将军的用意。
江柔没死没伤,却实打实沾了一条人命。江柔是深受皇帝宠爱的公主,连禁军都可由她调遣,简单告官不会管用,但也能把她做的事捅出去。
只是叶嬷嬷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些。
殿下自幼时起服完药便不爱吃蜜饯,只爱吃些清甜的新鲜瓜果解苦味。
但这是殿下身边人才了解的小习惯,将军如何得知?
待叶嬷嬷离开,临清筠才召出暗处的影卫夏答。
让夏问调些亲兵过来。一炷香之内解决门外那些禁军。
方才林谨说过,服完药一炷香之后,江殊澜也差不多要转醒了。
卑职遵命。
夏答领命后正欲离开,却被叫住了。
让所有人都看清江柔此时的模样。
她亲自过来,应是戴了帷帽。澜澜有意让人按荷雪死前的模样剪去她的头发,她便别想遮掩。
是。
临清筠很快回到江殊澜身边,轻轻牵着她的手等她醒来。
江殊澜脸上不正常的酡红正慢慢消退,也不再出冷汗了,只是仍眉头紧锁,嘴里不时含糊地呢喃着什么。
第五次听见她轻唤自己的名字时,临清筠握着她的手,俯首虔诚而专注地在她颊侧落下一吻。
他凝眸注视着她,眼底是平日里掩藏得很好的偏执在意。
以往江殊澜病中只会唤她的母后,但如今她意识模糊间,他的名字也会从她唇齿间掠过。
临清筠心疼她此时的难受,却也忍不住因她此时的脆弱无助而暗生欢喜。
扭曲,矛盾,也十分真切。
也许她已经开始依赖他了。
他似乎真的听见了娇美花瓣一点一点因他而舒展开来的声音。
*
意识还未完全清楚时江殊澜便尝出了嘴里苦涩的药味,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很快她便感觉到有人正紧握着她的左手。
熟悉的温热不断传至她心底,把那些在梦魇中缠绕得她无力挣脱的黑色藤蔓都驱逐干净,再牵着她一步一步走出迷雾,回到爱人的身边。
长睫轻颤,江殊澜睁开眸子,回握住临清筠的手,微哑道:一醒来就能看见你,真好。
听见自己不正常的声音,江殊澜眉间起了蹙痕。
临清筠的心被她这句话拧了一下。
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他轻声问。
江殊澜微启唇却没说什么,只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抬手指自己的脖颈。
临清筠眉目柔和地看着她,不喜欢自己现在说话的声音?
江殊澜委委屈屈地点头。
太难听了,像被石子碾过磨过,粗糙沙哑。
方才我已经喂你服了林太医开的药,很快就会好的。
她脸上委屈的小表情很是鲜活灵动,临清筠情不自禁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看见她随之轻轻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临清筠猛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逾距,动作一僵,很快准备收回手。
但江殊澜却自然地拉下他的手牵住,不愿开口说话,便又指了指放在不远处的新鲜瓜果。
想吃吗?临清筠问。
江殊澜望着他点了点头。
被她乖巧微懵的模样取悦了,深藏的某些恶劣悄悄冒头,临清筠低低地笑了笑,故意逗她:那是想让我喂你?
江殊澜看了看已经洗净切好的瓜果,又看了看临清筠,沉默着没再点头。
临清筠开始思忖自己是否失了分寸,但他正欲收回刚才的话好好喂她吃些东西时,却看见眼前的人倏地靠近。
转瞬间便有一抹柔软温热的微苦落于他唇上,又很快离开。
江殊澜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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