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望兰(3)
时钧说:三个广告,看两个剧本,然后录那个《奇迹冒险》,你呢?
我去工厂一趟,PK3的那个项目不好做,我去实地看看他们的生产条件。
时钧像一个十分称职的合作伙伴,跟他说起项目细节来,不仅解释得很清楚,并且和阮雪榆有商有量。
阮雪榆也就彻底放松了,想了一下进度,皱着眉头说:你周末有空?我其实没找到他们preA轮的细节材料,也不是学那个的,不是很懂。你是不是认识他们投资经理?我们上次交流不是很愉快。
时钧强行压抑住欢喜的口吻,咳嗽一声,平淡地审视了一下手机:我看看行程,应该有的吧。没有就下周,我这个礼拜事情有一点多。
时钧害怕阮雪榆反应过来然后反悔,飞快地说:这周应该可以,不行就下周。我和他很熟,你想见,明天拉出来也没问题。
他高兴地忘乎所以,筷子都抖了一下,醋里掉了一大团肉,溅上他英俊的脸。
阮雪榆没在意,嗯了一下,等时钧给他回答。
正在这时,一个俏丽的女孩声音突然响起:时钧哥哥,你在这里?不是说了好,拍完一起吃饭的吗?
是特别惊喜的程柔柔。
第5章 人情寻常旧家计
咳!
阮雪榆忽然呛到了,一脸潮红,泪眼婆娑,鼻头有点红,就像是百合花中间的那一点粉。
他不知道怎么就夹错了一块牛肉,上面沾了一点辣椒。
时钧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马上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大块奶糖,三五下剥掉糖纸,赶紧急救。
时钧诚惶诚恐端茶送水,阮雪榆总算恢复安然无事。
可是程柔柔在旁边魂惊肉跳,心里上演了无数部大戏。
她把所有千娇百媚的表情都收回去了,挂起一副礼貌而知趣的笑容,就像一个业绩优秀的售楼小姐,维持着体面的语速:阮老师,久仰你的大名,见到你好高兴。
阮雪榆不碰到时钧的时候,除了冷淡漠然一点,他也是一个永远高贵、始终得体的优雅王子模样,便交换了一个上流社会的浅浅微笑:你好,程小姐。
时钧根本没对她介绍阮雪榆,这个称呼是从时钧的急匆匆的话中艰难地扣出来的。
早知道时老师是来陪这么重要的朋友,我们大伙晚上就早点好盒饭吃了,都还盼着和时老师一起吃饭,讨论讨论剧本呢!这下没机会了,我还是回去自己琢磨吧,免得明天又被时老师批评不专业,生气不演了呢!程柔柔笑着说,含有一点撒娇的语气,这将她的内容渲染得更真实了。
程柔柔虽然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但她能坐到和时钧炒CP的咖位,可见是个眼力见和行动力都狠辣的角色,三言两语就连忙撇清了她和时钧的关系,然后就蹬着十二厘米的驴蹄高跟鞋溜之大吉。
可是她这一出去,却撞见了严导。
哟,这不是柔柔吗?
严导是拍电视剧的,拿过几个分量不轻的奖项,属于第七代导演代表之一。
程柔柔看他笑得有几分垂涎,尴尬极了,又痛苦极了,这时正撞上阮雪榆出来。
时钧在后面撵着他,外套都还没穿好:走那么急,又不等我了。
娱乐圈的人都敏感得很。严导马上意识到这是个重要人物,连忙哈腰介绍自己。
严导喊时钧时总,自然就喊了阮雪榆阮总,说:阮总太客气了!叫我小严就行!
时钧直接笑了。
严导诚惶诚恐,程柔柔对他挤眼睛。
严导有眼光。这位阮老师就是我的大老板。时钧这么说。
阮雪榆极少在大众面前发表真正的观点,就没反驳,像是淡淡地肯定了。时钧得到他的默许,心情好极了,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严导夜宵局的提案。
阮雪榆不喜欢见很多陌生人,就不太想去,但是他没开车来,现在就走,就只能打出租回去
到了饭店。严导做了一笔巨大的风险投资:直接请阮雪榆去坐主座。
阮雪榆向每人递个微笑,模式化得很。
大家听说竟然请动时钧了,震动了半个城市。吃饭的机会一票难求,隔壁包间菜都溢价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包厢里聚满了有头有脸的圈内人,门外还有替补的。
时钧进娱乐圈不过是来玩票的,没人敢把他当戏子,他的地位一开始就崇高。
程柔柔顺水推舟:阮老师,今天见到您可是太难得了!我听说您是国际上都赫赫有名的专家,那个三一
她是临时百度的阮雪榆,把他的履历背了好几遍,可是专业名字太难记了,实在是为难她。
TBEX。阮雪榆说。
对对对,阮老师是这个专家!我们都是外行人,不知道您能教教我们么?那是个什么技术?严导说。
阮雪榆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这四个字母是一种罕见病的代号,特别罕见。
自己去看。时钧说。他觉得这帮人吵着阮雪榆了,就像把好好的白雪地踩脏了,但他又不想在阮雪榆面前过于强势威严,就笑着救场:大家可以趁此机会学习一下,有什么不懂的,专家就在旁边,现学现问。
于是一众导演、演员、制片开始传阅起了阮雪榆的著作。全是英文他们也看不懂,只能伺机等待下一个马屁机会。
但不知道是谁先拍了一下大腿:哦!阮老师是学医的啊!严导,你不是有个要开机的医疗剧么?应该让专家把把关!
严导忙说:是啊,看我这一看到这么专业、这么年轻这么有为的阮总就自惭形秽了,这就紧张了。我这个是医疗行业剧,有很多专业的地方就需要阮总这样的国际上的顾问,不然拍出来是什么个牛马东西,还能见人么?
阮雪榆对娱乐圈没有偏见,他只是不喜欢跳出舒适圈,就要拒绝。
时钧坐在阮雪榆旁边,唇角一直轻松自然地微微扬起一点弧度,似笑非笑:好像还挺有教育意义的?
严导连忙瞎编乱凑起来:是啊!我们拍的是个感情方向的,但其实是关注这个妇孺老弱的医疗弱势群体挺好,挺好!
旁边的王编剧开口了,讲话比他有水平多了:是这样的。我们的每个单元剧关注的都是留守儿童、空巢老人的医疗医保问题,也着力于医患矛盾的方面。我们真的想做一部精品剧的,阮老师如果也能这样想,其实我们也是在合作一件很有意义、很感人的事。
阮雪榆问了几个细节的问题。
阮总白天肯定忙,那我们B组晚上开机,就把重头戏留着等阮总来现场指导!严导连忙趁热打铁。
王编剧是真的有点情怀:这个本子我改了很多年了,阮老师可能不相信,我也是真的想去改变一点点医患关系的。
阮雪榆下个月就要换来北城的实验室了,离这里只有两步路的功夫,而且他很欣赏王编剧这样有梦想有热情的人。
面对工作一直都是公事公办,雷厉风行的态度的阮雪榆,没什么难度地点了头。
然后阮雪榆就被大家疯狂敬酒。
幸好,都被时钧挡了。
时钧说:严导就顾着开心了,不谈谈实际点的东西么?
严导举了好几根手指:谢谢阮总看得起,这个数!再加这个数!
阮雪榆摇头说:不用了,我有时候事情多,晚上时间不能保证,我尽努力。
大家沸腾。
但是时钧笑着说:阮总不要就不要了,我是在和严导谈咱们的合作。
严导傻了眼,他根本没奢想过时钧会接他的戏。
时钧收获满满,痛痛快快地被灌了个酩酊大醉。阮雪榆一杯也没喝,但是开不惯他的车,底盘太低了。
于是他就在附近酒店开了房,尽职尽责地将人放了进去。
大家都不是很惊奇他们的开房行为,哪会有人不长眼提出代驾,都说不知道时钧家地址,离得远极了。
时钧本来只是像一个苍耳球似得粘着他,人都散了以后,他就变成了牛皮糖,卸在了阮雪榆身上。
醉的人本来就沉,而时钧最少也有一米八五,高大地如同成了精的意大利人体塑像。
这一点点路,阮雪榆没少吃苦头。
时钧被阮雪榆轻轻放到了床上。
他璀璨明星一样的眼睛蒙上一层湿气,像是在做一场有关雨雾的迷梦,就这么近地望着阮雪榆。
阮老师,阮老师好像一个小孩一样,反反复复说的就这三个字,仿佛永远也叫不够。
像一条乐符结成的绸带,轻盈巧妙地钻入了阮雪榆的耳膜。
不走不走不要你走
快要溢出来的爱意,藏也藏不住。
他的声音是这样甜蜜诱人,像是把炼乳浇进了白巧克力和枫糖浆里,甜到发腻,腻到粘人,但一口咬下去,才发现里面还有醇厚的酒心,这种掺着剧毒的酒,一不小心就要把人的心房给铺满了。
阮雪榆悠长而认真地洗过了手,一颗一颗扣子地换掉了被熏得一身酒气的衣服,他已经没有什么正大光明的理由留在这里了。
可是心里某种柔软的情绪不可名状,纷至沓来的思绪难以抑制。
房里的空气仿佛忽然温暖地凝住了,阮雪榆在床边坐下来,一只手将额前散落的几缕碎发梳了回去。
正在这时,阮雪榆的手机响了。
阮雪榆按了接听键:Bonjour.
男性的声音:几点钟了,怎么还不过来?
第6章 缥缈危楼紫翠间
阮雪榆看了一眼腕表:离约定的时间早过去两个小时了。
他最近总是经常这样忘记事情,有个十几次了。
抱歉,克劳德博士,你们还在酒店吗?我马上就过去。阮雪榆立刻拿起了外套。
不用了,我们直接回实验中心。
时钧睡得不成形状,阮雪榆将灯光调成柔和一点的颜色,落地窗窗帘拉上。
阮雪榆也忘了把酒店的Turn Down Service取消掉了。
时钧应该是会员,所以夜床服务不仅特别到位,还带来了印着时钧名字的浴袍和拖鞋,天气卡上写着对时钧的专属祝福。
一个小托盘里是淡红色的蜡烛,还有棕榈酒,两碗草本茶。
可是房间里只要一有阮雪榆之外的人,时钧就下意识醒了,特别警觉。
侍者出去的时候,时钧手盖在额头上,好像有点痛苦的样子:水。
他躺在床上发号施令,阮雪榆喊他起来,时钧不肯。
阮雪榆只能将他扶起来。时钧倒在了阮雪榆的颈窝里,被他身上混合着木质和柑橘的清甜气味忽地一扑,皱着的眉忽然展开,双眼睁开。
阮雪榆正在试图给他喂水,时钧好像还醉着,迷迷糊糊地靠在他光洁的颈上,就是不乖乖张嘴喝水说:我好渴
阮雪榆对待处于弱势地位的人,一向非常宽忍,就好声好气地让他抬头。
却忽然被时钧攥住手腕。
是迷醉中带着一点恼怒的口吻:水呢?
电话又响了。
阮雪榆的理智蓦地跳了出来,要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被时钧牢牢圈在怀里了。
阮雪榆这样一挣,时钧正好在乱中压住他的唇。阮雪榆被他吻得呼吸都赶不上,脸色憋得发青,像花朵垂在绿枝上一般软柔,更方便时钧趁机进得更深。
他的亲吻过于霸道,像是要将这世界上所有的火种,全都泼在这小一块小小的冰上。阮雪榆被他烧得灵魂都要焦了,骨头酥软,在他身下不断乱挣,可是一丝逃脱的机会都找不到。
时钧的手从他的手臂往上游走,肩胛骨一路摸到后背。阮雪榆细腻的皮肤被他摸出一阵颤栗,仿佛灵魂都已经和他痴缠在了一起。
时钧一丝一寸的进攻,清清楚楚传到大脑,让阮雪榆很难不想起从前那些销魂蚀骨般、登峰造极的快乐。
那一道狭窄的紧缝也传来酥麻的痒意,时钧低低地在他后颈吹了一口热气,说:找找这里有没有水。
他然后呵地一笑:有这么多啊。舌苔在阮雪榆耳垂一扫:都给我喝,好不好?
时钧鼻尖在他的脸庞蹭动,发烫的嘴唇不断去亲他的脸颊和眼角:我知道你也渴了,都怪我。
不行阮雪榆可能是被他灼热的目光烧着了,语气都稠丽了,冒出来一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的话:今天不行,我有事
时钧听笑了:有什么事?他含了一块手指泡芙,送到阮雪榆嘴中,轻轻一咬,黏腻的奶油弥散了两个人的口腔。
在香甜顺滑的触感中,时钧隔着衣物,向他大腿根那么一撞:阮老师,我都要烧干了,你不负责么?
阮雪榆一边被吻一边逃,被床头香薰机的热风一扑,衣服更加汗湿了。
不过时钧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手上特别规矩,就只是难分难舍地吻着他。
阮雪榆身上一阵阵电流乱窜,早就软得不行了,可是脑袋里不断窜出来正义至极的声音,劝他赶紧回头。
停下我要去见一个人。
时钧狂风扫落叶似得继续侵犯了他的口腔一阵,看阮雪榆早就举了白旗的样子,他却一点得胜的感觉都没有。
他的口吻中笑谑之意减退地干干净净,瞳仁一转不转地直勾勾地看到了阮雪榆的心底去。
因为那一句话勾起了他特别痛苦的回忆。
时钧说:你以前也是这么说的,每个字都一样。然后就走了。整整三年,我把整个北美洲都翻遍了,我快住进精神病院了。
不是阮雪榆正试图辩解,却忽然痛苦地呜了一声。
时钧咬了他的喉结一口,不轻也不重。
你走以后,我的心脏都不会跳了,你还不如痛快地杀了我。
然后他抬目注视着阮雪榆,满眼都是痛心和不解,还有一些自嘲: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恨我,这样折磨我?你为什么可以那么狠?阮雪榆,你为什么要这样坏?
阮雪榆答不上,也受不了,只能推开时钧。
没想到这次轻松得很,时钧没有挽留他。
阮雪榆终于到达目的地。
克劳德博士看着阮雪榆实验服没穿平整,护目镜没戴端正,完全就和他本人平时两个样子,就忧虑地说:阮博士,你第一次不守时,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克劳德博士是阮雪榆的导师。阮雪榆遵循国外的习俗,也只称他博士,从来不叫老师。
阮雪榆不习惯撒谎,就这么沉默着。
阮!克劳德博士身后忽然窜出来一个金发男孩,约莫二十岁左右,俊美得像是从杂志封面上扣下来的一样,耀眼刺目极了。
安德烈。阮雪榆程式化地打了招呼。
阮阮阮阮阮!要不是克劳德博士还在场,安德烈几乎要挂到阮雪榆身上了,一头灿烂的金发像是一只油光水滑的金毛。
他们两是父子关系,但看目前这样,很不像是亲生的。
最后一个小行李箱被打开了,克劳德博士拿出了一管深蓝色的液体,还有一小个EP管的冻干蛋白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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