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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凉容(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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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然不肯为我而死,谢秋石的眼眶腾一下红了,他自己也分不清是被气的还是因为难过,你是大修罗道的主人,屈尊降贵出来捡回一颗跑丢了的石子,你怎么可能珍视我到愿意为我而死?
    他这番话一说完,燕赤城脸上已露出极失望的表情,深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厌恨,不知是冲着他,还是冲着秦灵彻,或冲着什么别的东西。
    谢秋石早已无力辨析,他只觉这道视线刀尖一样刺痛了他,痛得他脚趾没法站在地面上,痛得他惊跳起来,他隔着窗楞将燕逍推开,这痛楚丝毫没有得到缓解。
    我不想再看到你。谢仙君狼狈地背过身,躲在自己的袖子后偷偷地掉着眼泪。
    月色变得吵闹,微风拂过燕逍的衣袍,谢秋石觉得那衣料摩挲的声音一下一下刺着他的心口。
    谢秋石。燕赤城的声音遥远得仿佛不存在一般,你真的希望,我为了秦灵彻的野望而死?
    谢秋石怔怔回过身,月光撞进他的视线,他眼前一片朦胧,只看到燕逍漆黑的背影。
    我他动了动嘴唇,他想说不,想拽住燕赤城,想要他留下,想问他许多话,想要他哄哄自己。
    然而燕赤城头一回没有等他。
    燕逍未及他开口,便拂袖而去,簌簌风声后,他得支着耳朵才能听到燕逍的脚步声,但那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了,当燕逍身上清幽的味道也彻底散去后,谢仙君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像雨点一样掉下来,一颗颗晕开在红色的外袍上。
    他又气又苦,哆哆嗦嗦从怀里找出那本瀛台山名册,手指颤抖着打开,翻了好久才翻到写着燕逍二字的那一页,他想起两人手把手写下名录的那一刻,只觉彼时燕逍看自己时的满眼纵溺珍爱都是假象,愤恨委屈一时盖过了酸楚,他泄愤般用力地哽咽了一声,紧接着嘶啦两下,把整张纸扯了下来,撕成碎片。
    这世上再没有人别无所求地在意我了。谢秋石心道。他本就不是真的在意我,他只是在意那颗属于他的石头,没有谢石头,也有王石头、李石头、陆石头,至于石头是不是谢秋石,又有甚么分别呢?
    纸屑随着雪片在空中飘飞,一阵金光闪过,象征着燕逍这个身份的消失。谢秋石眼睁睁看着,终是擦干眼泪爬起来,一脚深一脚浅踩着积雪跑到后山前。
    他不顾众人惊异的脸色,冲着空寂如常的山谷大喊:
    燕赤城!!你个混蛋!!
    你爷爷我再也不要你啦!!
    你一个人守着你的破山谷过一辈子吧!
    过一辈子吧!!!
    谢仙君出征桃源津的日子,定在瀛台仙宫竣工当日。
    谢秋石神思恍惚地撕掉了几百份手稿,最终拿刀架在仙匠喉咙上,叫人给他建了间金碧辉煌臭茅厕,并亲自大笔一挥,手题一副对联:
    我有茅厕,飘香十里,喜迎四海,宾至如归。
    众仙面有土色,私下里常有讨论,说这谢仙君从前虽不讨人喜欢,却也是不谙世事不通人情,然而自从这万丈茅厕拔地而起,他便是开始有意讨人厌了。
    谢秋石提了对联仍不满意,又提朱笔在门板上歪歪扭扭地写了行大字:
    燕赤城不得入室如厕
    写到一半他才想起来,名册既然已经撕毁,燕赤城便再不可能离开修罗道了。
    他一阵静默,想了想觉得秦灵彻也很讨厌,干脆把燕赤城三个字划了,改成了秦灵彻。
    改着改着他便又哭了起来,倚着门板缩成一团。
    大门上的朱墨沿着笔迹血似的淌下来,嚣张骇人,路人如何能想到,那飞扬跋扈、杀伐果决的暴虐仙君正躲在门后,小孩似的抱着手肘抽噎呢?
    第122章
    谢秋石蹲在长明街上,正瞅着一条赤练蛇蜕皮。
    蛇没有察觉到他,正黏在一堆枯叶中向前蠕动,网状的蛇蜕附在蛇身上,它一边游,一边将红黑交错的身体从蛇蜕里挤出去,崭新的身体光鲜亮丽,与蛇蜕交界的地方发出沙沙撕拉声,细小的鳞片微微张着,从窒息的身体里逃出来,然后嘶嘶地呼吸。
    谢秋石安静地站起来,从脚尖往上,盯着自己瞅了一圈,然后他也蹲在大街前开始悉悉索索地换衣服。
    花花绿绿的外袍从肩膀上滑下去,像蛇蜕皮一样露出雪白的里衫谢秋石杀人的时候,向来喜欢穿白衣。
    谢秋石在遇到秦灵彻之前也常穿白色,他一开始就是块形如白玉的石头,他认识的第一个人像雪一样苍白素净,居住的山川也常年为冰雪霜花所覆盖,白色对他而言与生俱来。
    只是谢仙君一下了山,便觉得世上再没有比白色更单调的颜色了,遇到燕逍以后,他嫌燕逍黑漆漆的,自己更是红的绿的紫的黄的换个不断,只觉什么颜色都好,什么都比那一大片白来的热闹。
    然而他杀人的时候,仍然会换上那身白衣。从第一次起便是如此,他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仿佛穿上白衣,他就能无所顾忌地做另一个人,而罩上一身艳丽的外袍,他便重又有了一副全新的身体。
    桃源津的鬼将年事已高,家中有一妻二子,竟是个罕有的仍在苛求灵君十诫的鬼族,只是时至今日,这十诫在鬼道口中,早已是做笑谈更多要是能严守规诫,这鬼道又怎会被凡人称作妖邪恶鬼呢?
    谢秋石走到长明街尽头,敲门进了鬼府,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持一柄纸扇,上边挂着一串翡翠佛珠。这佛珠是颍河今早放在他床前的,说是知道仙君这几日心情欠佳,几个童仆难得发了孝心,从瀛台库府中找出了这样祈求平安的珍宝。
    谢秋石大感惊讶,这几个小孩平素里对他畏如蛇蝎,竟也会照顾他的心绪。这佛珠握在手中沁润玉圆,颗颗饱满晶莹,光泽璀璨,外行也看得出是一等一的好货,谢秋石一个高兴就贴身带着,这一带,便带到了幽冥地府。
    桃源仙君。那鬼将早已等在院中,须发俱白,面色如霜。
    哼哼,谢秋石摇扇一笑,自来熟地走到石桌前倒了杯酒,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说来有缘,我一路走来,经过一个叫桃源的小渔村,才找到你这桃源津,恰好帝君陛下给我的封号也是桃源,你说巧是不巧?
    谢仙君天性纯然,大概不知道,世间并没有这许多巧合。鬼将摇头道,你一路走来,除了桃源村、桃源津外,可曾见过一处桃源冢?
    谢秋石收了笑:早些日子去玩过一回。我猜那里葬的,便是那萧谁谁的故人?
    鬼将长叹一声,面露哀戚:天帝早有灭鬼道之意,却迟迟不动手,一来大动干戈折损仙兵,二来也是卖给萧仙君一个面子。桃源津始终是他秦灵彻心头一根尖刺,萧仙君一陨,他便亲封了个桃源仙君,你说,这是不是巧合?
    谢秋石拿着酒杯的手一顿,表情蓦地冷下去,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你以为把我惹怒了,你就打得过我了?
    老朽不与人动手多年了鬼将喃喃道,老朽体弱多病,这么多年稳居此位,也多亏了我桃源一族都是心性旷达、不恋权势之辈,贪杯好饮的,醉心书画的老朽不明白,我这一族,究竟为何这般碍了你们陛下的眼呢?
    谢秋石闻言一怔,停顿了一会,才似笑非笑地牵了牵嘴角:明白了也没用。我前些日子刚刚明白了,也没能少干一星半点脏活。还白白丢了个暖床的。当真可恶。
    鬼将面色微妙了一下,又很快暗沉下去。
    谢秋石坐在石桌前,支着下巴,一边神游天外,一边等鬼将开口再说点什么,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对方再开口。
    他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细白的指尖挑起那串翠玉佛珠,将它从扇面上捋下来,缠在腕上,用袖子掩起来。
    要跑吗?谢秋石笑着问的鬼将,要跑的话,可以准许你先跑一炷香的时间。
    他心道:跑吧,跑吧。最好你能跑掉,气死那秦灵彻,我就再也不用叫桃源仙君这恶心的名字了。
    鬼将目光迟滞地看着他,片刻后,沉声道:无论跑不跑,今日都难逃一死。
    嗯。谢秋石点了点头,一阵强烈的无力感拉扯着他的脏腑,他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如往常般吊儿郎当地说,你蛮识时务的,我喜欢。
    死一般的沉默笼罩着他们,鬼将半闭着皱巴巴的眼睛,似乎在等眼前残暴的仙人动手,而谢秋石却只是抓着衣上的褶皱,好像在不耐烦地等着什么一般,有一下没一下扯着。
    这个动作让鬼将想起了自己府中的稚子殊儿年方五岁,在书斋里瞧着外头的蚱蜢读书时,便时常露出这样的神情:走神的,犹豫的,急着想离开的。
    本府,还是很难相信他慢吞吞地开口,目光没有离开谢仙君清澈纯净的双眼,你屠戮生灵如脚碾尘土,身上竟能不沾一丝煞气,纵是当年瀛台仙君,怕是也不可能洁净如斯
    唔,所以他死了,我还活着么。谢秋石夸张地哀叹了一声,他故作轻松地吹了口口哨,伸手拍了拍鬼将的肩膀,宽慰道,你别生怨,我自己也讨厌这样。打打架杀杀人倒也罢了,有来有往,有缘有故,就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怀胎十月的妇人,杀起来实在不得劲,总感觉好像砍错了什么似的,巴不得他们挪动挪动,还还手。
    鬼将只觉喉咙里钻进一口冷气。
    别怕啊。谢秋石安抚地笑了笑,恐怕也只有他真的觉得自己是在安抚别人,他的声音甚至称得上柔和,死一点也不痛的,只是咔嚓一下,从此不再受苦受累,来生嗯抱歉,差点忘了,你们几位怕是没有来生。他顿了顿,又道:也寒暄得差不多了,快点,有什么想说的话再说一说,想哭的再抱在一起哭一哭,我不像秦灵彻,有耐心,也很善良,就在这儿等着你们,你们不必着急。
    没有人照他所说的做,所有人都用见了鬼的眼神仇恨而恐怖地盯着他,也没有人如他内心中殷殷期待的那样,抄起兵器将他打倒,或者逃到他找不着的地方去。
    他有点绝望地抬起头,只觉得烟青色的天空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他的嘴巴干得厉害,突然非常想喝又酸又臭,不知道到底好在哪里的酒。
    上回质问秦灵彻的时候那只是一个模糊的念头,此时此刻他却是真真切切地明白过来:
    他是真的不想再做这些事了。等回去他就告诉秦灵彻,他再也不要做这些事了。
    从鬼将府离开后的事,谢秋石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他喝了许多的酒,几乎把老鬼将的珍藏喝得一干二净,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在灯火通明的长明街上,嘴上还唱着不成词句的歌儿,里边有一半是骂秦灵彻的,另一半他想不起来了,或许是羞于想起来。
    他隐隐感到自己找了个阴凉干净的地方躺下,素白的袍子上沾了点点血迹,很快就被埋在了落花碎叶之下。
    酒热很快散去,他蜷缩在冰冷的泥土中,开始想念旁人的体温,因而一只手如梦中那般碰到他的小臂时,他砰的直起身来,大喊了一声:燕
    话音哑在喉咙口,手臂上的触感又轻又软,他面前蹲着的并不是他梦里的人,而是一个纤细娇小的鬼道小姑娘。
    小姑娘怯生生地看着他,尚是不知世事的年纪,在方才那场屠戮中,许是被藏在哪一处灌木土坑中,奇迹般逃过一劫。
    谢秋石怔怔苦笑:你既然能逃掉,为什么回来?
    女孩没听明白,只是好奇地眨着眼睛打量着他,指了指他单薄的内裳,说了声:冷。
    谢秋石的眼神锋锐起来,他忽然发出一声暴喝:滚开!
    小女孩吓了一跳,飞快地抽回了手掌,她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呆了一瞬后,才在谢秋石暴戾的目光中扭头逃走,离开前,还不知死活地回头张望。
    滚开,你猜我会不会捏死你?!谢秋石叫道。
    她这才哆嗦了一下拔足狂奔起来,只是她逃得很慢,很笨,跌跌撞撞,逃了许久都逃不出谢秋石的视线,看起来既可怜又可恨。
    鬼族特有的气息萦绕在谢仙君鼻端,谢秋石下意识捡起一片枯叶,摩挲着锋利的边缘,平举起来,朝着远方比划了一个弹指的动作。
    他没有继续下去。
    一阵冷风吹来,他脑子里忽然嗡了一声,大抵是酒意去而复返,又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他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第123章
    谢秋石是被水流的潺潺声闹醒的。
    动了动了!
    仙人醒了!
    快去端茶水来!
    他是仙人,也不知喝不喝寻常的茶水
    吵闹。谢秋石皱了下眉毛。陌生的吵闹不同于瀛台山,不同于他曾到过的任何一处地方。
    谢仙君懒得费力气去扒拉自己沉重的眼皮,他恹恹翻了个身,才发现身上似乎裹着什么织物,一阵熟悉不过的植被清香从窗口递进来,他心道:桃花开了。
    他自知不能再去想瀛台山的后山崖,干脆支着身坐起来,起身时只觉后脑脖颈处一片酸疼,倒真像是挨了一闷棍似的。
    仙人!床前悉悉索索传来匆忙的行礼声,窄室内竟是围满了人。
    谢秋石想说话,却觉喉咙口一片干哑,他清了清嗓子,一个冰雪漂亮的少年当即颇有眼力见地奉上一盏热茶。
    谢秋石也是被伺候惯了,也不问来人是谁,毫不客气地接过茶碗,小猫似用鼻尖嗅了嗅,沙哑地说出第一句话来:加蜜没有?
    众人相互看看,显然是没想到他醒来第一句就是这个。倒是那少年脑袋转得快,答道:师父那儿藏了两罐子花蜜,仙君且待灵镜取来。
    不必了。谢秋石又轻咳了声,他实在没多少喝茶的兴致,便老牛饮水般咕嘟咕嘟将茶碗喝了个底朝天,末了还啧啧嘴,我怎么会在这儿?
    众人又是相互看看,这时,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叩了叩本就半掩的门,谢秋石懒洋洋地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屋内众人齐声道了句参见掌门人,那掌门人微笑颔首:你们都出去吧。待众人鱼贯而出,他便收了笑,满脸正色冲谢秋石行礼道:谢仙君在上,请受余素清一拜!
    他冲着床前就要屈膝,谢秋石先古怪地哎了声:等等等等等!
    只见谢仙君手指一点,余素清半屈的膝盖便僵在半空,直不起来,也落不下去。
    他脸色微白,下意识仓惶抬头,只见塌上那美仙君正歪着身子去捞床头的茶壶,素襟微敞,那半隐半现的上身瘦的厉害,一杆锁骨如柄白玉如意似从潦草的外衫里伸出来这哪里像神威天成的桃源君,倒似个春睡不醒的俏儿郎。
    先说说这是哪里,你又是谁,拜我是图什么。谢仙君冷恹恹地道,我再想想要不要让你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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