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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求生-(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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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樘应了声,从自行车上下来对陈茶道:我做好饭去接你。
    ******
    李芳芳家在村子东南角,五间崭新的土坯房,墙外表也不像他们屋子那么粗糙,都是用细泥仔细抹平的。还有一个大大的院子,两面临河。
    她家里生着炭炉子,一进门,暖意就扑面而来。
    陈茶羡慕地想,早晚她跟程樘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李芳芳领着陈茶进了里屋关上门,指了指占了大半间屋子的炕:上炕说吧!炕上暖和。
    李芳芳家这炕是地地道道的北方大炕,从东墙到西墙长好几米,一家几口都睡在上面。
    她家拾掇的干净,沿着炕边的墙上还挂了一圈布帘隔土。几床被子板板正正地卷在炕尾。
    陈茶依言拖鞋上了炕,跟李芳芳并肩坐在暖和的炕头上。
    李芳芳先开口:你真想好了要跟程樘结婚?
    陈茶看她,不答反问:你不同意?
    李芳芳眼神闪了闪,笑着摇头,看你这话说的,我有什么不同意的?你别想多了,我叫你来就是想跟你讲讲我们这边结婚的一些风俗。
    是吗?我还以为你想跟我聊程樘。陈茶眼里可不揉沙子,她要好糊弄早被人卖个十回八回了。
    李芳芳怔住,半晌苦笑摇头,程樘看上你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是,我是想跟你说说程樘,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要跟你抢人,你别这种眼神看我。我要真想跟程樘好,我俩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就想跟你说说程樘小时候的事。
    言外之意,她若想抢人,陈茶只能靠边站。
    陈茶眼睛亮了,她一直对程樘小时候很好奇,就是没机会打听,也懒得计较她这番挤兑,催着李芳芳:你快说吧!我听着呢!
    李芳芳直直看着陈茶的眼睛。陈茶一脸坦诚,仿若真是个因为要嫁给心上人开心到不行的单纯姑娘,巴巴地想从别人嘴里多打听点未婚夫的事。
    但陈茶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像完全没听出来。
    李芳芳拿捏不准,抿了抿唇,叹息一声:程樘是个苦命的人,从小到大是越来越苦。我比他大点,他出生没多久我就记事了,所以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娘身体本来就不好,生了程樘更是病的厉害。程樘两岁还是三岁的时候他娘就没了,程樘也差点跟着没了
    娘亲病逝只是程樘不幸的开始。
    程樘娘活着的时候,程樘外婆家。
    在钱榆村,大家都称呼外婆为姥娘。
    程樘姥娘家的人都不跟程樘家来往,生怕程家把程樘那病秧子娘给送回去,连过年都省了他们的拜年礼。
    可程樘他娘前脚咽气,姥娘家素未谋面的七大姑八大姨还有各路舅舅表亲就打上门来了。连看一眼都没看程樘娘的尸身就堵着程家大门,骂骂咧咧说程家虐待逼死了刚嫁到他家两三年的新媳妇,扬言不给一千块就不让程樘娘下葬。
    那会子大部分人家刚吃饱饭,合村也不知道有没有一千块,程家哪里出的起?
    虽然所有人都觉得程樘姥娘家人不地道,但是娘亲舅大,他们硬拦着不让下葬,程家人也没办法。
    程天被逼的连夜逃出村子,从此行踪不明。
    程樘奶奶当场气到昏迷进了医院。
    两家人这下更水火不容,直接扭打在一起,互相让对方赔偿。
    大人们闹的不可开交,打地打,晕地晕,跑地跑。唯独不到三岁的小程樘无人问更无人管。
    那会儿程樘年纪小看见大人厮打怒骂害怕到不行,找不着爹就能去找睡着的娘。
    程樘娘的尸体停在院中临时搭建的草棚里。
    那会子是冬天,晚上能到零下十几度。
    大人都扛不住何况是个孩子?一直没吃没喝的小程樘又冷又饿,可是他娘怎么也喊不醒。
    他冷到受不住了就想钻进娘的被窝里。
    那被子是用针线跟尸体下方的褥子缝在一起的。程樘嘴角勒出血才咬断线头,撕开一小个他能钻进去的口子。他钻进被窝搂着同样冰冷的娘亲,完全不知道娘已经死了那被子也不是活着的人能盖的。
    最后程樘奶奶因为脑溢血成了偏瘫,半个身子都不能动。
    程家人要求程樘姥娘家那些人负责赡养程樘奶奶到死。
    程樘那些舅舅姨们见这事讨不到好了,便翻脸走人,扬言老死不相往来。
    等尘埃落定,把程樘娘往祖坟里埋的时候,人们才发现已经奄奄一息的程樘。
    他当时已经没意识了,死死地抓着那床象征死亡的大红被就是不松手。
    为了救他,人们只能用那被子裹着他送去了医院。
    陈茶终于弄明白了那床崭新被子的由来,心里酸酸涩涩,哑着嗓子追问:后来呢?
    后来,程家人都觉得程樘奶奶是个累赘,程樘更是个累赘。
    大家谁都不想管这祖孙俩。
    程锣在外地压根没回来,程宣和程鼓两家打到一起,互相推诿。
    程天下落不明。
    最后还是半身不遂的程樘奶奶生气拍了板,表示不用他们照顾,她自己带着程樘过,只要饿不死他们娘俩就行。
    可一个偏瘫的老太太带着个三岁的娃能好过吗?
    都说穷人家孩子早当年,别人家孩子三岁都还是全家宠,而程樘已经学会踩着板凳刷锅洗碗做饭,喂鸡喂鸭。
    但,就是这样的日子对程樘来说也过于奢侈。
    在程樘八岁的时候,程奶奶也死了。
    程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程鼓张红艳获胜,得了那五间屋那院还有并不是真心想要的拖油瓶程樘。
    张红艳说是养着程樘,但也只是不饿死程樘。动不动就喊打喊骂不给饭吃。
    李芳芳指了指东北角,我家跟他们家是对角邻居,我经常看见程樘大冬天单衣单裤站在外面挨冻。最开始街坊邻居都觉得程樘可怜,把他叫到自己家给口饭吃或者给他送点吃的。只谁也没想到张红艳能不讲理到
    李芳芳拧着眉想了半天没想出合适的形容词,挥挥手,反正谁帮程樘,张红艳那泼妇就骂谁。不光这样,还提着程樘的领子往帮了程樘的人家家里送。非说既然那么好心就负责把程樘养大。时间久了,别说大人,连孩子也没敢再靠近程樘的。
    程樘还有个堂哥叫程栋,和李芳芳一样大,跟他娘张红艳一样不是好东西!天天领着他们那伙人欺负程樘。打着程樘玩儿,抢程樘东西不说,干了坏事人家找上门,他就把程樘推出去顶锅。然后张红艳就又揍程樘。
    有一次,程栋偷了家里钱,赖到程樘头上。张红艳用绳子绑了程樘在村里一边游街一边抽,要不是村长领着人拦下来,程樘就被活活打死了!
    我年龄大些,看不惯,就经常偷我家馒头菜去给他。所以村里孩子,他就跟我关系好些,你可别多心。李芳芳说着在陈茶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陈茶似笑非笑看着李芳芳,一遍遍重复让她别多心,听多了不多心也得多心。
    不过比起拈酸吃醋,陈茶更想知道程樘的事,假装没听见最后这句,追问:后来怎么样了?大家都说程樘坐过牢是怎么回事?
    那时候村里还是生产队,张红艳把小程樘扔到生产队挣工分。那时候虽然还没实施九年义务教育,但是村里的小孩基本上都能在家门口把小学念完。就是现在学校东边那一排土屋。程樘年纪那么小,生产队不愿意用他却不敢不用。要不用程樘,程樘回去就会被张红艳打。村里也不是没上门说和过,张红艳嘴上应下,该打还是打,只是不会打脸啊手啊这些露在外面的地方
    生产队干部们都很头疼这事,但是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让他跟着干点放牛之类的轻快活计。
    直到教过程樘一年的刘老师去生产队要人。
    李芳芳说得口渴,下炕倒了两碗糖水,给陈茶一碗,自己一碗,喝了两口才继续道:程奶奶死前,程樘上了一年小学。他学习特别好。刘老师觉得程樘很聪明是能考大学的好苗子,不该这么糟蹋了。最后生产队跟刘老师一合计,给程樘安排了个管理广播室的工作,每天算点工分,还能不耽误他学习。
    张红艳见有工分就没说啥了。
    小学毕业后,初中要上其他村上学,村里就不能再照顾程樘了,他就只能跟着生产队里大人一起干活挣工分,一直到83年程樘十八岁。
    至于坐牢,说起来有些话长,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程樘没真没坐过牢。李芳芳坐直了身子,言辞恳切。
    陈茶点点头,芳芳姐,你别激动。我相信程樘没坐过牢,可为什么村里人都觉得他坐过牢?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我不着急。
    李芳芳默了会儿,咬咬牙,打算说出实情:那年正好严打,芝麻大的错也会被抓进去。而且很多单位都有抓犯罪分子的指标
    陈茶正听到兴头上,里屋门被敲响了。
    李芳芳住了口,问谁呀?
    是我。来接陈茶。
    陈茶一听见程樘生意,也顾不上听完故事,麻溜地下炕拉开木门,扑进程樘怀里,程樘,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很好很好的!
    程樘皱眉,不知道她这是又怎么了,听见她鼻音很重,纳闷地问:哭了?
    陈茶摇摇头,回头朝怔怔望着他们俩的李芳芳摆摆手,芳芳姐,我先回家了!婚礼有不懂的我再来麻烦你!
    李芳回过神,含笑跟他们说再见。
    ******
    冬月底天上没月亮。
    零星几点星光跟没有差不多,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清。
    陈茶怕黑,死死地拽着程樘的衣摆。力道大到程樘都觉得领口有些勒脖子。他伸出手自然地牵过陈茶的手,勒死我你就成寡妇了!
    他手掌很大,能完完全全裹住她的手。他掌心干燥温暖,掌心指腹都是厚厚的老茧。陈茶弯了弯手指一一摸过这些老茧,心里一抽,问他:程樘,这些年你是不是过的很苦?
    苦?程樘疑惑地瞥了她一眼,天太黑看不清她表情,随即扭头继续看路。
    陈茶以为他会回答不苦。结果程樘答不知道。
    陈茶咦了声,小跑几步到程樘前面转过身跟他面对面倒退着走,什么叫不知道?
    三岁以前没记忆,三岁以后日子都差不多。
    陈茶听得鼻尖一酸。
    程樘三岁到八岁跟偏瘫的奶奶饥一顿饱一顿,八岁到十八岁给张红艳家卖苦力,除了挨打挨骂还是饥一顿饱一顿。十八岁到现在,挨饿不挨饿陈茶不知道,但是西北边疆开荒的日子能好过?!
    显然也是很苦。
    不过程樘补了一句:如果跟回来后的日子比,是挺苦。
    出狱这一个来月,是他有生以来最舒坦的日子。
    陈茶立马红了眼眶,扑进他怀里抱住他腰身,程樘,以后我会让你过好日子的!
    程樘僵了下,反手抱住她,低头看着她头顶,是不是芳芳姐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这么反常?!
    陈茶一听,立马想起来找他算账,程樘,你以前是不是跟李芳芳好过?
    程樘:
    这都哪跟哪?
    程樘皱起眉,抬手就给了她一记爆栗子,胡说什么呢!
    他没用力,不疼,陈茶却摸着头顶哎呦一声喊疼,你是不是心虚了才打人?!
    他们身后不远处,追出来想给他们送个手电照明的李芳芳正好听见陈茶问这一句,连忙一侧身,藏到路边柴草垛后。
    不是心虚,你这是坏人名声!芳芳姐都快结婚了,姑娘家重名声,以后别胡说了!
    李芳芳唇角勾了勾,程樘还是这么为她考虑。随即又拉下嘴角,程樘打小话少,说话一般就两个字三个字,她还是第一次听程樘一次说这么多话,却不是对着她。
    陈茶推开程樘,伸出食指在他胸口点了两下,教育道:程樘,丑话得说到前头!我这人小心眼,爱记仇
    程樘弯着唇角打断她:嗯,看出来了!连孩子也不放过。
    陈茶变指为拳,往他胸前轻锤了两下,表明态度:我是认真的!程樘我跟你说,我这人爱拈酸吃醋,性子也霸道!结婚前的事你交代清楚我就既往不咎了。结婚后你要让我知道你跟哪个女的有点什么我就让你下葬我下狱。
    程樘见她确实不像在开玩笑,敛了笑,点了点头,认真道:好!我要负你我就自尽不用脏你的手。
    陈茶哼哼两声,继续戳他催促:赶紧交代。
    李芳芳听得心里翻腾,又酸又耐受。此刻听见马上就说到自己,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
    程樘习惯性抬手抠了下眼角,生平第一次跟人说自己的心思,我二伯娘那人你也见了,小时候对我反正经常吃不饱饭,也穿不暖。芳芳姐经常偷偷救济我,给我送吃送喝,给我旧文具,还给我旧棉衣总之在我有记忆以后的温暖都是她给的,我很感激她。
    程樘摸着陈茶有些发抖,她的手也是冰凉,牵起她往回走,傻不傻,这么冷站路上说这些。
    别想岔开话题。陈茶跟着往前走,还不依不饶地审问程樘:你对她就只是感激吗?
    年少懵懂时,在李芳芳常年的无微不至地照料下或许也曾萌生过不该有的念头。
    那时李芳芳于他是天上的月亮。他一无所有不敢妄想,便劝着自己歇了念头。
    从此也假装不知道李芳芳的心意。
    程樘不想说谎,只承诺道:放心,以后我会全心全意对你!
    陈茶撇撇嘴,还是有点吃味。但,那时候他们不认识,吃醋也没道理,你说的,以后不许招惹烂桃花,要不然
    李芳芳听着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从柴草垛后走出来,泪流满面。
    ******
    回到家,程樘去掀锅盛碗,陈茶洗完手坐在桌边摸着肚子喊饿,程樘,今晚吃什么?饿死我了!
    鲫鱼汤配白米饭。
    陈茶吞了吞口水,哪来的鲫鱼?
    去河边破冰挑水顺手抓的。程樘把盛好的米饭和鱼汤摆在陈茶面前。
    蓝边白瓷碗里装满了奶白色的鲫鱼汤。鲫鱼汤上飘着翠绿的韭菜段,看得人食指大动。
    陈茶吃饱喝足放下饭碗,拍了拍肚皮打个饱嗝,一低头看见程樘只喝了一碗鱼汤,碗里的白米饭几乎没动。
    这才想起来南北饮食文化有差异。南方人主食是米饭,北方人是面食。
    你明明不喜欢米饭,为什么最近总蒸米饭?你们这大米可比小麦贵多了!陈茶在北方生活这段时间,见过最多的也就是大米粥。
    一把大米两舀子水,熬成一锅粥全家几口人都够喝。
    程樘顿了下筷子,只给了轻飘飘的三个字:你喜欢。
    你喜欢吃,所以才做,贵不贵不重要。
    陈茶弯了唇角,心里那一点醋意,也散了个干净。
    她逃婚离家不图五千彩礼,就为了找个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的男人。
    而如今,她想她找到了。
    不过,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又不确定了。
    冬天天黑的早,村里人习惯早睡。
    陈茶和程樘也早早地上炕躺着了。但是陈茶兴奋,睡不着,她不睡也不让程樘睡,闹着他闲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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