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桃牛奶冻(29)
恰在此时,仿佛与许路遥有心电感应一般,程盛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一线雪白的灯光倾泻下来落在江修脸上。
这时许路遥才看清江修的模样,他的脸色惨白里透着死气沉沉的灰败,口鼻处沾染着大量血液,将他雪白的脸染得脏污不堪。
许路遥迅速清理了江修口鼻处残留的淤血,抬高他的下巴,使他的头部处于后仰的状态,保持呼吸道通畅。随后,他低头去听江修的呼吸声,可他几乎将耳朵抵到了江修口鼻处,依然没听见些微动静。
江修的心跳与呼吸都停止了!
确认了这些信息,许路遥只恍惚了几秒钟,他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边解开江修的上衣,边简短地交代程盛:先打急救电话,然后把车里的AED拿过来。说话间,他已经双手交握抵在江修胸口,开始为江修进行心肺复苏。
程盛很快从车上取来自动除颤器。
这台自动除颤器,是许路遥有一回在急诊值班接诊了一位心源性猝死的病人后,要求程盛买的。程盛平日里以车代步,几乎是他人在哪里,车便在哪里,于是这台除颤器平时就在程盛车子的后备箱里放着。
许路遥培训过程盛很多次如何使用这些急救设备。取来自动除颤器后,程盛熟练地撕开电极片上的保护膜,将两片电极片贴在江修胸口,示意许路遥松开江修,而后插上电源,等待除颤器分析心率。
片刻后,仪器提示可以进行电击,程盛果断按下电击键。
电流瞬间通过电极片,江修单薄的身子猛然一颤,微微弹起,又无力地落下。
许路遥稍稍缓了口气,在电击结束后,又接续按压江修的胸口,继续进行胸外按压。程盛拿着手机在一旁计时,在恰当的时间,提示许路遥停止胸外按压,再次使用除颤器为江修分析心率,并在仪器的提示下,电击除颤。
如此反复几轮,江修终于恢复了微弱的心跳与呼吸。
可江修一直没能苏醒过来,许路遥的一颗心悬在半空中迟迟没能落下去。这样忐忑不安地,许路遥与程盛终于等来了救护车。
许路遥跟着江修上了救护车。因为许路遥的急救及时而有效,江修的情况暂时比较稳定,医务人员在救护车上给江修打入强心针,并使用专业的设备进行后续急救后,他在前往医院的途中短暂地苏醒了一次。
看着江修微微睁开眼,许路遥才稍稍松了口气,只觉得浑身的力气瞬时被抽光了。
江修的眼珠子吃力地转了转,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他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此时脸色与唇色一例是惨白的。
我,怎么了?江修的声音被仪器的运作声音压着,低弱得几乎听不见。
许路遥凑到他身边,避重就轻地安慰他:你刚刚晕倒了,现在没事了。
我就是觉得累,怎么还,叫救护车
江修的呼吸依然不稳,断断续续的一句话没说完,已经喘得厉害。他的呼吸依然不稳,断断续续的一句话没说完,已经喘得厉害。车上的医务人员看提醒许路遥:病人有急性呼吸衰竭的症状,不要取下氧气面罩。
许路遥点头,简要地把江修的情况告诉他:你现在的情况还很不稳定,一会儿到医院,可能需要进一步急救。许路遥斟酌着措辞: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但是你在方云晚家门口病得这么厉害,一定与他有关。
提起方云晚,果然江修的脸色起了波澜。他急着要为方云晚说话,可气力不济,只说了几个字:不怪他便是一阵急咳,直咳得惨白的脸上浮起诡异的粉红色。
你别急。许路遥安抚他,等你好一点再告诉我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你病得这么厉害,我得告诉方云晚。
江修没力气把胸腔里的憋闷咳尽,便气喘得厉害。他拉住许路遥的一角衣袖,费力地喘息着,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不要」,像是把所有力气都用尽了,连许路遥的那一角衣袖也再握不住,手软软垂在床沿。
这种时候,江修想要做什么便由着他做什么。
许路遥顺着他的意思:不要就不要,等你好一点,再让他来看你。
想起被方云晚推出门前,方云晚说的,少在他面前装可怜,施苦肉计,江修心头滚过苦涩,他依旧摇头:也不用。
许路遥忍不住问:你和方云晚又怎么了?
他和方云晚怎么了?好不容易重新走到了一起,又怎么了?
江修定定地看着许路遥,半晌,悠悠叹了口气:是我自作自受话音为落,他眉头微微一拧,脸上浮过一层灰白,许路遥还来不及问一句「怎么了」,便见江修身子猛然一颤,毫无预兆地喷出一大口血。
作者有话说:
那个小许捡到修修了,没事了没事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脱险 ◇
这是他的灯塔,是他的起点,也是他的归处。
冗长的漆黑甬道尽头有一束雪白的亮光。江修像是溺水的人用尽力气想要浮上水面,远处的那束光明,是他用尽力气要去争取的浮木。
终于穿过漆黑甬道,眼前豁然开朗,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屋子里的门窗墙壁,一桌一椅,都是江修所熟悉的这里是他的家。
窗外分明是沉沉暗夜,可屋子里的一切笼罩在柔光里,如梦似幻。
怔忪间,江修看见大门被推开,一群人簇拥着一个清瘦高挑的人走进屋里来,他们把他扶进卧室里,利落地帮他去了鞋袜,让他在床上躺好,而后有陆续离开。人群散去,江修才看清楚躺在床上的人,那副面孔他也是熟悉至极那人正是江修自己。
床上的人是江修,那他又是谁?
江修愣愣地看着床上的自己。看上去,床上的那个自己喝了很多酒,冷白的皮肤上浮起薄薄的一层红晕,已经醉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低声嚷着要喝水。
家里还有人,那人穿着宝蓝色的毛衣和牛仔裤,听见声音,倒了温水急急忙忙地干进屋里来,径直穿过站在门边的江修的身体。
江修这时才发现,自己像一只幽灵般悬浮在半空中,没有人可以看到他触碰到他。
那个穿着宝蓝色毛衣的人扶起江修喂他喝了半杯水,将水杯放在床边的矮几上,起身告辞: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这个宝蓝色毛衣身形与方云晚有些相似,清醒的江修可以确定他不是方云晚,可喝醉了的江修却分辨不出来。听说他要走,江修一把握住他的手,不满道:不许走!小晚,我都搭好台阶了,你就不能顺势下来吗?非要带白铭来气我。
宝蓝色毛衣果然不是方云晚,江修握住他时,他整个人猛然僵住,片刻后,开始试图将自己的手从江修手里抽出来。
他越是挣扎,醉得神志不清的江修就越是不肯放手,他微微眯起眼睛,不满的情绪更甚:你别忘了,白铭已经结婚,你拿你跟他的那些往事来跟我赌气又有什么用?难道你会去插足他的婚姻当第三者吗?
什么?方云晚和白铭有什么往事?
对方云晚和白铭的往事一无所知,这个宝蓝色毛衣确实不是方云晚!
可他究竟是谁?
江修看着床上的自己半阖着眼,喃喃道:你现在才想起要跟白铭撇清楚关系吗?已经迟了,你为白铭画的漫画,你与白铭出入酒店的照片,都是你居心不良的证据。他握紧了方云晚的手,恶狠狠地威胁他:你要是再气我,我就把这些都发给你的白老师,让他知道你究竟有多不怀好意!
这时宝蓝色毛衣不再挣扎着要挣脱江修的手,他安静地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握着江修的手,低声与他说些什么。
他们说话的声音太低了,声音像是化在水里,一圈一圈的涟漪相互交叠,融成一片,后来的话,江修就再听不清了。
江修猜测自己大概是在做梦,否则难以解释为什么自己会亲眼看见一个喝醉了的自己跟一个陌生人絮絮叨叨地不知在聊些什么。
可好像又不是梦,他对这些情景有莫名的熟悉感。
他不经意地转头,发现床头的投影时钟开着,灯光在墙上投出今天的日期。
7月10日,是方云晚的生日。
怪不得他会对这些场景感到熟悉!这些场景就是他切切实实亲身经历过的这是五年前方云晚生日那天!
正是在这一天,他的账号在隅城大学的论坛里发布了那张从此改变了方云晚和白铭命运的帖子!
意识到这一点,江修急忙去找自己的电脑。
他清楚记得,从喝醉了的江修进屋到现在,一直待在卧室,他完全没有机会触碰电脑。因此,只要江修赶在他气急败坏地找到电脑前,破坏电脑,就能阻止帖子被发布出去。
这样想着,江修快步走向书房,推门进去,可书房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红木书桌上凌乱地摊开一桌子的照片,都是他最近让人拍回来的白铭的照片。自蓝标大赛报名以来,方云晚和白铭经常一起讨论参赛事宜,里面不可避免地夹杂着许多他们两人的照片。
静悄悄的书房里,突然凭空响起敲打键盘的声音。
江修的目光落在书桌一角的电脑上,电脑前空无一人,可键盘上的按键却自动起落舞得飞快。他快步走过去,想拔掉键盘与电脑相连的USB接口连接器,手却从连接器上穿过去。
他能看到这一切,可他无法触碰这一切。
江修想尽了办法想让键盘与鼠标停止工作,但终究无济于事,最终他只能站在电脑屏幕前,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帖子被编辑完毕,键盘上的回车键被用力按了下去
原来,再来一次,他依旧救不了方云晚,他依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小孔雀被生生拔光漂亮的翎羽,跌落尘土间。
浓重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陷入沮丧里,蓦然有一股力量把江修往书房外吸,他朝着吸力相反的方向看,看见了来时那条冗长的漆黑甬道。
他不知道甬道的那一头是什么地方。
可是耳边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你得回去,你还有事没做完。
他被那个声音说服了,用尽了力气朝漆黑的甬道走去,来自书房外的吸力消失时,他仿佛从高处跌落,身体骤然沉重起来,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重重环绕
在签过几张病危通知书后,许路遥对于急救室门的开合已经反应迟钝。一直到这一回,医生亲自从急救室里走出来,他才起身快步迎上去。
医生的眉头依然拧着:病人真的没有血液方面的疾病吗?
这是今晚,医生第二次问起这个问题。尽管江修每隔三个月就会被抓去医院例行检查。
但今晚这个问题被问太多次了,连许路遥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把江修的电子病例和一个半月前的检验报告打开给医生看:在他最近的血液检验报告中,除了贫血较为严重,其他指标大多在正常范围内,这几个不合格指标,偏差情况也还好,并且,看起来也并不会诱发他今晚无法抑制的内出血。
是,我们也紧急采血送检。刚刚到医院时,血小板低得惊人,可是半个小时前送检的样本显示,血小板已经恢复到了正常水平。我们担心,如果情况的好转是因为输血造成的,而潜在病灶没有被发现,无疑是给病人留下了一个定时炸弹。
许路遥点头:我明白,他之前一直在启明医院治疗,那里有他所有的就诊记录,等情况稍微稳定,我们会把他转回启明。
一旁的护士递上来一个板夹,上面详细记录了急救过程,需要许路遥签字确认。
在他翻看板夹上的纸页时,医生说明了一下江修的情况:病人的出血量很大,奇怪的是,除了胃部有活动性溃疡出血外,找不到他脏器渗血和血小板骤降的原因。急救过程中病人的一度心脏停跳,血压消失,但现在已经抢救过来了。我们建议再观察一段,等生命体征稳定后,再转院治疗。
明白,谢谢。
许路遥签完字将板夹递回给护士,脚下一软,差点摔下去。幸而程盛一直陪在他身边,眼疾手快地把他捞在怀里,拍抚他的脊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医生都说没事了。
一口气长长舒下去,许路遥这时候才把脸埋在程盛肩上流眼泪。
江修还在深度昏迷中,他住在ICU里,外人无法进去探望,可许路遥放不下心不肯走。程盛无奈,去车上拿了一件干净的外套和毯子,让许路遥把沾满了江修血迹的衣服换下来收好,拿毯子把他裹着,紧紧搂在。
许路遥这个人看似没心没肺,其实比谁都要重感情。他跟江修是从学生时代就建立的友谊,工作多年,越是见多了口是心非虚以委蛇,对这样的情谊就越是珍视。
程盛看着怀里的人湿漉漉的睫毛,心疼极了,却无能为力,最后只能拿手挡住许路遥的眼睛,边用掌心的热气烘干他睫毛上的水汽,边轻声哄着:乖,睡一觉,醒过来就没事了。
许路遥缩在程盛怀里抽着鼻子,闷声道:我害怕。
江修就算舍得丢下我们,也不会舍得丢下方云晚的,放心吧。程盛像母亲哄睡孩童一般,隔着毯子轻轻拍着许路遥的背。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困倦就会一点一点侵袭而上。
在程盛坚实的怀抱里,许路遥渐渐昏昏欲睡,他轻轻打个呵欠:程盛,江修醒了你要喊我
嗯。
许路遥的眼皮彻底耷下来,攥着程盛的衣角,喃喃道:你要记得,你之前答应我的要遵守公序良俗,做个好人,你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不许学江修,吓唬人
程盛把毯子往上拉了拉,耐心地回应他:对,答应过你了。
得了这一句回应,许路遥才能彻底安心睡去一般。程盛觉得怀里一沉,许路遥的头垂落在他胸口,柔软微温的气息悠长地喷到自己的脖颈间,他搂紧了许路遥。
这是带他走出黑暗的人。
这是他的灯塔,他的方向,是他的起点,也是他的归处。
作者有话说:
医生和小许的对话都是瞎编的,千万千万别较真
这章应该还是有点信息量的?
虽然修修虐,但是小许跟程盛应该还是挺甜的?
另外,前面的部分会修改一个小小的地方,安安没有外婆了,本来安安的外婆是后面一个情节的工具人,现在不需要这个情节了,就让她不存在吧,不然小方确实不大方便领养安安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分手(修) ◇
如果那么辛苦,我们没有必要这样耗着。
不清楚江修和方云晚之间发生了什么,许路遥只能按照江修昏迷前的要求,即使整夜坐立难安,也没向方云晚吐露一星半点江修的情况。
本以为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去,谁料天亮后,江修的病情又出现反复。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许路遥和程盛眼睁睁看着江修再次开始呕血,血雾喷溅在氧气面罩上,触目惊心。
护士拉起帘子,将许路遥与程盛的视线遮挡住。
许路遥自己就是医生,自然清楚几个小时之内两度心跳骤停的凶险。他透过过帘子的缝隙,看见好友苍白单薄的身子几番被电击板吸起,又无力地坠落回去,心中凄惶,脚下一软,摔进程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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