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柚垂华实(19)
因为温斐然最怕他大少爷黑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了,和之前在医院里照顾他时判若两人。
这样的骆绎书让他感觉无计可施。
骆绎书此时正骑着自行车七歪八倒地带着他。
温斐然吓得一只爪子赶紧扒住他的腰,另一只脚扒在车轮毂上,然后闷声对他道:
你给我点时间成吗?
出乎他意料的,骆绎书没有和他吵。而是突然回过头来,对他点了一下头,笑了笑道:
嗯!
温斐然从来没觉得他大少爷的笑容那么和蔼可亲过。
五六月里,春夏之交的风有些微醺。骆绎书的声音很淡,发丝吹拂在了他的脸上,让他的面庞鲜艳得像三月里的鲜花似的,十分明媚,十分的......好看。
温斐然的心里突然激起一股暖流,不断地冲刷荡漾,连带着他冷冰冰的脸上也忍不住出现了一个冰山般的笑意。
他一只手紧紧扒拉着骆绎书:
你可给小爷好好骑啊!别回头,不然我这刚出院又得进去!
骆绎书回头笑骂:去你的!
他已经想明白了,他不想再和温斐然争吵,之前在医院的那段日子实在太美好了,美好得像是梦幻一样。而吵架又伤心又伤肝,所以骆绎书不打算再吵了。他选择相信温斐然,到时候有什么事儿,大不了他俩就一起扛。
突然他又不放心地回过头:你有事儿可别瞒我啊!
知道了知道了,温斐然不耐烦,啧!唉唉唉,看路!妈的!,他惊了一下,揪紧了骆绎书。前头有一大堆碎砖,骆绎书刚好没看到。车头一歪,两个人连人带车地都给摔到了砖头上。
温斐然疼得龇牙咧嘴的,骆绎书则是吓得魂都飞了。
幸好石膏板没碎,他拍了一下骆绎书的头,随即发现他大少爷的额头竟然磕破了!
骆绎书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额头上起了一个大包。草!温斐然没良心地笑出来了。
......
两人磨磨蹭蹭很久才到学校,都已经快傍晚了,学生们都已经放学。
操场上镀上一层夕阳的余晖,有男生在打篮球的,踢足球的,还有女生在喊加油的,吵吵嚷嚷。临近期末一些人正对着操场在寝室楼下复习,骆绎书停好自行车,就有几个人朝他打招呼。
温斐然这副残缺模样儿,一路上受到了不少注目礼。
到了寝室楼梯口,骆绎书一咬牙,弯下腰道:我背你上去吧!
温斐然看了看那四楼,的确他一个人也摸不上去,于是他老实不客气地趴到了骆绎书背上。
骆绎书第一次背人上楼,小时候同学之间玩闹的他统统都没玩过。温斐然看他摇摇晃晃的,不禁一阵牙酸,生怕他背到楼梯上给自己摔下来了。
不过还好,大少爷还算争气。
虽然额头上流满了汗,牙关也咬得死紧,每迈一步就像是弹簧绷紧了似的,但好歹是平稳地给他背上了四楼。骆绎书一出汗,温斐然顿时感觉他身上的那种香味更浓了。
汗湿透了脊背,白衬衫紧紧地贴在背上。温斐然虽然隔着一层和他贴着,但感觉湿热湿热的很不舒服。骆绎书将他背进寝室放到床上坐下,自己去一边喘口气。
快到酷暑了,最近动不动就出一身热汗。
温斐然从袋里拿出一个橘子,瞄准了扔给他。
......
这一整个学期温斐然虽然都在鬼混,但好歹摸上了期末考试的尾巴。期间都是骆绎书给他背上背下的,他大少爷任劳任怨毫无怨言,成功地成了学校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期末考试考完,樊老师还特地给他颁了一个【帮助同学奖】。
这张奖状被骆绎书特地贴到客厅墙上裱起来了,每次温斐然进去都能看见。
而且明明他有那么多的奖状,却偏偏要放最中间。
温斐然:......
憋着坏呢这是!
长长的暑假来临后,温斐然终于去医院拆了石膏线,虽然走路还是一瘸一拐,但基本没问题了。
本来他可以不用再麻烦骆绎书了的,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沿海地区多水汽,一到夏天就是台风加暴雨的。
偏偏今年的台风还特别强劲,直接拉到了警戒线的程度。破砖屋倒是可以挡一挡,但茅草屋可就惨了。
温斐然睡到半夜,一睁开眼睛,就发现整个屋顶都给掀飞了。
大水直往他的身上漫灌,连眼睛都睁不开。外面狂风大作,下午的时候他捡了几块砖盖屋顶上,但根本不顶用。
温斐然咳了几口水,抹了把脸。没办法,他只好麻利儿地收拾了点细软其实也就是点钱,连滚带爬地滚去了骆绎书家。骆妈妈半夜开门,看到他这副狼狈样子,赶紧让他进屋喝口热水先。
然后给他包上干毛巾擦了擦身子。
骆绎书睡得正香,他家这小别墅哪怕是地震来了都可以挡一挡,何况是这小小台风了。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震惊地看到温斐然竟然就窝在他边上。小少爷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呢。
一夜的狼藉,第二天天刚亮,村里的竹林里落满了死麻雀。
麻雀僵死在泥地里。
都是连夜被台风吹落,然后被雨活生生淋死的。村里半大的孩子们人手一只麻袋,都上赶着去竹林里捡死麻雀。
路过那一顶破茅草屋的时候,小崽子们指着它哈哈大笑。
很快,温斐然这一座被吹坏的茅草屋成了整村人的焦点。
茅草屋的顶儿整个都给掀没了,里面积满了水,成了个烂泥塘子。木头箱子还有被褥什么的就都漂浮在这个烂泥塘里。总之看起来乌七八糟。
青天白日的,温斐然这座他娘死后留给他还不到几年的茅草屋,就这么寿终正寝了。
村里人都指指点点地闲话着什么。
骆绎书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什么,他跑到烂泥塘里,不顾裤脚都给浸湿了,伸手打开那个木头箱子。
当年大部分人家里用的还是最便宜最低等的松木,被水一泡简直惨不忍睹。打开后,一股烂木头的味道扑鼻而来。
骆绎书捏住鼻子,伸手掏了掏,然后掏出温斐然他娘的遗照递给他。
脸上是一派同情的神色。
温斐然:......
谢谢啊,不用了,其实!
村东头胖大婶正在杀鱼,闻讯赶来后手上还拎把杀鱼刀。
见此情形,她用力地呸!了一口,解气道:活该!
谁叫他欺负我儿子!
这小兔崽子的娘在天上看了都看不下去了要来收拾收拾他呢!,胖大婶中气十足地哈哈大笑,当着全村人的面儿大肆辱骂这孤儿。
杀鱼刀上还沾着血腥,骆绎书嫌恶地皱了皱眉,他把手搭在温斐然肩上,示意他别放在心上!
王富贵他娘骂了一通后,颇为解气。然后越骂越离谱了,连温斐然的老爹老娘都搬出来了。王爸爸终于听不下去了站出来,拿手指着她骂:
你这个女人,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吓得王妈妈赶紧拉住他。
说什么呢你个没用的窝囊废!
胖大婶不甘示弱嗓门一吼两人顿时骂在了一起,村民们都赶忙上前劝架。
好好儿的一早上变得闹哄哄的,连地都不去种了。
温斐然倒没空管这些,就是想着重新搭一个茅草屋可能有点困难。要不就直接不要了?
但这好歹也算一个窝,他也不是不知道后世的土地价格有多珍贵。
温斐然打着小算盘的时候,正好骆绎书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要不暑假你去我家住吧!
第三十三章
这回就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骆妈妈都急吼吼地赶来了。
她把手摁温斐然肩上护犊子道,叫他不要着急,慢慢来!这段时间就先和骆绎书住一块儿。温斐然乖乖点了点头道,嗯!
见又没好戏可看,村民们都吵吵嚷嚷回去了。
还有几个乡里女人盯着这城里女人的时髦穿着看,磨蹭了好一会儿,她们的眼神都太露骨了。骆妈妈头也没回地牵着温斐然和骆绎书,一手一个,直接牵走了。
胖大婶在她身后吐了一口痰,呸!死肺痨鬼他娘!
有啥了不起的呸!
......
放假后的一个礼拜,所有学生都得回到学校拿回自己的成绩报告单。温斐然由于这学期鬼混时间太长,只勉强得了个全校第十。而且期末考试他的卷子是左手写的,字迹惨不忍睹。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字可以丑成这样,跟无数条蚯蚓扭在一起,线圈圈似的。
而骆绎书就很争气了,一口气考了全校第二。
他和温斐然位列全班第一和第三,第二名则是李文莉。
但大清早的,温斐然疑惑地发现,大少爷自从老师办公室回来一趟后,就变得魂不守舍。
连发成绩单的时候也是频频发错。
回去的路上,温斐然问他:你咋了啊?
骆绎书回过神,朝他神秘一笑,眨眨眼睛:回去再跟你说!
搞什么神秘呢!
温斐然直觉他藏着什么猫腻。
骑了一段路后,骆绎书突然回过头来:要不你跟我回城里去吧!
温斐然:啊?
哦,他都快忘了骆绎书在城里面也有一个家了。
骆绎书边骑边道:反正我的病也好差不多了,没有必要回乡下了。
主要是他不想再让温斐然回去了。
村里人对他们都很不友善,骂他是痨病鬼,骂温斐然是孤儿。
温斐然问:那你妈怎么办啊?
骆绎书眨眨眼,放心吧,我会跟她提的。
到了晚上,骆妈妈也回到城里了。温斐然这才知道原来骆绎书家里有电话机!当时的固话全国普及率还不到百分之十,而骆绎书家里真是什么新潮玩意儿都有。
乡下的那栋跟这里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虽然不是独栋的,但7.80方的小平层看起来宽敞,干净。
虽说久不住人,但家具都是暖色调的,随处可见的装饰品,富有生活气息。
骆绎书自己的房间也大了一倍,床变成了一米五。床头后面的书柜上也满满当当塞满了书,房间里还摆着架黑白钢琴。
骆绎书让温斐然先坐坐,他自己撸起袖子,从卫生间打来一桶水,开始擦桌子和柜子。
温斐然看他的那些书,什么都有。有连环画,小人画,有中国古代的,还有外国的。最上面一层是哲学书,厚厚的封面。温斐然随手抽了一本康德的,问他:
这你看的?
骆绎书闻言,看到后脸突然红了,低头拧抹布:嗯,就是......不怎么看得懂。
温斐然突然笑了,眉毛一挑,直接戳穿他:那就是装逼用的了?,小小年纪的,呵!
他把书放回书架上。
一听这话,骆绎书不乐意了,你才装逼呢!
他一甩抹布,趁温斐然不注意,猛地一个纵身跳到他背上,扒拉住他脖子:都是从我爸那儿拿来的!
温斐然道:你爸?
骆绎书掐掐他的脸:对啊,反正他现在不在家,你要看书就去他书房里拿。
温斐然无所谓地点点头。
对了!,骆绎书用力揽住他脖子,笑得很坏,我背你这么多回,你是不是也该背背我啊!
温斐然无所谓:行啊,背就背呗!
窗外阳光正好,有微风顺着窗户缝隙吹动了窗帘。温斐然跟头牛似地驮着骆绎书来回走了几步。
房里叮叮咚咚的,骆妈妈正在打扫卫生,闻言叫他们俩小崽子动静小点儿声!
走着走着,骆绎书突然发现了什么,好奇道:
诶,你喉结是不是大了点儿?
他上手摸了一下,感觉原先没那么明显的,现在却突出来了。
温斐然被他摸得一阵痒意,放下他,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不是正常现象?
他已经长过一次了,所以对这些生理变化没那么敏感。
骆绎书发现他的声音也和原先有点区别了,沙哑变得有些粗野。与此同时,温斐然的个头还在不断地拔高。
眼见着是和骆绎书差距越来越大了。
温斐然反手摸了一下他的喉结,道,你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还是小小的,跟个桃子核似的。
不过手感倒是挺好的,温暖滑腻,还会动,温斐然多摸了几下。
去你大爷的!,戳伤了自尊心,骆绎书一把拍开他的手,怒了!他一生气就扑到温斐然喉结上狠狠咬了一口。
温斐然被他咬得嘶!了一声。骂道:你属狗的啊你!,他不敢动,省得呆会儿见血。
没啥味道,倒是有点汗味儿,微咸。
他说话的时候喉结很明显在震颤,骆绎书又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太痒了!温斐然猛地一把推开他,你变不变态啊你!
骆绎书擦了擦嘴笑,没你变态!
两个人正在房间里开玩笑地摸来摸去,外面骆妈妈在喊,叫他们快点准备准备出门去了。
为了奖励他们期末考考得还不错,骆妈妈带他俩去湖滨路上逛街,看中什么喜欢的就买。
温斐然这人没太大的物质需求,何况是骆妈妈出钱,他也不好意思。倒是他们母子俩,一路逛一路买了一大堆东西,甭管有用没用的,都塞进包装袋里。
骆绎书算是充分遗传了他妈的购物癖,温斐然心想,怪不得他家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天气好,有很多人在西湖边上游船,人声鼎沸的。路过其中一个摊位的时候,温斐然脚步微滞。
那是一个刻字的摊儿,可以在一根小木签儿上刻上自己的名字。
老板的刻字手艺很不错,笔触遒劲有力,龙飞凤舞,充分彰显了中华艺术的汉字之美。
见他停下来了,骆妈妈笑着问他,要不要刻一个呀?
温斐然刚想摇头,那边骆绎书钱已经给出去了,两块钱一根,他也很中意。
于是老板给这俩小崽子一人刻了一个。
骆绎书率先拿到自己的木签子,上面的【骆绎书】三个字刻得张牙舞爪,书还是繁体的【書】,显得很有韵味。
很快,温斐然的也刻好了。
他只看了一眼,骆绎书突然拿过去了,放在心口,他道:要不咱俩交换吧!
我的给你,你的给我,成吗?
温斐然心想:他大少爷果然很多事!
但是他无所谓,反正骆绎书的那张签子也很好看,木签四周还雕刻了镂空的花纹,正好可以拿来做收藏。
两人于是交换了木签。
逛了一会,骆妈妈又给他们一人买了一套衣服。然后她说什么也不肯逛了,要去烫头发。
骆妈妈在烫头的时候,他俩就坐在一边的皮凳上,听女人们叽叽喳喳地聊天。骆妈妈很明显是这里的常客,骆绎书小时候可以忍,但现在却怎么也忍不了了!
大好时光怎么可以浪费在烫头上呢?
于是他拉着骆绎书,跟他妈说要出去转转。
出门前,那些阿姨们叮嘱他们小心人贩子,尤其不要去靠近车站人流量大的地方。现在拐小孩的很多的!这个月就已经发生四起了,紧接着话题又歪到了人贩子身上去了。
骆绎书留了个心眼儿,避开了车站。
在不涉及核心的问题上,骆绎书一向都很听话。
城里面和乡下是截然不同的风景,路上的男男女女也穿得更讲究。女人们都烫着时兴的大波浪卷,穿着高跟凉鞋。而男人们很多西装革履,夹只公文包,皮鞋擦得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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