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瑶】率然》(88)
薛洋撇了撇嘴,拍掉了衣襟上的点心渣,换了个姿势正对着金光瑶: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感知到自己的尸身即将被沉湖便附在了恰好在那附近的活人身上?比如说,当时负责沉尸的蓝家门人,甚至是杀了他的那个人。
这金光瑶皱起眉,终于摸到了点薛洋话语里的边际:你发现了什么?
小矮子,我好像瞅见你公公了。薛洋突然就这么说。
这话要是被苏涉听了去,定是要再将薛洋追打个小半时辰,尽管他自己如今已经成了金麟台的少夫人,还是个实打实的夫人,这却一点都不耽误苏涉继续坚定自己的信仰他家宗主就是这世上最威武霸气的人。要不,当初的合籍大典怎么是在金麟台而不是云深不知处办?
但是,听到这话的是金光瑶,金光瑶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只是瞧了眼身后,继而直接转过了身,身子微后仰着,胳膊肘撑着背后的栏杆,意料之中甚至带着几分勾引地望着只要薛洋来金麟台找他便必定会在半炷香内现身的人。
青蘅君?他问薛洋:你是说见到了他的魂,还是他转生后的人?
见到他又如何?蓝曦臣将倚在薛洋身旁的人一把拉到了自己这儿来,淡淡地对薛洋道:蓝折清如今是人是鬼,是复活抑或往生,都与我和阿瑶不相干。
还真是薄情呢,薛洋在心中啧啧两声,却是道:
具体藏在何处我探查不到,但是,我肯定他的身体里,从他出生起,便还藏了另一个人。
金光瑶听到这话,眸子因惊异而丢失了一瞬,他转身试探:
叶徊?
叶徊。
什么意思?
炎阳殿中,温若寒听到这个已经与他们无关的名字又被提起,不禁皱起了眉。
再次做了和事人的金光瑶低声对自家师父道:若师父肯借灵池一用,叶徊和阴虎符,成美会先后奉上。
你如何便觉得是他?蓝曦臣质疑地看着薛洋:既然你还没找到他魂魄的所在,也未问到他的灵的话。
可薛洋说:那鬼魂气息极微弱,连个文弱书生的舍都夺不了,却对温旭有着极强的执念,总想让那转了世的青蘅君将他带到温旭身旁,每回温旭被带出岐山,那个叶青转悠着转悠着便会不自觉地跟着那小屁孩。
其实这样的逻辑是不成立的,温旭对叶徊执念极深,这没错,可他们却不能因此便做出这样的反推:叶徊对温旭也有着深沉的执念。
可薛洋便是认定了这点,带着分极私人的执拗认定了这点,就好像只要证明了温旭的执念是被以同等的热烈回应着的,便能证明:晓星尘对他也并非除开一个恶心外,便再无旁的观感。
即使是恶心,你起码也恶心地不把我这口痰从地上铲起来埋上土就百爪挠心、寝食难安啊!
叶徊,肯定是他,一定得是他。
爹爹,叶徊是谁?
本不欲多此一举的温若寒听到膝盖上的小孩儿发出这一声,不禁瞪了金光瑶一眼:你故意的,就怕我不管,便专门在他面前说。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拿凶尸本就生硬的语调搪塞小孩儿,小孩儿却鼓起了腮帮不信服又委屈地望着他。
重活一世,这小子居然还学会撒娇了!生前死后都因自身武力而从没遇上过敌手的温若寒第一次尝到了被这种既弱小又可怜却不可思议地骑到了他头上去的生物奴役的滋味,只得气哼哼地转向徒弟: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随便拿个鬼魂来糊弄我?
师父,金光瑶一笑,只朝大凶尸膝盖上的孩童微指了指,低下声:叶舵主告诉我了一些事情,关于温公子的母亲。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按理说,身为玄正第一凶尸,他理所当然便该是坐在玄门顶端俯瞰众生的那一个,可如今,这个强大到生前也被定义为非人的生物就是被这一大一小两个本都是在他手上任他揉捏的人给牢牢地揉捏住了。
是的,是叶徊告诉了他温旭的身世温旭不是温若寒的儿子而是侄子这件事,温若寒和自家小徒弟一般养死了亲儿子却将侄子养成了继承人这件事。
这事是叶徊亲口所言,他们已经找到了叶徊的魂魄。
可是,在事情的最初,他们虽然已经绑了青蘅君的转世叶青在手,却对叶徊在哪儿这件事没有一丝的眉目。
就连问灵都问不到叶青身上的另一个鬼魂。除了薛洋的坚称,他们别说寻到叶徊的人,甚至连他仍然存在的证据都寻不到一分。
拿着一只信用并非良好的凶尸的一份坚信去谈判,谁会信,谁又会因此而上钩呢?
蓝慎德该是会信,同时,他也敢做。
毕竟,当年,明明已经在聂家兵士面前露了脸,为了报仇,他不也还是伏进了聂营吗?
如果说除了短暂的快意外不会有任何所得的复仇便能让他如此,那能让总有一日会回想起前世的温旭真正快乐起来的一个人呢?这般的所得,他又肯为此冒多大的风险,付出多大的代价?
可是,金光瑶对薛洋道:你就别打他主意了,人家好不容易有个家,你别平白又去让他为难。这件事毕竟是你的事,你得出血,我说的是那半片阴虎符,你自己考虑下吧,为了晓星尘这个人,值不值得?
金光瑶看着薛洋漆黑的眼神、绷紧的嘴,轻声又推了他一把:你肯出血,我便也出,我去跟师父谈。阴虎符是等晓星尘全好了之后的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叶徊则是订金。
来嘛,你愿赌,我就作陪。
听了这话,蓝曦臣扯了下金光瑶的手,这事本来和咱们没关系,犯不着去担这个风险,可金光瑶瞧了他一眼,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
我陪你去,他便只得这般道。
蓝曦臣心里其实知道,阿瑶之所以会对蓝慎德心软,不过是因为亏欠蓝慎德的是他姑苏蓝家。他没法让他和自己一般冷硬心肠,便只得和他一起软下来了。
那个二哥,金光瑶抱歉却又带着些幸灾乐祸地看着蓝曦臣:我觉得我一个人去,比咱们两个人去赢面大些。
温若寒可至今不大待见蓝曦臣,事实是,他们大婚之时,温家送出那个求子化生的情形是这样的
温若寒将那蜡偶一把推到了蓝曦臣面前,冷睨着他,他旁边犹抱着温旭的蓝慎德便极有眼色地解释道:温宗主特寻了这个仙督夫人。泽芜君,您就收下吧,说不定您还真用得上。
想起阿瑶那师父私下里对自己的称呼,蓝曦臣不禁嘴角抽搐了一瞬,他知道阿瑶说的是事实,大局为重,他们自然该选个并且只选赢面最大的谈判人,可他看见自家道侣那抱歉又想笑不敢笑的眼神,便不禁生出几分恼意,于是也大局为重道:但是既然是要谈判,那人身上是否真便藏了个叶徊,便得先有个定论,得找个更懂行的人来看看。
他说完这话,便意有所指地看向苏涉。
苏涉没多犹豫,便在金凌还未反应过来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可立时便反应过来了的金光瑶却已在一旁恨恨地杵了他一胳膊肘:你跟我置气,便当着侄子的面卖侄媳妇吗?!!
于是,薛洋上金麟台的几日后,金光瑶上不夜天的几日前,修武顾府来了位久已不来往的故人。
那时,顾思明正在后院写医书,听到通报,笔都忘了搁下,便急匆匆出来。见到了人,才又乍然止住脚步,微笑道:悯善,你来了。
嗯。
苏涉嗯出这一声时,带着分不自然。倒也并不是因为还是放不下之类的,说到底他们也只认识了短短的两个月罢了。只是他们这些年并非一面都没再见过,可总是在人前,总是装作并不相熟,久而久之,便生出种错觉,觉得那身子紧挨着身子的两个月只是一场从未在现实中发生过的梦罢了。
反噬痕消掉了吗?顾思明问他。
消了。
那便好。
听到这句那便好,苏涉突地拧起眉,他心虚时便会先起怒容,像是已准备抵挡旁人的指责一般。
那时收到那盒药膏,他还小心眼地拿去让族医瞧。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他是不是突然想着杀我灭口,他这般恶狠狠地对自己道。
可最过分的是顾思明似对此早有预料,给了药膏,又给了方子,知道他会把那药膏丢掉,然后拿着那方子多疑地到所有认识的医修那儿都问一趟。
这人怎么就那么可恨呢,苏涉至今都这么想。
所以,他对这人也没多的客气,简短地诉明了那魂魄的状况,便再不肯多说一个求或者请字了。
叶舵主可能是陷在了那人的引梦境里,鬼魂没有凡世的躯壳可以返回,所以无人指引,一旦误入便出不去了这样的事怎么自己跑来?明明托相弘兄来,便可以了,顾思明问这话时,没看向他,反而像怕瞧见他似的,转过身去,替他倒茶。
因为不能让他提前拿到那魂魄,苏涉捏着如今他都是佩在明处的那块重山岫做的坠子,打破了顾思明心里那点就是到了如今也还会不自觉便升起的小小期冀,也不肯接过他的茶,只冲着他明白道:你知道了吧?这事是需背着温氏的,你只说你愿不愿
愿意,顾思明抢着便出口。
那急切让苏涉愣然了一瞬。这可是你说的,他这般想着,便站起身:
那就随我来吧。
于是,那一日,在那个叶青的引梦境中,一片开满龙胆花的前世记忆残存的角落里,顾思明找到了那个栖身其中不肯消散的鬼魂。
多奇妙,他想:人死时,引梦境本该彻底崩塌,可这里偏偏留下了这一隅,于是,一段执念供养了另一段执念一个执念未消的鬼魂躲藏进了一段同样因执念未消而留存下的记忆,意外避开了魂飞魄散的结局。
我在下辈子,也还是会每晚梦见梅花吗?
顾思明这般想着,将盛了那鬼魂的锁灵囊,递给了那人。
叶舵主,你还记得温旭吗?金麟台上,金光瑶问从锁灵囊中放出的人。
鬼魂眼神中一瞬间翻涌起的浪波,让薛洋心里莫名生出种安稳,虽然那样的逻辑并不成立:别人会有的幸运,便也会原样降临在他身上。
End.
写在后面:
我就很省事的把青蘅君的转世取名叫叶青了,叶徊+青蘅。简单来说,就是人死后,去转生,按理说就变成了不同的人,那由前世的记忆和执念化成的引梦境就该完全崩塌,但是青蘅君因为执念过深那害死了无数人的爱情,呵呵致使他引梦境里的一个角落并没有毁灭。到这里《率然》就彻底完结了,应该不会再有番外了,这篇虽然只有二十多章,但是全篇也45万字了,完结了就可以准备做本子了,已经校对了大半了,得分上下两册,到时候还是一样,封设和排版找人搞好了,我通知下,有人想要的就问我要打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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