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瑶】率然》(86)
诶,你猜谁会是那个
那还用说吗?你也不看看这合籍大典是办在什么地方?是在金麟台,不是云深不知处。
那可不一定,泽芜君比敛芳尊高出那么一大截,而且他看起来就比较像
你怎么不说泽芜君是世家第一公子,第一公子跟第一美人又有什么差,当然该他来。
幼稚,江澄听着周边的议论,他和无数仙首的想法一样:既然是联姻,还特意选了两个男子,那便是为了不让这中间分出个上下来,所以自然
果然,出现时,金光瑶和蓝曦臣穿着的都是新郎的喜服,并没有一个委委屈屈地把红盖头披在头上。
他们当然只是联姻,百家想。
应该是的吧?江澄不大确定地审视着堂上的这对新人,虽瞧不出什么问题,余光里却已忍不住去留心自家外甥,可别受了什么奇怪的影响。幸而,婚宴全程,金凌身边都并未缀着个苏悯善。江澄松下一口气,流言只是流言罢了。
你以后给我离蓝景仪远一点,他最后也只是在金凌耳边这般不放心地警告了声。
百家确实也没从金光瑶和蓝曦臣的脸上瞧出什么问题,两位仙首今日端在脸上的笑意是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可他们从来都有能耐把假笑也笑出几分真诚。再说,如果他们只是联姻,那么看着温若寒那颇带了些讽刺和憋闷的贺礼一只求子的化生蜡偶,那他们该是挺高兴的。如果他们并非只是那他们大约也该挺高兴的吧?
两家联姻这种事便是:大人们看门道,小辈们看热闹。至于这门道是不是他们自以为的门道,这热闹是否又只是表面上的热闹,这便不得而知了。
二哥,你笑得太真了,某位仙督用密语传音对自家新晋的道侣道。他总觉得如果蓝曦臣也是只孔雀,他今天的尾羽该是已能剪下来当扇子了。
那一日,金仙督和蓝宗主拜完堂,宴完宾,待回到绽园,已是三更。可三更半夜来闹洞房的却不是蓝曦臣担心的薛洋,而是苏涉?!!
看到那道在绽园门口踟蹰着却又不敢来打扰的身影,金光瑶微睁大了眼,继而瞧了瞧一旁的蓝曦臣:
我这便叫悯善回去,今日若没什么要紧事着实不该
不必,蓝曦臣想起了方才宴席间小辈们的议论,头一回没让金光瑶赶人,而是在他耳边道:我去里头等你,你自听听他是有什么想解释的。
04
于是,金蓝两家宗主的洞房夜,犹穿着一身喜服的金光瑶坐在绽园的外间,好笑地听着自家下属慌里慌张地想与自己解释清楚:他没想水性杨花还水性杨花到自家少主身上。
就是在那时
你怎么没有了?
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的金凌连衣服都没穿利落便冲了进来。喊出这句话时,他愣是把恶人先告状喊出了十足的理直气壮。
就连金光瑶都有些佩服自家小祖宗了,他从桌上端起杯茶来,也不发生,仿佛从堂上断案的变成了阁楼上听戏的。
金凌在显而易见的慌乱间反被激出了分咄咄逼人,拿出他在百家公审时欺负蓝忘机的姿势,去欺负苏悯善
我问你,我送你的重山岫,你是不是收了?
是。
苏涉当着金光瑶的面,向来是扯不出谎来的。是收了。可是,他想:那是仙子叼来的呀,而且,那不是给我治恶诅痕的吗?
我再问你,我将那重山岫打成吊坠子你一个我一个的时候,你是不是还是收了?
是。
那以玉相赠,还是一人留一个,这是什么意思你会不懂?
苏涉说不出话来。虽然满心想着是你说那是为了日后出入吃人堡方便的,却偏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因为那怎么听怎么像狡辩。
我再问你,在四窗岩那晚,我说不想回去,那时候,深更半夜,荒山野岭,孤男寡男,你是不是也应了,还就跟我在那儿呆了一整宿?
是,苏涉低了头。可是,你不是说,都是大男人,所以没关系的吗?
可苏涉又想起,他虽是个大男人,却是个断袖,否则也不可能被顾思明迷了心窍,而且金凌也知道他曾被个大男人迷了心窍了呀,那他这般从不拒绝,岂不就已是故意勾引
这一句一句下来,苏悯善却是该心虚了,里间的听戏人把玩着铺了一床的桂圆花生想:恰就是因为金凌在一步步靠近他的时候,苏涉不可能一点都没感觉到。
这就是苏涉这人的毛病:他感觉到了,却又会找出千万种理由否定掉,以免自己最后落得个自作多情的下场;他感觉到了,却又不会拒绝,因为拒绝便显得太大题小做,当然,还因为心里有个角落必定还是想要的。他就是这么个人,性子上不讨喜,从小到大没被什么人喜欢过,所以只要是旁人表露出一点点不同,便都会稀罕得不得了,否则当初也不会差点上了诡医手的钩。
他不可能没有私心,而就是这一隅的私心如今却该发作了,这时候,只需这屋里的第三人适时地插入。
阿凌,等自家小祖宗终于有了个消停,金光瑶才在一旁做起了和事的这个,带着点恰到好处的长辈的责备,对他道:你并未言明,便做不得数。你这怎么跟要绑大姑娘上花轿似的,这样的事得悯善愿意呢,哪儿兴强扭的呢?
金光瑶这般一说,似是向着苏涉,责备金凌的。可就是这样,本就已经心虚了的苏涉却该
果不其然,只听扑通一声,苏涉就这么突然跪到了金光瑶的面前,把金凌给吓了一跳,对金光瑶却算得上是意料之中。
他毁便毁在一点上他对金凌,不问是非,本能便是维护的。
宗主,这事是涉的错。少主只是年纪小,不大分得清主仆之谊和男女之情,少主只是年纪小,涉却是实打实地动了私心,起了贪念,辜负了您的厚爱。苏涉头一低,心一横:属下不敢再担这辅佐少主之职了,请您责罚。
他这话一说,里间的人只道是意料之中,金凌却是彻底慌了。
他本意只是激一激他,也是怕他就因为那个谣言便从此远了自己,却不想苏涉竟就将这事儿想得这般严重,他立时便在苏涉身边也跪了,去拉他的袖子:你干嘛呀。
悯善,金光瑶从坐塌上起来,在苏涉面前低下身去:你说你也是动了私心的,那你如今请辞,是因为想清楚了不愿与阿凌好,还是因为有别的顾虑?
少主只是一时没分清,远一阵便好了。
什么叫一时没分清,苏悯善,我分得清楚得很!
金光瑶用一只手止住了金凌,继续看着苏涉:你瞧,阿凌说他分得清,这不是理由。我要听真正的原因
金光瑶这般说着,拈了下袖子,状似不经意地对苏涉道:对了,你方才怎么就说自己水性杨花?
这把苏涉给问住了,也显然便问到了症结所在,只见苏涉一双手紧抓着膝盖,踟蹰了半晌,拖延不下去了才道:宗主,诡医手的事儿,您是知道的,表表姐的事儿,您也是知道的呀。少主要找,不也该找个不这么朝三暮四、心志坚定、从一而终的人吗?
这是前科在我这儿暴露地太完全,所以怕我瞧不上他?金光瑶的嘴角抽搐了一瞬,这绝对是碰上成美被成美给打击得了,个小兔崽子!
这时候只需稍作安抚便好,可这话却最该金凌来说。
什么叫朝三暮四?你表姐的事儿都过去几年了?难道人家孩子都那么大了你还窥伺人家才是对的了?
这孩子这张嘴金光瑶在心内扶额,不过对悯善也就只有这么说才管用了。
还有那个诡医手,他把你骗成那样,你移情别恋我,有什么不对了?
苏涉今日可谓是被金凌问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也只得又求救似的望向金光瑶:可是,宗主不该给少主找个好人吗?
苏涉虽知自己素得金光瑶器重,但是,选下属是一回事,给侄子选道侣又是另一回事,就像老郭虽然办事得力,但是,也没人会想给自己的继承人找个他那般性嗜酒、爱钻营还不会生娃的男人吧?
悯善,你说的好人像景仪那般与阿凌年龄相当、身份相当又有正义感的?
金光瑶这般说着,便见苏涉狠命地摇头:不行,蓝景仪那孩子嘴上太不饶人,吵起架来,少主吵不过他不说,他会给少主得罪人的!
那就是晓星尘道长那般修为高深、有抱负的?
不行,苏涉依旧摇头:那人太笨了!我都还知道留个心眼,他却被薛洋骗得团团转,在被旁人点破前,自己一点都没想过要怀疑,这样的人会拖累少主的!
在苏涉看来,他是配不起金凌的。可他渐渐发现,在他心里,其他人也好像配不得。
金光瑶见他这般激烈反对,不禁便笑了:是了,好人,坏人,哪儿有那么规范的定则?这标准太虚,也太易被颠倒,有时候,好人便成了坏人,做起了坏事
他看了看金凌这孩子,随即道:
在我看来嘛,阿凌若找道侣,这个人首先得是阿凌喜欢的,其次得是喜欢阿凌的,然后,还要得是个伶俐起码不会给他惹事的。这几点,我看悯善你都挺符合的嘛。
这时候只要再加上一句,只需那么一句:再说,阿凌这孩子都已和你发展到了这般地步,这事儿玄门中也已有人在传。
苏涉本就对金凌满心维护,如今又知晓了金凌确实对他有意,这时候只要一句阿凌这孩子都已和你发展到了这般地步,这事儿玄门中也已有人在传,他的心态便会从怎么会这样转变为我不能推卸责任,我得对少主负责。
可金光瑶却在这个当口,突然便停住了。
他想:他这般一步步利用悯善的弱点,将悯善引进套子里,哪怕是个在他看来皆大欢喜的套子里,也太过卑劣了。他一向不吝用最卑劣的手段达到目的,只要那目的在他看来是好的,符合利益。可他又算什么对皆大欢喜有十足经验的人呢?拿什么做资本,这般自以为是,帮旁人去决定人生?
不择手段不该用在感情里,他这般想着,微挺直身,退回一步,看着面前这两人。帮助阿凌用这样坑蒙拐骗的手段赢得心上人,在阿凌还在一个易被引导被影响的年纪,不管怎么想都不适宜。阿凌是个好孩子,却太过霸道,从他这儿学来的对悯善的霸道,过于轻易得来的感情,人们往往会将它当做自己的应得,从而少了分珍惜。这潜移默化的理所当然,再混上霸道,便是将针埋进棉里去。一个并算不得干净的带着算计的开头,这也无疑是将针埋进棉里,这点他倒是曾亲身经历。而在他身上发生了一回的幸运,未必会也给他们一个好结局。
于是,金光瑶便停住了。他没有选择那么说,没有说再说,阿凌这孩子都已和你发展到了这般地步,这事儿玄门中也已有人在传,而是转头向金凌道:
可是,阿凌,我觉得你们俩都还没考虑好。
他止住想要反驳的金凌,对他道:
你要是考虑好了,就不该听旁人乱撺掇,乱出主意,该诉明来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别什么都让悯善去猜,拿出你十足的诚意。
阿瑶,方才若没你这一拦,这事儿便成了。
等到金凌和苏涉皆散去,绽园复又恢复了宁静,一双莹白如玉的手掀开珠帘,蓝曦臣从内间步出。
二哥,是你给阿凌通风报信的吧?金光瑶一笑,将茶碗往桌上一搁,磕出清脆的声响,他顿了一下,方道:刚才那话,也是你教阿凌说的?
这话是从哪里来?
蓝曦臣眼皮一跳,他这才看清自家道侣的脸色,金光瑶晶亮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勾起的唇角是个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那些话与你当初放出的悯善模仿忘机的流言可谓如出一辙,你就算准了他会心虚。
悯善有没有就像世人皆传的那般模仿忘机呢?
刻意的必定是没有,他的骄傲不允许,因为说到底,对于蓝忘机这般的世家子弟,他是不服气的。
但潜移默化的,有没有呢?
毕竟,那时候,蓝启仁一叶障目,瞧自家侄儿自是哪里都好,常以蓝忘机为榜样训诫其他弟子。见贤思齐,蓝忘机就曾是云深不知处的那个贤呢。所以,潜移默化的,云深不知处里,哪个弟子会没有一点点仰视他,效仿他呢?只要有一点,哪怕那一点并不比同窗中其他人的更多,他便会自己先质疑起自己来,自己先否定起自己来。
当事人都心虚了,这流言可不就做实了吗?
你教阿凌那么说
以玉相赠,还是一人留一个,这是什么意思,你会不懂?
深更半夜,荒山野岭,孤男寡男,你是不是也应了,还就跟我在那儿呆了一整宿?
你教阿凌那么说,不就是算准了悯善不是全知道,却也不是全不知道。只要他知道一点,感到一点,此时,被问起,便必会心虚。
蓝曦臣的手向来是快的,所以,金光瑶抓起桌上的莲子往他头上丢的时候,他也第一时间便将那代表着早生贵子不知是指望他们哪个来生的白透盈润的胖家伙抓在了手心里。
阿瑶,他唤出这一声时带着点茫然。
还方才若没你这一拦,这事儿便成了,金光瑶对着他彻底横眉竖目了起来:这事儿差点就让你搅黄了,你都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
这句话,金光瑶几乎是啐出来的。可这话却是隔着层帐子传至蓝曦臣耳边的,因为他眼里心里尽是他新结道侣的这副泼辣样子。
这还是头一回,金光瑶把刺他的针具现为实体,将自己的爪子彻底露出来,真扑上来挠他。一时间,他像一脚踏进了某个修炼的新境地,看不清左右,却又觉出几分带劲,以至于过了一时,他才反应过来
是了,苏涉不是忘机,他到底是阿瑶亲手调教出来的,没那么好骗,他在觉得自己理亏的时候,也还是能觉出他是不知怎地把我给得罪了,才被不知怎地钉到了耻辱柱上去。
悯善方才自请责罚,你当他真就只是觉得自己起了私心,觉得自己辜负了我的厚爱,所以自责?我当时再不把阿凌拉回来一步,你信不信,悯善明儿就从阿凌那儿卷铺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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