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瑶】率然》(73)
寒室里,听说了这事,金光瑶不禁嘴角有几分抽搐:二哥,金家这边去的可是
金凌和苏涉?
蓝曦臣身上戒鞭的伤还未愈,在金光瑶的搀扶下勉力起身,不紧不慢地问他道。
听起来确实有几分糟糕。毕竟,上回这几人凑在一处,便出了个乱葬岗围剿,自家人和自家人打起来了。可蓝曦臣却没大在意:
景仪这回又没人撺掇,而且我也教了他的。
你这张嘴倒是可以。
蓝曦臣说出这话,蓝景仪便不禁有几分发憷,果然,蓝曦臣的下一句便是
但你这个脑子不行。
蓝曦臣瞧了蓝景仪一眼,在思索了下后,又改了口:也不是它不行,就是你在张嘴说话之前,好像特别不舍得用它。嘴快没什么
阿瑶嘴比你更快,伶牙俐齿,咬得人又疼又痒。
可脑子得动得比嘴更快,还得动在嘴之前。我问你,什么时候那点风言所闻也能作为当众指责一个人的依据了?
可是以前大家都
大家都那么说,那是在私底下,在嚼舌根,风言有它的用途,但绝不是作为清谈会上的呈堂证供,因为它根本立不住脚,《招魂》、《安息》流传出去已经几百年,蓝氏也没每回看到外人演奏便说你们脱不开蓝家的影响,都是偷了蓝家所学:百家之前,那是你嚼舌根的场合吗?
那我之后不敢说了,蓝景仪想起嘴里被塞泥巴,那满口的咸腥味,他可不想再来一回。
为什么不敢说?我蓝氏是要个哑巴做宗主的吗?蓝曦臣看着这孩子瘪下去的腮帮、撅起来的嘴:你还是得说,包括该欺负的人也还是得欺负,只要那对蓝家有利。只是你得保证你说出口的话不会被这般再还给你。说话得有理有据,先动脑子再动嘴。
蓝曦臣这般说着,一根手指点在蓝景仪的额头上:
从今日起,不管是私下还是百家之前,都给我记牢了这点。说错一句,被我听说了,便是一遍家规。
二哥,金光瑶笑了:真这么着,那景仪那孩子得有一段时间没法畅所欲言了。
那不是好事吗?蓝曦臣笑了,否则分不清场合把在家里听到的话拿去外面宣扬,那岂不是让整个玄门都知道他们蓝氏容不得人,私底下尽议论些这种事吗?
于是,这也不难理解那天回来时,跟他们说起那件异闻的是金凌,而不是蓝景仪。
小叔叔,那不净世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渗人死了。他们居然在祠堂里养鸟,养的是普通的鸟便算了,还是只伤魂鸟,那是群什么人啊?
金光瑶看着金凌瞪得老大的眼睛,问他:那你们是怎么便认出来是伤魂鸟的?
伤魂鸟其实极少见,毕竟得是死得极惨的冤魂才能单凭魂魄便化出那般可碰可触的实体来。
可它也并非不能认
它叫了嘛,当时几个聂家的小孩儿在围着鸟笼子拿石子丢它。聂家的小孩子居然也爱欺负人!被砸得疼了,它便疼得叫了。
那鸟的叫声便是伤魂,凄厉孤单的一声一声。漂亮得跟只小凤凰似的一只鸟,叫声却那般不吉利,听到了的人,是怎么都不会认错的。
有问过灵吗?蓝曦臣看着一旁的蓝景仪:是何方人士,叫什么姓名?
问了的,但答的全是不知,好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蓝景仪顿了下,似是这样一句话都得思考下有没有问题,才道:但有问过那些孩子,他们也不知道那是谁,只说是大约一年多前便突然有了这么只鸟,说什么是从刀里扑腾出来的,说得稀里糊涂的。我问他们为什么欺负它,他们就说,是宗主说的,大概便是聂怀桑说的吧,说那是聂氏的罪人,聂家人人都该欺负它。
听到这个,金光瑶和蓝曦臣对视了一眼,已有了些猜测,一时间,便都有些沉默了。
不,并没能度化。金凌说:本来是想带回来的,可他们不过是先去搜了后几个院子,一错眼的功夫,那只鸟便被弄丢了,笼子的门不知被谁给打开了,它大概是自己飞走了。
而那日晚上,金光瑶看着苏涉从聂家带回的那把刀。
刀锋上不出所料是回风二字,聂明均的回风。
这刀如今已没了一丝戾气,苏涉看了眼这刀,他当时便已经探过了,如今再探一遍也依旧如此:不管是聂明均的魂魄还是刀灵,都已经消失了。
那伤魂鸟是如何丢的?金光瑶叹了口气,干脆问他:你看到廖明殊了?
看到了,苏涉这般说着,又忙补充:别人没看到,便随她去了。聂明均该是连她都认不出来了,门开了也缩在笼子里很是认生,廖明殊是拿鸟食把它逗出来的。
她看着那只鸟在没有感到新的石子时,试探地一点点靠近她,终于立在了她的手腕上。
她说:哥哥。跟我走吧,我不欺负你了。
Tbc.
写在后面:
明涉正式BE,然后曦瑶就可以准备HE了。
第二十四章
01
并没在廖一丰的凶尸作坊里找到宋岚,他该是已经自己逃了出去。
也有可能是被销毁了,毕竟廖明殊在没在他身上找到多少聂明均的影子后便对他失了兴趣。当然,这句话金光瑶没跟薛洋说。
现有的晓星尘的魂魄不只是破碎,残缺不全才是它最大的问题。诡医手说:在找到所有魂魄的碎片前,他也没法帮上什么忙。但他也说,破碎的魂魄也许会回到它生前熟悉的地方。
义城之外,晓星尘最熟悉的便该是他长大的地方。而宋岚是唯一有可能知道抱山散人所在的人,但他当时被晓星尘领回去时被挖了一双眼睛,未必能准确知道抱山散人隐居在哪座山林。
无所谓,本来就打算先去白雪观的,薛洋仍旧鼓着腮帮:我有晓星尘剩下的魂魄和死丫头在手上,只要我漏点行迹,不怕他不来找我。
死丫头?
金光瑶看着他:这回要不是阿箐肯合作,将定位的符咒藏进自己的魂魄中,我们未必能找到你,你自己被放出笼子了,也不把人姑娘放出来舒口气?
放出来再被她夯几竹竿?哼!
金光瑶看着薛洋那副气哼哼的样子,不禁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你想复活晓道长是只为了再把他气死吗?如果不是,那他醒来后看到自己曾经照拂的小姑娘不但被你杀了,死后还要被你整日关在锁灵囊里欺负,你叫他如何想?既然觉得很重要,就要试着开始和他身边的人好好相处啊。
这是薛洋第一回 想晓星尘回来之后会怎样,他和金光瑶都清楚那是一件极渺茫的事情收集齐晓星尘的魂魄。可金光瑶这般认真和他打算起晓星尘回来之后的事,这一切便似乎突然不那么渺茫了,薛洋于是真的看一眼又看一眼腰际那只装了死丫头的锁灵囊。
这死丫头只记得他的赖,从一开始就不想管他,怕他、排斥他,直嫌他争抢晓星尘的目光,对这丫头来说,他与她所有的联系就是晓星尘,而当他除了这之外对她还存在着一点他如今怎么都不愿承认的想要好好相处的心理,这便显得极为可恶了。小没良心!小白眼狼死丫头
看到薛洋的眼神慢慢有了些松动,金光瑶不禁松下口气。自从他做出将薛洋遗弃的决定起,他们便不可能再恢复到当初了。对对方没有任何信任可言的偶尔能回来说两句话的朋友,这大概便是他们之后能达到的顶峰。他当然期待薛洋能时不时地回来,但是有件事也是他不得不认清的:他们两个人都必须各自去寻找自己的家人。
那之后,薛洋将希望错误地寄托在了晓星尘身上。尽管金光瑶从一开始便警告他:不要得罪君子,更不要招惹上他们。薛洋那时对他的警告嗤之以鼻,因为他自己便招惹了蓝曦臣。
可薛洋与他不同,二哥与晓星尘亦是全然不同。
就像他对那些干净漂亮的东西始终存着向往,而薛洋却只想将干净漂亮的东西抹上泥巴变得与自己一样,二哥从来没有晓星尘那般天真的嫉恶如仇,他是个宗主,远非无瑕,甚至没有一副热心肠,这两个人哪有一点相像?他正是因为明了他与蓝曦臣都是两种物质的混杂,习惯了混沌与模糊,才一度觉得他们的同盟能天长地久。他也正是明了薛洋与晓星尘是两种过于纯粹的不相容的物质,才清楚地知道晓星尘回来对薛洋和晓星尘而言也许都算不得什么好事。
薛洋和晓星尘,这两个人几乎是两个极端,可这也许便是命运的难以琢磨之处,因为他们的最初该是相同的。抱山散人的徒弟并非从石头缝里蹦出,皆是她从山下捡来的孤儿。所以,晓星尘也许和薛洋一样,曾是个流落街头的可怜孩子。可那之后的一切便是天差地别,一个遇上了抱山散人,被养得满腹天真、不谙世事;一个遇上了常慈安,碎了掌骨,断了手指,在没有人愿意怜惜幼童的街头渐渐学会了逞凶斗狠。
金光瑶常想:薛洋对晓星尘最初的报复里是否也有那么一分不甘和怨愤在里头呢你所有的天真和道德都只是因为你在年少时遇上了对的人?
他们曾经相同过,那便让之后的不同更加刺目,薛洋讨厌一切刺目的东西,那会让他烦躁,烦躁到想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也当做路边的小摊,既然汤圆不够甜,便干脆掀翻、毁掉。
你最终爱上一个人,并不代表你便不会嫉恨他,就像你爱上一个人,也并不代表他便是你的善终。
有时候,金光瑶也会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几分绝望。
如果说薛洋和晓星尘是两个太过不同并因此而无法相容的极端,那他和二哥这般看似接受度极高的混杂物在自由发展时不也成了那样。
他自觉自己并非没努力过,可跟二哥,他似乎总是更计较些呢。计较他过往的利用,计较他如今是否真诚,就像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有什么资格向对方提出要求一样。明明他对旁人也不是这样。
金光瑶清楚地知道晓星尘回来对薛洋和晓星尘而言也许都算不得什么好事,同时也清楚地知道晓星尘的归来是件太过渺茫的事。
更可能薛洋后面漫长的作为凶尸的一生便是和阿箐这个鬼魂在寻找中度过的。有一个盼头,有一个也许不会时时只给你增添坏心情的旅伴,日子也许便没那么难熬了吧?
自顾自地陷在对阿箐的恼怒情绪里的薛洋感到五根纤细修长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又晃,生出种将它们一口咬掉的冲动。
干嘛?他没好气地问。
问你个事凶尸会做梦吗?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强的求知欲?
薛洋狐疑地看着金光瑶。
金光瑶一向只对一切活生生的可以操控的东西感兴趣。人,金光瑶异常地执着于人,他对凶尸、对死亡没有丝毫的热情。即使在为了笼络他而将自己打扮成他的同类时,金光瑶也是如此,薛洋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所有的相似之处都在那里划成了一道清晰的分歧,像同根却叉开的两条线。
这人一直执着地求生,执着于活着,没人能有他那般的劲头,薛洋自认就连自己都做不到。他想活,薛洋当然想活,特别是当发现了死去之后就再也尝不到甜味,再也看不到斑斓的色彩之后,但是他一直都更执着于将这个人间拉下泥潭,就连他自己都没法骗自己那是什么积极生活的姿态。
似乎只有和晓星尘在一起的那几年才
所以,凶尸会做梦吗?
金光瑶又问了他一遍。
薛洋不大确定,可他记忆中闪过一个画面
喏,这里有两根小树枝。抽到长的就不去,抽到短的就去。怎么样?
他眼前闪过晓星尘无可奈何的面孔。
这记忆在他脑海里过了千百遍,他如今却想:那如今又在他脑中闪过的,到底是对这件小事确地的记忆,还是对那之后他无数次在脑海中复现的记忆的记忆呢?他不确定在这些事情发生时,他能珍惜地看清那个人的脸,他可没那般专心致志。
如果这只是对一段确地发生过的事的回想、再现、自我讲述,那它是不是便是一个梦?虽然那并不发生在他的睡眠中。
能。
他对金光瑶说
能。凶尸能做梦。
答出第一句时,薛洋犹自陷在一种恍然而伤感的失恋状态中,全然不知,这只是关于凶尸的五百问的开头。
操你的,小矮子!薛洋在被带入了这场显然不是关于他的盘问后,气急败坏地想:你怎么总是在我以为你终于认真关心我的感情生活的时候,当面给我一巴掌!
02
金光瑶问这些问题当然是为了好好活。只是为了好好活,他如今不得不弄懂的不只有活人,还有死人了。
薛洋是一个,温若寒的复出却是件对整个玄门都太过敏感的大事。
从此,百家仙首之中多了位非人一具有不坏之身的凶尸。那意味着: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岐山温氏有了尊可永世存续的凶巴巴的门神。
上一回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抱山散人,一个据说已经活了四百多年的地仙般的存在,可抱山散人从不参与玄门中的纷争,亦不与百家交往,除了时不时抱养个把孤儿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这几百年间甚至没人见过她,以至于她是不是真的还是四百多年前的那个抱山,都是个在玄门中众说纷纭却无一人真正关心的话题。
传说不会走进现实,便意味着传说无一人在意,除了年轻气盛还满脑子幻想的玄门小辈。
可温若寒与抱山散人不同,他显然并无避世而居的打算,甚至已经很明显地表态要在百家中筑巢搭窝。试问,这之后哪个世家再开清谈,会敢不请温若寒?
从来只有他赏不赏脸,没有别人给不给他面子之说,二十年前如此,今后亦然。
可每回参加个清谈会都还要和一只大凶尸打照面,你说渗人不渗人?
金光瑶一方面希望百家瑟缩着聚拢在他周围,绷紧了一根弦,一方面,他自己也忍不住绷紧起一根弦来。
只是金光瑶对付威胁的方式从来与众不同,他一面去不夜天去得勤快,一张小脸对着温若寒笑得似要开花,比金凌对着他时还乖巧听话,一面却在聚拢着下头的人,温金两家如今地盘接壤。温氏还在恢复期,机会要抓住,调子要定好。百姓要生活,玄门要改革,这些都需要长久的和平做保证,所以他不但要做温若寒的徒弟,还要做温若寒的孝顺徒弟。可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有些事不能让,譬如领地,师父的自然归师父,但他的还得归他。
一个人的生活里总有些主旋律,如金光瑶这般的人,儿女情长、含饴弄孙注定只是闲暇时的娱乐,聂家的事、温家的事如今似乎便成了他生活中的主旋律。
当然,主旋律从来不妨碍插曲的存在,譬如,他将郭桓叫来本是为着温家的事,可郭桓却先给他说起了一日前发生的一件小事。
悯善在你那儿喝醉了?金光瑶听这话,不禁微微惊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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