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瑶】率然》(69)
那不就得了,江澄嗤得一下笑出了声,敲了敲自家下属的榆木脑袋:你就寻思去吧。正中了他的套。他就巴不得你们寻思来寻思去也寻思不明白,笨!
又敷衍,又重视,又间接,又直接。这般,怎么说、怎么解读,便全在他,或者该说,是在金光瑶的一张嘴。这种时候,既欠又过便是刚刚好,因为金光瑶想怎么做文章,便怎么做文章,对着不同的人做不同的文章。这余地都被蓝曦臣给他留周全了。
仔细想想,蓝曦臣确实跟他自己说的那样,哪里是个光风霁月的君子呢,分明就贼得很!
可这件事又不是如今悬在江澄心上的事,他还在等着另一件事的处置,那是金家该给他的一个交待。
蓝家和金家几乎是同时开的堂,金家传出消息却比蓝家晚出许多,毕竟没有一路护送三十一具骸骨去岐山的浩浩荡荡。
金凌到莲花坞时已是那日的傍晚,而江澄听到事情的结果,便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
合着审来审去,审出来的结果便是把金光善和金子勋从祖坟里给踢出来了?
这金光瑶和蓝曦臣是商量好的吧?一起把爹给踢出来?!!
【3】觉得那时候但凡脑子正常,蓝大都不会允许蓝家划水,他弟弟的事儿万一没掩住,他划水,那不就代表了他弟弟的态度就是蓝家的态度。蓝家人也不会划水,蓝家损失太惨重了,才开始在金麟台上因为鬼将军折了十几个人,然后又在不夜天折损了人,然后又有三十三位长老被为了救魏无羡的蓝忘机打伤。蓝家人得多爱蓝二啊,为他生为他死,他怎么欺负怎么踩,他们都一直舔他毫无怨言吗?不过书里面表现出来的也是这样,蓝家小辈眼里似乎只认识蓝二一个长辈,没怎么提到过蓝大这个宗主,蓝启仁似乎也只有蓝二一个侄子,所有的感情都是冲着他的、向着他的,偏心偏到了太平洋。不只蓝家,蓝家之外的百家也对蓝二这个人的态度也很奇怪,就好像他修为天下第一,权势天下第一,什么仙督,哪里有蓝二心系苍生,什么蓝宗主,我们只知道蓝家的蓝二公子,不知道什么蓝宗主,他下个禁言大家就都不敢说话了,这人比温若寒还温若寒,因为他还景行含光天下第一,说什么,就是他端方雅正有目共睹,端方雅正在哪儿,反正我是没看出来,基本的礼貌都没有,维护犯罪分子并协助他的人一般不会被定义为好人吧,可为什么书里的所有人还都觉得他是天字第一号大好人?这里,大家都是正常人,所以,就也表现得正常一点。蓝氏在乱葬岗上没划水。
07
金子勋被召出时,并未第一时间便分清如今的状况,他死了十几年,却显然毫无自觉,见到金光瑶的第一句话便是:阿瑶,你怎么才来?
这一声阿瑶唤得亲昵,要是被蓝宗主听到,这世家第一公子的眉头不知得皱成什么样,不少人都这般想道。
可金子勋这一声唤得亲密,金光瑶对他却是毫不留情。
子勋,你已经死了,我早来晚来,又有何分别呢?金光瑶一笑,丝毫不理会金子勋意识到自己已死时面上和里子的崩溃,紧接着便对他道:倒是既然你醒了,你难道不想弄清楚你当时是怎么死的吗?
说是让金子勋出来搞清楚真相,这人却是个糊涂鬼,还把我认成了我爹,金凌没好气地道。
起码这证明我和我爹长得很像。但是谁会喜欢一个陌生人(如今已不只是个陌生人了)一上来就指着自己的鼻子冲自家小叔叔告状。
他上来就说我见色忘义,有了女人便不管兄弟死活,说什么要不是我拦着,他早把魏无羡射死了,还轮得着魏无羡反杀吗?
打住!他满嘴废话,你也满嘴废话吗?谁想听这个,有本事你小兔崽子就先别长成你爹那德行,再挺直了腰板跟我说这句话。江澄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拿出当初把外甥气得直接自己一人钻进吃人堡的坏脾气对他吼:讲重点!
金凌这回倒是把住了一双腿没让它们被自家舅舅恶劣的态度气得再跑出去:
重点自然就是小叔叔问他当初为什么会认定是魏无羡,金子勋便说当然是夷陵老祖,他就惹过他一个人
呵。
就着这个呵,他家小外甥便不带喘气地说出了一长串的话:然后便是我来问他了,我问他那魏无羡当时在乱葬岗上一年了,你一年前惹了他,他为什么一年前不报复,偏挑那个时候报复。
金子勋便说当时我爹在我的满月宴上居然请了他,说魏无羡肯定是想趁满月宴来金麟台趾高气昂地看他笑话。
然后我就问他这些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别人分析给你的,他说当然是他自己想到的了。
我便说,你没发现你中千疮百孔咒是在满月宴的请帖发出之前吗,那时候魏无羡是怎么知晓自己会被邀请去参加满月宴的,怎么便知晓自己有机会去金麟台看你的笑话。
金子勋便说那肯定是魏无羡撺掇我娘将他请上金麟台的嘛,还说江家说是与魏无羡决裂,但显然就还藕断丝连。
金凌说了这么一大通,绕过了九曲十八弯,看似还是废话,江澄却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小子这话是钓他呢。这话,金凌是替金光瑶问的,他想证明的无非就是一点当时若是金光瑶是将嫌疑牵引到了魏无羡身上的那个人,他定不会选这般错漏百出的说辞。这个错漏百出虽非不能补救,可在补救的过程中,却又会牵扯上江厌离甚至江家,作为那时的金光瑶,他绝不会选这般错漏百出的说辞,更不会为了补漏得罪这一帮子的人。而相反地,若是做这一切的是金光善,金光善便不会有此后顾之忧,反正他万事往金子勋那儿一推,说是金子勋自己瞎想,金子勋也不敢反驳一声。
然后小叔叔就问他了,问他当时是谁将那一帮金家门生给他调用。这个他倒答得老实,说自然是大伯。小叔叔便告诉他,他找错人了,说凶手就在今日在场的人当中,让他挨个看过去,看他能不能猜到。金子勋看了一圈,看到悯善,便停了,认定是他。可小叔叔问起原因,他却又不肯说了,只说,没什么原因,这人整日臭着一张脸,记恨一个人哪里需要理由啊。
是吗?金光瑶看着金子勋:我却是听到了不一样的说法呢。
金家的审判,苏衍来了。可来的又不只是苏衍,还有已经上了岁数的苏老夫人、苏家的管家和许多他虽然熟识却叫不上名字的面孔,金凌看着这些人,一时间,也不确的地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听到什么。
他正这般忐忑,却见苏衍扶着苏老夫人跪在了金光瑶面前,手上拿出的是张状纸。
状告何人?金光瑶问她。
苏老夫人皱纹堆叠中却明亮得如鹰隼般的一双眼睛紧盯着点金阁里那唯一一只鬼魂,苍老的手指指向他:告这个欺凌我幼子、杀我长子的恶人。
子勋,你记得苏浔这个名字吗?
看到金子勋茫然的表情,金凌慌张地望向苏家人,望向苏涉。在他终于意识到时,他们的脸与方梦辰的那张脸便重合了。这大概便是最恶劣的吧?这个人杀了你的亲人,可你的亲人对他什么都不是,没有名字,甚至没有面孔,连恶意都不存在的杀戮,你珍视的对他而言只是他走路时随意碾过的一只蚂蚁。
对于那场十几年前的事,金子勋语焉不详,苏家人却是证据充分,因为他们在事后立马便做过调查,虽然他们最初怀疑的对象,并不是金子勋。
苏浔生卒的证明、苏涉背回的苏浔的尸首的检验、苏涉当时身上的伤、族医诊断时在体内发现的药物残留和医治的他被踩断的手骨,还有当时的盘问从围猎场后宴会上掺了迷药的酒,到金子勋将他拖去的那座院子的描述,到金子勋身边几个亲随的面孔,再到突然冲进来的苏浔和他被金子勋的灵力振开时后脑重重地撞在石头上这一切的复述都是十几年前便记录在案、可用符咒验出时间的东西。
一边语焉不详,一边却证据充分。
子勋,悯善的话有人佐证,你的却是空口白牙,你要我信哪个?
金光瑶叹了口气,却是又道:可你该清楚,害死你的不是苏涉,他下的千疮百孔咒还未毒入你的心脉,你便已经在穷奇道死了,害死你的是那个将你送去穷奇道的人。阿凌方才问你的,我如今再问你一遍,是谁引导你让你认定是魏无羡对你下了千疮百孔咒?这个人不只是害了你的人,他也是那个为了自己的目的害死金家无数门生、还害了阿凌的父亲我的兄长的人,你如实说出来,我为你们报仇。
金光善!金子勋的一张脸皱成了核桃,经金光瑶这般一说,他才知道他活得稀里糊涂,最后死得也是稀里糊涂,给人当刀使,还是用完即弃的刀。
可他说了,金光瑶的回答却是:我不信。
我这回说的是实话!金子勋不敢置信地看着金光瑶是他让他说的,他怎么又不信他。
金光瑶淡漠地看着他:我要的是实证,哪一天,什么时候?
金子勋怔然了片刻,思索了阵,方道:半个月前,截杀的半个月前,过了晌午吧。
金光瑶于是又望向苏涉:悯善,哪一天?
在苏涉那里却是寻不到半分的犹豫,他想忘也忘不了那个日子
玄正三十一年九月十七,申时到辰时之间【4】,苏涉这般说着,却是望向了侄儿,又看了母亲一眼:阿衍,扶你奶奶先去歇着吧。
可苏老夫人在这件事情上固执异常,她将拐杖在地上连杵了几下:我要看着!
金光瑶看苏老夫人并苏衍都一副坚持的样子,对悯善叹了口气,一挥手,让人搬来了回魄灯。
不必共情,不必问灵,每一家都有自己的从鬼魂身上获取信息的法子。
所以你就心软了?看到苏悯善怎么被金子勋欺负的你就心软了?
金凌听到江澄这么问他,不禁气得跺脚:舅舅你有完没完!将这件事栽在魏无羡身上的是金光善,傻到竟然相信了的是金子勋,在穷奇道杀了我爹的是魏无羡,在不夜天砍了我娘一剑的是魏无羡驱使的凶尸,杀了我娘的是人是为了找魏无羡寻仇,这件事跟悯善哪儿有半点关系?是不是哪家丢出来了只发霉的炊饼,被坏人捡了故意喂给人吃,然后那人死了,你都要怪那个丢饼子的人啊?
是!江澄很想这般任性地吼一句,可他不能比小孩子还幼稚,他只是不甘心:就一点惩处都没有,对苏涉?
金凌见到舅舅似是缓和了语气,心下松了口气,才别扭地这般道:他那么好面子,却被全体金家人还有他自己的侄子看到了他被人摁在地上欺负的样子,这还不够吗?
哼。
江澄冷哼一声,在心里恶狠狠地想象着苏涉是如何被金子勋摁在地上,手指一根一根被金子勋的靴子踩,可那副画面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报复的爽感。
啧。
意识到这点,他烦躁地别过了头。
二伯,金光瑶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在眼前轮转,转头向金家的一位老者:你怎么说?
那是金子勋的父亲,而他如今已是低着头不肯看了。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都死了十多年了,还来讨债,让他在族里抬不起头。他知道金光瑶的意思,他的儿子会是那个死了都得被清出祖坟的金家败类。
子勋的事,任凭宗主处置,他这般说着,垮下了肩膀。
可这时,一旁的金阐却发了声。这孩子虽是个孩子王,却其实是个愣头愣脑的,服人全凭一副胆子,他颇不合时宜地问:可这些事为什么十几年前不递状纸,不告状呢?
没人懒得理他,只金凌听了这话,冷笑一声:你忘了当时金家的宗主是谁了吗?他连自己亲侄子、亲儿子的性命都不在乎,他眼里哪儿有什么公道?
他到现在都还尽职地扮着黑脸,只是如今他这张黑脸,是对着金子勋黑,对着金光善黑。
而金光瑶则按住了金凌的肩膀,淡淡地道了句:阿凌,现在不一样了。
金光瑶犹将那人骨骰子把玩在掌心,一圈一圈,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沉下去,从堂下族人身上一一扫过,将话淡淡地说了出来:
十一年前登位时,我便说了,新人新风,之后跟以前便不一样了。我那时便保证过,在我治下的金家会是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盛的金家,这是我对你们的许诺。但是,这也不是凭空来的,要想达到这点,也得靠诸位的配合啊。不夜天中,泽芜君的话诸位也听到了,我也是一个意思,坐到这个位子,不容易,最烦的,便是底下人给我惹事。
他的话让一些人生了鸡皮疙瘩,一股凉意从后颈子漏进去,直流下脊梁。
在我眼皮子底下,要是还干出这种草菅人命之事,金光瑶顿了下,笑了声,淡淡道了句:也可以。
继而眼睛一虚,轻了声音:
但是可给我瞒好了,别让人知道。各自擦好自己的屁股,别还觉得哪日或是遭了报应,或是东窗事发,还会有家族给你们兜底。
他这般说着,便径直走下堂去,只在经过苏涉时,敲了敲他的肩膀。
还要吗?他晃了晃手上那枚人骨骰子。
苏涉摇了摇头:不需要了。一想到薛洋把金子勋的魂魄封在里头让他毫无察觉地戴了十多年,他就直觉得渗人。
改日给你寻个更好玩的,金光瑶这般柔声哄他,一扭头却是已冷了眉眼,一把将那骰子掷给了一旁的门生:丢出去,连同祖坟里他其他的骨头,还有金光善的,通通丢出去。我金家不留这般搭了百十条自家人命进去还只招来一屁股债的赔钱货。
金光瑶只留下了这句话。
然后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点金阁内都没人敢发一声。
过了半晌,被吓得愣住了的金阐方哆哆嗦嗦、泪眼汪汪地问金凌:
那个小叔叔是不是因为穷奇道的事没给金家带来一点儿好还招来了温宗主,所以才生气了。
金凌听了,狠命地捣头,第一次对金阐这二世祖有了几分喜爱之情,对,就这么理解。
于是,金家众人也跟着恍然大悟
是啊,温若寒回来了,宗主能不头疼吗?江宗主在观音庙前一嗓子吼出了穷奇道有隐情,这事儿要是没个交待,那温若寒复活的事儿,不是要怪在他们头上了!
Tbc.
【4】我看百科上金凌的生日是11月21日,就把它当成农历了。设定里苏衍比金凌大两个多月,苏涉的嫂子就是因为听到丈夫死了的事所以早产了,悯善被迷晕封了灵力,应该是在围猎之后的宴会上,他肯定也不能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被迷晕的,但逃出来之后,背着哥哥去医馆,这个时间他应该是知道的。
写在后面:
温总:小兔崽子们,一出我不夜天就都浪起来了,丫的,都想着怎么限制我呢。
那个,蓝大,你不用纠结了,另一个镯子肯定是在苏哥哥那儿,你以为顾大干嘛替你要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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