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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率然》(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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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了三四回,差点把舫爷脸上那点惊喜熬成惊恐,苏涉才冲着被为难得不成阳光的鸨娘拿来充数的一个四五岁的男娃娃招招手,把孩子抱到了自己膝盖上,便跟舫爷听着曲,说着话,给膝盖上的小孩儿削木头玩。
    苏宗主这是什么爱好?那回,舫爷看着开开心心捧着手里那只苏涉教他雕的小马驹跑走的孩子不禁问他。
    小孩子最好哄,拿个好吃的、好玩的在他眼前晃一晃就不哭了,还会从此向着我,苏涉望着那孩子的背影:所以嫂子改嫁后,我就把阿衍抢过来养了。然后,呆在家里就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受的一件事了,家里总算有了半个会向着他的人,说是半个,因为那时的阿衍还是个小不点,只能算半个。但好歹也有半个了。
    这后一句话,他没说,可不知怎地舫爷好像懂得。那之后,最初的那层隔膜便淡了些。有件事是金光瑶教会他的,你想套取一个人的信任,最好的办法便是先给出点自己的什么,极私人的什么。
    慢慢地,他们之间的话题便不限于公事,而许多问题的泄露都是在这不经意。
    杨其舫会和他吹牛说大话,也会把新鲜事讲给他,虽然那些新鲜事大多有点吓人,有回,他提起过杨其瑞的一个下家。
    那个人听说是个还了俗的和尚,被一座寺庙的主持当亲儿子一样养大,十几岁跟着个散修出去闯荡,该是也没闯出个什么名堂。后来,他入了行,供来的第一批货,你猜是什么?
    什么?
    他之前寺院里的僧侣包括那位主持都被他制成凶尸,当货卖给了杨其瑞那个没底线的家伙。
    当时,苏涉也动过追查的心思,但是没有姓名,那又只是个很小的下家,若以和尚为线索寻找,能将一整个寺院的人屠尽,却不引起注意,那必也只是个荒山野寺,于是,和之前的诸多的线索一样,总是大海捞针。
    可在顾思明府里养病的这些日子,他以往总是被占得满满当当的脑子突然有了无限的空闲,同时又因整日昏昏沉沉而总不自觉地陷在过去的回忆里。舫爷给他讲得这个耸人听闻的故事于是就又飘了上来,混着那两份名单里划了红圈的名字。
    回忆与名单,往复重叠间,他恍惚忆起那日乱葬岗上曾见廖一丰调息,那坐姿却是佛门中常见到的降魔坐【3】,这才觉脑中一声轰雷。
    可能吗?一个贩尸人洗白成了个玄门世家。
    但是,他越想越觉得是如此,颍川廖氏虽是老牌世家,却是被温氏所灭,当时廖一丰凭一件信物便算证了自己身份,无人能出来证他真伪,也无人在意他真伪。可之后,他竟便在颍川立起家族来,还做得颇成样子,这在那个已过了战后最初几年的黄金期、老牌世家恢复后开始合起伙来排挤周边新兴世家的时期,若无个大世家在背后支撑怕是说不通,而最让人怀疑的是那时间恰是在聂明玦死了的两年之后,廖一丰开始出现在清谈会上。
    若真是他,那是个有野心的人曾经的虾米翻成了大鱼,大鱼会想干什么?自然是将曾经的上家变成自己的下家了。
    杨其瑞怕已不是小杨家的大当家了。他一旦供出些虚的,引他们的人出了洞,反而可能提前让廖一丰有了准备。
    林木茂盛的山谷中,廖一丰和聂怀桑看着笼子里的凶尸。
    那日的话,这只凶尸真的听懂了吗?说实话,他们不知道。但那之后,凶尸也确实没把那半块阴虎符当什么无聊的东西丢掉。凶尸的手不停地摩擦着下唇。
    他像是在烦躁,廖一丰低声道。薛洋烦躁,他便也忍不住烦躁。
    可就在他烦躁地四处张望间,视线边角处突然瞄见了一只奇怪的低阶走尸,那是个穿着破破烂烂僧侣袍的死时大约只五六岁的小孩子,他在一下一下极执着地拿手拍着一处白堡的外墙,像是在呼唤墙里的某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聂怀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小走尸,便回头瞧旁边的聂同德:低阶走尸不是该只在最外头的林子里游荡的吗?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走过来了,聂同德说,向门生一挥手。
    起开,廖一丰一把推开了那个就要去处理的门生,一时间,好像周身的烦躁都有了出口。
    聂怀桑冲那门生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便饶有兴趣地看着廖一丰一步步走过去,一脚将那小走尸踹翻在地。
    小走尸扑通一声跌在地上,两只细瘦的胳膊撑着身后的地面,他茫然着一张扩张了瞳子的眼,嘴巴微张着,被廖一丰亲手割掉的舌头剩下半截,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即使变成了凶尸也只是任人欺负,还真是让人看不上眼呢。廖一丰敲了敲小走尸方才一下一下拍着的那墙面。
    喂,老头儿,能听见吗?
    墙内的私语声在那一刻似乎清晰了些,让廖一丰带着几分笑意地重新看向小走尸,一脚踩在孩子瘦骨伶仃的腿上,对墙内的主持道:
    那你可听好了,别捂耳朵。
    在他曾经的师弟身上肆意挥洒自己的烦躁时,廖一丰突然想起,那年廖明殊回门,在纸上落笔了几句佛语,指着给他看:
    丰哥,我不懂,你解给我听听。什么叫是身如焰,从渴爱生【4】?
    然后便吊在他的胳膊上,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挑逗:
    这可怎么办呢?我好像有个喜欢的男人,可那个人把我推开时特别得干脆利落。
    是身如焰。什么样的火焰?
    于他,那从来是妒恨。
    从前有个小和尚,被一座寺庙的主持当亲儿子一样养大,十几岁时,他跟着个散修出去闯荡,但并没闯出什么名堂。后来,他便又回到了那座寺里,可是,他回来时,主持身边又多了个小和尚。
    【1】因为没有逮到买家卖家,就没法证明他们是买的,既没法证明尸首来路不正,也没法证明尸首是被贩尸人虐杀的。
    【2】给你端三杯,你喝我不喝,然后再跟你一起碰一杯,也就是每次一开头,郭宗主就得先喝三杯,然后苏哥哥只陪一杯。
    【3】我也不知道僧侣有什么小习惯,就去查,好像佛家的坐姿主要有二种:吉祥坐与降魔坐。降魔坐是双脚脚心朝上,吉祥坐是双脚脚心相对。
    【4】出自《维摩诘所说不可思议解脱经》。
    04
    苏涉在他暂时被安置的永城别院里等到顾思明时,已是第十日。
    他在顾家呆了二十三日,在这里又呆了十日,已经三十三天过去了,观音庙那夜是轮下弦月,今晚该也是如此。
    顾思明打开了房门,便瞧见屏风上的剪影,愣愣地看了一时,才想起这人已不在水中央,这才几步上前,就着床边贴着人坐着。
    这回究竟是百家帮我修武除了患,总要招待一下,加上除掉了鬼将军算是喜事,大家都在兴致上,才多耽搁了几日。悯善,这几日换了人来端茶喂饭还有习不习惯?想我了没?
    顾思明知道这人好面子,定是不肯说一个想字,可感到了那只紧紧握在他胳膊上的手,他便不禁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把苏涉骚得脸热,捡起床边的竹蜻蜓,端起胳膊,虽还有些颤,却比前几日已好了不知多少,苏涉咬着牙恶狠狠地道:
    没叫人喂还有其他的。
    顾思明微微睁大了下眼,讶异一瞬收起,随即试探地指了指斜上方的横梁:
    飞过了没?
    苏涉的嘴角抽了抽,也不好扯谎,只能道:
    快了。
    急不得的,顾思明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走,晒太阳去。
    苏涉已经被闷在房里好几日了,究竟刚被魏无羡抓包,别院里又没主子坐镇,下面人自然谨小慎微,只将他藏得紧紧的,说什么都不肯让他出房门。
    好不容易顾思明回来了,他们这天便搬了两把藤椅到院里,白日晒完了太阳,晚上继续晒月亮。
    空中一弯残月,院子里是似近似远的两个人,蓝忘机和魏无羡的到来打断了什么,然后十个日夜过去,最初的冲动,总是最好的最难接续的,有些想法一旦被打断,被搁置,再捡起便已是残羹冷炙。可对着那份冷炙,两人如今都不禁觉得:如果它因此就被丢掉,那还真是可惜了了。
    难得的,苏涉做了回捧起盘子、将它放进梯笼的人。
    那是唯一一回,母亲为了我训斥哥哥。
    苏涉说这话时,看着手里的那只竹蜻蜓,顾思明瞬时就明白了,他是想起了小时候在姑苏接头走丢的那回,的确,顾思明记忆里那个急红了眼的妇人确实训斥了那个孩子,可这个唯一一回显然就藏了太多的东西了,那里面无疑有嫉妒,可他记得那个被忘羡两人打断的清晨,苏涉在想起那个哥哥时,像想起了这世上唯一会真心在意他的人。
    我爹最初并没把我当继承人来培养,在苏家,次子是候鸟,一年归家几日、可以被牵出去炫耀羽毛的候鸟。你没法想象吧,像我这样的,在民间也是可以拿出去炫耀的,苏涉望向顾思明,看着这个与他好像完全相反的、从幼时起便被当做家族的继承人般被寄予厚望也因此而喘息不得的人:可我是不该回家的,我该安心地在蓝家当门生、当客卿,为苏家之后的人打好路。只有每一根抛出去的树枝都落地生根,才能让苏家最后独木成林。可我没能在蓝家生根,反而退出了蓝家。我那时不敢告诉家里,便一个人去了战场。我娘一直觉得那才是一切灾祸的起点,战后,我领着几个那几年在战场上跟着我的人,回了苏家,回去鸠占鹊巢。
    你不是鸠,顾思明忍不住便道:那本就是你的巢。
    可是苏涉望着他:怎么不是?候鸟两边都呆不久,所以,不管在哪边都是外人。
    可你既能从你兄长那里得到那个位子,那便意味着至少在你爹那里顾思明停了一下,他本能便感觉到了在苏涉那里父亲的偏爱是不值钱的。是因为得不到的才是好的吗?好像也不全是。
    那年我被金子勋下了药折腾,兄长来寻我结果被背着兄长的尸首回来后,我就被禁足在自己的房间里。你瞧,我的前科并不好,那个位子我们正争着,而且按族内人的意思,兄长赢了。我那时招惹了金子勋,不管哪条路都被他堵得死死的,可我不能再离开金家了,在已经离开了蓝家之后。族里人看不到个奔头,于是,兄长赢了,可接着兄长就死了,死的时候只我一人在身边。那时候父亲来我房间里找过我,他说他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他说爹会处理的。
    那一刻,即使已见过诸多冷暖的顾思明感到的都是股从脊背一路传下的寒意,他多少明白了些苏涉的矛盾。他嫉妒自己的兄长拥有母亲的偏爱,却又为父亲对死去兄长的态度感到心寒无比。对一个儿子的死可以这般置之,因为他没法让苏氏步入玄门,那对另一个儿子,除了觉得他还有用,又有多少真心在里头呢?
    父亲的爱不值钱,母亲的爱是好的,可我分到的那份儿少得可怜,在你的那份儿面前。
    所以也没什么可惜的,本来就是抢来的,苏涉一下下地抓着那竹蜻蜓的边缘,像个心烦时便揪叶子的孩子:我把本来该在巢里的那个挤了下去,欺负兄长不是修仙的料。苏家这个地儿我也占了十多年了,也够了,该还给阿衍了。
    顾思明的瞳孔皱缩了一瞬,这话是从哪里来?他猛然想起他进屋前别院里的仆从对苏涉的称呼苏公子,在家里的时候,他都是记得嘱咐下面人仍称苏涉苏宗主的,该死,到了这里,只记得嘱咐房间里仍旧别挂镜子、每日擦洗时铜盆放远些、别让他看月亮,一时竟忘了称呼的问题。
    悯善,苏衍没有继位,他抓住这人的手,强迫他看着自己:我知道乱葬岗的事不好看,你的门生此时怕也对你有些误会,但是,真相会大白的,不是吗?会有那么一天的。秣陵苏氏能步入玄门,靠的是你苏悯善,不是你父亲,也不是你的兄长。没人有权力将它从你手里拿走,在它还该握在你手上的时候。
    可它还该握在我手上吗?苏涉问他:我的腿都成这样了。
    顾思明的脸白了一瞬。他发现了。是的,双臂虽然还颤抖不止,但已经能用力,每日都在恢复,但是腿一个多月过去了,至今都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就好像废了一样。这本就是个敏感至极的人,怎么会不多想?没往一头上想,便会往另一头想。
    会好的,顾思明这般说着,怕他不信,手隔着衣衫下襟摸上苏涉膝盖骨上那个小小的凹槽:能感到吗?
    苏涉点了点头。
    能感到就能好,顾思明轻声哄道。
    真的?
    当然,我以我顾思明作为医者的名声担保,它能好。
    顾思明松了口气,在他看到苏涉是真的信了他之后。
    月到中天时,苏涉撞了撞顾思明的肩膀:是什么样的?作为一个继承人长大。
    不能有自己的思想,顾思明苦笑一声:说过了的,我爹很可怕的,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你能想象吗?就连嫉妒弟弟这种小情绪都会被他抓到。
    为什么会嫉妒?这让苏涉感到惊异:你不是说他
    嗯,生病,顾思明笑了:所以阿雱可以每天都睡到自己想睡的时辰,家里人还会费尽心思地哄他开心。父亲可从没哄过我,还总是凶我。
    顾思明一说,苏涉便想起来了,那年他走丢了错牵了顾思明的手,顾旸发觉后第一反应就是训儿子:
    他年纪小,牵错了人不知道,你方才明明没牵人,突然被牵住了你就没发现吗?
    是挺凶的,那时候这人明明也才十岁。对小孩子都那么凶,幸好我不用认识他。
    我是不是该哄哄他?苏涉偷瞄了顾思明一眼。可他只会哄小孩,他从不会哄大人,所以最后思来想去也只能说出来一句:
    现在没人敢凶你了。你连蓝忘机都能欺负。
    他这句话把顾思明逗得笑了,顾思明带着几分怜爱地看着他:悯善,别让蓝忘机定义你,你远不止于此。
    对了,明年上元咱们去蕺山看灯吧,顾思明突然便这么说。
    蕺山灯景实堪夸,箶筿竿头挂夜叉;若问搭彩是何物?手巾脚布神袍纱。
    于是,充斥了他的十五岁到十八岁的嘲笑便又这般飘了回来。苏涉皱起眉:小户效颦有何可观?
    顾思明微歪过头:咱们去了,它不就不是小户效颦了?到时候,给山上的孩子们发些彩灯,就让那座蕺山上的灯景,比城内的灯市还要盛,让城内的变成小户,又怎样?
    那是会稽张氏的地盘,苏涉一对儿细长的眉毛因顾思明这突如其来的幼稚而不赞同地抖了抖:你跑去人家地盘上踩人家的脸?
    怀生兄很好说话的,苏涉发现顾思明总喜欢如此,说着说着,便用自己的手包住了他的手,像习惯性地暖一块随时会冷下去的石头:我也没说我发,他给蕺山上的穷孩子们各发几盏好灯,不是也可博个好名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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