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瑶】率然》(28)
从他所说的聂氏开族会到聂明均的死恰是七日。
若是对付仇人那自可理解,但若是自绝,那又何必何必让自己这般受罪。
回风,金光瑶这般提醒他:他的佩刀回风,他用一死断掉了唯一的实证不错,却也会给聂家留下又一把急需处理的凶刀,他虽不若聂明玦那般刀灵缠身,但他的回风也在射日之征中饮了不少血,该也是把凶刀。他用伤魂给聂家买来了一个喘息之机,让他们有机会找到新的贩尸人。
聂明均是个狠人,当时把金光瑶气得牙痒痒的狠人。
那之后,他又断断续续得知了一些,从聂家最不起眼的家仆那里关于那人人生的最后几日,以期得到更多的线索。他去族医那里拿了药,去祭拜了自己的娘亲,便去请聂明玦召开族会。
没有聂明均在拿了药后,除了去祭拜了娘亲,似乎便没再联络什么人。
而自聂明均死后,聂家便完全断绝了与老牌贩尸世家的联系。自那之后,他们该是找到了新的卖家了,让他和苏涉那两年的辛苦所得尽数虚化。
可他死的不是时候啊,金光瑶苦笑:那时候,我最需要聂明玦死了,我最想聂明玦死了。
06
那日结束后,百家到顾府休整,江澄并不急着跟上,故意落后几步,走到正在关心思追伤势的自家外甥跟前,气哼哼地道:什么脏东西便捡,交出来。
说完便将金凌攥在手心里的东西抢了过来。
他从方才便瞅见了:上次在他那儿拿还受着伤的手团泥巴,这回又往刚灭了火的焦土里伸。这倒霉孩子!
他摊开手瞧了瞧,幸而这回不是个烫手玩意,被烧得黑黢黢的没错,却似是及时被用水符扑灭了,这是个小木雕,方方的一张脸占了整个身子的三分之二、三只小短腿只剩下两只和一个断口,方面三足,这不是涉神吗?
江澄眉毛一抽,顿时觉得自己被外甥狠狠咬了一口的肩膀又有几分疼了。
只是名字一样罢了,跟他不是没关系吗?你别多想,他这般悄声道,生硬地拍了拍金凌的肩膀,把那东西又递回了外甥手里,哄孩子一样。
苏悯善,你是不是命中犯火啊?金凌恹恹地把那小东西又藏回了袖子里,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晚了一步,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
顾思明在不远处回过头,正看到这一幕,不禁眼皮一跳,那小玩意明明是木头做的,竟还没被这一场火烧个干净,不过,一阵烟熏火燎后,应该早没了吧,他为了引诱温宁而注进去的苏涉的气息?
幸好方才为了保险,将人转移到了永城去,否则这小祖宗万一鼻子也奇灵无比,他不是给旁人做嫁衣。过几日这些人走了,真要栽几棵梅树到院子里。
蓝思追再醒来时,身在顾府,前来助阵的那些家族在则顾思明的府邸内开庆功宴。
你不必去,我等会儿让人将饭食送来这里。你吸入了太多烟气,这几日需好生养着。
顾思明说完这话,便走了,留下蓝思追一人看着头顶的房梁。
两岁之前的生活本就记忆不深,如今它们又回来了,以极其模糊的方式,偶尔荡进眼中的面孔如吉光片羽,一个个都是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阿宁叔叔在哪里?他现在与大家在一起吗?还是只是陷在黑暗里?
蓝思追这般想着,突然便受不了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他从床上支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至门前,然后在听到从门外经过的人的议论声时,止住了身。
那日晚上,蓝景仪半夜去敲了金凌的房门。
不好了,不好了!蓝景仪的言语里带着惊慌,拉着还未理好衣服的金凌便往蓝启仁住着的客房跑去。
云深不知处不是禁止疾行吗?金凌睡眼惺忪地想,便看到本该还在养伤的蓝思追跪俯在蓝启仁面前,穿着件常服,抹额与家袍都放在一旁。
蓝愿请退出家族。
这是怎么了?金凌没明白过来。
我叫温苑,蓝思追望向他和蓝景仪:我是温家的人。
曦臣当初既允了忘机将你带回来,便是做好了面对这争议的准备,蓝启仁说。
可是,我已经选了,选错了,虽然不后悔,但蓝思追想,错了便是错了:今日早晨时先生明明还和我说过,抛弃过去的所有,蓝氏便会有我的位置。可我没能抛下,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置蓝氏声明于不顾,这事既然做了便该有后果。
我也不能再带累蓝家了。
可你还是个孩子,蓝启仁何尝没有听到那些议论。
你听清了吗?管鬼将军叫叔叔,那蓝家的孩子不会根本是温氏余孽吧?
可他明明带着亲眷子弟的抹额。
这样的传言一旦开始,便不会停下来,对此时的蓝氏,确实是雪上加霜。
可蓝启仁还是下不了这个狠心:可是你还是个孩子,你离开蓝氏,能去哪儿呢?
四明派。
蓝启仁抬头望着突然出声的金凌。
蓝老先生,金凌将门从身后关上,提醒蓝启仁:四明派不计出身,这是它立派的宗旨,同时也是百家对它的承诺。那里也有许多比蓝思追更小的孩子,他们会接纳蓝思追的。
小叔叔创立那个地方,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有一地容身。
Tbc.
写在后面:
关于江厌离,到目前为止好像都还是《碧灵湖后》里那个因为过早承担起母亲责任而被扼杀了修行的机会和女孩儿天性的形象,当然只是好像,《碧灵湖后》里我用这个来解释她的修为平平因为她的时间已经被当弟弟们的母亲当江家的主母给占满了,最初的落下一些又因为自卑不愿让人瞧见的原因变成落下许多。但这是无法完全解释她对魏无羡的维护的。最近看过篇《魔术师的女儿》,从那里头产生了点新的想法,其实也已经写出来了,但搁在这一阶段觉得太早了,所以忍痛截掉,把它留在后面了。其实对她种种工具人行为最简单的解读方法就是她和魏无羡就好像《呼啸山庄》里的凯瑟琳和希刺克厉夫,她爱希刺克厉夫,但是选择嫁给林顿,因为和他在一起就会被降为家仆的身份,到了江澄那儿当然没那么夸张,但是当客卿的夫人还是没有当家主的夫人爽吧,而且成了家主的夫人还能提携魏无羡(比如邀请他上金麟台,希望百家重新接受他),但那样觉得有点copy呼啸山庄。而且觉得另一个角度会更有趣吧,就江厌离也不会那么好,她有她的无奈、她的虚荣、她的心机、她的怀春心思、她的可怜之处,最后作掉了自己和金子轩的命。
另外,因为不能每次斗聂家都一个斗法,那多没意思啊。所以,这一回,是和《碧灵湖后》不一样的斗法,从狗血入手。还是那句话,阿瑶信息不全,当时他想揭刀坟一事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打草惊蛇。
顾思明:你们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你们一个个都是属猎犬的吗?
关于蓝思追的处理,不知道这里处理的怎么样,温宁是他的亲人,要他坐视去死,他肯定做不到,这里他已经扔掉剑表示我如果没法让他清醒,你们大可以选择不救我们,在察觉到因为他的身份蓝氏可能出现新的危机时,他也自请退出家族,我觉得他是比蓝忘机处理得要好的。
第10章
01
金光瑶一说起聂明均的死,蓝曦臣便能将他说的这件事具体到哪一年哪一月去,然后问题便变得显而易见,聂明均的死是在聂明玦因薛洋之事向金光瑶发难之后,那时聂明均死无对证,金光瑶却已没有时间了他与聂明玦的两月之约。
但是这也有个好处,金光瑶说:聂明玦之前未必知道自家镇刀用的凶尸是什么来源,这样的大家族行这般的事,总该有个风险划分,就像二哥当初教我的那样,不是吗?
他当初是怎么教金光瑶的呢?蓝曦臣想。
既然做到了这个位置,首先,不可事事躬亲,其次,不可事事知晓。那个苏涉,既然你非要用他那时的蓝曦臣还因着金光瑶突然和苏涉走得近起来的事而和他闹着别扭,可这回妥协的却是他。
当年在金麟台花宴上,金光瑶为被金子勋为难的苏涉解围,蓝曦臣便看在了眼里。之后,苏涉曾为蓝家门生的事便不知怎地流了出去。蓝家的门生成了金家附属家族的宗主,那这到底是金家捡了蓝家丢出去的剩饭,还是蓝家资源不好留不住人让人才都跑到了金家门下去?这问题极尴尬,对金光瑶这个金家的二公子、蓝宗主的结义兄弟尤其是的,金光瑶从旁人口中听说了这事,哪里还会回不过味儿来,苏涉那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若没人故意搞他,谁会注意他如今在何处、曾经又出现在哪里?
这是蓝曦臣在警告他:别对这般我瞧不上的人起了笼络之意。
于是,那几年,金光瑶的确对苏涉的示好不睬不理。
蓝曦臣本当这事就此便完了,谁知几年之后,苏涉闷声干出了点名堂,然后便又落入了金光瑶的眼里。
可那时已是今时不同往昔,蓝曦臣当时想:苏涉起码没有案底在身,相比于之前是夔州一霸现在仍然整日掀摊闯祸的薛洋。
看他那样子必然事事向你汇报吧?蓝曦臣拿手剥着一粒蜜桔。
二哥放心,在成美身上栽过的跟头,我不会再栽一遍,金光瑶接过半粒,甜丝丝的味道在口腔蔓延,缠着白络留在舌尖的丝缕之意,他说这话是为了安蓝曦臣的心,当然,这也是他真长了教训:我现在吩咐悯善的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磨他的性子罢了,也是试试他这个人,这之后,我自然便会给他立规矩。
那已经是穷奇道一年之后的事了,金光瑶也已感到了薛洋的不可控,他当初接触薛洋时,并未以待下属的方式来待他。一是因着他那时初入金家,根基不稳,薛洋未必会吃这一套;二是他后来发觉,薛洋就不是个会吃这一套的人。薛洋不是个会归顺权威的人,因他脑子里缺了一根弦,既对任何人都升不起敬意,也对任何人都升不起畏惧。他是个没什么怕头的,若是哪天被只大凶尸捏着脖子提起来,他怕还会好奇地想变成根刺颅钉好钻到那凶尸的脑袋里瞧瞧。无敬亦无畏,只有喜与不喜。既是如此,如果我还那般待他,等级分明、划清界限,他对我便会如对金光善,遵命却不屑至极,随时抛弃,随时反水。可我没那般带他,将他当半个小孩儿半个友人,便被他也拉下水了。之后莫说他在我的命令下做了什么事,我甩不开,怕是就连他因着自己的私怨惹出什么祸来,我都要被牵连其中吧?
蓝曦臣对这点早看不过眼,是的,他看不过眼自然不是因着薛洋在金光瑶面前那副没大没小勾肩搭背的模样,至少不全是,更重要的是薛洋伤了金光瑶的风评,他一手塑起来的人,怎么能被一个小流氓抹上泥?
蓝曦臣是在提醒他:所谓上下级便是,我交待出去的事,你是用什么法子办的,沾血了没有,沾了多少血,我一律不知道,你也不许告诉我知道。
富贵时,你会给他高位荣华,但他既然受了这高位荣华,危机时便也得有充当那堵墙的自觉,挡在你和危险之间,保证他碎了,也不会牵扯到你半分。
聂明均一族确实极特殊,金光瑶这般说起来,蓝曦臣便反应过来。
聂明玦与聂明均虽是堂兄弟相称,但其实他们俩已是隔了不知多少代的堂兄弟,到了聂明均那一代,他那一支早不是嫡系了。可他那一支在聂氏中却始终位高权重。虽然从来与宗主之位无缘,却也代代皆是站在聂家宗主右手边的人。这般的高位总是与风险相伴而生。
而这人既然担了风险,自然会和宗主有个风险划分。
是,之前买尸的事,聂明玦该是从不问来源的,别说他,就连聂明均也未必清楚他收的都是什么货,金光瑶回忆着苏涉所述:他们在清风阁的交易是这样的。聂明均只以桐爷这个假名,与这中间最老牌的、世代与他们合作的清河杨家交易,清河杨家其实是两家,在上几代便分了家,他每回只与大杨家和小杨家的当家人见面,从不问货源,也不会提到凶尸或者人,贡祭,那是他对那些凶尸的称呼。大杨家这一代的当家人叫杨其舫,悯善管他叫舫爷,他们家世代都是靠着自己在各地牢狱里的关系,收死囚,将他们藏起来、储起来,专备着聂家的生意。还是那句话,聂家的要求高,做出来的得刚刚好才行,既不能太凶,又不能不凶,不管是七八品的还是十品的凶尸都不行,只要九品,这种事不只与制尸的手艺人有关,还与被制尸的人的脾性有关,哪儿能把握得准,这便意味着聂家要一百具,便至少得储备三百人甚至四百个人,所以分出个小杨家似乎也是必然。
这小杨家的货不是死囚,是什么?蓝曦臣虽这般问,却其实已有猜测。
都有,杂得很,小杨家这一代的当家人杨其瑞手下有不少长期合作的小家、散户。但他的货有个特点,女人、孩子总是格外多些,金光瑶看到广袖下蓝曦臣攥紧的手:从各地牢狱打通层层关系买人,哪里有从人贩子手里头成批进人来得快呢?
聂明均可以说是不知道,因为他确实不曾确地地知道,如他们那般地知道。但也可以说他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每回宁肯出更高的价钱将大杨家那里的买完了,剩下的补不齐的才找小杨家,否则也不会在被他们捉住了尾巴后,就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挣扎地选择去死吧?对自己的命,人总是会有侥幸的。
聂明均确实做好了聂明玦的那堵墙,可他的碎裂,也让墙里的人从此再没法掩耳盗铃。
02
这大概是聂明均的死唯一带来的一样好处吧,看着自己的堂弟死在自己面前,那样地死在自己面前,聂明玦不管之前是故意蒙上眼,还是无意地蒙了眼,这之后,他都知道了。
金光瑶这般说着,回忆起聂明均死后他去聂家拜祭,那时的聂明玦已经再没有他在金鳞台上将他踹下去时的那副正义凛然,他身上是股压不住的戾气,眼睛陷在眼眶里,像两个黑黑的洞。这些年都只用清心音勉强压制住了的刀灵,如今已经肉眼可见地在他身体里乱窜了。
他已经到极限了。我以前还和聂明玦说过,我金光瑶平生最擅长于摸人喜好,却唯独摸不出我这大哥的。女色酒财一样不沾,书画古董在他眼里就是一堆墨水泥巴,绝酿佳茗和路边摊茶渣在他喝来没有任何区别,似乎除了每天练刀和杀温狗以外便再没什么特别喜好,可哪里是没有呢?他最好他的名声啊他赤峰尊刚正不阿、扶弱济贫的美名,
金光瑶笑了,笑意里带着分毫不掩饰的刻毒,在那份恣意里美不胜收,让蓝曦臣一时移不开眼:
上报仙门,下安黎庶,他当时那么选结义词,不就是觉得我做不到,他做得到,觉得我该被千夫所指、五马分尸,他赤峰尊该永远高高在上吗?可聂明均死后,他的好名声便首先在他自个儿那儿丢没了,这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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