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吴百万(4)
没有就好,别人要是问你,你就说你已经满十八了。 郁铎将表格收回到抽屉里,站起身:走,带你去宿舍。
江弛予花了 40 元一天高价 租 来的宿舍,就在工地的生活区。江弛予跟着郁铎穿过一片不大的盥洗室,来到一栋二层高的活动板房前。
郁铎打开一层的一扇房门,按亮了墙上的灯。房间里只有一架双层铁架床,其余的空间里堆满了各种水电材料。
看样子,这里应该是一间临时仓库。
铁架床的下铺铺着不配套的铺盖,上铺被行李箱以及各种杂物堆满。房间里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
江弛予刚放下行李袋,门外就探进一颗黄澄澄的脑袋:郁哥,洗澡去?哟,来新人了?
他明白了,这里原先是郁铎的住处。
也许是因为收了高昂的 租金,郁铎不好意思太苛待这个冤大头。他没有搭理四毛,先从简易衣柜里掏出一根洗得看不出原色的床单,又从自己的铺位上拿起一只枕头,低头凑到枕头前闻一闻,反手扔到江弛予的怀里。
自己把床铺收拾一下,将就着用。 说完,郁铎单脚踩在铁架床的楼梯上,伸手从上铺抽出一只编织袋,啪 地一声扔在地上:袋子里有被子,卫生间出门左转。
做完这些之后,郁铎跳下台阶。他这下不再管江弛予,随手捞过一条毛巾搭在肩上,和四毛一起出门洗澡去了。
郁铎走后,江弛予一个人收拾完铺盖,又好好地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他盯着头顶上湖蓝色的塑钢天花板,突然觉得有些恍惚。昨天自己还趴在麦当劳的桌子上勉强入睡,今晚就躺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身下的床板很硬,身上的被子单薄,脑袋下的枕头上还沾染着别人的气息,然而周遭一切却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睡在正儿八经的床上,自打有记忆起,江弛予就跟着江小青四处流窜,这么些年来他不是睡在地上,就是蜷缩在衣柜里,从来没有在床上睡过一夜。
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江弛予却没有睡意,他侧身往下铺望去,下铺的那个人已经睡着了。
郁铎平日里一肚子坏水,睡姿却意外地乖巧。他略微侧着身子,蜷起双腿,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露出了白净的下巴。
江弛予这才想起,他的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想到这里,江弛予轻手轻脚爬下床,从行李袋里翻出一张小卡片。
那是郁铎的身份证,除了几件破衣服,江弛予什么都没有从舅舅家带出来,唯独带走了郁铎的身份证。
还睡不睡了? 铁架床年久失修,郁铎被江弛予自以为轻的动静吵醒,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
这就去。 江弛予没想到郁铎会突然睁开眼,有些不自然地瞥开了视线。
丑话说在前头。 郁铎不想当好人,也不屑去掩饰自己的目的,他承认把江弛予带回来这么一倒一卖,自己从中赚了点小钱。
他翻了个身,将手臂挡在眼睛前,说道:你是我带回来的,希望你今后踏实干活,改掉你的那些小习惯,不要再动坏心思,更不要给我惹事。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江弛予在江小青的逼迫下做了不少上不了台面的事,坑蒙拐骗可以说是沾了个遍。
无论他的本意如何,如今被人当作小偷来敲打,也算是他应得的。
江弛予没有再说什么,他把手中的身份证往郁铎床上一丢,踩着铁架爬上了上铺。
这里也不是他该待的地方,存下一点钱就走,江弛予在心里想。
第7章 是他干的?
郁铎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向来管生不管养,管杀不管埋。他把江弛予带回来往泥水班组一丢,除了收钱的时候准时出现,就不再管他了。
工地上每个班组负责的工作内容不同,工作时间也有差异,除了晚上回到同一间宿舍睡觉,郁铎和江弛予平日里也不怎么打交道。
不过郁铎发现,江弛予在熟悉了工地生活后,开始早出晚归,特别是晚上不知在忙些什么,总是很晚才回来。
夜晚生活寂寥,除了郁铎自己这种钻进钱眼里出不来一毛钱掰成两瓣花的,工人们出去找些乐子也属正常,只要那小子不捅出什么乱子,他也懒得过问。
转眼就过了近一个月,四月即将来临。工地上早早就收到通知,清明假期没有放假,工人们怨声载道,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辱骂领导。
不过郁铎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也没有家可以回,假期与其窝在宿舍里浪费时间,不如留在工地上多赚点钱。
郁铎十六岁入行,从业时间虽不长,但一直跟在经验丰富的大工身边帮工。他的脑筋灵,见机快,学什么都很容易上手,早早就可以独当一面。
郁铎今天的任务是和四毛一起做五号楼给排水的预埋,四毛破事多动作慢,郁铎带着焊机上到现场等了近十五分钟,他才磨磨蹭蹭地上来。
怎么来得这么慢。 郁铎接过四毛手里的劳保口罩,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
哥,上工时间还没到,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要钱不要命。 四毛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他指了指楼下:不对,还有一个人。
郁铎顺着四毛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江弛予正在楼底给刚进场的水泥搅拌车装导流槽,现在还不是上工时间,出来接车的只有他一个人。
这时他听见四毛在一旁感慨道:你带回来的这宝贝真不错,泥水那边的老周整天没事儿就夸他。别看他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样,还挺有劲儿。
青春期的男孩子变化快,基本一天一个模样。来到工地一个月,江弛予肉眼可见地长高了也壮实了不少。
他的个子本来就高,每天在水泥砂浆中这么一扑腾,体态已经接近一个成年男人的模样。
四毛没什么大毛病,就是话多,别人不搭腔,他一个人也能喋喋不休个没完:食堂里的大姨小妹儿们可喜欢他了,给他打饭的时候,眼睛也不花了,手也不抖了。嘿,拳头那么大块的肉,哗哗往他碗里送
不知道他底细的人,确实容易被这小子的外表所蒙蔽。
二十好几岁的人了,怎么还和一小孩儿较上劲儿了? 郁铎收回视线,转身给机器接上电。他从来没过问过江弛予工作生活上的事,不关心,也没兴趣:管好你自己。
干活都堵不住四毛的嘴,不过四毛那没完没了的废话没能折磨郁铎太久,虽说还是四月,但楼顶的太阳很快就晒得人没了说话的兴致,大滴大滴的汗从额头上滑下落在钢筋和混凝土之间,眼前除了横七竖八的线管,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
直到郁铎做完手里的活,才听见楼下有人喊他:郁铎,郁铎在呢?力哥找你呢,说是打你电话你都没接,赶紧下去看看吧。
四毛好奇地凑上前来:力哥这么着急找你有啥事儿呢?
我也不清楚,先下去看看。 说着,他将机器往四毛手里一交,自己先一步下了楼。
陈力让郁铎到办公室来找他,说是办公室,其实不过是临时板房里摆了一张桌子,几张椅子。桌椅前的沙发上堆着成山的图纸,桌面上除了一台电脑,什么办公用品都没有。
办公室里不止陈力一个人,李大能也在,郁铎到的时候,李大能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
李大能今天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一看见郁铎,鼻子里就发出一声冷哼,十分不屑地将目光撇了开去。
郁铎将手套口罩摘下往门边一放,懒得搭理他。
李大能这人就这样,他跟着陈力的时间比郁铎早得多,再加上技术过硬,原本是陈力的得力助手。但自从郁铎出现后,陈力让他专心负责技术,把不少重要的工作交给郁铎负责,这让李大能横竖看这个年轻人不顺眼。
力哥,有事找我? 混工地的都不是讲究人,郁铎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你来了。 陈力坐在电脑前,抬起头来,朝郁铎招了招手。他今天没有喝酒,精神状态看上去还不错:过来看看。
郁铎满是疑惑地走上前去,陈力对电脑知识一窍不通,平时只会在上面玩空当接龙,这么急冲冲地把他从楼上叫下来,不知要给他看什么?
待郁铎靠近之后,看见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段监控画面,这段视频应该是仓库北面路口的一个监控拍下来的,夜里光线不好,图像有些模糊,但郁铎一眼就认出了画面里的人是江弛予。
不止昨天,还有。 陈力磕磕绊绊地操作着电脑,又调出了好几个视频片段。
从监控中可以看出,江弛予接连几个晚上都在仓库附近徘徊。
在回放监控的过程中,陈力的微信响个不停,郁铎知道他最近背着老板娘新认识了一个姑娘,这会儿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尽管陈力的心情上看去不错,但郁铎有预感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这小子惹什么事了? 郁铎先一步发问。
陈力捏着嗓子回复了一段肉麻的语音后,才放下手机对郁铎说道:最近连续几天,仓库那边都有电线被偷。
陈力口中的这个仓库,指的是他们的水电材料仓库。工地上的建筑材料价格不菲,钢筋电线之类的材料被人偷盗出去变卖的情况时有发生。不过陈力的水电组进场以来,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发生。
郁铎点了点屏幕里的人,问:是他干的?
陈力还没回答,李大能就把手里的烟一掐,嚷嚷开了:不是他还能有谁?从他来了以后才开始丢东西。我一看那小子的面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
还没确定,只是怀疑。 陈力摆了摆手,示意李大能不要太激动,又对郁铎说道:大能说的没错,第一,他来之后材料才开始被偷。第二,监控拍到他大半夜出现在仓库附近。
陈力说的这两点确实不能证明什么,仓库里外的几个监控最近都坏了,没拍到什么切实的证据。监控怎么坏的,为什么会坏,这事还得两说。但其实就算监控没坏八成也什么都拍不到,因为工地偷盗这种事一般都是里应外合协同合作,有内部人员的帮忙,盗贼们早就熟练掌控了各种监控死角。
最早发现仓库东西被偷的是李大能,李大能确实是个干实事的,他先是私下调查了一番,有了线索后才带着监控来找的陈力。
不过他这次这么热心,也是有自己的小九九在里面。江弛予是郁铎带回来,如果他真的是个贼,郁铎可别想轻松撇清楚关系。再说人心隔肚皮,郁铎这小子平日里又爱钱如命,说不定一时间动了歪心思,和他同流合污也是有可能的。
你们看这事儿怎么处理? 陈力问。
工地里发生偷盗事件,除非金额巨大,一般不会选择报警处理,一是因为麻烦,二是通常不会有什么结果。
力哥,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直接把那小子叫过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李大能已经认定小偷就是江弛予:不招的话,打一顿就老实了。
陈力看向郁铎,想看看他有什么意见。
郁铎的第一个反应也是江弛予这小子死性不改,故态复萌。但有李大能在,这事儿就不能轻易认下来。
李大能那点小心思郁铎清楚得很,江弛予是他带回来的人,李大能就是想借题发挥,摆他一道。
不管这事儿是不是姓江的那小子干的,郁铎都不会让他轻易得逞。于是他想了想,对陈力说道:力哥,这件事先别打草惊蛇,晚点我再给你回话。
从陈力的角度来说,他的私心还是偏向郁铎的:行,交给你去办,这事先别传扬出去。
李大能一听这话就不干了:力哥!
好了,都别说了。 陈力刚收到一条语音,心思显然不在这件事上,他一脸幸福地点开语音凑到耳边,边听边交待道:对了,今晚你俩组织几个人巡逻。
晚饭后,郁铎把工人们聚集在了一起。他没有告诉大家发生了什么事,只说隔壁工地遭了贼,咱们也要提高警惕,力哥吩咐大家今晚开始轮流巡逻。
白天忙活了一天,晚上还要巡逻,工人们自是满腹牢骚,特别是李大能和他的那个几个徒弟格外不肯配合。
说到最后,大部分人看在郁铎的面子上还是勉强去了,李大能他们几个人也只得随大流。
郁铎自己值了第一班岗,回到宿舍时已过十一点。郁铎回来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墙角堆着一套还没来得及洗的工作服,江弛予显然是回来过又出去了。
郁铎也没有表现出异常,他快速洗漱了一番,就熄灯上了床。
凌晨两点的时候,门上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一道光从门外漏了进来。
那是塔吊上的大灯,就算隔着大半个工地,依旧能将屋里照亮。
是江弛予回来了,他进门后很快将门关上,房间里又重回黑暗。他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脱下了自己外套。
这么晚干什么去了? 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响起了郁铎的声音。
你还没睡呢。
江弛予微微一怔,他没想到这个时候郁铎还醒着,心里有些惊讶,飞快地将手里的东西藏在身后。
他转过身面向郁铎,问:怎么了?
不知郁铎有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动作,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江弛予,试图他的神态表情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只可惜房间里光线的太暗,他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没事。 郁铎翻了个身,背对着江弛予。
第8章 你是什么货色
江弛予回来后,郁铎给值夜的弟兄发了条微信,问他仓库那边是否有什么异常。
大概过了小半个小时,对方才回信告诉他一切正常。
但是第二天一早,仓库那边传来消息,昨天夜里又有几卷电线被偷了。郁铎细细一问工人们才肯说实话昨晚天太冷,根本没有人出来巡逻。
陈力一早起来就跟吃了枪子似的,看谁都不顺眼。根据四毛的情报,陈力在外面瞎搞的破事被老板娘发现,夫妻俩昨晚又干了一夜的仗。
现在陈力在老婆那里吃了瘪,就把一肚子的怨气撒在一帮小弟的身上。一大清早他就把郁铎和昨晚负责守夜的工人叫到办公室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下他也不管打不打草惊不惊蛇了,扬言如果再找不到小偷,所有损失就由他们来承担。
这些个倒霉蛋中,郁铎首当其冲。陈力指着郁铎的鼻子破口大骂:特别是你,郁铎,如果仓库里的东西再被偷,你和那小子就给我一起滚蛋!
工人们从陈力的办公室里出来后,皆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特别是李大能,一出来就踢了一脚门口堆着的混凝土试块。
郁铎看上去也有些心不在焉,然而他并不是因为挨了陈力的骂,而是在想昨晚发生的事。
昨晚仓库再次被盗,而江弛予又是一整个晚上不见踪影,直到凌晨才回来。
难道真的是他干的?
郁铎还没理出头绪,事态到下午的时候又发生了升级。当时郁铎正在 9 号楼工作,隔壁泥水班组的一个小工火急火燎地找上来,告诉他江弛予和一班人在土方后面的空地上打起来了,让他赶紧过去看看。
空地上尘土飞扬,有土方的阻隔,这场斗殴没有引来太多人员围观。郁铎匆匆赶到的时候,江弛予正把李大能按在地上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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