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西嘉(208)
柳阳景走到杭文曜身边,我与将军一起。
老人们自知走路慢,也不推辞,分坐到两辆板车上,皇后在一旁看着,却并没有坐上车的意图。
杭文曜道:皇后也坐上去吧。
皇后摇头,我的身体不弱,跟得上你们。
她将怀中的孩子交给李太师,霁儿劳烦太师抱着。
李太师点头,抱紧了襁褓中的孩子。
准备完毕,杭絮也松了一口气,她把五花大绑缚住嘴的温瀚波扔下,走到外面。
你们先走,我去前殿打探情况。
杭文曜神色复杂,别人听不见,他跟杭絮却知道,外面军队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
从这里到库房,对善跑的人来说,也许就是十几次呼吸的功夫,但对于拖着一车人的两人,至少也要花上一刻钟。
一刻钟,足够外面的人闯入养心殿,查清情况。
杭絮所说的打探情况,其实就是为了他们拖延时间。
但他最终没有阻拦,只沉声道:注意安全。
柳阳景也意识到什么,将匕首递给杭絮,多谢王妃。
杭絮接过匕首,藏进袖中,谢什么谢,快走吧。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连板车的轱辘声也远去,杭絮深吸一口气,转身向前殿奔去。
养心殿朱红的大门开着一道缝隙,从缝隙看去,外面的人影密密麻麻。
他们在低声交谈着,刚才的声音,你确定没听错?
我肯定没听错,又尖又利,刺耳朵!
怎么可能呢,要逃跑,逃到哪里,我们好好地守在门口,也没见人出来啊?
不管如何,还是进去看看吧,也好安心。
守卫于是打开大门,让那一队人进去。
杭絮躲进屋内,数着气息,三十一、三十二一共进来了三十六人,他们在分散寻找,解决比较容易。
她贴紧墙壁,在门被打开的片刻,匕首划过一人的颈脖,血液射出,那人无声无息地倒下。
他身后一人见状,骇得就要惊叫出声,只是声音尚未发出,气管就被割破,同前一人一样,倒在地上。
杭絮甩了甩两柄匕首上的血液,把柳阳景给的那一柄擦干净,藏进袖中。
罢了,两柄匕首一起用并没有快多少。
她把尸体拖进屋内,几步跳上屋顶,闭上眼仔细倾听,搜寻目标。
要快点把剩下的三十四人解决,才能给他们争取足够的时间。
第301章 阿絮,你不要动,快下
杀光三十六人, 杭絮只用了一刻钟。
她在最后一具尸体身上擦干净匕首,跳上屋顶观察殿外的情况。
外面的动静没那么大了,大约再过一段时间才会察觉到异常, 库房实在太远, 声响听不大清, 她只能期盼父亲已经将人带到。
耳边传来踢踏的脚步声,杭絮敛眉, 朝东北面望去, 一个人影在檐下穿梭着,时不时停下来, 轻声呼唤, 有人吗,有人吗
这样小的声音,大约只有杭絮能听见,或者他本来就是为了让杭絮听见。
杭絮跳下来,正好落在这人身后,刻意保留的落地声让前面的人停下脚步,他颤颤回头,看见是杭絮, 笑起来。
小将军, 总算找到你了。宋辛松了一口气。
你来干什么?她问道。
这里不安全, 我们藏起来再说。
宋辛一边说,一边张望, 四处一片黑暗,只有宫墙外是彤彤的灯火,灯火跳跃,仿佛军队不停歇的脚步。
她把人拉进一间完全黑暗的屋子, 关上门,说吧,殿里的人被我杀干净了。
我爹把人带到了没?
宋辛道:我在路上遇见了将军,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
既然是在路上遇见,那就不是来传话的。
谁让你来的?
王爷让我来的。宋辛道:他一直没见到你,就知道有事情发生。
王爷叫你来做什么?
让我来帮你的。
宋辛嘿嘿一笑,从袖中掏出火折子,朝杭絮晃了晃。
药房里的药全都被搬走了,但柴火可还留在那里呢。
杭絮接过火折子,握紧,放火吗,好主意!
两人来到药方,将柴火堆好,却没有急着点火,外头的人尚未发现异样,现在动手太早了。
又过去了一刻钟,殿外的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纷杂的脚步声响起来,大批涌入养心殿。
杭絮点燃柴火,把它们抛到药房四处,直到整间屋子被火点燃,方才离开。
两人藏在不远处,查看火势,片刻后,她道:人全都向这边来了。
原本脚步声分散在宫殿四处,现在已然聚集,朝药房跑来。
宋辛放心,站起来,扯住杭絮袖子,小将军,我们快走吧,趁他们没注意,赶紧跑!
杭絮把袖子扯回来,摇头,你先过去,我还有事。
现在不跑,被抓住了怎么办!宋辛急得转圈。
不会的,她拍拍对方的肩,我听得见他们的动静,有人靠近就会离开。
你快走吧。杭絮转身欲走。
小将军!宋辛拉住她,你要去哪里,做什么?我待会儿去找你。
审一个人。她轻声道:好不容易的机会我要抓住。
后殿侧屋。
这里离药房不远,因此室内被火光映得很明亮,杭絮推开门,视线左右搜索,在门后找到了温瀚波。
他僵硬地靠在墙上,紧紧闭着眼,像是晕过去了,但颤抖的眼皮暴露了他的清醒。
杭絮俯身看了他一眼,笑起来,她可记得刚才温瀚波是在床底下的。
她把温瀚波拖到屋内空旷处,将对方嘴里塞的衣服扯出来,在他想要惊慌大叫前掐住喉咙。
不要叫出声,不要妄想逃跑,她把威胁的物品换成匕首,你不会得救,只会死得更快。
温瀚波的瞳孔缩成一个惊惧的小点,被火光映成金黄色,他半躺在地上,手肘撑地向后磨蹭了几步想必方才也是这样蹭到门口的。
杭絮踩住对方的膝盖,匕首下压,男人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你、我、我爹是登州指挥使,你不能杀我。
为什么不能,你死在这里,谁知道是我杀的。
她声音压低,也不要想着拖延,他们快追来了,我不介意找个垫背的。
你要问什么!温瀚波闭上眼,自暴自弃,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
你早就知道容敛今天的行动吧?
我、我也是昨天才得到消息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没插手!
我不信,杭絮换了一只腿,压上温瀚波的腹部,往年的端午宴,你爹从来没有缺席,怎么独独今年没来?
早在端午之前,你、还有你爹就和容敛联合在一起了吧。
我怎么知道,什么叫跟三皇子联合在一起,我爹真的是太忙了,赶不来。
温瀚波痛得瑟瑟发抖,说出口的仍是反驳之语。
杭絮盯着对方那张冷汗涔涔的脸,心中怀疑这人是否真的参与谋反其中。
但他们自由出入宫闱的权利,可不是普通官员能有的,还有萧沐清的表现,明显是知道些什么,不然怎么能够那么敏锐地觉察出不对劲。
萧沐清她想到什么,换了个问法。
你说是昨日才得知,谁告诉你这个计划的?
清儿唔,清儿说的,她说偶然得知三皇子的计划,怕我有危,所以提前告诉我,让我不要反抗。
那萧沐清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我不知道,没问过!
杭絮换了个问题,你爹留在登州,忙什么?
练兵吧
练什么兵,在哪里练兵?
不知道
登州有没有来过京城或冀州的人?
不知道
一连几个问题都不知道,杭絮简直想直接把温瀚波打晕,最后深呼吸几口气,硬生生压制住冲动。
见杭絮久久未问,温瀚波小心翼翼开口,你问的我都回答了,能放了我吗?
还有!清儿,你不要动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对你那么好,你却
在杭絮冷冽的目光下,温瀚波的声音越来越低,消失在嘴里。
她深吸一口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当初为什么要娶萧沐清?
我自己想娶清儿,还有什么理由?
你爹不反对,让你娶这么一个叛贼之女?
我爹很支持我,温瀚波反驳,他可喜欢清儿了,说她聪明,在登州两个人还经常交流政事!
所以萧沐清此次,是替你爹进京?
我爹说不放心我,把事情都交给了清儿打理。
我、我都说了这么多,你放了
温瀚波话音未落,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杭絮把人重新拖到床底,看了眼昏迷的萧沐清,暗暗懊悔。
看来两个人之间,萧沐清才是话事者,这个温承平的亲儿子,反倒是一问三不知的废物。
方才就不该太用力,让人晕的这么彻底。
火光减弱,人声却喧闹起来,看来他们扑灭火后,看见药房里没人,发现了不对劲。
她从窗户翻出,向东北方的库房跑去,途中遇见了来找自己的宋辛。
宋辛一脸庆幸,小将军,这么久都没来,我还以为你被抓住了呢。
哪有那么容易被抓,杭絮一边跑一边问,人都离开了吗?
都进地道了,王爷还有将军在那里等着你呢。
她点头,加快了脚步。
到达库房时,军队搜查的声音已经来到了几百丈外,这个距离,对杭絮来说已如近在耳边。
见到杭絮,库房内焦急等待的几人具是一喜。
容琤率先靠近,握住杭絮的手,将其上下打量一通,见没有伤口,这才放心。
太后也松了一口气。
杭文曜蹙眉,对杭絮这种擅自行动的行为不满。
絮儿,你去哪里了?
杭絮道:去审了温瀚波。
问出了什么?
温承平和萧沐清什么也没告诉他。
如此太后叹气,接着反应过来,你是说温指挥有问题!
八九不离十,杭絮点头,萧沐清之所以嫁进温家,应该是为了在容敛和温承平之间联络。
像容敛这样缜密的人,怎么会随便透露谋反的计划,除非这个人与他极其紧密,不可切割。
这么一样,萧沐清能随意出入养心殿,也就可以解释了。
她看向杭文曜,我怀疑容敛的军队来自登州,爹,你朝这个方向去查。
杭文曜凝重点头。
而登州向京城进军,必须经过冀州或滕州,滕州是容敏的地界,她不意外,但若是冀州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容改,想起了那张空白的圣旨。
那次谋反,真的是容改主动为之,抑或是某人在暗中推动?
外头的人声愈来愈近,几人不再交谈,进了地道。
或许是为了用车辆运送财物,地道宽敞至极,地上仍留着车辙,在容琤提着一盏灯走在最前面,洞内厚厚的灰尘被几人的脚步惊扰,在微弱的光线中飞舞,飞入深处更浓稠的黑暗中。
太后第一回 走进灰尘这么大的地方,忍不住咳嗽,这地方多久没清理了。
据皇兄说,自□□那一代后,再无人进入过。
怪不得
杭絮想到什么,问道:地道内有门吗?
若是被人发现洞口,追上来,那就麻烦了。
容琤点头,前方有一处机关,打开后会有两尺厚的石门落下。
她这才放心,几人走了片刻,来到机关处,杭絮抬头,见洞顶有一缝隙,想必石门便是藏在那里。
容琤摸索片刻,用力按下机关,一阵轰鸣声响起,石门急速下降,灰尘激起,几人下意识后退。
咔的一声,所有声音突兀消失,灰尘散去,众人才看清,石门停在离地五尺的地方,正好一人高。
众人惊愕,容琤提灯检查,道:出了故障。
太后道:经年不用,出些故障是正常的。
控制石门上下的是一个简单的轮毂机关,几人左看右看,看不出有什么故障,杭絮便拿了灯,走另一边去查看。
她垫脚看门顶,总算发现哪里出了问题,有块石头卡在了锁链里面。
她找准一个凹陷,跳上去,手碰到那块石头,正欲抠出来,动作忽然停住。
按照石门的下降速度,待取出石子,她是决计没有机会在缝隙消失前去到另一边的。
她手指触着那块石子,犹豫起来。
容琤也意识到什么,来到这边,仰望杭絮,声音罕见地显出急促,阿絮,你不要动,快下来,让我来!
杭文曜也穿过来,蹙眉道:这石门不能再次升起?
容琤摇头,这石门的起落是一次性的,再要升起,需数人拉扯,重新设置机关,我们的力气不够。
杭文曜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拦住容琤,对杭絮道:让我来,你们先离开,容敛不敢杀我。
闻言,杭絮反倒坚定了心情,爹,你不能留下来。
为什么,絮儿,快下来!
因为京城的兵权在你手中,如果你被困在宫中,谁来统帅军队?
因为上一世你便死在容敛的谋划下,纵使有半分可能,我也不愿让那种场景重现。
还有你,珟尘。她看向容琤,你是陛下钦定的摄政王,绝不能落在容敛手中。
那你呢?对方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沉,细听却带着几分沙哑,你想过自己的下场吗?
有你们在外面,他不敢动我。
容琤不说话,只定定望着杭絮,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她觉得对方的眼眶有些泛红。
她放软语气,珟尘,没事的,留在宫里,我会想办法跟你们联系,说不定还能打探些消息。
你忘了,我们有容敛的把柄在手里。
他们靠近了,杭文曜的神色更沉,脸色严肃,语气带上了几分命令,杭絮,快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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