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西嘉(207)
太后在一旁冷眼旁观,眼见容敏越说越动情,眼眶微红,似乎连自己也说服了,不仅嗤笑。
容敏。
她在门口突兀出声,你出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容敏与几个臣子谈得正欢,不得不中止话题,向人告歉,随太后出门。
杭絮也没有跟出去,反倒进门,找到拿个碟子,大嚼糕点的宋辛。
你吃这么多,不怕里面被下了毒?
都是好东西,不吃白不吃。
宋辛把最后一块糕点送进嘴里,再说了,他要杀我们还不容易,一刀一个解决了,下毒还麻烦。
杭絮失笑,也对。
他们这些人现在就是笼中之兔,容敛或容敏想杀人,易如反掌。
便是杭文曜,也没有轻举妄动,他的威名流传北疆,百姓赞他有敌万夫之勇。,可一人怎能打得过一万人,就算可以,容敛在皇宫中的人手,可不止一万。
外面太后和容敏的对话继续着,隔着两层门板,杭絮没有细听,但声音依旧清晰地传进耳中,都是些谈判的话语,太后想保住臣子们的姓名,但方才在众臣面前温和的容敏,这回却坚定极了,怎么也不肯松口。
我记得你不是有种药毒性很强,下进水井里有没有用?
宋辛苦着脸摇头,刚才我偷摸去药房看过,里面的药全被搬空了,我这个药箱还是一直背在身上才没被拿走。
连药房也没放过,看来容敛做了十足的准备。
她叹了一口气,看来只能靠珟尘了。
话音刚落,容敏的声音响起来,说起来,我进来的这段时间,竟没有看见瑄王,难不成还在陪母后?
杭絮眉心一敛,站起来走出门。
容敏也正朝这里走了,见到对方,停住脚步,微微一笑,敢问瑄王妃,瑄王在何处?
你找他做什么?
有些事想与瑄王商讨。
与我商讨也是一样的。
这可不行,我必须要见一见瑄王。
容敏难得聪明一回,王妃坚持不让我见,难不成藏着什么事?
找我做什么?
一道冷淡的声音在几人的侧方响起。
杭絮转头看去,侧屋的门被打开,容琤走了出来。
他一袭朱衣,鬓发不乱,气定神闲,此刻正转过栏杆,朝几人走来。
瑄王原来在这里,容敏道:方才久久不见,容敏有些担忧。
容琤凤眼微抬,扫过容敏,含着几分冰冷的不耐,现在见到我,你可以离开了。
容敏微微一笑,再容我留片刻。
他对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便直冲容琤走出来的侧屋。
杭絮走近容琤,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对方隐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握住她的,微微用力,这是让她放心的意思。
那双手不复以往的微凉,而是滚烫,带着湿意,把两个人的掌心染得汗津津。
屋里面砰砰当当的声音响起来。
杭絮走到门口,见两个太监在屋里翻箱倒柜,不知在找些什么,皇后坐在窗前的榻上,哄着孩子,头也不抬。
把整个屋子翻得没一个好地方,太监才收手,回到容敏身边,低声禀报几句。
容敏放了心,盯着太后厌恶的神色,笑眯眯说了声告退,悠哉离开了。
待人远离,太后终于露出真实的情绪,琤儿,这段时间你做什么。
她才不信是什么照顾皇后,她的孩子不会做无用功之事。
杭絮则来到了榻边,那里有一条金黄的光边,往上看,开了一条小缝的窗页微微摇晃。
她打开窗子,目及是繁茂的草木,有几个地方倒伏着,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宫墙。
她回想起对方湿热的掌心,了然,你找到了。
容琤点头,道:找到了。
入夜。
夜虽已深,但星斗明暗交错,半点不显昏暗,同样,养心殿外的军队也没有休息,偶尔响起的纷杂脚步声显示出其数量之多。
库房外,数名大臣惶恐不安地走动着,虽然知道没有外人,但仍忍不住压低声音。
太后娘娘,您让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太后不说话,看了一眼容琤,众人于是也看向就在库房大门前的容琤,他正在解开门上的锁链其实大门早就在白天被他弄开了,锁链缠上去不过是做个样子。
屋顶的杭絮把目光从宫墙外的侍卫身上移开,看见陆续进入库房的大臣,松了一口气,继续把目光投向墙外。
在这场行动中,她扮演的,是探子这个角色,她需要注意养心殿四处的情况,若有人来访、或是紧急情况发生,也好应对。
絮儿,皇帝的私库中,为何会有一条地道?
同她一起当探子的,还有杭文曜,两个听力最灵敏的人,被派到了这个活计。
杭絮回忆起容琤说过的话,养心殿在建造之初,规划了三条地道,因此地图也只标注了三条,库房中的这一条,则是之后外人的。
似乎是在□□时期,他宠信一名宦官,连私库也交给对方打理,没想到那太监竟借此机会,在私库中挖了一条地道,直通自己在京郊的宅子,暗中偷运各种珍宝,抹去印记买卖。
后来□□发现宦官的行为,大怒,将其斩首,这条地道却没有堵住,而是另做了设计,当做一条最隐秘的通路。
原来如此,杭文曜道:怪不得那容敛堵了三条路,却留下这一条没堵,原来是根本不知道。
这一代,只有皇帝了解这里,珟尘也是幼时听他提起过,容敛自然难以得知。
容琤隐隐预料到了容敛的行为,因此让杭絮先行,自己则根据微薄的记忆寻找密道,没想到这一举动竟能救大家的性命。
怎么门被柜子给挡着了?
无事,这木柜不重,我们几人齐力,足够移开。
那好,年轻些的都站出来出份力
杭絮分神听了几句库房内的动静,见进展不错,放了心。
吱呀
这是养心殿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父女两对视一眼,杭絮先道:我去看看。
她轻巧地点踏琉璃瓦,跃到另一间的屋顶,行动迅速,身影在夜色间仿若虚影。很快便远去。
靠近前殿,大堂内的交谈声清晰起来。
怎么是皇后娘娘来迎接,其他人呢?
老人身体弱,早就睡了。皇后身声音淡淡,我也要睡了,有什么事,明日再来吧。
天色还早,臣妇再坐一坐吧,我还想同您说说话呢。
不知温夫人想说什么?
杭絮跳下屋檐,落地如鸿毛,轻巧无声,她理好衣衫鬓发,平复呼吸片刻,绕过廊檐,走向前殿。
在见到那个熟悉的纤弱身影的时候,她的眉心蹙起。
萧沐清,她怎么来了?
第300章 快来人,来人!
絮儿妹妹, 见到你实在高兴!
萧沐清向皇后行了一礼,来到门口的杭絮身边,她惊喜着打量对方, 感慨的神色无可挑剔。
杭絮后退两步, 拉开距离, 温夫人,我与你不是亲戚, 不必叫我妹妹。
是王妃, 我一时高兴,竟忘了。萧沐清惊喜的神色褪去, 显得有些黯然。
王妃, 你怎么出来了?皇后走到两人身后,疑惑的声音中带着丝微不可查的慌张。
听见了动静,出来看看。
杭絮走到皇后面前,背对萧沐清,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
不知温夫人前来所为何事?
萧沐清道:实不相瞒,我心中担忧王妃,因此前来。
她微笑,见到王妃无恙, 我便放心了。
清儿, 见到人就走吧, 不必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
座位上的温瀚波不耐烦地出声。
相公,王妃是我的好友, 你怎么这么说她。
这女人那样对你我,你竟还当她是好友!
温瀚波猛地站起来,吊眼扫过杭絮,含着厌恶与轻蔑, 以往你们杭家有些权势,我还需要忌惮几分,如今落到这个境地,你有什么资格对着清儿这样说话?
相公!萧沐清声音加重,不论境地如何,你都不该这么说!
好啦好啦,温瀚波息声,把萧沐清搂在怀里,清儿,你就是太善良了,才总是被人算计。
杭絮把温瀚波的那张脸上的神色仔仔细细看一遍,确定对方这话是发自内心,竟不知该为萧沐清高兴还是伤心。
她决定从这蠢人身上问出点东西,温公子,容敛不是承诺将你们都送回府,怎么你还留在宫里,连夫人也进宫了?
萧沐清的回答滴水不漏,我与相公在京城没有定居,住在驿所,三皇子怜相公劳累,便让我们留宿宫中。
那其他臣子都出宫了?
当然出去了!
温瀚波道:你怎么还不信三皇子,跟他不比跟一个小屁孩好?
他看了眼皇后怀中的孩子,怎么一个个上赶着求死。
杭絮的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没有继续问,反倒是萧沐清出声。
对了,听闻养心殿内有几十位臣子,恐被褥不够用,我命人带了几床,就在殿外候着,现在给大家送过去吧。
夏夜温和,不需要被褥,劳温夫人费心。
这怎么行,夜半会慢慢变冷,这些臣子都是老人,若是湿气入体,患病了该怎么办。
萧沐清坚持道:几床被褥,铺一铺也不碍事。
不等两人拒绝,她便侧头对温瀚波道:相公,叫人进来吧。
温瀚波走到门外,喊了一声,车轮的声音轱辘靠近。
竟是连征求意见也懒得做。
杭絮按下想动手的心思:若现在动手,他们的意图便暴露了。冷眼看着萧沐清带着下人向深处走去。
随后,她也跟上去,走出檐下时,瞥了眼东北处那是库房的位置。
几个太监拉着两床被褥进入后殿,为首的太监把房门一间间推开,只是每一间都空落落的。
后院的屋子不多,三间较大的屋子,加上宫人太监住的,也不过十几间,一连七八间屋子都不见人,连温瀚波也起了疑惑。
人都去哪儿了?
他又推开一间屋子,依旧没人。
大家都睡在一处。
杭絮面不改色,十几间屋子,总不能每一间都睡了人。
又到了一间屋子,温瀚波抬脚欲踢开门,脚还没碰到,门却自己向内开了,差点让他砸在门槛上,幸好萧沐清扶了一把。
柳阳景站在门口,温和一笑,温公子。
温瀚波站直身,脸上因羞耻略微发红,见状怒道:你在笑我。
柳阳景继续笑:温公子想多了。
我在睡梦中被外面的动静惊醒,不知所为何事?
打扰柳大人,是在不对。
萧沐清把温瀚波推到自己身后,上前道:夏夜露重,我来为大人们送些被褥。
大门半开,她侧身想去看门后的情况,但柳阳景看着清瘦,却把缝隙挡得严严实实。
萧沐清只好开口,柳大人,臣妇想进去看一看。
大家都睡下了,温夫人何必进去。
铺被褥总是要进去的,柳大人何必阻拦?
萧沐清笑容收敛,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因此越发坚持。
砰的一声在门外响起来,众人一惊,,都看向门外,一张瓦碎成几瓣,躺在地上。
僵持的气氛散去,萧沐清捂嘴笑,兴许是野猫在屋顶内,真是轻巧,竟半点动静也没听见。
是啊,我也没听见。柳阳景话音一转,收回望着杭絮的目光,温夫人不是想进来吗?
他侧身,那便进来吧。
萧沐清踏进门槛,见里面的确躺着数个闭目养神的老人,放了心,出门指挥下人搬运被褥。
老人们似被惊醒,睁开眼,目光不善地望着来往的太监。
温瀚波倒留在里面,跟李太师等人搭话。
真是凄惨,就这么睡在地上,连被子都没有,你们到底在犯什么傻
相公,别说了。
被褥被全数搬到了屋内,整理铺好,让老人们盖上。
萧沐清半蹲着,轻声劝说温瀚波,向李太师告歉。
杭絮使了个眼色,柳阳景默不作声来到皇后身边,把人护在墙角。
她则走到半掩的门口,欲把门合上,只是手才刚碰到门板,萧沐清的声音便响起来。
对了,王妃,我还带了样东西给你。
萧沐清不知何时看向杭絮,声音欣喜,手在袖子里寻摸着什么。
她挡在门口,注意着萧沐清的动作,什么?
怎么不见了
萧沐清找了一会儿,道:兴许落在地上了,刚进养心殿的时候还有呢,我去找找。
她向门外走去,步履匆匆,不像是要找东西,却像要逃命?
杭絮猛然意识到不对,将门关上,顺势把冲到门口的萧沐清压在门板上。
只是为时已晚,萧沐清尖利地声音已然穿透门缝,穿过庭院,直向宫墙外飞去。
她在拼尽全力地大喊,快来人,来人,他们要逃
跑字没有说出来,萧沐清晕在杭絮的手上。
与此同时,屋内的人也动起来,魏太保抡起花瓶砸晕了一个太监,杨学士和卢尚书联手把一个太监制服住,就连年纪最大的李太师,也颤巍巍地掐住一个太监的脖子,用力到脸色涨红,似乎想把人掐死。
柳阳景帮了李太师一把,伸手把太监给劈晕,另一只手握着匕首,横在温瀚波的脖子上。
杭絮推开门,一个身影从屋檐跳下,落在门前,是杭文曜。
方才正是他扔下瓦片,给了杭絮暗示,那代表着密道已打开。
他扫了眼门后的萧沐清,微微皱眉。
杭絮叹气,怪我,没有注意到,提前打晕她。
杭文曜道:是她太敏锐了。
他不再看萧沐清,脸色严峻,殿外的人注意到了动静,已经在召集人手,我们须得赶快。
杭絮点头,没有废话,将晕倒的萧沐清与三个太监踢到床底下,几位老人不用人扶,也站起来,慌张又希冀的眼神望着杭文曜。
杭将军,我们要怎么逃出去。
留在屋内的人不到十位,都是年老体衰的老臣,为了掩人耳目,没有一起去库房。
杭文曜道,外面有板车,我带几位过去。
那是太监们搬运被褥留下的,正好能用,如果靠老人用腿脚走过去,要花的时间就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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