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西嘉(136)
匕首并非她最擅长的武器,只是分量小,易于隐蔽,才被她常常使用,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在战场上,最有效的武器,永远是长木仓和长刀。
右侧一股风声忽地靠近,她的耳朵动了动,斜退几步,握住叉子的末端,朝侧方挥去,兵刃入肉感觉传来,风声戛然而止。
她转身看去,一个穿着藤甲的男人僵硬地站在三尺远的地方,手中的武器颓然掉下,紧接着,他也倒了下来。
使者大人,你、你好厉害。
少年的声音带着崇敬,这么重的武器,用得跟木棍似的。
他怀里的这把刀看着轻薄,实则分量沉重,一只手拿着,用不了多久就要酸掉,而就在刚才,使者大人一只手就挥动了叉子,要知道,那东西的分量可比长刀还要重。
杭絮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而是谨慎地望着周围。
不知何时,两人身边围绕了数人,他们或许是被尸体倒下的动静吸引,一个个望着杭絮和少年,目光不善。
杭絮低声道:把刀举起来,我数到三,你从前面跑出去。
那使者大人,你、你怎么办?少年不知何事结巴起来。
杭絮终于看向他,被火光映得赤红的杏眼中满是不屑与自信,没有你在,他们还不足为惧。
一二三!
话音落下,少年便闷着头向前跑去,两只手紧握着长刀,刀尖高高朝天。
缓缓靠近的众人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纷纷退开,下一刻又意识到什么,想要靠近将这小子拦截。
但为时已晚,在他们惊讶后退的同时,杭絮冲了上去,叉子刺向,离少年最近一人的大腿,那人惨叫倒下,抱着腿打滚,眨眼间又是一人倒下,不过这次没人发出声音。
在她杀到第五个人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反应过来,不去管少年,围住了杭絮。
这个中原人好厉害的身手。一人惊讶道。
再厉害,也抵不住我们的围攻。另一人接道。
杭絮垂眸,用袖子把糊满血的叉子擦干净,这才抬起头。
来吧。她轻声道。
第201章 他们骗得了特木尔,却
特木尔, 就是在这里,一共有十几个人,围攻使者大人。
少年拉着特木尔, 两人身后跟着七八个全副武装的手下。
特木尔紧皱着眉, 你怎么让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特木尔, 你也知道,我那点功夫, 留下来也是拖后腿。
少年苦着脸答道, 虽然看杭絮的模样毫不怀疑自己的胜利,但他还是不放心, 一逃出去, 立刻去找救兵。
特木尔同样不放心,此次偷袭本就是因乌穆沁而起,连累中原来的使者受危,让他如何安心。
几人加快脚步,来到少年所指的地方,却没有听见半点兵刃交击之声。
怎么回事。特木尔声音发紧。
不会是少年慌乱道。
这里的篝火不知何时熄灭了,只能向远处的火堆借来一点微弱的光晕。
不会是什么。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接着, 是人站起来的声音。
特木尔连忙取出打火石, 又从地上捡起一根没烧完的木柴点燃。
火光跳跃, 照亮了不远处的杭絮。
她坐在地上,正给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上药, 身边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鲜血汇成细小的溪流,在雪地上潺潺而过,勾勒出奇诡的纹路。
使者大人, 你没事就好!
少年看见完好无损一点点损的杭絮,几乎要喜极而泣,立刻冲上去,接着扑通一声,被尸体绊倒在地。
杭絮撒完药粉,本想用布料包扎止血,但左右看看,没能找到一片不沾血的布料,于是作罢,想要站起来。
使者大人,等等,你受伤了,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少年连滚带爬地赶到杭絮身边,想要贡献出一点自己的价值。
没等杭絮拒绝,他从腰间的皮囊中取出一卷细布,以及几罐药粉。
杭絮看着对方齐全的装备,问道:你是大夫。
我不是大夫,就是个半吊子的萨满。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些都是我偷偷看牧仁爷爷学的。
对了,牧仁爷爷就是给哈沁嬷嬷治病的大夫,你别看他现在这样,年轻的时候,可是草原上最有名的大夫呢,科尔沁的可汗病了,都要请他去!
他给人治病的时候,我就躲在帘子后面偷偷地看,学了好多东西,现在族里还有人请我看病呢
少年一边上药包扎,一边絮絮叨叨,话题不知歪到了哪里去。
好不容易包扎完,杭絮立刻站起来,甩甩手臂道:行了,多谢,你可以走了。
少年愣了片刻,委屈道:使者大人,你不是说让我跟着你吗?
她忽地哽住,她的原意不过是让少年去忙自己的事,没成想被对方曲解成这个意思。
看着对方稚嫩而委屈的脸庞,她不知怎地想起了杭景,嘴里的话就变成了,你愿意跟,就跟着吧。
特木尔一干人见杭絮无事,只是受了轻伤,便自行离开,去搜寻其他受伤之人。
杭絮带着小少年,也在四处搜寻,遇见还没死的匪徒,就补上一刀,防止他们临死反击。
把伤者安置好,剩下的便是处理尸体,寒日尚未过去,草原上泥地坚硬如铁,想要挖坑掩埋不现实,只能将他们拖到远处。
不出半月,这些尸体就会被闻味而至的群狼和秃鹫分尸殆尽,只剩一具骨架,而再过半年,骨架又会在雨水和烈日的侵蚀下风化成粉,化作草原泥土和风沙的一部分。
众人收拾完毕后,并没有原地休息,这里血腥味太浓,虽然此地的狼群已被杀死,但难保其他地方的狼群会不会因为美餐的吸引而突破界限。
他们熄灭篝火、收好帐篷,带着几个俘虏,朝西赶去。
天明的时候,众人赶上了停下休息的另一支队伍。
那些老人孩子原以为再见无望,此刻看着与来时人数相差无几的队伍,不由得热泪盈眶,找到自己的亲人相拥痛哭。
而这时候,杭絮等人也终于能够坐下来,讨论善后之事。
苏德率先开口,昨日一战,科尔沁之人无一死亡。
特木尔叹了一口气,我们死了九个人。
这不是太大的数字,与他一开始想象的无人生还更是惊喜,但无论如何,有人离去总是让人悲伤。
阿布都点点头,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
特木尔转了个身,面向杭絮,郑重地躬下腰,多谢杭小将军。
要不是你的计谋,乌穆沁不知会折损多少人。
杭絮点点头,受了对方的礼。
还有瑄王,要不是你,队伍的折损也要增加许多。
带领一堆人潜伏在暗处空地的正是容琤,当时一人见战友已冲出帐篷,大杀特杀,热血激昂,恨不得冲出去同他们并肩作战。
但容琤压下众人的激动,硬是等到对方的援军赶来,才下令攻击,又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容琤颔首,分内之事。
几人寒暄几句,特木尔忽然想起什么,又向杭絮问道:杭小将军,昨日你手上
她立刻打断对方,此事先不谈,那几个俘虏在哪里,我去看看。
阿布都也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特木尔的心神被分散,答道:挂在最后头一匹马上,我带大家去看看。
奔波半夜,众人早就下马休息,但那几个俘虏仍倒挂在马背上,头颅充血,涨红得向下一刻就要爆炸。
特木尔把四个人拎下马,摔在地上,他们哼了一声,不只是因为痛苦还是轻松。
当时大家都杀红了眼,我只留下了这四人的性命,不知挖不挖得出什么消息。
你的运气不错。
杭絮在一人前蹲下来,淡淡道:这位正好是他们的首领。
她脚边这个满脸卷曲胡子的中年男人,正是昨晚走在匪徒最前面的那个。
昨夜虽有火,但毕竟天色黑暗,火光又太跳跃,凭这把大胡子,杭絮才认出了对方。
如今白日朗朗,她终于可以好好打量这人。
他有一把卷曲的大胡子,以及同大胡子相衬的卷曲头发,这两样东西把他的整张脸严密的包裹起来,眉眼鼻子倒变得不受人注意。
杭絮想到什么,伸出手捋开这人的头发,立刻沾了一手黏腻的血渍。
对方露出半张没被胡子遮盖的脸,上面密密地绘着复杂的纹路。
他穿着一身黑漆漆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外面似乎是一件皮毛,但茸毛也是黑色,糊满血液和油腥,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他全身包裹得严密,只露出了半只手掌,指节上也有着缠绕的黑线。
那可太好了。
特木尔一喜,也蹲下来,一把揪住这人的领子,说,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部落的?
□□。
这人含糊地吐出两个字,似乎是他的名字,因为特木尔立刻甩了对方两巴掌,用高一截的声音重复道:哪个部落的!
不情不愿好一会儿,叫□□的男人才道:巴林的。
好哇,原来是巴林。特木尔把这人的领子揪得更紧了,男人刚褪去充血的脸又红起来。
我们隔了那么远,有什么仇怨,惹得你们暗中伏击?
男人闭嘴不说话,特木尔急得踹了这人两脚,男人依旧咬着牙,不发一词,誓要为族群保守秘密的模样。
特木尔见这人嘴硬,又去看另外三个人,没想到全是一模一样的嘴硬,除了最基本的信息,不说半句多余的话。
特木尔问得累了,把人扔到一边,坐在地上休息。
好硬的嘴。他抱怨道:难不成乌穆沁跟巴林真的有什么血仇,父亲可从没告诉过我。
他疑惑起来,从雪上跳起来,拍拍屁股去问族里的老人去了。
阿布都和杭絮容琤没有走,三个人依旧站在原地,俱是神色严肃地望着四个俘虏。
特木尔还是太年轻了,没经历过战争,尚未了解审讯俘虏的法子,可正巧,剩下的这几人都是看惯了审讯的。
这四个人,嘴硬至极,被特木尔拳打脚踢,血都吐出来一滩,仍是咬紧牙,那么一开始,又为何要说出自己所属的部落?
这明显就是转移视线和栽赃,他们骗得了特木尔,却骗不了杭絮和阿布都。
你们是巴林的阿布都的声音在北地的烈风中更显沙哑,可他们两个月前就在首领呼和的带领下往西南迁移,离科尔沁七八百里远,难不成你们从那时就盯上了乌穆沁。
呵,别想套我们的话,巴林明明距科尔沁只有三百里。
对,我记错了,确实是三百里。
阿布都慢慢道:但你们似乎也忘了,巴林的首领并不叫呼和。
为首的男人瞳孔微缩,我记错了。
是什么样的人,连自己首领的名字也能记错呢?
阿布都几句话就轻松发现了四人的漏洞,还是说,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巴林的首领是谁?
另一人大声道:我们当然知道!
那告诉我他的名字。
满脸胡子的男人冷笑一声,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们回答了这个问题,就会不知不觉被套出更多的话,你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吧。
他艰难地扭过头,朝自己的三个手下喝道:无论他们问什么,你们一句话都不许说!
他的威信很大,话一出口,任凭阿布都再问什么,他们都不再说一个字。
一刻钟后,阿布都放弃审问,对其余两人道:我们先离开吧,等回到科尔沁再来审问。
杭絮收回落在男人脸上纹路的视线,点点头道:好。
几人离开,走到队伍最前面的时候,早食正巧做好,冻干的肉条串起来,架在火上烤,散发着响起,羊奶茶在罐子里融化,咕嘟咕嘟冒着泡,他们顺势坐下,吃了起来。
阿絮,你昨夜可有受伤?
容琤将陶碗递给杭絮,问道。
战役结束后,他问过杭絮,可得到的只是轻描淡写的回应。
但方才从阿布都嘴里,他才得知了事情的真相,眉微微蹙着,含着点谴责,让杭絮无端感受到了一阵心虚。
当然没有。
杭絮信誓旦旦,他们人数看着多,但不会配合,我逐个击破,他们都没近过我的身。
容琤依旧皱着眉,不大信任,但之后见到对方行动自如,才放下心来。
使者大人!
少年端着一碗羊奶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屁股坐在杭絮身边。
他喝一口羊奶茶,看见杭絮左手端着碗,立刻想起昨夜的事,欸,使者大人,我刚才向牧仁要了点药粉,要不要重新给你上点药?
话音刚落,少年忽然感受到身边一片寂静。
他疑惑地抬起头,看见总是神色浅淡的恩人眼神谴责地剜了他一眼,接着转过去,对另一位使者大人轻声细语,小伤而已,就是划破了皮,血都没流几滴,不信你看,没两天就好了
饭后休息时,特木尔坐到他们身边,叹了一口气,我问了哈沁嬷嬷,她说乌穆沁自从三十年前就和巴林没了交集,更别说冲突,不过倒是和巴拉特打过几次。
这又是一个证据。杭絮道,余光见阿布都也点了点头。
难不成他沉吟道:他们记仇成这样,三十年前的事现在还记得?
杭絮拧了拧眉,去舀羊奶茶,不说话了。
阿布都叹了一口气,特木尔,你换个角度想一想。
对,要不我去问问牧仁爷爷,他比哈沁嬷嬷的年纪还要大一些。
这回不止杭絮和阿布都,连容琤也无奈起来,为何你认定他们是巴林之人?
第202章 须卜族的人也来了。
他们不是说了对啊!
特木尔猛地一拍膝盖, 站了起来,不小心踢翻了脚边的陶碗。
他们说了,又不一定是正确的, 也可能是说谎了。
他绕着火堆走了几圈, 在原位停下来, 哈沁嬷嬷说得对,住在草原西边的, 都是奸诈恶毒的人, 净会骗人。
杭絮默然无语,似乎在草原人的脑海里, 第一讨厌的是中原人, 第二讨厌的,就是草原西边的部落。
我再去审问他们。
特木尔没停多久,又动起来,把陶碗扶正了,转身想去找俘虏。
你不用去,我们刚才问了。
阿布都拦住对方,他们嘴硬得很,不会说的。
那怎么办, 下毒?
他摇摇头, 等到了科尔沁, 让专门的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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