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西嘉(79)
我们再去寒潭那走一趟。
第118章 容攸听着杭絮奇异却有
子时已过, 天色透出熹微的晨光,把潭水映出粼粼的波光。
容攸提着灯笼,昏黄的灯光照亮四周, 她小心翼翼地迈步, 脚底突然发出突兀的咔嚓声, 少女被吓的倒退几步,揪住身后杭絮的袖子。
没事, 杭絮安抚地握住容攸的手, 不过是一根树枝而已。
少女低头看去,发现青石板上确实是一根被折断的枯树枝。这才舒了一口气, 同时心底生出些羞怯来。
杭絮却没有松开容攸的手, 拉她来到当日皇后摔倒的地方,一齐蹲下。
她低头,望着雨后犹带湿润水汽的青石板,低声道:阿且,你看出什么了吗?
容攸仔仔细细地盯了青石板好一会儿,皱着小小的眉头:很、很干净。
原本的石板虽然光滑,但少不得有些灰尘石粒,缝隙里还存着不少青苔, 难以清理, 如今不管缝隙内外, 皆干干净净,看不见一点青苔尘土。
淋了一整天的雨, 当然干净。
杭絮叹了一口气,雨水把这一片青石板冲得干净无比,但同样意味着所有的线索也消失无踪。
絮姐姐说的秘密是,容攸虽然胆小, 却并不愚笨,她抚摸着那块光滑的石板,喃喃道,母后摔倒,不是个意外,而是有心谋划吗?
只是个猜测罢了。
虽是这样说着,杭絮的神情却并不犹豫,这件事虽无实证,但她也有八九不离十的把握。
现在她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出确切的线索。
这是几天来的第一场雨,今早地上还干燥得很,在这样的条件下,他们应该做什么,才能让皇后摔倒呢?
桐油?不可能,那时天光亮的很,如果地上有油,我一定不会忽视。
杭絮站起来,后仰着身子,作出孕妇的步态,在湿滑的青石板上慢慢踱着步。
突然,她的身体猛地向前倾去,在即将接触地面的一刹,又拧转一半,用身侧倒向地面。
絮姐姐!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容攸慌张地想去搀扶,却发现杭絮早就拍拍衣摆站起来,方才察觉对方是故意为之。
絮姐姐,你没事吧,刚才你摔得好重。
没事,杭絮摆摆手,看着重而已。
以孕妇后仰的步态,这种倒姿在青石板上根本做不出来,她又是故意为之,根本没多重。
算来算去,应该还是石板上被人撒了东西,但除了桐油,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人摔倒,又隐蔽无比呢?
絮姐姐,那些青苔,都被冲进水潭里了。
容攸不知何时蹲在了水潭边,正探个头看着水面。
会不会,那些东西也在水潭里啊?
杭絮一想,觉得这话颇有道理,于是也在岸边蹲下,原本干净清透的水潭经过一日雨大,已变得浑浊无比,上面漂浮着青苔灰尘,看着极为恶心。
她却视若无睹,伸手去捞水里的东西,抬起来时,掌心一片污秽。
石子、一条小小的死鱼、水藻、被冲下来的青苔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她刚想把东西扔回水里,再捞一次,容攸疑惑的声音却响起:
絮姐姐,那上面亮晶晶的东西是什么啊?
杭絮一愣,忙问道:哪里的东西?
这个,青苔上面的。
容攸靠近了些,细瘦的指尖拨开石子和水藻,捏起一小块青苔:就是这上面,好多亮晶晶的东西。
杭絮眯着眼睛看了许久,也没在上面看见那点亮晶晶的东西,实在是晨光太暗,也实在是容攸的视线太好。
阿且,帮我把灯笼拿过来。
容攸乖乖应声,噔噔去拿了灯笼,跑过来:给。
她接过灯笼,灯光虽也不太亮,但离得近,也有些用处。
在灯笼暖黄光线的照射下,那青苔果然发出细碎的光芒,就如碾碎的琉璃粉末。
杭絮又靠近了些,那青苔上的琉璃末更加清晰,并非她想象中的碎片模样,而是黏附在青苔纤细的茎上,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
她放下灯笼,伸出另一只手,拇指和食指合并,在上面一捏,没有摸到意料中的坚硬粉末,而是一手的腻滑。
她忽地意识到什么,低下头嗅了嗅手指,而后心中一动。
果然,是油脂的气味!
杭絮提灯靠近水面,昏暗时水面一片浑浊,而今有了亮光,那浑浊中又闪现数点微光。
她伸手去捞那些微光,不出所料,果然也是凝结的油脂。
容攸学她的模样,也捞了一点油脂,放在鼻下去嗅,怎么有种香香的味道?
当然香了,杭絮冷笑一声,这些全都是猪油,本是用来做菜的东西,被人拿来陷害别人,当真是好心思!
女孩闻言,仔细看了看手上的东西,恍然大悟,这、这是放在锅旁那些白白的东西!
锅旁的猪油往往是一大碗,雪白厚重,实在是难以与手上的这些东西联系起来。
猪油不像桐油,是流动的液体,一般情况下,它总是膏一般的模样。
杭絮站起来,走到皇后摔倒的地方,慢慢说出自己的推断,
先把猪油烧热,变成液体,浇在这一片地方,待冷却凝固,它便是透光的白色,加之灰尘的掩盖,如何能看得出来?
待暴雨后,猪油被冲到潭里,用不了一天,就会被里面的鱼虾食尽,到时线索全然消失,任凭我们再怎么怀疑,也只能认为这是场意外了。
这么说了,我还要多谢你,若不是刚才拉着你来这里,估计线索早就不见了。
容攸愣愣地睁大双眼,听着杭絮奇异却有理有据的推测,心中慢慢浮现恐惧,有人要、要害母后,为什么。
谁知道呢,无非是为了什么权势利益。
她转过来,面向容攸:阿且,现在你总明白了,你没有错,也不必自责。
就算没有姜月找你麻烦,那些人也会寻别的机会,皇后一样会受伤。
好了,天快亮了,我们回去吧。
她拍拍衣摆站起来,一夜没睡,你肯定困了。
容攸也跟着站起来,揪住对方的一片衣摆,絮姐姐,你、你帮帮母后。
杭絮转身道:我既然找到了线索,就一定会帮的。
不过阿且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别人,谁都不许,就算是陛下也不可以,知道吗?
容攸郑重地点点头:絮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她挥了挥小拳头,等你找到了凶手,我再告诉父皇,让他好好惩罚他!
还有,要告诉阿月,她一定也很自责。
杭絮笑笑,没有应话,容攸虽然聪明,却还是太单纯了,把皇后带到寒潭,引到浇了猪油的地方,再适时放手的人,难道不正是阿月吗?
她可不认为对方会自责愧疚。
回去的时候,晨光已然明亮,远处露出初日的一个角,染红半扇天空。
经过皇后别院的时候,刘喜恰好从里面出来,杭絮正想问他些问题,于是把人叫住:刘公公。
刘喜留步,转过头,露出一张欣喜的脸,王妃。
发生了何事,公公笑得这样开心?
刘喜的笑容又加大了些:去军营查探的侍卫回来了,据他们禀报,皇后娘娘现在脸色红润,身体康健,陛下高兴得紧,脸色都好了许多。
这就好,她点点头,我有一事,想问问刘公公。
刘喜现在看着杭絮,简直是越看越欣喜,嘴上应道:王妃尽管问。
在我之前下山的那队御林军,回来了吗?
对方一愣,那几人,不是跟随王妃一起下山了吗?
杭絮心头一紧,我在军营里待了几个时辰,根本没有看见他们。
他们也没有回到行宫,这是怎么回事?刘喜也焦急起来。
杭絮抿抿嘴,将遇见刺客的事跟对方说了她原以为那几人回到行宫后已经通报过,皇帝知晓,就没把这事说出来。
刘喜听罢,更加焦急,这么大的事,王妃也不早点说。
杭絮神色有些懊恼:是我的疏忽,以为你们已经知道了。
既然御林军没有行宫,那满地的刺客尸体,估计也非几人收拾。
既然如此,是谁清理了那些尸体?
对方躬身,王妃先休息吧,我赶紧去通报陛下,让他派人寻找。
她叹了一口气,罢了,这事就先让别人忙活吧,比她一人瞎琢磨有用。
回到院子的时候,杭絮尚还精神着,没什么困意,她来到卧房门口,正与推开门,想了想,又走到另一边,推开了容琤的屋门。
不知道容琤被送回来了没有。
屋内燃着几盏灯火,室内蒙蒙亮,连带着床上容琤的容貌也迷蒙起来。
她走近些,对方的面容逐渐清晰,苍白的脸在灯光下带着几丝暖色,凤眼紧阖,长睫在眼睑投下深重的阴影。
杭絮注视着对方苍白的脸色,揪住被子的一角,用力掀开,把他的身体露出来,又把寝衣掀开,去看伤势。
几处擦伤,都上了药,最严重的是胸口的一大片淤青,据她多年的经验,容琤的昏迷正是源于这处伤。
检查完毕,她松了口气,幸好,都不太严重,很快就能醒过来。
把容琤的寝衣穿好,一抬头,正看见他薄情的脸,即使在昏迷中,他的神态依旧是如此的冷漠,仿佛在抗拒她的行为。
不过杭絮可不怕,她伸出手指,抵住容琤的唇角,往两边拉伸,弄出一个滑稽的笑。
她也笑起来,笑着笑着,便有了些困意,于是干脆把外衣脱了,上床,翻到里侧,反正她是小小的一个,不占什么位置,睡在里面正合适。
杭絮把被子重新盖回来,不小心碰到容琤的手,唔,有些凉,暖暖就好了。
她闭眼,握紧对方的手,不一会儿,便睡去了。
第119章 他们竟连一个未出生的
杭絮是被透窗的光线叫醒的。她闭着眼, 模模糊糊感觉到眼前是金黄的夕阳,打在脸上有些微的暖意。
她嘟哝一声,转了个身, 把脑袋埋在枕头里, 左手在床铺里胡乱摸几下, 摸了个空。
她心里一惊,困意消退, 把眼睛睁开, 身边的位置空空荡荡。
顾不得睡觉,她连忙起身, 把被子掀开, 去找自己的衣服。
他身上还受着伤,走路都费劲,跑哪儿去了?
杭絮穿好衣服下床,走到门边,正要拉开门,门板忽地从外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他原本面色平淡,可没法, 就算面无表情, 那张脸也自带七分冷酷, 此刻唇角却微微勾起来,冷酷消去, 忽地柔和起来。
阿絮终于醒了。
她退开,让人走进来,颇有些不好意思,现在什么时候了?
申时末。
她咂舌, 这可太久了,从入睡到现在,大约有五六个时辰。
或许是阿絮昨日太累了,这才睡了许久。
容琤把手上的托盘放在桌上,我让人做了点清淡的饮食,本想等你醒了再吃,现在倒是正好。
他不喜下人服侍,因此王府里贴身服侍的奴婢极少,身边只有一个卫陵,用来传传消息,送送衣服。
这习惯在行宫里也是一样,卫陵不在,他便自己去吩咐厨房,厨娘见他一张冷脸,吓得止不住腿抖,生怕是自己做的菜不合心意。
他将托盘的菜一碗碗端出来,最后一样,是一个碗盅。
杭絮望着盖子上孔洞冒出的腾腾热气,问道:这是什么?
山上的药材都烧完了,熬不了祛湿的汤药,我便让厨房熬了一碗姜汤。
阿絮趁热喝了,免得染上风寒。
她点点头,掀开盖子,吹一吹热气,咕咚咕咚把一整碗姜汤喝完,眉头都没皱一下。
相比于宋辛熬的祛湿汤,这碗姜汤简直可以算得上美味居然还加了蜂蜜。
喝完姜汤,拿起筷子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一件事,抬头看容琤,你都知道了?
对方颔首:我醒后去找皇兄,他把阿絮的所作所为尽数告诉了我。
若非知道杭絮的经历,也不会想到她淋了雨受了寒,去让人熬汤。
杭絮伸出筷子,把菜夹到碗里,咽下一口粥后,忽然道:这回,我可什么伤都没受。
你别听别人讲山路凶险,其实没那么危险,那群刺客个顶个的弱,三两下就完事了
我当然相信阿絮。
她还想再说什么,此刻却顿住了。
不过,容琤上半身前倾,和杭絮逐渐接近,最后垂头,和她四目相对,那双凤眼里带着点笑意:
阿絮看着有些急切,难道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她连连拒绝,我就是怕你担心。
怕容琤追问,她再度出声,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不过我确实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杭絮把皇后身后发生的事尽数告诉了容琤,连带着自己的发现和猜测。
话毕,容琤的眉头微皱起来。
你说,到底是谁要对皇后出手呢,孩子还在肚子里,为了夺权,去对付那几个成年的皇子不是更好吗?杭絮想不明白。
容琤摇了摇头,最有可能做出这事的,反倒是那几个皇子。
她一怔,为什么?
皇兄年富力强,至少可以在位二十年,若嫡子正常出生,待二十年后,正好可以同他的兄长们争一争。
到那时,论年龄、论身份,倒是皇幼子占了优。
所以,杭絮不懂权数,但听对方一说,却也明白了,嫡子出生,最受威胁的就是这几个皇子,因此最想除掉孩子的,也是他们。
容琤颔首,接着道:皇兄情深,若是皇后与皇子一同死去,几年内定然不会重新立后,那时就算嫡子出生,年纪也太小了,对他们没有威胁。
原来还有这种可能。杭絮慨然,她实在是想不通,那些皇子为何能够深谋远虑至此,竟连一个未出生的血脉亲人,也要暗中算计。
不过既然我们已经发现,阿絮又做好了打算,这事暂时就不但担心,待嫡子出生,没了后顾之忧,我们再行谋划。
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话间,桌上的饭菜已不知不觉吃完,杭絮放下碗筷,摸一摸圆溜溜的肚子,想起一件事,又问道:那玉佩的事,有消息了吗?
她问的是在滕州容敛身上找到的那枚,后来交给了容琤,对方让银作局辨别去了。
容琤道:前几日我命人去问,他们说玉佩图纹奇异,一时没有找到来源,还要再废些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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