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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西嘉(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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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辛极力推荐。
    不用不用,小姐已经替我报复回去了。
    云儿连连摆手,牵动膝上的烫伤,轻轻嘶了一声。
    怎么报复的?
    嗯小姐替我扇回去了。
    不愧是小将军。宋辛点点头,夸奖道。
    只是小姐,云儿又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你没有必要因为我打回去,那可是长公主,陛下的姐姐,要是她告诉陛下,那该怎么办呢?
    她一直在想着这事,暗暗后悔方才没有拦住小姐。
    那云儿要我怎么办?杭絮戳一戳她的左颊,声音低低的,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打骂你,然后还要看你道歉,赔个笑脸吗?
    云儿摇头又点头,愣了一会儿才道:在郡主眼里,我只是个婢女,做错了事,打骂是很常见的。
    云儿八岁来到杭絮身边,在此之前,她在西北边城的一个小官家里做事,给他的女儿当贴身婢女她四岁被父母卖了进去。
    那小姐异常骄纵,对云儿动辄打骂,扇巴掌算是小伤;每当小姐犯错,老爷舍不得责罚,就会怪她看管不利,罚跪,一跪就是两个时辰。
    这样的日子云儿过了四年,直到北疆来犯,破了城防,官员一家匆匆逃生,怎么顾得上她一个小小的婢女。
    她在城内东躲西藏,但还是被北疆人抓住,充作了俘虏。俘虏没当上多久,就听到杭将军大获全胜的消息。
    俘虏一个个被疏散,送回去,只剩下几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杭将军一个个问过去,到了云儿,蹲下来问道:你愿不愿意去工坊做学徒?
    云儿不说话,又听见杭将军说:若是想要读书习武的话,也可以,我带你去学堂。
    不远处马匹嘶鸣,杭将军的铠甲哐当作响,她瞅准时机,小小的手抓住对方染血的内衬,跪在地上恳求道:将军,我、我可以跟着你吗,我八岁了,什么都会做,洗衣服、做饭、扫地,我做得可好了。
    杭将军不说话,她又想磕头,却被两只手臂抱起来。
    男人把云儿往上提了提,又摸摸她脏兮兮的脑袋,叹道:那你跟着我吧。
    现在想来,那或许是云儿一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你不是婢女。杭絮严肃反驳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我的亲人。
    小小的云儿把自己洗刷干净,第一次穿上柔软的棉质衣服,被带到杭府的后院,杭文曜弯腰对她说:我的女儿同你一样大,你们正好可以玩在一起。
    屋门打开,大病初愈的女孩躺在床上,看着瘦到下巴尖尖云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儿低声道:我、我叫云儿。
    云儿,杭絮重复一遍,眯着眼笑起来,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第96章 你要报仇,我又怎么会阻
    你是我的亲人。
    杭絮重复一遍。
    从相见算起, 两人共度了八年,难以斩断的羁绊早已融入血脉深处,不是主仆、不是姐妹, 而是亲人, 难以定义, 但又确切无比。
    小姐
    云儿的声音带一点沙哑,杭絮看见她微红的眼眶和眼角沁出的水迹。
    要是有一天, 她忽然问道, 我没了武功,被那个姜月带人殴打, 你会救我吗?
    云儿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会, 我不会让他们伤到小姐的!
    你看,遇见这种情况,你会保护我,我当然也要保护你。
    杭絮揩去对方眼角的水迹:你记住,有我在,就不会有人伤害你。
    前世云儿伏在她的身上,挡住侍卫的围殴。血液滴答落下的场景还近在眼前,面对仇人, 教她如何退缩、如何克制、如何忍气吞声, 换去一个不值得?
    好了, 脸上的伤不重,坚持敷药, 几天就能好。
    宋辛拍拍沾满药粉的手掌,出声道。
    云儿回神,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道:谢谢宋大夫。
    她正欲从椅子上起身, 刚一动作,就发出一声痛呼,跌坐回去。
    坐麻了?宋辛不解问道。
    她的腿也伤到了。
    杭絮半蹲下来,把湿漉漉的外衫掀开:膝盖被热水烫了。
    多热的水?
    云儿回道:刚烧开的。
    宋辛皱起眉:这就难办了。
    宋辛也跪坐下来,把外衫揭开,小心翼翼地除去中衣,到最后一层内衫时,他的手刚碰上去,云儿便疼得瑟缩。
    他想了想,站起来转个身:你等着,我去找剪刀。
    他走到药柜旁,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找起来,到最下面一层时,身子俯得极低,拿出一把剪刀来。
    原来在这里。
    他自言自语,起来时后背碰到桌子,他嘶了一声。
    你的伤还没好?杭絮见状问道。
    宋辛摆摆手:好得差不多了,刚才没长眼睛,撞到了桌子,有点疼。
    再过几天我就能回军营了。
    才在王府住了两天,他就忍不住想回去了。
    说罢,他走回来,重新蹲下,把剪子在火上过了两遍,开始一点点剪开云儿膝盖上的衣服。
    半刻钟后,宋辛把白色的内衫剪了个零碎,里面凄惨的伤势终于显露出来。
    红肿的皮肤上是大片的水泡,肿胀泛白,有些已经裂开,露出鲜红的嫩肉。
    谁干的好事!宋辛气道,把滚烫的水望人身上浇,这种伤处理不好,最容易留疤。
    还是那位姜月郡主。
    小将军下手还是太轻,他从药箱里抽出银针,应该给她也浇上。
    杭絮笑笑,低声道:以后会的。
    不知是在对谁说。
    宋辛用银针把水泡挑开,又清理一番,一点点涂上药膏,最后拿出细布,将伤口包裹起来。
    裹缠的时候,他说道:这次的烫伤挺严重的,我回头再配点药,给你们送过来。
    这几天吃得清淡些,不许有辛辣,不许沾水。
    杭絮抱着云儿离开的时候,宋辛在整理药箱,她的听觉灵敏,能听见对方在低声叹气:还是北疆好,这里都没人让我试药,好不容易有了两个,一回京城就没了
    *
    午后,檐下。
    云儿受了伤,被杭絮勒令在屋里呆着,于是给她上茶的变成了另一个侍女。
    侍女上了茶,立在一边,好奇地看着王妃手中的书籍。
    杭絮侧头,她便飞快地收回眼神。
    怎么,你也想看?
    没有没有,婢女连连摇头,奴婢不敢。
    杭絮扬扬手里的书,这是《战国策》,有些枯燥,你若想看书,去云儿那里要,她有许多志怪演义。
    婢女眼睛流露期待,但仍摇头道:奴婢、奴婢只识得几个字,怕是看不明白。
    无事,看看就明白了。杭絮也不强求,你想要的时候,就去向云儿借。
    她静下心来,才翻了几页书,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杭絮头也不回,问道:怎么来的这么早。
    容琤走近,坐在她身侧的椅上这本就是为他准备的。
    王兄怜我刚回京城,舟车劳顿,让我早些回来。
    赶了这么久的路,确实该好好休息。
    正好,她合上手中的书,转向容琤,我要跟你说件事。
    是长公主来王府的事吗?
    杭絮一怔:你怎么知道。
    她上午就带着女儿入宫,找到皇后,说要讨个公道。
    容琤淡淡道,抽出对方手中的书,抚平边角,放到桌上。
    那皇后如何回应?杭絮问道。
    虽然她不惧对方的告状,但总要知道情况才好应对。
    皇后早厌烦了长公主,动不动就闹事,十次有九次要她和皇兄来善后,早就厌烦了。
    听到你让长公主吃了瘪,皇后还挺高兴,不小心笑了出来,她气得脸黑。
    杭絮也忍不住笑起来:皇后也许是故意的。。
    不过,她疑惑道;长公主喜欢闹事,但我怎么从未听过她受罚?
    容琤微蹙起眉,是厌恶的神色,她把分寸掌握得很好,每次都借着皇兄长姐的名义以势压人,言词侮辱,很少真正动手,皇后想要罚,也找不出名头。
    他看向杭絮,微微笑起来:这回让阿絮反击,还是第一次。
    闻言,杭絮叹了一口气,她搭在桌上的左手向前摸索,握住容琤的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我知道,这次莽撞了些。
    阿絮可不莽撞。容琤回道。
    她一怔,抬头望去,恰好和对方目光相对。
    我以为,你会对我说什么谋而后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类的
    容琤是个很聪明的人,却极少张扬,锋芒内敛,若非如此,也不会成为皇帝的心腹。
    杭絮心中锋芒内敛的容琤摇了摇头,道:列传上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教人报仇不必急于一时,需仔细谋划。
    可我却认为不对,当一个人悉心谋划许久,终于报了仇,或许心中的恨意早已散去,或许仇人已不在,那等待谋划的意义何在?
    他反握住杭絮的手:我知道对阿絮来说,云儿很重要,绝不会任由她受辱,你要报复,我又怎么会阻挠。
    杭絮的心倏地放轻,她歪倒在容琤的肩膀上,靠了一会儿,想到什么,又坐直了:按长公主的性子,她可不会轻易罢休。
    阿絮放心,容琤道,每次她们闹了事,总有一套说辞来敷衍,如今你反击回去,皇后同样能用她们的解释敷衍回去。
    这叫自作自受吗?杭絮笑道,等云儿伤好,我们进宫去向皇后道谢。
    几日后。
    云儿脸上的伤已经好全,杭絮依旧不让她做事。
    这日下午,容琤回来,照例去找妻子,却在大堂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两人。
    杭景回头朝门外看,眼睛一亮,站起来迎接:阿姐猜得真准,果然是姐夫。
    容琤颔首,又朝向杭文曜,弯腰道:岳父。
    杭文曜点点头:坐吧。
    容琤走到杭絮身侧坐下,她笑道:你来得真巧,爹爹才刚到。
    又看向杭文曜:听说爹这几天公务繁忙,本来打算等你忙完了就去杭府,没想到先来了。
    杭文曜回道:今日恰好没有公务,正好带景儿来王府看一看。
    来得匆忙,没有准备礼物。
    岳父前来,已是惊喜,何需准备礼物。
    容琤冷着一张脸,说出来的话却与之相反。
    杭絮好奇看去,两人相处日久,对方冷酷的外表对她已不是阻碍,稍加分辨,她就能看出真实的情绪。
    譬如现在,容琤冷漠的眉眼间,那双凤眼的深处,竟是慌乱?
    叫岳父不好听,杭文曜摆摆手,跟着絮儿,叫我爹就行。
    容琤顿了顿,喊道:爹。
    杭文曜喝了口茶:去了扬州三月,感觉如何?
    天下三分明月,二分在扬州[1],风景怕是极好。
    确实是好,杭絮点点头,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京城与北疆,过不惯南方的生活。
    风景只是个引子,杭文曜提了一嘴,便直入主题:听景儿说,你们在扬州经历颇多,还破了件大案?
    其实他已从杭景的嘴里听了一边,可杭絮讲时,他依旧听得仔细。
    确实是很稀奇的经历。
    杭絮于是又把在扬州的事讲了一遍。
    说话间,容琤不时补充一两句,两人一唱一和,带着自己没有察觉的默契。
    听罢,已过去了许久。
    杭文曜喝下冷掉的茶,看向容琤,问道:那时灾民暴动,在你身上留下的伤,可好了?
    容琤点点头:只是小伤,已经好了。
    那就好。杭文曜放下杯盏,毕竟是为絮儿受的伤,若是有什么后遗症,叫她如何回报。
    我与阿絮是夫妻,保护她本就是责任。
    杭文曜笑笑,忽地叹了一口气:絮儿这孩子,从小就爱玩闹、爱冒险,受过许多次伤。
    哪里的事,杭絮反驳道,我从来不冒险。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不是冒险。
    杭文曜改口:絮儿这是,就算了解所有危险,知道失败的后果,也依旧要义无反顾地去做。
    这回杭絮不说话了。
    不过现在好了。
    杭文曜看向容琤,肃正的面容柔和:有你在身边,为了你,絮儿收敛了许多。
    第97章 你愿不愿意跟我习武?
    杭文曜没有待多久便匆匆离开他的事务繁忙, 今日来看望杭絮也是硬挤出的时间。
    离开时杭景还在挣扎,被他无情地拎住脖子。
    爹,你让我再玩一会儿, 阿姐、阿姐救我
    不许, 杭文曜冷酷拒绝, 今日你已经玩了两个时辰,再玩下去, 课业完成不了。
    他穿着玄色窄袖襕衫, 背影瘦而高,揪着杭景脖子训斥的模样, 让人看不出是个武将。
    杭絮在门口看着两人远去, 这才回到屋内,在容琤身边坐下来,喝了一会儿茶,忽然出声。
    你别听我爹乱说,我从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事。
    容琤没有说话,杭絮便继续下去:你看,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受过伤小伤不算。
    虽然说之前受过不少。
    对方凤眼低垂, 依旧没有说话, 她心中略微慌乱, 难不成生气了?
    她倾身握住容琤的手,语气诚恳:你放心, 以后要是有什么危险的事,我一定跟你商量。
    容琤抬起凤眼:我相信你。
    他看向杭絮的目光带着点笑意,深处却是信任:我相信阿絮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你想要做的事, 便去做,不需顾虑我。
    商量还是要的,杭絮嘟哝着,你刚才怎么不说话,吓死我了
    容琤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怎么告诉杭絮,自己是因为杭文曜的那段话,失神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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