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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正轩想起刚才经过的王吉,眼底泛起疑惑。要不是查案,还真留意不到。韩府下人怎会耽于烧丹练汞?必是主子吩咐的了,韩澈派心腹来给一个清修的老道送钱送物,到底是为什么呢,总不见得是侯爷渴望升仙吧。
“石通,你带两个人盯守这里,及时禀报,不可大意。其余人跟我来。”
“是。”
......
方巧菡回到随喜殿,与正朝外走的佟雅蘅等人打了个照面。
“这不是巧菡吗?”佟雅蘅搭着一个丫头的肩笑道,“好久没见了,巧菡真是越来越标致了。”
“少夫人,好久不见。”方巧菡一福身子,对佟雅蘅和三位冷眼瞅她的韩小姐礼貌地笑了笑。
廖氏也跟着行礼,佟雅蘅与廖氏寒暄几句,不外乎是再度把方巧菡狠夸一顿。
“姑娘这般人品,针黹又好,想是媒婆络绎不绝了,姑太太可要好好儿挑一挑,给咱们巧菡选个中意人家。”
“夫人说得在理。”廖氏笑容淡淡的,并不十分热络。廖家人在韩家人面前一向如此。
“巧菡,前不久雅萍给我写信还提到你,说她在渚篾最想念的好友就是你了,倒把我醋了一醋。”
韩芙立即抿紧了唇,韩茵脸色也发白了。
韩芙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精心策划的局让临时起意放纸鸢的明月公主和厚脸皮的外国王子苏赫勒给破坏了。苏赫勒还因此对佟雅萍一见钟情,她被册封为永宁郡主,与苏赫勒完婚,一年后随夫回国。
英俊风趣的异国王子,显赫的郡主封号,都与自己无缘。她和妹妹们却因为此事而至今未嫁。
方巧菡道:“夫人快别这么说。雅萍独自在异国,不光是我,还有嫣璃、楠欷......我们都很挂念她的。”
“雅蘅,怎么还不走?”
这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凉意,方巧菡心里一紧。刚才没猜错,果然韩澈回来了。
廖氏已冷下脸来,方巧菡对佟雅蘅略一欠身,搀着姑母快步离去。
身后的女子惊喜地喊着“大哥”、“谨之”,方巧菡头也不回地走着,觉得后背发凉。她与他擦肩而过时,韩澈睇了一眼,目光复杂,好像若有所思。
......
“谨之。”
马车里,佟雅蘅将头靠在韩澈肩上,摩挲着他前襟的盘扣,喃喃地说,“谢天谢地,我们一家总算团聚了。”
韩澈没有说话,只是将佟雅蘅的手握住。她戴着一枚碧玉戒指,玉顶歪了,他下意识地将它转过来。
体贴的小动作引得佟雅蘅心里一阵感动,身子朝韩澈又靠了些。
“谨之,”她柔声说,“想不到你今儿专程过来接我。”
“不接你,还能接谁。”韩澈调笑了句,“其实我是去拜访都督大人,趁便就把你和妹妹们接回家。”
佟雅蘅坐直了身子:“哦!有把握么?现在你还赋闲在家,我倒挺欢喜,可母亲说,父亲见上头迟迟不下文书,成日唉声叹气的。就他最急了。”
“回去提督衙门当然是不可能。再说那里现在都是聂敬梁的人,已不是从前的地盘了。你也别多虑,必不会比从前差的,我多次劝过父亲,偏他坐不住。”
佟雅蘅喜孜孜地掰着手指,一个个地猜测,都督大人会为他举荐何等职位。韩澈笑了笑,不再说话,目光迷离,好似透过帘子看见了远远离去的那人。
本来就高度怀疑,现在,他有机会确定了。
凌虚子还没有恢复从前的道行,但梅奕深的那番话却始终盘桓在他脑海。
此事极其巧合。梅奕深曾在马家村教书,后来见久试不第,终于放弃读书,和妻舅做起了买卖,辗转到了镇海。某次倭寇入侵,韩澈带人杀退倭寇,救下被他们劫持的客商,其中就有梅奕深。
梅奕深的妻舅死于倭寇之手,财货两空,痛哭流涕。韩澈动了恻隐之心,赠他些银两,让他按照韩夫人的意思,在镇海购了所民宅,替他管家。每月休沐时,韩澈便来此居住,两人就这样熟悉起来。
那天他们对饮,梅奕深喝多了,再次慨叹自己愧为读书人。
“不瞒小侯爷说,我在马家村教书时,有位极其出息的小学生,现在都考中进士了......而我却放弃了学业。唉!可惜我读书就是没这份能耐。”
“奕深,你又来了。做了官,也不见得就能光宗耀祖,官场和战场一样硝烟弥漫,倒不如平头百姓自在……那孩子现在多大了?”
“大约十七八岁了。”
“少年进士啊!真是天资聪颖。他叫什么名字?”
“方书毅。”
韩澈吃惊,便也借着酒意,谈起方家、廖家与自己的恩怨。梅奕深不住扼腕叹息,益发觉得自己和韩澈有缘,又说了些方书毅小时候的事。
其中,就提到方巧菡曾患过失魂症。
“那晚动静闹得实在是大,整个村子都乱哄哄的,我一向睡得沉,都被吵醒了......”
韩澈记得自己当时将酒杯掉在了地上。强忍着把梅奕深揪住像审案一样细细盘问的冲动,状若无意地打探一番。
梅奕深已不记得确切的日子,但粗略看来,方巧菡“丢魂”,与他找凌虚子作法招魂大致是同一月。如果,恰好是同一晚,这说明什么?
凌虚子说,少夫人现世的亲人不舍她走……她本人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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