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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雅蘅气色不错。那不仅仅是因为她为侯府生下一名嫡孙,而是韩澈如韩家人所期盼的那样,在戍守海防时大放异彩,三年来不断立功升职。按照廖峥宪打听的消息,皇上也将给韩澈委任新职务,恐怕不低于他从前的九门提督副都统。
佟雅蘅和韩芙等人在一群丫头的簇拥下,谈笑风生地走向随喜殿里间的净室。方巧菡躲在朱漆廊柱后默默看着她们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摇摇头,轻轻一叹。
她不想见到她们。佟雅蘅已是面目全非。这姑嫂四人越来越相似了,果真是一家人。
心底不期然地浮起那个名字,秦正轩。三年前,他走得突然,她为庆贺他高中武状元,给他做了一双鞋子,都没来得及交给他。他现在怎样了?父亲连韩澈的消息都能打听到,怎么唯独对轩哥哥只字不提呢。
“姑娘,”小鹊拽了拽方巧菡的袖子,“姑太太好些了,说想出来走走。”
“能走动就好,”方巧菡点头,“是该透透气儿,说实在的,本来就热,那殿里头的香又太浓,我都被熏得头晕。”
香火旺盛的普照寺哪儿都是人挨人,方巧菡略一沉吟,便扶着廖氏来到一扇油漆斑驳的低矮木门,从这里出了寺庙,走向后山的林子。
山间鸟鸣阵阵清风飒飒,路边野花幽幽吐露芬芳,廖氏很快就缓了过来。
“可是有年头没来这里了,”她边走边喃喃地叹,“以前啊,都是我陪着芸娘和绮璇阿寄过来,那时阿寄特别淘气……”
方巧菡不觉鼻酸。姑母说的是她和廖晏鸿七八岁的时候。廖晏鸿对于进香没什么兴趣,最喜欢的就是撺掇着母亲姑姑一起来这片林子里玩儿,当然,还有前世的她。他在这儿捡野果,捉知了,打鸟,偶尔见到野兔,就高兴得大喊大叫的,有一次她刚摘了一捧野花,被廖晏鸿吓得撒了一地。
方巧菡蹲下去,摘了两朵淡蓝色的野花,递给廖氏一朵:“姑母,很好看吧?”
“好看,好看。”廖氏接过花,眼睛湿润了。那时,绮璇也常常摘野花送她,那惬意而调皮的笑容,和这孩子真像啊。
说起来,这孩子也十八岁了,出落得花朵儿一般,怎么峥宪还不给她张罗婚事?素梅十七岁过门,现在都有喜了。峥宪也不怕巧菡心里埋怨?
山势渐渐走低,她们不知不觉来到了山谷。方巧菡惊讶地发现,谷中不知何时辟了条路出来,零散铺着青石板,慢慢地延伸,弯弯曲曲。
廖氏道:“这里几时多了条路?果然是太久没来,变化真大。”
小路上走过来三个男人,一高两矮,高的三十多岁,穿着绸缎直裰;矮的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竟是作道士打扮,手持拂尘,亦步亦趋地跟在直裰男人身后。走到谷口,两个小道士站住,对男人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方巧菡蹙眉。莫非这条路的尽头,有座道观?甚或是,什么高人在此隐居?
男人与她们打个照面,微微一躬身,继续前行。方巧菡认出了他,这是韩澈的心腹王吉。
心里一抖。在冀县开武馆的刘奉全曾来廖家拜访过一次,说起韩澈三个心腹,李淮、王松和王吉,都跟着韩澈去了镇海。那么,王吉出现在这里,说明韩澈回来了!
说不定就在这里附近,佟雅蘅不是带着他的妹妹进香来了?
“姑母,”方巧菡小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去罢。”
“噢,好。”
急急忙忙地朝普照寺那扇侧门走,猛一抬头,林间小路一侧不知何时冒出十来个人影。看那打扮,不是侍卫就是兵卒,腰间悬着腰刀,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
方巧菡脸色变了,也不敢细看,拉紧廖氏的手低头快走。为首的那个男人注意到了她,嘴角微扬,冲其余人点点头,独自大踏步地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今天太晚了,就到这里T_T剧透,是轩哥哥~
第七十一章
方巧菡听见身后脚步声, 走得更急, 竟趔趄了一下,廖氏和丫头们赶紧扶住。
“姑母,我没事,不过是滑了一下。”方巧菡并不回头, 低声对廖氏道, “还是赶紧回寺里。”
“说得是。”
秦正轩停了下来, 眯起双眼盯着渐行渐远的少女背影,半晌, 微微一笑。
也罢, 他现在执行公务,不便与她攀谈, 廖家姑太太又在场。况且,三年未见,忽生近情情怯之感……啧, 好没出息。
他黑了许多, 比从前更加高大魁伟。做生意时那股带点温润的圆滑和蔼, 被军旅生涯磨砺成了铁血肃杀。平素练兵养兵, 需要时便依令率部出战, 或平叛,或援战,军功彪炳,剿寇无数。用唐元卓的话说,他已是个不笑的时候能把孩子吓哭的麄莽军汉, 巧菡见了,会不会也给吓着。
三年来,未给她写过信,只在给廖峥宪的信中隐晦地问候她,因为他实在不敢惹恼恩师。本打算趁回京述职时提亲,谁知又任新职,到任后即接手一宗紧急公事,忙得连家都回不了。真是着急,巧菡知道他回京了却不去找她,一定很生气吧……
秦正轩带着纷乱思绪回到属下身边,脸上的懊丧被京卫们看个分明,惹得一片嘲笑声。
“嗯?”他板着脸飞去一记冷眼,“何事如此好笑?说来本大人听听。”
几个汉子顿时息了声,一人挠着脑袋道:“大人,谷里也探完了,也就是个成日昏睡的老道士,别的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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