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酬情有情篇(GL)——沐枫轻年(82)
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不知被何人放在那篮子里,叫河水冲着朝下游去。
河水湍急,竹篮在岩石上一磕,就险些将篮里的孩子抖出来,若任由竹篮被河水冲着继续翻腾,恐怕那婴孩凶多吉少。
人命关天的事情,凉锦也没有多想,当即摘了外衣,腾身从桥上跳下去。
深秋时节,河水寒凉刺骨,凉锦一入水,便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好在她自幼习武,这点寒冷一时半会儿奈何她不得。
凉锦用力划水,欲赶着竹篮经过之时,将其拦下来。
一个大活人从桥上跳下去,立时便吸引了许多路人的目光,他们聚拢来,见凉锦是要救人,也有几个壮汉沿着河道下去,打算搭把手。
凉锦在水里起起沉沉,眼看着那竹篮打着旋朝自己所在扑腾过来,凉锦用力伸手去,将那竹篮一把抓住。
她心里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忽然一个浪朝着她当头打来,她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先探手去护那孩子,结果自己却被湍急的河水一下子拍进水里,呛了好几口河水。
好在她到底是抓住了那孩子,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凉锦的体力已经消耗大半,比她在粮仓扛一天的米还要辛苦。
她努力将孩子举起来,以免水流灌到孩子口鼻,同时还奋力朝岸边游,眼看就要到岸,她再朝前两步,就有人过来接应。
岂料凉锦脚下触碰的石块忽然松落,河岸下回旋的暗流扯着她一下子坠入水中,浪花再一次打过来,凉锦无力反抗,竟直接被那水浪卷着冲走了。
众人大惊失色,前去接应的几个年轻人立马下了水,却没抓住凉锦,眼看着她消失在河面上。
围观之人扼腕叹息,情霜匆匆赶来,皆是后话。
却说凉锦被水冲走之后意识有片刻恍惚,但她依旧下意识地将手里的孩子托举着,尽可能地想将那孩子递到岸上去。
她被水卷着来到河岸下游开阔一些的河道,水势平缓了些,有好心的渔夫路过,见着水里像是浮了个人,将她打捞起来。
凉锦的意识已经很不清醒,在昏迷之前,拜托那渔夫照看一下孩子,便昏死过去。
她的衣裳被水浸泡后牢牢贴在身上,显出女子特有的身段来,渔夫误以为她就是孩子的母亲。
性命攸关,这渔夫当天干脆提前收了工,行船靠岸,怀里抱着孩子,背上背着凉锦,将两个溺水的人一起带回家。
渔夫的妻子先是惊怒于渔夫是不是在外边有了人,后听其解释一番经过,好歹还是母女二人性命要紧,就先请郎中来救了人。
凉锦因为在深秋的河水里泡了太久,受了寒,当晚发起高烧,神智不清。
被她一直护着的孩子除了襁褓被水浸湿之外,并未溺水,但也同样染了寒气,郎中开了方子,两副药下去,凉锦醒了,孩子在夫妻两照看下,也很快好起来。
恰巧渔夫家里也有个刚满月不久的婴孩,渔夫的妻子除了先前唠叨几句,后来照看凉锦和孩子也颇为用心。
凉锦醒后,对夫妻二人心存感激,将身上所剩无几的值钱的物什,皆留给他们做报答。
孩子身子弱,不如凉锦好得快,又过了一日发热的体温才降下去,凉锦担心情霜等急了,便拖着未痊愈的身体离开了渔夫的家。
本来夫妻二人还想留她再过一夜,外边黑灯瞎火的,不好走。
但凉锦坚持,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路上偏僻,没什么人,直到天快亮了,才有马车路过,载了她们一程。后来凉锦好不容易到了家,几多惊喜,几多疲乏。
她们这一觉直从天色微明一直睡到了月上中天,夜里情霜醒过来的时候,惊惶地转头,见到凉锦安安静静地躺在她身边,她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凑近凉锦一些,伸手去,本想抚一抚凉锦的脸颊,入手却是极为滚烫的温度。
情霜吓了一跳,忙翻身下床,将屋里的油灯点亮,这才看见凉锦满脸通红,发起了急热。
凉锦烧得迷迷糊糊的,嘴里却还呢喃着霜儿霜儿,情霜心痛极了,忙去接了凉水,用叠好的棉布浸了水给凉锦降温。
她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这么晚了,去哪儿能找着大夫?
情霜手忙脚乱地给凉锦再叠了一层被子,然后披上外衣推门出来,情家家丁基本上已经跟着走了,留了几个在小院里守着,那孩子的奶娘也在侧屋里休息。
她叫了一个家丁过来,让他出去找城里的大夫,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把大夫请过来。
家丁连忙应好,快步跑出院子去找大夫了。
情霜又回到屋里,凉锦脸色通红,但手脚却都是冰凉的,她将那浸水的棉布换了一条又一条,总算是等来了附近药房看诊的老大夫。
老大夫一把年纪,被家丁强拉着来到院子,本是生了一肚子气,却又听家丁说这病着的人是前日里下水救人的那个粮仓的梁管事,老大夫气消了,步子也迈得大一些。
大夫给凉锦看诊,觉察她女子的身份,顿时啧啧称奇。
老大夫一把年纪了,什么世事没有见过,并未因此大惊小怪,熟练地开了方子,让家丁待会儿跟他直接去药铺拿药。
临走前,老大夫回头看了一眼,问情霜:
那孩子救下来了?
情霜点头:
孩子已经没事了。
她刚才还去看过一眼,在奶娘的照看下,已经睡着了。
老大夫点了点头,捋了一把灰白的胡须,意味深长地感叹:
梁管事福大命大,这孩子运气不错。
情霜送走了老大夫,等着家丁去了药铺回来将药煎好了端来,情霜又照看凉锦将药喝下,等凉锦额头上的热度退下去,外边天都蒙蒙亮了。
折腾了一个晚上,情霜却不觉得累,这比起前几日凉锦生死未卜,实在来得容易太多。
好像只有这个人在身边,她才有力气将日子过好。
情霜将凉锦身上被汗濡湿的衣衫换了下来,然后自己也躺下,抱着凉锦再浅浅地睡了一会儿,待外边天光大亮,凉锦也醒了来。
她对昨晚没什么印象,只是刚睡醒,便发觉自己被情霜圈在怀里,她靠在情霜柔软的胸口,清香扑鼻。
凉锦没忍住,用力吸了一口气,情霜惊醒过来,又气又羞地在凉锦脑门上拍了一下。
她翻身坐起,为了掩饰面颊上忽的腾起的两团红晕,羞羞恼恼地板起脸:
醒了就快些起来,待会儿伯父和我爹还要过来的。
她已经从家丁口中听说了昨天发生的事情,自然也知道自己的父亲说了隔日再来的话。
凉锦嘿嘿傻笑,虽然头还有些晕乎乎的,但见着情霜已经有了精神,气色比昨日要好太多,她心里也舒坦了,知情霜皮薄,便不再逗了,听话地坐起身穿衣。
她们起身不久,家丁安排了早膳,用过膳后,凉锦去看了一眼被她抱回来的孩子,是个女孩儿,由奶娘抱着,不哭不闹,很是乖巧。
凉锦和情霜逗了一会儿孩子,两家长辈便来了,凉锦示意奶娘将孩子先抱下去,然后携着情霜一同将两家长辈迎进门。
情霜的父亲见情霜气色转好,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最后那一丝芥蒂也放下了,毕竟还是放在心尖疼爱的女儿。
没了凉锦,情霜那样子他看着也难过,倘若情霜与凉锦过着,当真幸福无悔,也好。
他再阻止,保不准这两人再玩一次失踪。
他们人老了,再经不住什么波折,旁人闲言碎语,便随他们去吧。
凉锦将自己落水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来,最为凶险的过程,她捡着温和的字眼说了,依旧让情霜胆战心惊。
凉父叫奶娘将孩子抱过来,越看越喜欢,慈爱地呵呵笑着:
这娃娃长得好啊!
情霜的父亲也凑过来看,戳了戳孩子胖乎乎的小脸儿,眉开眼笑地说道:
孩子到咱们家来是缘分,不如给她取个名字?
凉父连连点头:
说的是,得好好想想,叫凉什么好
情家长辈顿时怒了,两眼一瞪:
什么凉什么!这孩子姓情!
两个年近半百的家长就孩子该姓凉还是姓情起了一番激烈争论,凉锦和情霜在旁目瞪口呆,过一会儿,又无奈地相视一笑,这样的场景,以往想都不敢想。
直到最后,两个大男人也没争论出结果来,便面红耳赤地先定了孩子的名字,叫缘溪。
至于到底姓什么,等两家家长打一架再决定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梦差不多要写完了_(:з」)_HE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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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第六十三章梦醒
大家前嫌尽去,情家长辈让凉锦和情霜回石桥镇家里看看,凉锦二人心里虽有后怕,但仔细思量后,还是点头应了好。
因为凉锦身体没有好透,所以她们在小院子里又住了几天,等凉锦和缘溪身子都好了,两家长辈才安排了车马,一众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屏州,回到石桥镇。
事前凉母听见凉锦落水的消息陷入昏迷,所以凉锦带着情霜回来后,先回凉氏老宅去探望母亲。
凉母见着凉锦回来,还抱了个孩子,知晓始末后痛哭流涕,叠声说着当初的事情是他们委屈了凉锦和情霜。
她一阵阵后怕,唯恐凉锦真的回不来,那她这辈子都将活在痛悔愧疚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凉锦和情霜在旁好生宽慰,才让凉母定了心。
后凉锦带着情霜去了情家宅院,两家人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聚餐,凉母问起凉锦和情霜要不要搬回石桥镇来住,一旁另外三个家长也都眼前一亮颇为期待。
凉锦思虑许久,最终摇了摇头,双方父母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却还是没有强求。
凉锦与情霜对视,知道他们是误会了,便由情霜出面解释:
爹、娘,你们可想岔了,我与小锦不回来住,并非对往日之事有所芥蒂,而是因着,这石桥镇上人多口杂,又熟知我们两家之事,终是落人口角,日后难免会起冲突。
凉锦点了点头,接过话道:
与其在镇上落人口实遭人奚落,我们不若就定居屏州,这几年我二人打拼起来,一些人脉也都在屏州,何况屏州距离石桥镇也算不得远,往来乘坐马车也不过两日便到,日后我等可时常回家探望。
她说得有理有据,且顾虑之事也不无道理,两家父母几番思量,想着的确屏州更适宜她们居住,忽然凉父拍了拍手,探出身子道:
屏州虽算不得远,但往来也舟车也颇为劳顿,我们现下年纪也大了,大可将生意逐渐转去屏州,让两个娃娃接手,我们几个老家伙闲来无事,就逗逗缘溪,下棋喝茶,岂不快哉?
凉父的提议叫情霜的父亲眼前一亮,两家母亲也纷纷点头应好,这主意简直妙极,到时候他们收拾东西干干脆脆往屏州一搬,自己过自己的闲适日子,也少了石桥镇闲言碎语。
凉锦和情霜也相视一笑,这个结果自是再好不过。
凉父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一不二,饭桌上安排下来之后,当即拍了板,第二天就去安排生意上的事情,扩大的屏州那边的交易份额,同时也渐渐缩减了石桥镇这边的往来。
两家人大致用了半年时间,将生意上的重心彻底挪到屏州,两家人收拾好了,举家迁到屏州城,在城里置办了一套古朴的大宅子,一家七口全部住在一起。
凉锦也辞去了粮仓的活儿,接手了两家父亲手里的生意,将凉氏和情氏两家商行越做越大。
后来的日子少有风浪,平静安和,凉锦和情霜算得长寿,彼此相依七十载春秋,走时也无病无痛,人生圆满。
凉锦闭上眼时,感觉似有朦胧的金光笼罩在她身上,她的意识从懵懂无知的状态渐渐清醒。
再睁眼时,眼前是一望无尽的紫竹林,她依旧盘膝坐在禅院里。
院内的风很是寒凉,她记得自己入定时,尚是盛夏,此番一觉醒来,却已是深冬的时节。
四周静悄悄的,竹叶婆娑发出的沙沙声响更衬托了这种寂静,凉锦垂下眸子,摊开自己的掌心,看着掌心里清晰的纹路,体悟着身体中喷涌流动的力量,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淡淡的遗憾,淡淡的失落。
那梦里起起落落的人生以及幸福的结局还刻印在她心头,仿佛两眼一闭,还能看见情霜老去时,脸上虽有皱纹,却风韵犹存的美好模样。
阖家团圆,幸福美满。
这是凉锦这辈子只能在梦里体悟的圆满。
她站起身来,衣摆随风而荡。
小情霜娇俏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院墙上,她吊着脚托着腮,数着墙上层层叠叠的砖瓦。
院内的动静惊动了她,她惊讶地抬起头来,喜悦地看向凉锦,欢快地唤了一声:
小凉子!
凉锦脸上自然而然地染上笑意,目光温润柔和。
小霜儿,我此次入定,在这禅院中坐了多久?
她没有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只界外的寒凉气息让她警醒,故而有此一问。
小情霜偏着头咯咯地笑:
小凉子可真能睡,你已在这院子里坐了七十年。
七十年!
凉锦一怔,不可置信地呆站着。
她回想起梦中的景象,那一日一日的时光都那么清晰,每一件事都刻印在她的脑海里,就好像真正发生过一样。
她一坐七十年,在这院子里体悟了不曾拥有的圆满,实力也突破虚境关隘,成为虚境初期的修士。
凉锦愣了许久,才猛然回神,她神情复杂地凝望着小情霜,心里有不舍,有难过。
但她们,不得不走了。
纵然再如何舍不得这浮空之界中的生活,她也不得不回凡界去,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余下不足七八年的时间,可真的够?
小情霜见她脸上没了笑,她敏感地觉察到凉锦心里情绪低落,便拧紧了眉,疑惑地问道:
小凉子,你怎么了?
凉锦咬了咬唇,长长叹息一声,她遗憾自己没有用更多的时间陪伴小情霜,时间就好像被偷走了一样,如此轻易地消失了。
原以为还有不少时间可以朝夕相处,没曾想一梦醒来,什么都已改变,她无法再贪恋此界无争的光阴,仿佛离别的日子近在眼前。
她犹豫着,却依旧不得不告诉小情霜她们应该离开的事实。
小霜儿,也许我们,该回去了。
她眼看着小情霜莹亮的眸子里飞快暗淡下去,那委屈的模样,好像一团乱麻糅进了凉锦的心里,让她呼吸沉重,思绪纷乱。
小情霜垂着眉眼,坐在院墙上一下一下踢着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咬了咬牙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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