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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走吧。虽然这张图好像不太准,不过也没别的办法了。远吗?”
“不太远。”
不太远是真的不太远,到地方的时候,太阳都还没彻底落下去。而且,地图竟也难得地很准确,前面的树林里,果真有一处可供人休息的小石窟。
但有一件事无疑是这张几十年前就画完了的旧地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小石窟前睡了一只野象。
第四十七章 ·
夕阳残光里, 茂密的树林在风里微微摇晃,发出窸窣声音。苍老的野象是站着睡的,庞大的影子在林地中拖得很长, 于摇曳树影中变了形,像一只奇异怪物。
血腥味从它身上传来。它受了伤,后脚掌上扣着几只巨大的生锈捕兽夹, 象皮上有几处枪眼,仍渗着血。
些许象血, 从粗壮的左前腿上缓缓流下去,在粗糙象皮上划下一道细细的红痕,沾湿了那块形状奇异、有如流云的黑疤。
这确实是他们早上见过的那只野象。
但夜幕将至, 它睡了, 眼睛闭着,肥厚的灰耳朵微微在动, 扇着乱飞的蚊蝇。
——这只野象在城镇里是踩死了人的。
谢亦桐指出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看来这个‘很舒适的小石窟’与我们无关了。”
“嗯, ”傅默呈压着声音,“贸然靠近受伤的野象,它会认为我们有攻击倾向。”
谢亦桐借着树枝的掩护, 审视着不远处那只薄光里的野象。它老了, 受了伤,但它依然很强大。稍不留神,好不容易逃离了血腥的人类城镇,却极有可能转而死在沉重的象蹄之下。它轻轻一下便能踩碎她的头骨。
大象没有倾听人类语言的兴趣, 无法进行任何沟通。除了远离, 别无它法。
她放开手里的树枝。“天还没黑, 我们找别的地方休息吧。离它越远越好。”
但傅默呈仍凝神望着那只沉睡中的大象,似在思索着。
谢亦桐说, “傅老师?”
傅默呈道,“我们确实不能靠它太近,但我想,也许我们不该离它太远。”
“为什么?”
“你听。”
此时,太阳已落下地平线,残留的天光渐渐散去。艾什加拉危险的夜晚正在靠近。在这片人类尚未完全占据的野蛮土地上,每一个晚上,都有猎物柔软的脖子折断在捕食者尖锐的獠牙之下。
一声狼啸自远方传来。
谢亦桐一下子警惕起来。
恐怖的声音令树林阴影中的生物们也本能地窸窣动了动,不安的气息四下蔓延。但大象依然睡得很安稳,庞大的身躯一动不动,唯有耳朵仍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蚊子。
傅默呈低声说,“食肉动物捕食,是要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填饱肚子。除非走投无路,实在没有别的东西可吃,很少有动物会主动招惹成年公象。”
——唯一的例外大概是人类。
谢亦桐说,“但野象本身也很危险。”
“两害取其轻。我觉得这只象脾气应该还不错。刚才有一只小野兔从坡上跳下来,不小心在它头上摔了一下,它没理会。”
谢亦桐借着所剩无几的天光,重又拨开树枝看向那只野象。它睡着,很安静,身后的小石窟里似乎有几团小小的毛绒绒的东西正在活动着。
她定睛细看,是几只兔子。
大概那小林子里的小石窟的确舒适,一段时间没人来,野兔们竟在这里安了一个窝。它们在里面钻来跳去,大概是在玩。庞大的野象就立在它们几米开外,对它们制造的动静无动于衷,即使它们玩过头,不小心跃出来撞在它腿上也没发脾气。
远方,又一声撕破寂静的狼啸传来。
兔子们立马警惕起来,竖着耳朵东张西望,但很快就无事发生似的继续开心玩耍起来。有大象在这里,至少今天晚上,它们很安全。
谢亦桐说,“我们离它多远好?”
“一百米左右。既是捕食者不会靠近大象的距离,又不至于太近,一旦大象发狂,我们有时间反应。”
“好。”
两个人开了手电筒,在小树林里悄然行走,不多时,在离大象不远的地方找到一处开阔空地,于是休息于此。
谁都累了。
昨天走了一晚上,没休息多久,今天又很耗费体力。吃了点压缩饼干,喝了点水,傅默呈还是让谢亦桐先睡。轮流值夜,她睡前半夜,他睡后半夜。
一夜平静。
没有食肉动物没事找事,闯到大象附近惹是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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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象是在天明前离开。
那时傅默呈刚睡下两个多小时,在震动树林的沉重脚步声中有些疲倦地苏醒。坐在一旁守夜的谢亦桐确认大象不是冲着踩碎他们脑袋的方向来的,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让他继续睡了。
野象独自在黑暗中迟缓地远去。
日出之后,两人起身,按着地图上原住民村落的方向继续前行。
谢亦桐本以为昨天两次碰见那只野象已是巧合,先是被它吓了一次,又借了它一晚上的安全,天大地大,不会再遇上。没想到,才赶了一上午的路,又在前方听见它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
天日之下,荒原茫茫,大象踽踽而行。
两人出于安全考虑,没有越到它前面去,只在后面远远跟着,耐心等它走上与他们不同的道路,再在他们自己的路上快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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