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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广宁。”谢存光温声道,只是饶是他语气在温和,说出的话叫广安从头凉到了尾,一颗心更如同坠入了无尽深渊一般。“有广宁的魂魄在,你死时也不会那么痛苦,绿绮也能少受半点苦痛。”
广安嗫嚅着嘴,却是说不出话来,她看着那团缓缓动着的光亮,眼角有泪落下。
谢存光缓缓伸手替她揩去挂在睫毛之上的泪,他对绿绮的这幅容貌总归要多那么两分耐心。
“你虽被那对夫妻养得这般小家子气,却总归叫绿绮的身子好端端地长到这么大。”谢存光看着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正不住落泪的广安,不由轻声解释,“如今人魂鬼魄我俱是集齐了,你也该把这身子交还给绿绮了。”
“绿绮…?”广安记得,前两日自己刚来这隆麓时,谢存光便说要替自己改个名字。
而谢存光给自己新起的名字便是绿绮。
“你能在这世上出生,便是因着绿绮的一缕魂。”谢存光看着那正一明一暗发出光亮的瓷瓶,尤为耐心,“你本就是不该存在的。”
广安算不得多聪明,她在有记忆的十来年里,没有一日不在怨恨。
她恨她的父亲总是对她拳脚相向,她恨她的母亲生她却不养她,她也恨广宁,总将父母对她的坏归咎到广宁身上。
她曾无数次想过若是自己从未活过便好了。
可如今,听见面前那曾给了她希望的人说出,自己本事不该存在的人时,广安只觉得心头有什么碎得彻底。
广安张嘴正想说话,却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传来隆隆声,仿若这隆麓山要塌了一般。
谢存光伸手从她身上将那黑色珠子取回,握在手中,脸上那么点虚假的温和也随着这动作消失殆尽。
只见谢存光将那漂浮在广安上方的瓷瓶倒转,“我同你说得够多了,你也是时候同广宁一道离开了。”
广安泪眼朦胧间,仿若瞧见那瓷瓶细小的瓶口内,正有无数张牙舞爪的厉鬼袭向自己。
第75章 阿绮,站到我身边来。……
在广安算不上多长的年纪里, 经历过许多她以为的世间最甚的苦痛。
譬如那个皮肤深褐色,一双胳膊精瘦精瘦如同干枯木棍的男人总爱随手从柴火堆里抽出比广安胳膊还粗木棍。
一下又一下,狠狠贯在广安的悲伤。
又或是那个圆脸的女人, 手上总是抱着她的针线。
每当不满时, 那泛着银光的长针总会狠狠扎在广安的背后, 透过那因为浆洗而隐隐泛白的衣服,刺进广安的皮肉里去。
然而这些痛,远比不上广安如今所经历的。
那小瓷瓶里叫嚣着的鬼脸猛然窜进了广安体内, 叫她不由扭动着, 似乎是想要抵抗什么。
耳边的轰隆声一声高过一声。
广安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向谢存光。
谢存光同往日里一样,温和似水,站在床边,宽厚温暖地手握着广安的。
可广安却觉得那仿若是一条滑腻的长蛇,正一圈一圈绕在她的手腕上,一点点收紧。
广安面前的光渐渐歇了, 她似乎瞧见了广宁,站在最远的细微光亮处,朝她伸出了手。
谢存光眼瞧着那瓷瓶子当中的人魂鬼魄尽数涌进了广安体内, 面前满脸是泪, 到最后仍旧不敢相信般盯着他的女人终是没了声息。
谢存光不敢挪眼,一错不错地紧盯着。
不知过了多久,即便身后木门被猛然飞了出去。谢存光依旧未曾动过。
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 终是长舒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门外无数藤蔓生长出来,拦住了顾言风,也将自己同缓缓醒来的女人一道困在了屋内。
“存光……”床上的人看着谢存光, 开口时似乎有些愣怔,又有些迟疑。
“绿绮,是我。”谢存光一改先前那沉稳不见情绪的模样,面上难得有几丝紧张,他俯下身握紧了绿绮的手,“绿绮,你感觉如何?”
绿绮嘤咛一声,撑着胳膊坐起身,她伸手颤颤抚上谢存光的脸,似是不敢相信面前所发生的一切一般,久久未曾说话。
谢存光的手一直紧紧握着绿绮,他张嘴正欲说些什么,面色确实倏地一白。他回身望向后方,原先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的藤蔓枯死一般纷纷掉落,白光透过枯败藤蔓缝隙照了进来,绿绮动了动身子,似乎是想要坐起来。
谢存光安抚似的捏了捏绿绮垂在一侧的手,站直了身子。
“你这次来得倒是很快。”谢存光看向站在光里确实通身魔气的人,浅笑道,“本以为你同那梁昭亲如手足,如今看起来,不过是虚言。”
“邪…魔…?”绿绮强撑着从床上起了身,她看向拦在门前的人,一颗心如坠冰窖,“存光,这是怎么回事?乾爻不是死了吗?!”
顾存光挑起眉,看向面前的女人。
是先前从远春山上被谢存光带走的人,如今瞧着虽然仍旧是一模一样的长相,但内里似乎不一样了。
“绿绮,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事情。”谢存光握紧了长鞭,鞭子在空中发出了利落的响声。“等先解决了面前这人,我再细细给你解释。”
顾言风看向谢存光,未曾开口,耳后魔气骤然膨胀,直冲谢存光的面门。谢存光后撤两步,长鞭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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