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铭宇收回目光，笔尖悬了许久，才再次落下。一道题没写完，有保安在前门喊：蒋铭宇在不在？
    蒋铭宇扣上笔帽，站起来。
    你电话，打门卫室来了。保安说。
    蒋铭宇点点头，跟着保安往外走。
    电话是孙素芬打来的，目的是阐述自己病情恶化，急需钱买药，别且为了防止蒋铭宇不信，她还特意让村长给读蒋铭宇了一遍体检报告。
    说了，我十一回去。蒋铭宇说完，快速放下电话。
    孙素芬说的那几种药，与其说是药，不如说是保健品，号称补充蛋白质、维生素和各种矿物元素，实际作用好不好不知道，反正价格是特别好的。果然这些事都和上辈子完全一致，蒋铭宇看了看自己还攥在听筒上的手，因为捏得太过用力，他手背绷起几条青筋。
    向霖倒不是真渴了，他只是不想留在教室听见蒋铭宇三个字。不过话都放下了，也不能空手回去。
    一中只有个校园超市，紧挨在食堂旁边。这会儿食堂还没开门，向霖慢慢吞吞经过食堂门口，脚下转弯，晃荡进小超市。
    超市里的东西并不算多，好在向霖喜欢的几种都有，他在可口可乐和橘子味脉动之间犹豫半秒钟，拿了可口可乐。魏南他们几个不挑，有喝的就行。向霖又随手抓了几瓶饮料，去结账的时候碰见李峰迎面进来。
    峰子？向霖赶紧对他招手，来来来，你喝什么？
    都行。李峰看也不往超市里面走了。
    他自动自觉往收银台旁边一站，等向霖付完帐，他把塑料袋接过去：咱先别回班上，韩梅梅她姐突然来了，说是大课间不做操，刚好搞随机抽查。
    韩梅梅她姐就是王梅梅，只是，大课间还抽查？向霖喝了口可乐：抽查什么？
    谁知道。李峰头摇地向拨浪鼓，还好我溜得快，南子和宁子都被堵里头了。
    虽说重活一世，向霖对英语半点不惧，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想休息时间还被抽查。向霖点点头，拎着可乐跟李峰慢慢悠悠压校园，逛着逛着，逛到前门。
    你们两个，没有请假条不许出去。保安从门卫室里探出头。
    不出去，我们就看一眼。向霖笑眯眯开口，一扭头，冷不防看见了门卫室里的蒋铭宇。
    蒋铭宇也抬头看见了他们。他目光划过向霖脸颊，最终落在李峰手里的朔料袋上。
    哎？他看什么呢？李峰好奇地问。
    向霖顺着蒋铭宇目光看了一眼，暗道习惯害死人。
    他刚刚买饮料的时候没留神，按照之前习惯多买了盒牛奶。
    这会儿，白色方盒子的牛奶安安静静立在袋子里，在一众椭圆形饮料瓶里十分显眼买水时给蒋铭宇带瓶牛奶，是向霖坚持了许久的习惯，哪怕重活一世，这习惯还没忘掉。
    早知道对方有白月光，还给他喝什么牛奶？喝的肤白貌美大长腿，好便宜白月光吗？向霖盯着牛奶盒咬了会儿牙，拉着李峰扭头就走。
    蒋铭宇看着向霖匆匆离去的背影，沉默片刻，也跟着朝教学楼前走。走到教学楼前，蒋铭宇又沉默许久，再次转头。
    再次回到教室时，蒋铭宇手里多了盒牛奶。他拎着牛奶先看了眼桌面，桌面上空荡荡的，除了笔什么都没有。
    反倒是魏南桌上摆了盒牛奶白底蓝色字，瓶子侧面印着乱七八糟的花纹，和蒋铭宇手里的一模一样。
    盯着魏南书桌看了几秒钟，蒋铭宇把牛奶扔进桌肚。
    因为快放假的关系，哪怕大课间被占用、晚自习也拖了堂，真正放学时向，霖几个依旧神采奕奕。
    等两个女生回寝室放好东西，他们浩浩荡荡六个人从后门出发，目的地：小街。
    霖哥，还喝海鲜粥啊？魏南生无可恋。
    放心，今天你就算想喝也喝不着。向霖拍拍魏南肩膀，老板不在。
    之前，向霖把海鲜粥老板电话给了向洪波，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老爸那边派人联系后，发现老板手下的人做保安还挺合适，两边一拍即合，最近忙着入职的事，连粥店都没心思开了。
    谢天谢地，不是海鲜粥。魏南悄悄松口气，但目睹向霖又挑了个清汤菌汤锅点，他这口气，仿佛卡在了喉咙里。
    女生们则对清汤表示了热烈欢迎，六个人吃吃喝喝聊下来，基本把第二天行程敲定，只在向霖开车这件事上，女生们表示了小小质疑。
    放心吧，我霖哥有驾照，上周末才考的。魏南拍着胸脯打包票。
    在两个女生惊讶的目光下，向霖摸出个黑色外壳小本本。
    机动车驾驶证几个大字金光闪闪，向霖漆黑的瞳孔也亮晶晶：放心，有证的人。明早八点，学校后门等你们。
    话音刚落，老板拿着找的零钱和送的饮料走过来。
    看着熟悉得白底蓝字牛奶盒，向霖目光顿时暗下去：老板，找零我宁可不要，你赶紧把牛奶拿走。
    第21章 真没掉河里
    当然，牛奶收回去可以，找零不能真不给。老板笑着把牛奶扔回吧台，这才把钱递给向霖：这么不待见这牛奶？先说好，咱这可不是伪劣产品。最好的牌子了。
    我知道，我就是见不得它。向霖笑笑。
    十月一号当天，阳光异常明媚。向霖抱着被子磨蹭到7:45，揉着眼睛爬起来。等向霖开着车抵达后门时，手机屏幕上7:59刚好蹦成8:00。
    学校后门外，只有魏南孤零零的站着。向霖按下车窗，对着他招招手：她们呢？
    还没来，女生嘛，是这样的。魏南把包放进后备箱。估计是等甜甜心切，他没上车，反而是靠在车头朝着后门看个没完。
    看着看着，他表情凝重起来：奇了怪了。
    怎么了？向霖边打哈欠边问。
    蒋学霸...怎么跟她们一起？魏南嘀咕。
    向霖一愣，扭头朝后门看。
    后门只是个铁栅栏门，这会儿放假，栅栏大敞着。蒋铭宇背上被着个斜挎包，从前面看过去，只能看见胸前斜斜的带子，胸口位置是个黑色卡扣。
    看见向霖的车，蒋铭宇拽了拽卡扣，停住脚步。
    向霖从窗子里伸出手，朝着田谷和包滢滢招：对面的女孩儿们看过来。
    包滢滢脸颊隐约泛红，朝着向霖走过去。田谷跟蒋铭宇打了声招呼，也跟过来。
    蒋铭宇目睹她们走到车边。驾驶座上的向霖又说了句什么，两个女生都笑起来。她们边笑边拉开车门，田谷甚至推了推包滢滢：你不是晕车吗？坐副驾吧？
    晕车？那坐副驾也没什么用啊。向霖声音传出来，有晕车药，我找找。
    边说，他边翻出个药瓶递过去。
    包滢滢接过药，脸颊更红了：谢谢。
    向霖摆摆手，微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气。
    盯着向霖侧脸，蒋铭宇指尖紧紧扣在卡扣上。几秒后，他垂眸收回目光。
    车子启动后，包滢滢捧着药瓶红了会儿耳朵，慢慢恢复往日活泼：说起来，刚才蒋学霸主动跟我们说话，我还吓了一跳。
    我也是。田谷深有同感。
    他主动跟你说话？魏南仿佛嗅到危险气息，挺着背脊往后座看，他找你说什么？
    不是我，是我们。田谷解释，就是问我们是不是去建河。
    还问是不是和向霖一起。包滢滢补充。
    还特意提到霖子？魏南挠挠头，他总不能...想搭顺风车吧？
    怎么可能。向霖嘟囔。
    田谷也道：应该不是。我问他是不是回家，他说要先去电脑店。
    向霖指尖敲了下方向盘。绿灯亮起来，他慢吞吞踩下油门。
    电脑店？他去那儿干吗？魏南从来不会让田谷的话掉在地上。
    他没说。田谷摇头。
    去干什么？卖mp3呗。向霖拉下头顶遮阳板。
    刺眼的朝阳里，他眯了眯眼睛。
    捞mp3和去电脑店串连在一起，事情已经十分明显。上辈子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蒋铭宇把绿色mp3卖掉了。十一之后向霖才知道，当时他还去质问，结果呢..
    上辈子气得要死要活的事情，这辈子看想起来，竟然就这么回事。也不知道他把mp3卖了几个钱？那个祸害，估计不知道这东西挺贵的吧？向霖有点好奇。可惜上辈子他光顾着生气，都忘了问问。
    建河县距离D市不算远，只是因为全程国道+乡道，车并不好开。
    好在向霖他们出发的早，抵达建河县的时候，才刚到中午。随便吃了顿午餐，四个人驱车前往建河县最大的酒店建河宾馆。
    暑假他们班上组织活动，也是住的这个酒店。看见向霖，前台美女竟然还有印象：哎？你们不是D市一中的吗？假期过来玩？
    对啊，麻烦帮我们开两个标间。向霖掏出钱和身份证，想了想，又把身份证塞回钱包里这时候一人一证制度还不普及，开房并不需要身份证。
    美女麻利地办好入住，给他们发了两张房卡：今天人多，只有顶层302和303两间房。
    向霖应声好，朝楼梯走了两步，又听见美女喊他。
    向霖回头。
    美女问：你朋友没来吗？就上次和你一起掉河里那帅哥。
    ...真没掉河里。向霖挠挠鼻子尖，而且我跟他也不熟。
    不熟还帮人晒衣服、收衣服的？美女笑起来，他是不是姓蒋？
    向霖无奈：你还记得他姓什么呢？
    长的帅的我都能记住。美女先准确喊出向霖名字，又转头看了魏南一会儿，换了话题，你们快去房间吧，假期人多热水不太够，晚上想洗澡的要早点。
    魏南：？
    放好东西，打算朝小吃街出发时，向霖才发现：原本明媚的阳光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挂在天边的大团乌云。
    早去早回，说是晚上有暴雨。前台美女好心提醒，可别跟上次一样湿透了回来。话说回来，你们俩上次真没掉河里？
    向霖：...姐，咱这篇翻过去行吗？
    蒋铭宇从电器店里出来，后门附近早没了向霖身影。他拽了拽胸前卡扣，身后包里传来轻微撞击声。
    刚刚老板娘说红色的mp3只是泡了水，晾干就行了。绿色的要麻烦点，至少她这修不了。
    老板娘把两个mp3还给蒋铭宇的时候，又不死心地问：MP3真不卖？我听说你外婆前几天去检查，又开了不少药？就等你回去付钱呢？
    收回思绪，蒋铭宇又拽了拽卡扣，朝客运站方向走过去。
    D市客运站在市中心，紧邻着片大型商业区。从一中走过去，要穿过个很大的环岛广场那个广场大到有全市最高的雕塑，有水池和喷泉，还有数不清的鸽子。
    这个广场，上辈子蒋铭宇经常走。这辈子，他倒是第一次来。
    中央巨大的雕塑还立在那里，四面都贴着光亮的外饰材料，高低错落的喷泉环绕四周，就连鸽子都是一样的扑簌起飞又落下，在灰扑扑的地面寻找食物。
    水池边的烤玉米摊也还支着，薄薄的雾气从烤炉中升起来，盘旋几秒，最终消散在阳光之下。
    有对情侣刚买了玉米。女生小口小口咬着玉米，时不时喊声烫。男生则高高举着瓶可乐，女生喊烫的时候，他就连忙把水递上去。
    蒋铭宇盯着俩人看了一会儿，去烤玉米摊位上买了瓶可乐。
    今天只有你自己？摊位老板认出了蒋铭宇。
    蒋铭宇嗯了一声，接过可乐。
    穿过广场，蒋铭宇又走了快十分钟，才抵达客运站。他今天要回学文村，不过他买的票是直达建河县的老板娘说的没错，孙淑芬的确被开了不少药，他要先去建河医院付钱。
    破旧的客运车跑在乡道上，时不时喷出几股黑烟。出了D市后，阳光渐渐消退，蒋铭宇盯着窗外看了很久，直到车辆穿过峭壁嶙峋的山间抵达建河县，他才扭开手里的可乐瓶。
    车辆微微颠簸，深红色的液体在瓶中晃动。蒋铭宇看了一会儿，扭紧瓶盖，再次朝着窗外看。
    窗外刚好经过小吃街，靠近街边的位置支着个烤玉米摊位。摊位旁边站了个人，正捧着整根玉米试探着咬。
    蒋铭宇愣了愣，下意识捏紧可乐瓶。
    紧接着，那人吐出舌头，张牙舞爪的喊着什么。哪怕听不见，蒋铭宇也知道向霖在喊烫就像上辈子每次经过广场，他边啃烤玉米边喊烫一样。
    第22章 你想找死
    前台美女没说错，傍晚十分果真开始飘雨。好在向霖他们出去的早，开始飘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回到了酒店。
    这的烧烤是比大街的好吃。魏南摸摸滚圆的肚子，一个字，爽。
    向霖点头，心说这趟玩的还不错，除了接近尾声时，自己花了次眼。啃玉米的时候，他不经意看了眼街道方向，竟然在某辆破旧的大客车里...疑似看见了祸害的脸？
    当然，只是疑似而已，那辆车很快开了过去，脸也就一闪而逝。
    只是向霖没想通，明明已经放下了，他怎么还能看谁都像祸害？总不能上辈子被祸害残害太深，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不过这个阴影在澡洗到一半的时候，彻底被向霖抛之脑后。
    原因很简单，没热水了。
    向霖被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哆哆嗦嗦裹上被子忍不住叹气：真倒霉。
    可不是。魏南捂着肚子往厕所跑。哎呦哎呦声里，他还不忘想着田谷：什么破烧烤啊，我天，这肚子拉的我啊...不知道甜甜她们怎么样，我等会儿得去买点黄连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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