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马是个药罐子(GL)——顾家七爷(279)
老者杵着的拐杖上,挂着一串雪白的骨铃,行走间不时发出略显沉闷的铃声,这便是方才墨竹听到的奇怪铃声。
而最让墨竹觉着奇怪的是,这人身上挂满了各色鼓鼓囊囊的布袋,也不知到底装着些什么。
稍不留神,四皇子便走到了近前,墨竹上前欠身行礼道:奴婢见过四皇子殿下。
四皇子面上噙着一丝温和笑意,他抬手虚虚一扶,和颜悦色道:墨竹姑娘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起身。
说完,四皇子看向墨竹身后那紧闭的房门,笑问道:墨竹姑娘,时辰已是不早,莫非慎儿还未起身,仍在酣睡之中?
墨竹低眉顺目,毕恭毕敬的答道:昨夜风大,公子被凉风吹的有些头疼,因此睡得晚了些。
原是如此。
四皇子瞬间收敛了笑意,眉头一蹙面露忧色道:倒是本王照顾不周了,若是让慎儿在本王府上受了寒,本王又如何向林将军交代。
跟在四皇子身后的那名老者闻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双布满血丝的浑浊双眼,他径直望向一直暗暗打量着自己的墨竹,突然露齿一笑。
只见他面上不知用什么粉末,涂出几抹白痕,口中牙齿漆黑一片,犹如含了一口墨似的,就连舌头都被染黑了,看上去颇为显眼骇人。
墨竹猝不及防之下,被他吓了一跳,不过也只是神色稍显异样,转瞬便恢复了静默。
那古怪的老者不紧不慢的上前一步与四皇子并肩,而后嘿嘿一笑开口道:殿下不必如此忧心,若是那位大人受了风寒,老朽只需点上这一支熏香,便能替那位大人驱寒正神。
老者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两片老树皮互相摩擦发出闷响,听着莫名的让人浑身都不自在。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颤颤巍巍的从身上取下来一个布袋,拉开束带后,从里头取出了一个瓷瓶,往手心倒出了半截香。
墨竹留神望去,只见那所谓的香不过拇指长短,且是怪异的幽绿色,上头遍布着芝麻大小的黑点,若是凑近一些看,就能发现那些芝麻大小的黑点,是被揉捏其中的虫子。
墨竹自然不会让林思慎去试这古怪的熏香,她垂眸恭敬道:有劳殿下忧心,公子夜里起身已经吃了奴婢备好的药丸,此时已经无碍了。
四皇子闻一抚掌,叹道:本王早就听闻,墨竹姑娘精通医术,慎儿由小至大有什么病痛,都是由墨竹姑娘诊断施药的,看过传闻果然不虚。
说完,他转头看着一旁的老者,笑道:先生,看来您这香应当是用不上了。
原来这位小姑娘也懂医术,看来是老朽眼拙了。
老者收回瓷瓶塞入布袋之中,饶有兴趣的盯着墨竹,他随是笑着说了这番话,可面容上却难掩鄙夷之色。
果然说完这番话后,他又兀自笑道:伤寒头疼都是小病小灾,就是不通医术的人照着方子抓药都不会出错,想来小姑娘用药应当也不会出什么差池。
见老者多,四皇子眉头一蹙,似有所不悦的望向他。
老者察觉到四皇子面色有异,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是失,惹得四皇子不快,当即神色一变默然垂下头去。
可墨竹却对他那番讽刺之没有任何反应,仍是毕恭毕敬的垂着头,仿佛并未听到那番话。
正当几人沉默之际,屋内突然传来林思慎冷淡的声音。
墨竹自小便专研医术,虽说在外名不见经传,可也得宫中御医交口称赞,也不知这位老先生有何本事名头,竟能说出此番话来。
话音落下,房门应声而开,穿戴整齐的林思慎赫然出现在几人面前,她面色冷淡,目光淡淡的扫向站在四皇子身侧的老者。
四皇子见林思慎出门,先是勾唇一笑,而后扭头看向老者,语气沉了几分:先生语有失,冒犯了墨竹姑娘,惹得慎儿不快,还不快快赔礼道歉。
老者闻当即俯身致歉:老朽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这位姑娘,得罪了这位大人,还望大人海涵不计小人过错。
林思慎似有些不依不饶,她瞥了那老者一眼,冷哼道:先生乃是殿下的贵客,我怎敢计较先生之失。
四皇子见状忙上前一步,行至林思慎身旁,俯身哄孩子似的,柔声哄道:慎儿,这位先生乃是本王特意请来替你调养身子的巫医,他虽有眼不识泰山,可也的确有些本事,不如你先消消气,让他先替你诊断一番?
第380章 380
林思慎不知四皇子请来的这位巫医究竟有什么本事,不过单凭他方才狗眼看人低,冲着墨竹说的那一番讽刺之,就绝非什么良善之人。
不过到底是寄人篱下,林思慎也不好当面拂了四皇子的好意,皮笑肉不笑的与四皇子客气了几句后,便也只好让巫医替自己诊脉。
林思慎端坐在桌边,撩开了衣袖放在桌上,显露出了雪白纤细的手腕,她微阖着眸子,似笑非笑的盯着眼前的巫医。
老先生请便。
那老朽就得罪了。
巫医踱步靠近,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并未急着替林思慎把脉,而是从身上的布袋之中,取出了一个盏陶土油灯,掏出火折子点燃。
陶土油灯倒没什么稀奇,里头盛着半盏凝固的焦黑灯油,中间的灯芯则是通红似血。点燃之后,一股略显苦涩的焦香味当即在空气中泛开。
林思慎眉头微微一蹙,屏住了呼吸,眼角余光瞥向了一旁的四皇子,却见他面上含笑呼吸平缓,神色未见异样,便也稍稍放下心来。
墨竹悄然往林思慎身旁挪了挪,目光警惕的盯着那被点燃的灯油,若有所思的蹙起了眉头。
点燃灯油后,巫医口中念念有词的低唱着什么,出口皆是晦涩难懂的古语。他一边念着古语,一边高高举起手中的拐杖,绕着林思慎转起圈来,每走三步,便将拐杖重重的杵在地上。
雪白的骨铃纠缠撞击在一起,发出沉闷又古朴的铃声。
他这一番装神弄鬼,也不知究竟是何仪式,不过林思慎并未出声打断,而是微阖眸子默然的盯着他,想看看他要耍些什么把戏。
别的不说,这铃声倒是颇为催眠,林思慎昨夜本就没有歇息好,头脑还有些昏沉,听着这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一股困意竟是袭来。
正当林思慎还有些昏昏沉沉之际,四皇子突然抬手轻轻的搭上她的肩头,林思慎猛的回过神来,肩头一躲闪开了他的手,目露警惕不满的盯着他。
一旁的墨竹也随之侧目望来。
在两人不善的目光下,四皇子先是一怔,而后无奈笑了笑,摊开掌心将那一小撮雪白的棉絮呈在林思慎眼前,而后摇头叹道:慎儿不必如此紧张,本王不过是见你肩上有此物,觉着有些碍眼,这才擅自取下。
而就在林思慎和墨竹正被四皇子吸引了注意力时,那站在油灯前的巫医突然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瓷瓶,快速的往灯油之中滴入了几滴漆黑如墨的液体,待墨竹再回首望来时,他已是若无其事的拢袖而立。
四皇子收回手,抬眸看向巫医,沉吟吩咐道:先生还是先替慎儿诊脉吧,那些繁琐仪式若能免去便免去吧,慎儿昨夜还未歇息好,早些诊脉也好早些让她歇下。
巫医听了四皇子的吩咐,替林思慎诊过脉象后倒也没说别的,也是说她身子根基不稳气血虚浮,若不悉心调养,只怕日后会积成大病。
说着,便又给了林思慎一些丹药,嘱咐她每日服上两粒,待明日他会送来别的丹药给林思慎服下。
送过丹药又叮嘱一番后,四皇子便领着他一同离开了,两人并未多做停留。
他们二人一走,墨竹便急忙关上房门,折返回林思慎身旁,她还未开口,林思慎便将手中把玩的瓷瓶递给了她,轻声道:虽也不知是什么药,不过他们送来的东西我定然不会入口,你每日取两粒暗中丢了便是。
墨竹应下,小心翼翼的将瓷瓶收入袖中,然后望着林思慎有些发青的眼圈,柔声问道:公子可还要小憩一会,待到用午膳时,奴婢再将公子叫醒?
林思慎点了点头,抬手揉着太阳穴:如此也好,我现下有些头疼欲裂,睡上一会儿应当也会好些。
说罢,林思慎站起身来,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了桌上那仍点着的油灯,蹙眉问道:墨竹,这油灯可有没有蹊跷?我嗅着这味道倒是有些奇怪。
墨竹端起油盏,细细端详其中的灯油,又凑近嗅了嗅,若有所思道:应当只是艾草再加了些安神香料,倒是没什么蹊跷。
林思慎点了点头,正待转身可犹豫一想,还是一口气将油灯给吹熄了:以防万一,还是熄了吧。
在云榻上躺了没一会,林思慎就昏昏沉沉的睡下了,朦胧之间她似乎做了个旖旎的美梦,周身上下一片舒畅温暖。
而在她沉睡之中,桌上那已经熄灭的油灯灯芯,却仍散出一道青白色的细烟,缓慢的漂浮在她身旁。
从林思慎落脚处离开后,四皇子就领着巫医一路往宅邸东侧而去,路上两人一前一后皆是沉默不语。
直到踏入一个小院子,四皇子才终于放缓了脚步,转头面无表情的盯着巫医,下巴轻轻一昂,冷声问道:如何,可是办妥了?
巫医谄媚一笑,俯身道:这还多亏了殿下,否则老朽还不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动手。
四皇子若有似无的勾唇淡淡一笑,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那便是事办成了?
巫医犹豫应道:倒不能说办成了,不过算是成了一半。
是么?
四皇子沉吟一声,蹙眉问道:你我一走,依慎儿待本王的警惕之心,她势必会将那油灯熄灭,若是如此那先生的计划岂不落空了?
巫医阴恻恻一笑:殿下有所不知,老朽要的就是林大人把油灯熄了,她若是不熄反倒是麻烦。
四皇子闻心下松了口气,却仍是问道:哦,先生为何这么说?
巫医摆了摆手,意味深长道:灯火虽灭,可屋内的青烟却是经久不散,林大人现下疲惫万分,她定会在屋内小憩一阵,如此便正好合了老朽的意。
四皇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墨竹姑娘也通医术,她可会看穿那油灯之中的蹊跷?
巫医满脸鄙夷道:中原的大夫向来不屑巫蛊之术,她年纪尚轻,又从未离开过京城,就算她再怎么天资聪慧,也绝认不出那味药。殿下安心等待就是,不出三日,那位林大人势必会对殿下听计从。
四皇子闻眸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亮,他一抚掌满意的瞥着巫医:如此甚好,那本王就等着先生给本王传来喜讯。
第381章 381
近几年来,林思慎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胸口,像压着一股久久无法散去的郁结之气,时不时便会觉得沉闷。
可今日一觉睡到午时醒来,林思慎竟觉得通体舒畅神清气爽,就连胸口那股压着的郁结之气也被一扫而空,犹如恢复到了几年前尚未动摇根基之时。
起身后,林思慎自然很快就发现了不寻常,虽说这明摆着是件好事,可她面上却未绽露一丝喜色,反倒是有些忧心。
林思慎将守在门外的墨竹给喊进了屋,让她替自己把脉,看看脉象之中可有什么古怪。
如今林思慎身处四皇子府邸,又心知四皇子对她有所觊觎,万事都需小心为上,哪怕只是细微的不寻常处,兴许都已经踏入了四皇子设下的陷阱,给自己埋下了祸根。
更何况四皇子身旁跟着的那个巫医,从踏足京城起,林思慎就没有收到一点风声,可以说他几乎是凭空变出来的,由此也可见四皇子将他藏的有多深。
此人尚未摸清底细,又牵扯着神鬼巫蛊这等不解之谜,不怪林思慎会如此的谨小慎微。
听罢林思慎描述,墨竹不敢有丝毫懈怠,当即聚精会神的替林思慎把过脉,探过脉象后,她端详着林思慎红润的面色,摇了摇头道:从脉象上来看并无异样。
就算听墨竹这么说,林思慎也放不下心来,她站起身忧心忡忡的踱步,口中嘀咕着:古怪,难不成我是近些日子没歇息好,今日睡久一些便精神起来了?
正嘀咕着,林思慎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桌上摆着的油灯,那其貌不扬的陶土油灯是巫医留下的,说是点燃有安神之效,可却早被林思慎给吹灭了,正孤零零的杵在那。
林思慎随手拿起油灯翻来覆去的观察了好一会,转头问道:墨竹,这油灯没什么古怪吧?
墨竹闻跟了过去,接过油灯后用指尖沾了一些灯油,揉开后凑近嗅了嗅,经过再三确认后,她这才答道:公子,这灯油和灯芯奴婢都仔细检查过好几回,灯油中只是掺了一些安神的药材,并没有什么古怪。
说着,墨竹便随手将油灯又放回了原处。
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那就好,但愿是我多心了。
墨竹眉头一蹙,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耳畔突然传来林思慎的问话:墨竹,你既能辨得清这里头添了什么药材,那回府后你可能照着这方子制香?
自然。
墨竹回答的干脆利落,可很快她就觉得有些奇怪:制香?公子喜欢这香?
林思慎漫不经心道:我也并非喜欢,只是觉着这香味倒也挺好闻的,不是也有安神之效么?
墨竹闻怔了怔,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这灯油掺的药材中,味道最重的便是艾草,可公子一向不喜欢艾草,常说闻起来有些苦味
听墨竹这么一说,林思慎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此前的确不喜艾草,不过兴许是气味淡了些,我倒是没嗅出苦味来。
墨竹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可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上前一步扣住林思慎的手腕,把完脉仍是没发现有何异常,便又让林思慎吐出了舌头,还按着她坐下扒拉开她的眼皮。
林思慎乖乖的配合着,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好几遍,墨竹还是没有看出林思慎身上有什么古怪。
看着墨竹面色凝重的在眼前不停转圈,林思慎无奈拽住了她:墨竹你可别转了,你再转下去我都要头晕了。
墨竹猛的一抬头,一张俏脸苍白的不见丝毫血色,她双手死死的抓着林思慎的手臂,急声道:公子,咱们还是回将军府吧,飞鸽传书让姨娘尽早回来。
方才明明还好好的,可突然之间,林思慎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得到,墨竹的双手冰冷的没有半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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