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马是个药罐子(GL)——顾家七爷(211)
沈顷绾负手站在墨竹身前,饶是先前被墨竹那般冒犯质问,她也丝毫不恼,神色平静的不起半点波澜。
她一言不发的望着墨竹,施施然的缓步绕过她,往床榻边走去。
可才走两步,墨竹便出手拦在她身前,不许她再靠近林思慎。
沈顷绾垂眸看了眼墨竹拦在身前的手,止下脚步,轻启檀口道:我不过是想替慎儿诊脉而已,墨竹姑娘应当知晓,我不会害她。
墨竹闻言却是冷冷一笑,半步也不退让的讽刺道:郡主害得公子还少?
沈顷绾黛眉微蹙,她抬眸望着墨竹,分明从墨竹戒备的目光之中,瞧出了那丝恨意。只不过她仿若未见般,只轻轻一眼扫过,便望向了床榻上的林思慎。
见她不语,墨竹又冷然道:郡主如今与公子毫无干系,公子的事,也就不必劳烦郡主费心了。等公子好些,我自会带着公子离开。
墨竹的话犹如一把利刃,深深的剜在沈顷绾心上,突兀的钻心刺痛,让她脸色微微一白。她察觉自己似乎无力反驳,亦无立场反驳去墨竹的话。
是啊,林思慎与她再无干系了,甚至已经将她忘的一干二净。现下就算墨竹挡在她身前,她都不知该以何等身份呵退墨竹。
难不成,以郡主身份?若是这般,她又该是何等可悲可叹。
沈顷绾缓缓退开了一步,饶是她百般隐忍克制,清冽的双眸间,仍是显露出了一丝凄然落寞。
墨竹笔直的站在沈顷绾跟前,冷冷的望着她。
这个清冷如九天谪仙,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郡主殿下,终究是知晓了何为苦痛。想来,她心中到底还是牵挂不舍。
这些日子来,墨竹眼见林思慎所受的折磨,心中对沈顷绾的怨恨日积月攒。如今见沈顷绾这般,她心中竟是觉得有些痛快。
凭什么公子为她落得如此境地,活生生的被折腾成这般孱弱多病。而沈顷绾却毫发无伤置身事外,仍是那风轻云淡高高在上的郡主殿下。
公子将一切都忘了,可她还记着。公子可以不计较,但她偏要替公子计较。
许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墨竹直勾勾的盯着沈顷绾,一字一句道:郡主若真心替公子着想,就不该再来打搅公子。郡主可知,公子养伤的这些日子,虽的确难受了些,可她却过的比以往开心畅快多了。
沈顷绾闻言身子一颤,她隐忍着心中的痛楚,神色逐渐趋于平静淡漠,只是面上的苍白却未曾恢复半点血色。
长久以为倨傲清冷的性子,让沈顷绾难以容忍在旁人面前显露出心中所想,哪怕在林思慎面前,她也始终克制隐忍着,更何况墨竹。
她洞察人性,又怎会察觉不出墨竹刻意说这番话的意图。
沈顷绾眸光一敛,挺直的背脊犹如一根快要绷断的弓弦,她居高临下的淡淡瞥了墨竹一眼,冷淡的自口中吐出两个字:是么?
墨竹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亮,她眼也不眨的盯着沈顷绾,启唇幽幽道:自然,公子早便与我说过,若是未曾遇见郡主,她应当不会活得这般身不由己患得患失。
此话一出,沈顷绾的神色似乎有那么一瞬的失神,苍白的面色也愈发单薄,一股寒意侵入她体内,让她遍体冰凉,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墨竹的话就犹如用一把利刃,生生破开沈顷绾的心口,冰冷锋利的刀尖,一点一点的挑开皮肉,刺入心脏搅的血肉模糊。
沈顷绾心口微微起伏着,短暂的失神过后,她猛然转过身去,闭上双眼神色木然,艰涩的一字一句的问道:她当真这般说过。
墨竹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望着沈顷绾轻颤瘦弱的背影,笃定的点了点头道:公子的确这么说过,想来公子如今忘却了郡主,冥冥之中也是公子自己的抉择。
其实,那话倒也不是墨竹凭空杜撰而来,与沈顷绾和离后,林思慎曾有一段时日很是消沉,时常不发一言的坐在屋内发呆。
有一日,墨竹守在她身侧,突闻她喃喃自语,她的确说过,若是自己未曾遇见沈顷绾,应当不会活的这般身不由己患得患失。
可她亦说过,若是未曾遇见沈顷绾,她大抵这一世都不会知晓,何为朝思暮想何为魂牵梦绕何为生死相许。
她怨过恨过,却唯独未曾悔过。
许是私心作怪,墨竹只告知了她,林思慎那袭话的前半段,却隐去了后半段。
沈顷绾脸色苍白的勾唇浅浅一笑,转身步步向林思慎走去,这次墨竹并没有出手阻拦,而是站在一旁静静望着。
走到床榻边,沈顷绾俯下身去,深深的望着林思慎的面容,抬手好似想要触碰她,可近在咫尺,她冰凉的指尖却顿住了。
迟疑了半晌后,沈顷绾的手到底还是垂落了,她俯身将脸埋在林思慎肩窝,轻拥住了她,薄唇在她耳边轻轻翕动,无声的喃喃:原来...你心中有悔。
林思慎恍若未闻,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双眼紧闭,直到许久之后,沈顷绾心如死灰的起身,一滴温热的水珠,砸落在林思慎眼角滑落,她的睫毛才轻轻颤了颤。
眼见沈顷绾起身离去,墨竹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她上前一步,抬头望着沈顷绾的背影,神色复杂的低声道:望从今往后,郡主莫要再来招惹公子,各自安好便是。
沈顷绾脚步一顿,未曾开口也未曾回头,短暂停留后,翩然推门而去。
墨竹怔怔望着沈顷绾离去的背影,目光许久也没移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墨竹出神之际,躺在床榻上的林思慎突然悄无声息的睁开眼,她没有开口唤墨竹,而是缓缓抬起手来,指尖一点一点拭去眼角细碎的水珠。
可不知怎么,眼角那些温热的水珠,却像是擦不干抹不尽似的。
心口原本细微的刺痛,突然越来越强烈,那一阵一阵钻心刺骨的抽痛,让林思慎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有些茫然的缩回手按在自己胸口,无声的张了张嘴,想要喊痛,可她又不知自己的心,因何而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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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282
回到府邸后, 林思慎对在王府发生的事只字不提,墨竹自觉心中有愧,也不敢在林思慎面前提及。两人默契的当这事从未发生般, 各自任由它在心底生根发芽。
正如沈顷绾所承诺,从王府离开第二日, 被困在青州的人就平安运送货物回到了庆州。没隔两日,早就替林思慎备好的茶叶, 也如约送到了她手中。
也沈顷绾所说, 风光无限的闻行任没几日后, 果然被陛下一纸圣谕撤去镇远将军封号, 从一品大将贬为从四品都尉。一时之间不仅是闻行任, 就连林思慎和沈顷绾, 也被一同推上了风口浪尖。
沈顷绾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她并未蒙骗林思慎。
只不过林思慎道不出心中是何感觉,在王府那日她佯装未醒,正巧将墨竹与沈顷绾的对话尽数收于耳底。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身旁的人都有意隐藏了此事。而她与沈顷绾成婚后的这三年来, 竟真有过一段匪夷所思的情感纠葛。
如此说来,沈顷绾使这等伎俩, 便是真的想要逼她与自己一见。
过去与沈顷绾之间发生的一切,林思慎已经忘的一干二净, 就算她知晓了这一切,心中也只剩一片怅然迷茫,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心绪波动。
兴许还有些好奇。
毕竟墨竹那日与沈顷绾说的话历历在耳,她曾说过的那些话,冥冥之中她自己的选择。这些似乎都昭示着,她与沈顷绾之间的纠葛并不简单。
她想从旁人口中, 得知自己当初与沈顷绾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将军府内无人敢在她面前提及沈顷绾,就算他们在林思慎的逼问下想说,他们也不知其间内情。
而知晓内情的柳卿云和墨竹,又对沈顷绾避讳颇深,更是不愿提及。
直到几日之后,在外采药的席浅终于回了府,林思慎才趁着柳卿云和墨竹不在身侧,一人去药庐寻到了席浅,打算从她口中探听些内情。
席浅本就无意隐瞒,如今又见林思慎起疑,便坦然将一切宣之于口。
春日徐徐微风拂面而过,药庐之内草药清香萦绕。
林思慎若有所思的依在窗前,听着席浅将她与沈顷绾的过往娓娓道来。席浅口中的故事里分明有她,可她听在耳中却只觉困惑茫然,未曾想起半分。
就彷如,她在听着说书人杜撰而出的一段风流韵事。
听罢席浅一番讲述,林思慎沉默了半晌,才终于抬眸望着席浅,轻声问了句:乳娘,既然断情草能使人断情忘爱,那它可有解药?
席浅没有言语,只是微微蹙眉,转身从药斗之中取了几片地黄,置入石臼中,以杵臼慢慢捣碎研磨。
见席浅似乎不愿说,林思慎便走近她身旁,抬手按在她手背上,轻唤了一声:乳娘?
席浅停下手,平静抬眸望着林思慎,不待林思慎继续追问,便摇了摇头无奈道:将断情草记载在古籍之上的前辈,只寥寥几句写下了断情草的药效,未曾记载有解毒之法。
林思慎闻言收回了手,又问道:如此说来,乳娘对此也毫无办法?
席浅垂眸继续捣药,漫不经心的问道:慎儿,你既这般问,可是想要记起沈顷绾来?
林思慎摇摇头,耸了耸肩坦诚道:我只是有些好奇,随口问问罢了。
就算你想,我也没解药给你。
她这般解释,也不知席浅信还是不信,她将捣碎的药粉倒入一旁的小碗之中,掀开了一旁熬煮着的药罐,将药粉尽数倒入其中。
掀开药罐时,升腾而起的阵阵热气,迎面扑向了林思慎。林思慎鼻尖轻轻一皱,急忙退开了两步,抬袖掩住了口鼻。
席浅盖上药罐,抬眸瞥了林思慎一眼,唇角微微一勾:别躲了,你来的倒也巧,一会趁热将药都喝了吧。
这段时日,林思慎可是一日三餐顿顿不离药汤药膳,如今她是一闻到药味,喉咙就一阵阵的泛酸。
她蹙紧了眉头,哭笑不得的又退了两步,指着还在熬煮的药汤,弱弱问道这又是什么药?
置入药粉稍稍熬煮,席浅便将炉火熄了,将药罐中的药汁倒入了碗中,头也不抬言简意赅的开口道:通畅气血。
硬生生被席浅灌了一大碗药,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林思慎皱着一张脸,连连摆手想要告退,生怕一会席浅又要给她灌些稀奇古怪的药。
见林思慎想跑,席浅颇为无奈,犹豫了一会后,突然开口道:这几日你若有空闲,便抽空去见见那位云鎏姑娘吧。
林思慎楞了楞,犹豫着问道:她...如何了?
席浅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道:你也知晓,那日之后她就未曾开口讲过一句话。我虽替她诊了脉,开了几味药方,可却并未奏效。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多去陪陪她,与她说些体己话,兴许她能好转些。
林思慎颔首,神色复杂的应了下来:嗯,我知晓了。
养病的这些时日,林思慎手上堆积了不少事要办,一直忙碌到天暗,墨竹送来茶水点亮了烛台,催促她歇息。
她这才合上了账本,随手端起了一旁的茶盏小酌了一口,沁人心脾的茶香充斥口腔,仿佛将一整日的疲倦一扫而空,精神随之大振。
可林思慎却不知为何有些怔住了,盯着茶盏中的温茶,竟是脱口问了句:这是什么茶?
墨竹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公子这是怎么了,这是前两日刚从庆州送来的碧螺春,难不成公子忘了?
才从庆州送来的上等碧螺春,与那日在王府之中,沈顷绾冲泡的茶是同一批。
不知怎么,林思慎脑海之中突然浮现了沈顷绾的面容,那双仿佛含着千言万语却无处诉说的深邃双眸,正温柔又悲伤的望着自己。
林思慎蹙眉轻轻摇了摇头,仿佛想摆脱脑海之中想起的人,她兴趣大减的放下了茶盏,漫不经心的回了句:没忘,许是忙的有些昏头了。
墨竹神色颇为复杂,她正欲开口问些什么,林思慎却先她一步站起身来,随口问了句:珍珠这几日可有动静?
墨竹想说的话,就这么被林思慎堵了回去,她只能悄然咽下,低声回禀道:奴婢去探过小巧的口风,珍珠这几日与往常一般,还是什么都不愿说。
林思慎闻言似有些疑惑:她就没有半点异常之举?
将军府上有一婢女名唤小巧,是珍珠的远房表妹,在柳卿云院中伺候,平常珍珠对她颇为照顾。林思慎曾暗暗提点过老夫人两句,老夫人便将小巧调到了珍珠身旁方便照顾。
珍珠对旁人颇为警惕,但小巧到底是她在将军府唯一算得上血亲的人,她对小巧不会那般防备。更何况这些日子来,林思慎有意没在珍珠跟前出现,也没再派人盯着她。
兴许她放松了警惕,不经意间会对小巧说漏嘴。
听林思慎这般问,墨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珍珠颇为喜爱诗集,昨日小巧出府在市集上买了几本诗经,放在珍珠枕边。据她所说,今日珍珠起身洗漱后,她曾去看过一眼,似乎发现诗经被她翻动过。
林思慎闻言眸光一亮,轻笑一声抚掌道:这便算是异常,她连自己的生身亲儿都不曾理会,却有闲心去翻看诗经,那诗经之中定是有蹊跷。
墨竹点了点头,欠身道:那奴婢这就去让小巧将诗经取来。
不必了,咱们一同前去就是。
林思慎心情大好,说完便一挥袖,大步出门打算去见珍珠,墨竹随后跟上。
两人很快就到了珍珠养病的小院,一进前院就见小巧愁眉苦脸的端着一口未动的饭菜,从屋内走出来。
一见林思慎领着墨竹走来,她当即变了脸色,急急忙忙的欠身请安:奴婢小巧见过公子,见过墨竹姐姐。
快步走到她身旁时,林思慎稍稍点了点头,而后踏步走进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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