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丑——愚礼(77)
他沉默了两秒后扭头看窗外还在簌簌落下的雪,他说:派个代表去找他们班长,自习课约个雪仗。
打雪仗跟打仗是两个概念,却也完全可以报仇解怨。而且这个擦边球儿应该在季岑那过得去。
高三十一跟高三七早就有过节,一直都没解开。
戚衡提出来的这个办法无异于是在跟大家说,只要能约到七班一起打雪仗,那么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解气了。
听了这话班里的男生立马积极了起来。
可连着去了三个男同学都没能约成功。
人家七班的说了,他们是要学习的,没时间跟他们浪费。
这事让六甲知道了,六甲是好样的。虽然自己班学生他知道什么德行,但他就是护犊子。
他直接去找了七班的班主任沟通。七班班主任还真信了他嘴里为了让学生们劳逸结合一下的鬼话。
于是这场雪仗就约在了最后一节自习课。
081 # 击打 原来是在约会啊。
为了这场雪仗, 戚衡身后坐着的伍照不仅全天没有逃课,还认真研究了好多种作战策略。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都在那紧着说。
戚衡每次因听不清楚讲台上的老师在说什么而回头,他就跟其他几个一起投降姿态地把声音压低, 压低, 再压低。
开学后第二次月考戚衡的总分虽还是以4开头的三位数, 但距离以5开头的三位数不远了。
他自认为有进步就是好的,起码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学习起来有奔头了。
他将学习目标越发细致化,每节课的,每天的和每周的。他房间靠着书桌那面墙上贴着一张张画了表格的大白纸,表格里密密麻麻全都是小字和对钩。
不仅他自己明白他在努力,连他身边的同学也能明白。他不知怎的就成了班里学习的先锋和榜样。
而班里的学习氛围有了存在感。连同桌兰晓伟都会每天问他各科作业有什么。
最后一节课前是节数学课。
数学老师进了高三十一就感觉出了屋里同学的亢奋状态。他拿起根粉笔掐掉尖端问:是有什么好事吗?
有同学回道:下节课要跟七班打雪仗!
高三十一班的各科任课老师, 除了教物理的班主任外,其他都是跟别班共享。
刚开始戚衡也很意外, 这个班竟然没有自己的一套师资力量。后来想想,像这种明显的废班, 学校肯单独拎出来一批老师才怪。
数学老师正好就是跟高三七班共享的。一听这话, 数学老师笑了:那挺好的呀。什么时候你们也能跟他们勇于打学习上的仗就更好了。
看,老师们总是擅长把天聊死。底下没有人敢接话了。
除了戚衡。他转着手里笔淡淡却有力地说:那天不会远的。
好, 数学老师满意地隔空指了指戚衡,你说这话老师爱听。
爱听归爱听, 但数学老师的表情里多少还是带了一丝丝让人不太舒服却又情理之中的意味。
虽然共享一个老师,但这数学老师对高三七是一套教学模式,对高三十一又是另一套。
在他那, 高三十一的吸收能力太有限, 一节课半套卷子顶了天。所以讲完那半套卷子, 他就让自习了。
眼看着还有十五分钟下课, 班里的同学大部分也坐不住了。
六甲就回班叫上大家一起先到西面操场去。
男生们在前头, 女生们在最后。四十多个人却走出了浩浩荡荡地气势。
先了解地形是好的,六甲边走边跟身边的男同学们说,还可以提前做点别的准备......
看着六甲把打雪仗这件看起来并不重要的事如此认真跟学生们交代,戚衡开始觉得这个中年男人也并非是个完全不合格的老师。
在被问到有没有什么战略的时候,伍照说:我的意思是女生们在最里面,主要任务是准备雪球,次要任务是攻击。男生们就在外围跟他们对着干......
西操场被新雪覆盖,宽敞的面积还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
天气阴沉让教学楼的各个教室早早就开了灯,那些窗口有在向外看的。大概不太知道他们这群人是比比划划地在干什么。
上课铃声一响,那些个身影像是电线杆上受了惊的麻雀一哄而散。而此时,高三七班的队伍也出现在了高三十一班的视线。
他们来了!有同学道。
六甲:等一下,我去跟他们老师先说说。
因为打雪仗时需要轻便,大多数高三十一男生都没有穿羽绒服出来。反正运动起来也不会冷。
他们站着不动,等着开打。
戚衡在冷风里听到有人说:给我弄个雪球子!要六甲肚子那么大的,我呼死七班那个班长先!
大家一致笑了起来。在六甲交涉完回身走后,笑声又收住了。
沟通过了,六甲回到队伍里说,一会儿开打后,别让他们抓到我,咱们就输不了。其他的,就正常打。千万注意力度啊,别......
谁还会听六甲废话,戚衡往前一迈步子,男生们就都跟上去了。
高三七班的男生也在靠近过来,两方带着终有一战的姿态都在边走边从地上抓雪攥雪球。
冰凉的雪刚接触的时候会觉得冷,但在手心里不停地转,手就越发的热乎了。这群从小玩雪长大的孩子,刻在骨血里的基因被唤醒了。
一场大雪似乎让走在最前面的戚衡回到了少年时代,他此刻全然忘记了一切,只知道要给对面过来的好看。他率先扔出一个雪球,跑起来嚷道:上!
紧跟他身后的伍照很大声地嚷着:干!他!们!
这场雪连着下了整一天,始终是一个频率不间歇。
长青一区店面门前的积雪越攒越多,为了方便顾客进出店里,一天来商家隔一会儿就得出去把雪清出条道来。
收拾走的雪要么被扔进了排水沟,要么攒成雪堆放在路边树底下。远远望去,连着的是一个又一个的雪包。
钟正浩从正浩那边用扫帚扫,季岑从永利这边用铁锹收,邵敬承在中间平面推。
只要他们仨谁出来扫雪了就喊一声,另外两个门里立马响应。
豁牙子在正浩的话也不闲着,会跟着出来干活。
四个大小伙子边扫雪边说话,活干的特别快。
这么干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儿啊。邵敬承仰头看还在不停下着的雪,雪花飘了他一脸,迫使他闭上了眼。
资深铁锅炖爱好者豁牙子说:下雪了,晚上铁锅炖走起,该吃炖大鹅了。
戚衡要上晚自习,吃好吃的就会错过。季岑试图拒绝:有来不了的,再说前几天不是刚聚过么,还出去吃?
豁牙子:实在不行就算我生日提前过,赶紧都给我抽出时间一起去吃大鹅。
你生日不是还有半个多月呢么?钟正浩发出疑问。
那咋了,岑子的生日还提前了一个月吃的呢,你们谁说啥了。
季岑四月底的生日,今年确实是在三月底过得。反正一年挑一天请吃饭,他那天正好高兴就随心所欲了。
这几个人里只有钟正浩还没请生日客,因为他过生日的时候正赶上他哥出了事,大家也就没出声,算是过去了。
过生日都是为了一起吃饭的借口。
算了,不跟你们说,豁牙子边说边掏出手机,我呀,给汪老四打电话,让他把女朋友带着就行了。你们爱去不去。
你他妈主要是想让他女朋友把闺蜜带着吧。季岑扬起一铁锹雪说。
邵敬承好奇:啥意思?啥情况?
见豁牙子一脸被戳中心思的状态,钟正浩说:不是吧?不是吧?
豁牙子咬了咬牙,重重点头:哎呀有啥不敢承认的,就是你们想的那样行了吧?
季岑:真爷们自己上,别老指望别人啊。
哎对了,钟正浩提高了声音,是谁说有天他要是跟别人好上就倒立着走完学府街的?是谁来着?
豁牙子:重点是好上,还没好上呢,好上了我绝不赖账。
东北的打雪仗是一门结合了很多形式的综合性运动。需要有极佳的长跑能力,和侦查与反侦察能力。必要的时候还得能够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暂时性妥协。
这场堵上了尊严的雪仗。高三十一全体对阵高三七班全体,其中也包括两个男班主任。
到处都是跑动着的身影。男生在嘶吼,女生在尖叫。
扔出去的球到处可砸,扬起来的雪扰乱视线。有人在乘胜追击,有人在暂停求饶,还有人在满地打滚......可以说是特别激烈了。
听到六甲那边告急,戚衡放弃了拽走被保护着的七班班主任,冲了回去。
往回跑的路上他看到伍照带着几个人在将七班的同学往雪坑里面埋。被埋着的那人只剩两只腿还在刨,完全看不出来是谁。但戚衡能猜到,肯定是厕所里跟伍照起刺的,不然不会这般被针对。
戚衡笑着路过:差不多行了啊,他投降了吗?
雪坑里的那人连忙道:我投降,我投降了。
伍照:那你说,谁是废物?
那人哭笑不得:我是!我是废物!
一经投降,就会被清出战场靠边站着看热闹。
大概是看十一班的男生多以戚衡为主心骨,所以好几个七班男生开始围攻戚衡。
雪球早就没有雪球的样子,要么是大雪块,要么是散雪。
在被一把散雪迷了眼后,寡不敌众的戚衡被放倒了。
七班的男生为了镇住顽强的他,又聚集来了好多个。算是团团把戚衡围住了。
可戚衡太犟,死活不投降。最后是伍照他们及时赶到,把他拉出去的,不然他也得被埋上。
反正打到最后也没有论出输赢,因为两个班主任都不见了。
快敲放学铃的时候,两个班才停了下来。
奇怪的是,似乎通过这场雪仗,让双方都没有再对彼此反感了。
七班班长说:我觉得这样放松的方式挺好的,改天下雪再约呗?
不少高三十一的都看向了在拍打着身上雪的戚衡。
你们看他干啥?他说了算?
毕仑头一歪:他等于是我们副班主任,你说呢?
戚衡白了毕仑一眼后看向七班班长:以后的事以后说,先散了吧,一会儿食堂没饭了。
今晚的三十六中食堂原本也没饭。
因为大雪还没停的缘故,为了学生们的安全,校方决定取消今晚的晚自习。
这让还没完全离开西操场的同学们原地欢呼雀跃了起来。
原来六甲跟七班班主任是半道被主任喊走问话去了。带着这个消息回来的他们刚说完通知,就被学生们抛了起来。
被扔到半空中的六甲明显就没有七班班主任轻巧,高度差了小半截。在一次次高低里他断断续续地说:行了啊,放学了,都趁着天没完全黑,赶紧回家!
放下俩老师的小子们,撒欢儿的跑向教学楼。但在大厅门口正好赶上了放学铃。楼里跑出来的太生猛,他们愣是没挤进去。
到最后还是跟慢悠悠回来的女同学们一起回的班级。
戚衡先是查看了手机,然后发现季岑可能要跟豁牙子他们吃大鹅去,赶紧给季岑发消息。
我今天晚自习不上,咱俩出去玩啊?
季岑对戚衡说的玩没啥概念,他回复:玩?
戚衡:溜达溜达,吃好吃的,看个电影。我听我班女生说,有个外国大片正在热映,咱俩也去看。
季岑都不记得他上次看电影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冷不丁说要去看电影,他还挺兴奋。
他原本答应去吃铁锅炖大鹅是因为戚衡要上晚自习,他一个人也没意思。
戚衡一说晚自习不上了,他立马就在群里说他不去吃了,赶紧开车去学校接戚衡。
在校门口接到戚衡后雪刚好停了。
他们没回长青,而是去了市区。
在市中心一商场顶楼吃饭的时候戚衡跟季岑讲起了打雪仗的事。话语里不停地在笑。
我发现回去念书后,你开朗多了。季岑说。
是么?
挺好的,我喜欢眉眼带笑的你。
戚衡板起了脸:这样的不喜欢?
跟要咬人一样。
还给我往狗那整是吧?
季岑笑了一通后说:吃完直接去看电影吗?
差不多吧,人家别的小情侣出来不都是干这些,他们干啥咱俩就干啥。
季岑笑了:哟,原来是在约会啊,那我们是不是还得开个房啊?
那就不用了吧,戚衡转着眼珠说,费钱,咱俩回到永利不也一样么。房型也很丰富啊,说吧,今晚是在上铺,在下铺还是双人床?
那部外国大片很好看。情节起伏,镜头酷炫。在相对黑暗的环境下,季岑和戚衡肩膀抵着肩膀,挨着的两只手在座位中间扯着。
将近两个小时,因为热奶茶喝多了,他们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间。
我真好久都没看电影了。季岑说。
戚衡笑:那你还能有我久,进去前我就没看过,这是出来后第一次看。
那你比我久。
戚衡坏笑:我本来就比你久。
季岑抬腿要踢:谁给你的自信,啊?
戚衡跑走:不信下次就计时。
季岑追上去从背后来了个锁喉:敢跟我抬杠了,活拧了吧你。
之所以到市区来,就是因为西宾熟人太多了。
可没想到看完电影从商场出来要去路边买糖炒栗子和烤红薯的时候,他们还是碰见了熟人。
是出租车里的江立文先跟他们俩打的招呼。
当时季岑正跟戚衡拉着手,他条件反射的松开了手指,示意戚衡去买东西,他则跟江立文说上了话。
季岑明显能感觉到江立文在话语里的疑惑和尴尬,他开始确定,江立文肯定是看了他们好半天。
而在江立文喊住他们之前,他跟戚衡有比牵手更亲密的举止。是那种完全超出长辈们眼里两个男孩子该有的互动。
目送江立文接了客人远去时戚衡拎着热乎的烤红薯和糖炒栗子回来了。他呼着白气问:他看半天了?
季岑点头:我感觉应该是。
那他何必叫住我们呢?戚衡拽上季岑继续走。
季岑:可能他想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我们吧。
那怎么办?戚衡闻了闻手里的红薯,他会不会跟肖明军说?或者跟很多人说。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