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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别对我这么上头!——三三娘(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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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缪存死死睁着眼睛不敢眨眼,直到眼眶酸涩。
    公放里传出骆远鹤疲惫平静的声音:我确实喜欢他。
    眼睫很轻地扇动,眼眶终于不敢重负,将积蓄了已久的眼泪眨了下来。
    骆老师喜欢他。
    骆哥哥喜欢他。
    骆远鹤喜欢他。
    因为那么欢欣,又那么绝望,缪存的肩膀发着抖,眼泪滑进骆明翰捂着他的指缝中。
    骆明翰亲吻他脸颊上的泪痕,咸而苦涩。他将嘴唇贴近缪存的耳廓,气息里的声音冰凉酸涩:宝贝,看看我。
    缪存下意识抬过眸,漆黑的眼珠盈着眼泪,像水洗过的黑曜石,里面亮着光,那是对他生命中那道月光的反射。
    因为眸光那么亮,好像一瞬间对人世间所有的磨难挫折都无所畏惧了,骆明翰心里怔了一下,接着便是铺天盖地尖锐的抽痛。
    骆远鹤抹了把脸,深呼吸:我在等他长大,等他毕业了,他拥有选择的权利,我会让他自己选择。
    骆明翰强忍着心痛讽笑了一声:现在呢?你现在还这么想吗?骆远鹤,缪存的手镯上刻着什么,我想你恐怕不知道,是骆明翰三个字的首字母,你知道着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他心里有我。你以为他想跟你在一起吗?如果他真的那么想跟你在一起,又怎么还会跟我回家见父母?你觉得这合理吗?他牵着我的手见过了爸妈,除夕夜跟我睡在一张床上,你觉得他像是想跟你在一起的样子吗?他又不笨,都这样了,跟你所有的可能都已经断送了,他还怎么选?你又还能怎么选?跟你哥哥的未婚妻在一起,被别人编排成一个婊子骚货,一个白眼狼有违人伦的畜生吗?
    你放屁!别听他胡说! 缪存用力掰他的手臂,张嘴咬他的掌心,直到牙齿深深地咬进去,骆明翰也没有松手。
    血渗透掌心的纹路,糊满缪存的下巴。
    骆明翰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字一顿沉稳笃定地说:骆远鹤,让我教你一个事实,这些都说明,缪存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跟你有未来,他对你的喜欢,就是小孩子的喜欢。他亲过你吗?主动抱过你吗?蹭在你怀里撒过娇吗?跟你说过骆哥哥你亲亲我,说他想要,说他喜欢说他觉得舒服吗?小孩子的喜欢不过如此,你,也不过如此。
    第65章
    掌心的肌理几乎被缪存咬断, 电话挂断,骆明翰终于放开了他,血顺着指缝滴入地毯, 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他痛得整条手臂都在发抖,只能用右手强行扼住手腕。抬起手时, 能看到被血模糊得似乎半途断掉的爱情线, 事业线和生命线,皮肤和肌肉外翻着, 咬得那么狠,都已经辨认不出牙印了。
    缪存整个下巴和嘴唇都是血,那种剪不断理不清的纠葛从他眼中消失了, 他看着骆明翰,眼神里只剩下愤怒、仇恨。
    骆明翰额上密布的汗, 和为了忍痛不住颤抖的吸气声,缪存通通都视而不见, 他只是喘着气忍着眼泪,顾不一切地去抢夺手机:把手机给我把手机给我!
    椅子在瓷砖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继而在激烈的挣扎与缠斗中被踢翻,连同着茶几和画架也一同倒下,颜料盘倒扣在地毯上,留下了难看的、永远无法洗清的印记。
    骆明翰流着血的那只手死死抓着手机,狼狈地、气喘吁吁不敢置信地看着缪存:妙妙,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的手心好痛啊, 为什么缪存看不到他的痛苦和他的血?明明, 明明以前应酬地难受了, 他还会陪他、照顾他, 给他倒热水, 问他:骆哥哥,你是不是很难受?
    现在为什么不问了?为什么连看都不愿意都看一眼。
    血鲜亮得刺目,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衬衫汗湿着闷腻在身体上。缪存把他压制在地上,那双手曾被骆明翰无数次亲吻过的纤细的手,重重地掐着骆明翰的脖子,一边努力去掰开他的手指,湿润的眼眸布满了红血丝:把手机给我你呢?你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骆明翰咳嗽着低声笑起来,可以轻易挥出去把缪存揍翻的拳头却紧紧地收着,最终无限着迷地抚上缪存的脸:没用了,你跟骆远鹤没有缘分,你们注定没有缘分。
    手臂猛然发力,他扣着缪存的后脑后颈,将他压向自己。鼻息相闻的距离,骆明翰已经近乎疯癫的眼眸中浸透了偏执和痛苦:从骆远鹤跟我开玩笑说他交了女朋友,从我随口跟你说他交了女朋友开始,你们就注定只能一拍两散!
    血在缪存的下巴上、唇上已经凝固了,却又被热泪晕开,都是你,是你一定要缠着我,是你要请我吃饭,追到我家里,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骗我,我跟骆老师我跟骆老师
    所有的缘分,本该在那一场宴会厅外的乌龙后戛然而止。
    如果骆明翰没有去大学城,没有看到他跟那些小混混打架,没有骗他上车如果骆明翰没有对他穷追不舍,如果如果骆明翰没有随口说那一句骆远鹤在法国跟他的女神久别重逢,已经在一起了那么今天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就算缪聪拿着那张素描纸来威胁他,他也绝不会想到让骆明翰来假装男朋友,就不会有之后一切一切的纠缠。
    命运的齿轮总由路边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开始发轫,毫无迹象,毫无规律,越转越快,越转越疯狂,直到把所有人都裹挟其中,都绑架上这辆失了控的战车。要很多很多年后,人们回过头来,看清楚当初所有的纹理、所有的痕迹,才会叹息着说一声,如果当初勇敢一点,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可是没有如果,命运的造化始于偶然,但一切前进的路径都早就在性格里写好那是如同DNA一般,被遗传、家庭、成长经历所共同刀刻斧凿着铸就的。
    骆明翰大声笑起来,扣着他后脑的手如同钳制着般牢固,是啊,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多说了那句话,怎么会有我跟你?我一点都不后悔他咬着牙低喘着气,咬牙切齿地说:宝贝,你知道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跟骆远鹤没有缘分!一句只要一通电话就能解释的误会,却能让你们这辈子都阴错阳差,说明连老天都不想看你们在一起!
    一滴混着血的眼泪,流过缪存的眼底,划过他哆嗦的嘴唇和血泞的下巴,沉沉地,如一滴雨般,落在了骆明翰的脸上。
    那是骆明翰这一生中最漫长的一秒,时空仿佛被按下了停止键,连同声音、呼吸、色彩,都一并消失。他甚至茫然地怔住,眨了一下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片纯白色的安静中,他心底想的竟然是,原来你这么爱他。
    他好想亲吻缪存,安慰他的痛苦,嘴唇哆嗦着,即将触碰到他,但缪存却屏住呼吸挂着眼泪,捏紧的拳头终于砸到了骆明翰的脸上。
    骆明翰愣了一下,肉体的痛还没有从骨头上渗出,心底的痛却已经要了他半条命。
    从小时候开始,缪存就是个打架的好手,每一次的出拳都稳准狠,今天却失去了章法,只是凌乱地落在骆明翰的眼眶上、鼻梁上、嘴角上、太阳穴上。
    一拳又一拳。
    直到原本泛白的指骨变得通红。
    直到骆明翰脸上斑驳青红。
    直到血布满了他的脸,他的拳。
    骆明翰始终没有还手,也没有闪躲,拳挥至眼前,他甚至连眼都没眨,始终定定地注视着缪存的脸,唇角虚弱地勾起。
    他好想看清缪存的表情啊。
    筋疲力尽时,缪存的拳头慢了下来。他面无表情而低喘着气地跪着,汗滴落在骆明翰破了皮的伤口上,但骆明翰已然察觉不到疼。慢慢地,他将缪存拥进怀里,手箍着,腿锁着,在他耳边含糊不清地说:别走。
    俞医生下了最后一台手术,才马不停蹄地从医院赶到了骆明翰给地地址。
    他以为骆明翰又把人给搞虚脱了,密码锁打开后,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
    这是打仗了?俞医生提着医药箱,还有心思开玩笑,但很快便笑不出来了。他看到缪存屈膝坐在沙发上,手和脚都被领带束缚着,一条绿的,一条湖蓝的,总觉得很眼熟,依稀记得骆明翰很喜欢。
    始作俑者半死一般躺在沙发上,听到声音也没有起身,嗓音沙哑得如同砂纸上磨出来的:你来了。
    俞医生循声望去,小心翼翼越过满地的碎片与桌椅,找到骆明翰。
    卧槽,他震惊地看着鼻青脸肿的他:你这是,跟人决斗了?又看了始终一言不发的缪存,心里有了数,行了知道了,单方面挨揍。
    在他身边坐下,靠近了看,才发现事态比他想象的更严重,立刻收敛了神色:不开玩笑了,你这得去医院处理,最好拍个片,看看有没有脑震荡和淤血。
    他打开医药箱,准备先做简单应急的处理,骆明翰疲惫地出声道:先给妙妙处理。
    大约是已经伤重到讲句话都费劲的地步,他说完后便不再说话了。
    俞医生只能又坐到缪存那边,伤哪儿了?
    缪存没吭声,交叠绞着的双手搭在膝盖上,手背上都是血。
    俞医生肉眼检查了一遍,确定伤只在手上。也就是说,这的确只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缪存的伤是因为打得太投入才留下的。心里默叹了一声,用碘伏棉球轻巧地擦着他的伤口,笑着问:他很欠揍吧?我们都早就想揍他了。
    缪存的眼眸动了动,毫无感情地瞥了一眼骆明翰。
    相比于处理缪存的轻车熟路,对待骆明翰时,俞医生要小心翼翼得多。手心显然易见已经开始发炎,他擦了十几颗棉球,才把上面的血污擦净。皮肉都被咬烂了,俞医生帮他包着纱布:每天用碘伏擦两次,不要再碰水,也不要再用力,等开始结痂后再涂软膏,运气好的话,勉强可以不留疤。
    骆明翰无动于衷的模样,闭着眼,眼角高高肿起。
    你确定不去医院?
    不会死。
    一切处理完后,已经过了一个小时。骆明翰把房卡交给他:帮我转交给钱姨,剩下的我会交代她走的时候,把门从外面锁上,把密码随便重置,不需要告诉我。
    这样一来,他们在房间里,便谁也无法打开这道门了。
    缪存抬起眼眸,不可思议地看着骆明翰。
    姓俞的也结结实实愣住:你有病吧?
    骆明翰自嘲地冷笑了一声:我有没有病你最清楚。
    虽然是这么狼狈的模样,但骆明翰眼底的神色却坚决而深沉,俞医生接过房卡,意味深长地说:你别把自己玩死了。
    他一离开,偌大的跃层便又回到了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俏寂,连风掠过都得更轻手轻脚。
    骆明翰回到缪存身边,帮他抽开手脚的捆绑。
    你关不了我一辈子。
    我知道。
    我迟早会出去的。
    我知道。
    我一出去,就会去找骆远鹤。
    骆明翰停顿了一息,把领带卷起:我知道。
    缪存想到了什么,目光古怪地,像看个疯子一般看骆明翰:你要趁这几天对骆远鹤做什么?骆明翰,他是你亲弟弟!
    骆明翰把两条领带团在手心,闻言很难看地笑了一声:妙妙,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人?是一个违法乱纪没有任何亲情和人性的怪物吗?
    你不是吗?
    骆明翰勾了勾唇,但目光令人难过:我知道了,小怪物。
    他伸出手去,想摸摸他的小怪物的脸,却被厌恶冰冷地拍开。
    别碰我。
    因为知道迟早会有出去见到骆远鹤的一天,每天一早睁开眼睛时,缪存的眼里就有光。
    他像迎接新生一样迎接被囚禁的每一天,会主动跑到阳台上去,推开玻璃窗,吹很长很长时间的风。
    骆明翰看着他,看到他两条胳膊搭在窗台,尖尖的下巴伏在交叠的小臂上,眼睛被风吹得眯起来。已经是可以听到知了声的时节了,缪存的脸色被太阳晒得几近透明,唇角自始至终都是勾起。
    骆明翰再难说一声宝贝,看看我,因为缪存宁愿看天,看小区没有新意的绿植,看站岗着一遍遍敬礼的保安,看缓慢进出的车辆,也不愿意看他。
    虽然姓俞的一直建议他戒烟,但每当这种时候,骆明翰就只能点起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缪存看天多久,他就看他多久。烟雾缭绕着,模糊了他重伤还未消肿的面容。抽得久了,便笑一笑。他不该接骆远鹤那一通电话的,但看到他名字的那一刹那,无聊的占有欲和挑衅瞬间占了上风。他真想在骆远鹤面前好好地炫耀,想对着电话与缪存接吻,让他听到缪存轻喘的好听的声音。他更想逼问出骆远鹤心底的纠葛犹豫和懦弱,听到他亲口说:我喜欢缪存,但因为你我选择退出。
    但他小瞧了自己弟弟的决心和顽固。
    骆远鹤从小到大都没有叛逆过,他有自己的世界,除了艺术,别的都可以妥协,别的底线都可以谈。骆明翰十九岁那年跟他出柜时,是在他画室里,他只是敲了敲他的门,喂,骆远鹤,他说,我喜欢男的,生孩子的事就靠你了。骆远鹤没有任何迟疑,只是懒懒地说:知道了。
    这是他们的默契,骆远鹤比谁都清楚,骆明翰这个只比他早出生一分钟的哥哥究竟为他牺牲了多少,又帮了多少。画画的人矜贵,做家务搬重物这样日常的孝心都是骆明翰帮他尽了。逢年过节,亲戚会调侃说:嗐,学艺术能赚几个钱啊。骆明翰会勾过他脖子吊儿郎当地说:学艺术能当大艺术家,钱我来赚。他提早上了大学,但一个大学生的生活费还赶不上骆远鹤一个月的画材钱,更比不上他老师一堂课的授课费。因为骆明翰从没有抱怨过钱不够花,骆母便一直以为他是够的,直到发现他一整个学期都没买一双新球鞋,打球嘛,偶尔的事,一双就够穿了。
    骆明翰知道,一道道德的枷锁始终架在骆远鹤的脖子上。就算他不说、不逼、不绑架,骆远鹤自己也忽视不了,也挣脱不了。
    在这栋挂在骆明翰名下的房子里,骆明翰成了一道透明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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