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别对我这么上头!——三三娘(49)
如此重要的日子,必然穿得昂贵而体面,缪存还睡着,被他从被窝里拎出来,手里不由分说塞进一条领带。
缪存:?
帮我打领带。骆明翰理所当然地说,暗示他,你不觉得这条领带很眼熟吗?
缪存在困顿中想起来:我送你的?
嗯。
我不会。
骆明翰:很简单的,跟红领巾一样。
缪存对这句话保持怀疑,但骆明翰一副不罢休就不放他睡回笼觉的架势,便只能掩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把暗红色的缎面领带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用红领巾的打法给他系了个结。
红领巾也难为他了好吗,缪存试了两次,才勉强像个样子,糊弄道:我上学时就这样的。
骆明翰睁眼说瞎话:手真巧。
缪存:你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
骆明翰亲了他一下,晚上想吃什么跟老岩说,我今天有应酬,晚点再回来陪你。
缪存全自动钻进被窝,困顿地胡言乱语:你是不是有分离焦虑啊。
骆明翰回到衣帽间,在穿衣镜前看着他那可怜的歪歪扭扭的领带叹气,解开时却又垂着脸莫名笑了笑,自己手法娴熟地打了个饱满的商务结。
也不知道折腾这一遭折腾个什么劲。
缪存睡到十点多,开始了一整天的专心画画。骆远鹤很关心他准备的进度,缪存有什么不确定的就问他。他之所以在破格录取时没有投在骆远鹤所在工作室门下,就是因为他更擅长也更喜欢古典,而骆远鹤是现代的。这一点师徒两个都心知肚明,骆远鹤给予他充分的自由度,只让他慢慢摸索。
缪存明白,没有哪个画家的流派是一成不变的,从古典走向现代更是经典路径,所以对于去法国就要改投现代派,缪存除了觉得有点可惜,辛苦了些,倒也是很期待的。
其实如果骆远鹤没去法国的画,缪存本来是考虑去俄罗斯的,这是审美上的先决,这之后,他便首先尝试了骆明翰那一副俄罗斯风格的肖像。
缪存不知道自己画得好不好,不敢给骆远鹤看,犹豫了很久,趁今天骆明翰不在,带出去高精扫描后,发送给了古典与现实主义工作室的主任教授。
辛老师,您觉得怎么样?
意境幽深,技法扎实,深刻又朴素你俄罗斯古典画得这么好,骆远鹤知不知道?
辛教授不仅是工作室的主任,而且还是油画系的副主任,院里挂职副院长,他资历老地位高,骆远鹤也要对他礼敬三分。
缪存可吓了一大跳:老师,你千万不要告诉骆老师。
哦?我看你画的他,还以为你跟他商量过了。辛教授在电话那端笑了笑:好,我不告诉他,省得他说你背叛师门。
缪存:我不会背叛骆老师的。又不服气地说:骆老师也没有那么小气,他都没有非让我投第四工作室
辛教授一阵大笑:行了行了,知道你是骆远鹤的小天才,马上就要去法国了,不过缪存,他顿了顿,收敛了玩笑,有些感慨地说:如果你愿意,我是恨不得明天就送你去俄罗斯啊。
老师是觉得我画得好吗?
你画得好不好,不用我说,以后你的历史地位会告诉你,他是老一派的艺术家,都是退休返聘的年纪了,很轻地叹了口气说:我只是可惜又一个人才从古典走向了现代。
抛开那些国宝级老古董来说,现代派更受商业性上的追捧,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他这种跟古典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不能不为之惋惜。
缪存挂了电话,抱着这幅油画在车上发起了呆,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原来这幅画是画得好的,连辛教授都认可,那留给骆明翰就是合格的。至于古典派还是现代派,又有什么关系呢?骆远鹤在艺术上交给他的信念与理念,远比这些派系分明的技巧和风格都要深刻得多,他将永远追随骆老师。
回了家,把油画又在墙上安安全全地挂好了,灯光一打,总觉得比之前更顺眼。
画这样一幅画太累了,这大概是他前半生有且仅有一幅的俄罗斯古典油画。
骆明翰回来时,缪存刚洗完笔刷,还跟骆远鹤通了电话躲着家里的佣工们,悄悄的。
每次看到缪存在准备留学材料,就会感觉他离开自己的日子又近在咫尺了一步。
骆明翰明白自己没有资格阻止他去法国追梦,去寻求好心亲戚的庇佑,从而更换到另一到更好的人生。他说服自己,甚至主动问:欧洲留学很贵,你家里人支持你吗?还有留学申请,有没有找机构帮你操作?
文书我找人代写的,主要看作品集,钱的话缪存想到那二十万,加上自己卡里目前的余额,谨慎地说:之前帮你画了那两幅画,过去以后勤工俭学,应该是够的。
骆明翰心情复杂,还是不死心不甘心且没有意义地问了一句:有没有可能不出国?
不可能。
骆明翰的笑意很勉强,灯光下,他的面容苍白,在一整天高强度的应酬斡旋中更显得疲惫。
缪存让他看那幅肖像:骆明翰,我走了,它会陪你,看着看着,你也就不再想我了,因为艺术总是会跟生活渐行渐远,走到足够高的高度,再以另一种方式深刻地走进你人生的梦里。
第50章
快到元宵时, 骆明翰的应酬频率少了起来,关映涛那儿也去得少了, 约五回三催四请的才去露一面,架子大得不得了,一问,说要回去陪心上人。
关映涛牙都酸掉:骆明翰,没见过你这么个玩法儿的。
他还以为骆明翰在玩游戏呢,等人走了,嘿嘿一笑:上次生日给伤自尊了,这回是全力出马了。
骆少真对人好起来, 冰块儿也能给捂化了, 他就不担心分手时闹大了不好收场?
你不懂,关映涛老神在在,人玩的就是这一口, 谈恋爱那会儿的亲热顶多也就是一附赠体验, 真让他上头的还得是看别人为他发疯。
一圈儿的狐朋狗友开赌局下注, 暧昧一笑:不然赌赌这个的下场?
关映涛意味深长地嗐一声:有什么好赌的?不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上我这儿来堵人发疯吗?装疯卖傻打滚撒泼赌咒发誓,没劲。
其实他对缪存的印象很古怪, 一方面觉得他挺招人喜欢, 另一方面又觉得他清高得没有眼力见儿, 都下场子来游泳了还要标榜自己纯得与众不同,也难怪骆明翰会为了他上头。
我说,你们搞金融的是不是都这么能装啊, 不知道谁笑了一声:亏我还以为他真洗心革面了?
得了吧, 你看着, 这逼没有洗心革面, 关映涛掷地有声一槌定音:只有变本加厉!
这些话是一个字都不敢拎到骆明翰面前说的,所以也就是背后八卦图一乐,就跟扒明星一样。骆明翰倒不在乎自己什么风评,回家回得一天比一天早,正月十四那天五点多就到家了,结果缪存不在。
钱阿姨跟他大眼瞪小眼:你不知道吗,缪缪说要开学了,就搬回去了。
骆明翰:?
事实证明,每当他自诩跟缪存感情更深一步时,缪存就会用出其不意的举动告诉他:你想多了。
他每天都英俊倜傥的,这会儿手里还抱着一捧花,是路过街角那家花店时心血来潮停下车买的。
人不在,他花没处送,显得一种落魄的傻。
钱阿姨更傻,从他手里接过花,絮絮叨叨:头一回看你带花回来,今天公司很顺?
骆明翰脸色阴晴不定:东西都搬完了?
本来也没什么,来时装了一行李箱,走的时候还那样,钱阿姨让泽叔去拿花瓶,是不是他跟你提的时候你忘了?诶您干什么去?
骆明翰往电梯口走了两步,又猛地回来,恶狠狠地从钱阿姨那儿把花给抢回来了:送花!
缪存花了两小时把家里做了次除尘,已经开开心心等着开学了。油画系大群里都是各种开学信息指引,他一样样摘出来记在提醒事项里,记到第五件事时,门铃疯狂响起来,一声接一声,一听就知道对面的不耐烦。
骆明翰支着门,果然不耐烦地说:开门!
缪存隔着门喊:你不是有卡吗?
没带!
缪存不得已放下手机,甫一开门,怀里就被恶声恶气地塞进一粉白玫瑰,鼻尖被花粉蹭了一下,继而整个人被紧拥着吻住了。
缪存眼泪都被吻出来,花也要哭了,因为被压得扑簌簌地凋零。
大老远的送了个寂寞。
骆明翰兴师问罪:谁让你不打招呼就走的?
我打过招呼了啊。
什么时候?
我说我要开学了。
骆明翰:
你这么聪明,清华本硕,智商一百四,不会听不出来吧?
骆明翰被憋得上火,缪存观察着他莫名就很生气的脸色,想了想,终于决定关心一下他的内心: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能一直住着吗?骆明翰神色不自然地问,我让司机每天送你。
不要。缪存想也不想就拒绝:我不喜欢早起,能多睡一分钟都行。
从那儿到大学城确实远,最初追人时心里就笑过自己的耐心,竟然如此隔三差五风雨无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让缪存每天跨大半个城区去上学显然不是一个好男友该有的作为。
过完元宵正式开学,缪存晚上有选修课,总收到钱阿姨的信息,话里话外就是那房子少了他,从主到仆都觉得不得劲儿。
把钱阿姨都逼成什么样了,小心翼翼地问:「您要有空就来吃顿晚饭,您不在,桌子显得空。」
老岩也关心他,说弄不清骆明翰的口味,只想做正宗版纳菜给缪存吃,他不在,骆明翰吃饭光挑刺儿了。
泽叔隔一天就给他发画室的照片,说今天新收拾出来一批画册,是什么国外博物馆限量发行的,装模作样问缪存,「是您忘记带走的吗?」问得缪存心痒。一册不成还有一册,活像河神问樵夫,您掉的是这个金斧头,还是这个银斧头,还是这个超级无敌八星八箭满钻斧头呢?
缪存趁下课拉了个群,面无表情地说:「别这么麻烦,一起说吧。」
缪缪说,别这么麻烦钱阿姨戴着老花镜一字一句念着复述:一起吧?
骆明翰:
泽叔贴心地安慰:没关系,缪缪已经大二下学期了,再过两年半,就可以不去学校,到时候想住哪儿住哪儿。
钱阿姨无声地翻一白眼,怼了他一胳膊。
哦哦,泽叔是个老实人,恍然察觉自己说错话了:忘了缪缪马上就要出国了,那没事儿了。
所有人:
没事个屁啊,你快闭嘴吧!
缪存大概能察觉到骆明翰在不爽,找他的频率少了许多,想来想去,他又不擅长讨好人,于是勉强给骆明翰分享一日三餐,意思大概是你看,我在吃饭的时候还是会顺便抽空想一下你的。
骆明翰对钱阿姨冷哼一声,勾唇笑了笑,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钱阿姨:什么意思?
骆明翰,清华本硕、智商一百四,笃定中透露出一股云淡风轻的自得:我们妙妙不善言辞,他的意思是,他想跟我一起吃一日三餐,没有我,他每顿饭都吃得索然无味。
钱阿姨:是吗?
骆明翰的心思已经转到下一个议题了:他都这么暗示了,我不能装听不懂。
作为一名很懂得揣摩雇主心思的管家,钱阿姨的心里已经警铃大作了:您、您想干嘛?
下了周五最后一堂课后回家,门口躺了一快递,是封文件袋。缪存核对寄件人,是匿名件,撕开封条,里面滑出两张卡,还有一个香槟金的、散发着淡淡香水味的信封,里面是一张贺卡,贺卡上一行漂亮的硬笔行楷,某小区某栋某层。
缪存:
他,小看了骆明翰。
打从手机上显示快递投送成功后,骆明翰就开始了焦灼的等待。房子是大跃层,使用面积比原来别墅小不了多少。这种高级公寓都是拎包入住,为了迎接新主人,里里外外每个角落都已经洒扫一新。画室还来不及弄,想的是等缪存来了,亲自选定一间再进行布置。
但等到了半夜,等得晚饭都没吃,也没等到缪存的身影。
每一次电梯的叮声都能牵动他的心神,每一道车子的远光灯都能引起他的心跳,但每一次又都会缓慢地回落回去。
缪存不来,就像过年那天把翡翠手镯悄无声息地摘下奉还一样,都是一种无声但坚决的拒绝。
缪缪,麦特看着已经待机已久的游戏画面,费解地问:你中蛊了?
缪存放下游戏手柄。本来周末了想放松放松,结果乱糟糟地想到了现在。
他一直骗骆明翰自己在职校念书,这是这一切谎言的基石,本就是摇摇欲坠的,如果真的让骆明翰在大学城附近同居,每天派司机接送他上下学,那么他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会被骆明翰看穿一切真相,继而这一切都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过不了多久,骆远鹤就会知道他一切的龌龊懦弱和肮脏。
要不要答应骆明翰的同居请求,这原本是一道无需多想、用脚趾头都能做的选择题,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门铃声响起,您好,同城送,上门取件!
缪存打开门。
是您下的订单吗?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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