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别对我这么上头!——三三娘(27)
可恶,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嫁给骆老师!
加我一个加我一个,我是来加入你们的,不是来拆散你们的!
对不起,我和骆老师的床很挤,容不下第三个人了!
几个人嬉闹成一团。女生聊起这些来固然活泼可爱,缪存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些。
他们个个消息都这么神通广大,竟然都不知道骆远鹤已经交了女朋友了。
下了课正好十一点半,缪存把书本课业随手一卷便匆匆忙忙地往教室外面跑。这是整个油画系一起上的大课,人流密集,他冷不丁便撞进了谁的怀里。
缪存吃痛捂额头,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同学已经尖叫起来了:骆老师!
骆远鹤懒散地半抬起手,脸上笑意浅淡:中午好。
缪存愣愣地抬起头,眨了下眼,骆远鹤无奈地看着他:怎么撞得这么准?
他还是原来的模样,因为入冬降温,穿一件驼色的大衣,里面是西装马甲,大约是为了会议场合才穿的,整个人看上去是英伦式的儒雅。
骆远鹤是美院公认的偶像男神,年纪轻轻成就便高不可攀,考试给分也松,上课从不点名,因此人缘极好。学生们一迭声喊着骆老师好、骆老师再见,骆远鹤只是略略颔首,当着所有人对缪存说:撞疼了?
缪存摇头再摇头,女生们不知聊些什么刺激话题,一边互相推搡着回头看他俩,一边嘻嘻笑笑地跑远。
就这样一路被围观着走出教学楼。
怎么突然回来?
骆远鹤对他勾勾手指,书给我。
缪存递给他,他自自然然地拢着帮他抱住,才回道:临时决定的。
回来了也不跟我说。缪存抗议。
骆远鹤斜他一眼:生气?
有一点。
骆远鹤笑了笑,别生气。
不像哄人的样子,但分明又是在哄的。他做事就是这样,一切都简化到最纯粹的地步,有时反而令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骆明翰那天确实猜对了,骆远鹤会带他看各种顶级私展,却懒得带他好好吃一顿高级料理。两个人在大学城的商业街上找了家饭店,是常去的东南亚料理,价格对于学生有点小贵,但其实还是很亲民。
缪存的目光总是停在他脸上,直到骆远鹤与他目光接触,他才会仓促地转开。
他怎么会觉得骆明翰和他像呢?他们根本就是千差万别。骆远鹤没有他凶,没他那么有压迫感,没他那么盛气凌人又游刃有余,似乎随时随地都能控场。
骆远鹤就是骆远鹤,是没有替代品的。
骆明翰等了一晚上加一晚上,也没有收到缪存任何的消息或电话。
他凭什么生气这么久?
是,他是半路节外生枝接了下洛洛,但既然有过一面之缘,那么糟糕的天气,他能顺路捎一段顺手帮一把,为什么不帮?
科大是远,来回十公里,但他在导航前并不知道,难道知道远了,就要把洛洛赶下车吗?
所有人都意识到,今天的会议气氛尤其严峻。
骆明翰十指交握成拳,抵在唇边。
他始终面无表情,眼底的晦暗结成浓云一片,腕表的蓝宝石表盘反射出雪山般的冷光。
项目经理做完了复盘汇报,等待着这位高级合伙人发话。她很忐忑,因为骆明翰今天一丝笑意都没给,甚至对她的汇报隐约感到不耐,仿佛是一场难以忍受的煎熬。
他不说话,所有人面面相觑,莉莉轻咳一声提醒,骆明翰推开椅子起身,英俊的面容寒冰般:先散会,下午单独述职。
他确实忍无可忍了。
缪存凭什么这么生气?他甚至拒绝了洛洛的示好求欢,不是应该不是应该奖励他、认可他、夸他吗?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也漫长得令他难以忍受,以至于不得不点起一支烟。
全办公室人都在看热闹,看他们年轻的老板站在高空玻璃幕前,面容沉沉而无可奈何。
缪存挂了。
在察觉到手机震动、看到屏幕上的「LMH」后,条件反射地便挂了。
骆明翰的人生从未、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茫然。
一种荒诞的无力感从心头窜起,迅速席卷了每一条神经,让骆明翰觉得怀抱和手心都很空。
他现在应该抱着缪存,掌心摩挲着他的黑发,亲吻他唇角。
而不是这样找不到人。
他甚至想象不到缪存正在哪里,在做什么,正和谁在一起。
饭后散步,昨天的暴雨黑云已尽数消散,是个难得清爽的碧云天。骆远鹤看出缪存的慌乱:有约?
没有。
骆远鹤便不再问。走至学校西边,眼前是那道莫奈的日本桥了,缪存忽然说:老师你知道吗,这座桥原来不叫莫奈的桥,叫告白桥。
我知道。
啊。缪存怔了一下,好吧。
也是,骆明翰都知道的事情,骆远鹤怎么会不知道呢?
大概是不忍心让他失落的,骆远鹤勾了勾唇:其实是刚刚才知道。
缪存知道他在配合自己,但唇角还是跟着心情飞扬起来。
那你知道为什么叫告白桥吗?
这一次骆远鹤不扫兴了,为什么?
因为有很多暧昧的人就是在通过这座桥时表白的。
骆远鹤停了下来,看着缪存,那你有在这里跟谁表白过吗?
这是安静的三秒。
安静到没有风,没有鸟鸣,亦没有人声。隔着一道河与围墙,一辆空乘的出租车寂寞地转过街角,轮胎与地面发出了遥远的摩擦声。
缪存注视着骆远鹤,目光看进他的眼底。
表白过了。
就是刚刚,就在心里,就在这里。
继而笑了一笑,还是很乖巧的模样:没有。
相比起来,骆远鹤的安静要显得短暂得多。只是略一凝滞,他便又重新向前走,漫不经心地说:前几天跟五室的丁教授通电话,他说,你的缪缪谈恋爱了。
骆明翰的电话一直打。
他好像非要在这一刻找到缪存,非要听到缪存的呼吸,非要确认他的声音仍会为他乖顺而天真地响起。
缪存一直没看手机,不知道骆明翰给他发了许多微信:
「别生气了好吗」
「昨天接的是洛洛,我不应该瞒你」
「接电话」
「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我跟他没什么,你接电话好不好?」
「别无理取闹了」
「我做错了什么可以告诉我,不要直接不理我。」
「宝贝。」
手机一直震,缪存也觉得很困扰,他不知道骆明翰今天发了什么疯,为什么就是要这么执着地找他,为什么就是要这么不合时宜。
有人一直找你。骆远鹤温柔地提醒,你不回电话吗?我等你。
缪存长按关机键,不用,是骚扰电话。
第32章
正在等待接听的电话再度被挂断, 等再次尝试时,便传来了关机通知。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骆明翰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
缪存, 为了不接他电话, 所以选择了关机?
不, 这不可能的。骆明翰用力地吞咽,死死盯着拨号键盘的双眼感到一股控制不住的酸涩。
一定是缪存的手机没电了。他很喜欢丢三落四, 睡觉前也总会忘记充电,现在是下午,他上课一定没好好听讲,也许是玩了一上午的手机, 现在刚刚好没电了。
骆明翰推开茶水间的门, 匆匆穿过挂着巨幅油画的大办公室。
Eric,你两点半跟长升基金约了下午茶,是不是现在出发?莉莉快步跟上。她有眼力见, 知道骆明翰状态不对劲,所以特意提醒他行程。
骆明翰猛地站住,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很紧。
他在干什么?缪存, 不过是一个玩物而已。再怎么漂亮乖巧让他沦陷, 那也不过是玩物。
玩家可以因为攻略不下角色而摔手柄, 但绝不可能为此丧失理智茶饭不思连钱都不赚。
在骆明翰的人生准则里,感情是场游戏, 唯有金钱是永恒的称砣。
浑身的躁动焦虑和因为缪存失控而产生的慌乱, 都被他硬生生压下。
莉莉在身后等了数秒。
她知道她的老板在深呼吸。
骆明翰深深地调整呼吸, 再度抬眸看了眼缪存的那副淡蓝色油画, 冷冷地勾起一个略带自嘲的弧度。
确实如画家所言, 拥有令人冷静理智力量。
通知司机五分钟后出发。他转过身, 面色已恢复到面无表情,一边阔步往办公室走一边转了转腕表,我换身衣服。
阿嚏!
缪存掩着鼻子,睫毛都比因为连番的喷嚏而濡湿了,眼睛也有点红,骆哥哥,他还算有自知之明,可怜兮兮地说:我好像感冒了。
骆远鹤对他无奈,回画室吧。
画室在另一个方向,他要转身,缪存却拉住他。
怎么?
走完这座桥再回去好吗?缪存把目光瞥在骆远鹤的衣袖上,我、我们从后面穿回去。
骆远鹤没有立即走,而是注视着缪存。他的目光与骆明翰不同,是很沉静的,带着淡淡的疏离,对任何人都是如此。油画系的女生们日常就是想看到他为谁失控的那一天。
缪缪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缪存心里一紧,语速极快地说:没有。
他刚才故意对那一问视而不见,还以为已经蒙混过关,没想到骆老师却不放过他。
丁教授跟我打电话就在上星期,骆远鹤淡淡地说,他说你留在画室的时间变少了。
缪存垂下脸,心里气鼓鼓地想这个老教授怎么这么多嘴。
骆远鹤怎么看不穿他的这点脾气?是我出国前拜托他帮我好好地看着你。
我又没有偷懒,课
课业是,骆远鹤轻描淡写,瞥他一眼,顿了顿,感情也是。
缪存蓦然住口,半张着唇的同时,感觉到脸上的温度烧得慌,他都觉得自己发烧了。
骆哥哥为什么连他的感情私生活也要拜托人照顾过去?他自己只不过暂定出国一年而已,难道这一年里,缪存就会跟别人闪婚闪育给他发喜帖吗?
我没有谈恋爱,是丁教授误会了,缪存很努力地撒谎,就是你不在,我想偷懒,他找我我总也不在,所以他就以为我谈恋爱了。
骆远鹤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放过了他没有深究,只是说:你还小。
十九岁了。缪存微弱地抗议。
还不够。
什么还不够?
认识一段感情,接受一段感情。
缪存哑口无言。
他很想直接亲口告诉骆远鹤,他早就认识到自己喜欢他,早就接受了自己深深地喜欢他。那些初次意识到喜欢的慌乱、慌张、惶恐、无措,他早就一个人孤独地、勇往无前地走过了。
再等等。骆远鹤说这三个字时很温柔,目光也是同样温柔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令人感觉到他的疲惫。
别这么着急长大。他伸出手,很轻地摸了下缪存的脸,一如既往。
从校园后穿回画室,需要经过教职工楼。版画工作室许教授的太太正推着婴儿车散步,见到骆远鹤,笑着打招呼:骆教授,又回国啦?
骆远鹤停下脚步,伸出手指逗弄刚满周岁的二胎,许太寒暄:总这么飞回国累不累?法国回这儿挺远吧?暑假看到你背着缪缪,我也没好过来打扰你们。
骆远鹤的动作停住,缪存更是浑身一僵,如临末日。
是那一晚,和骆明翰刚在一起的那一晚。他带着他走过美院的操场和小路,假装陪在身边的、背着他的是骆远鹤。
骆远鹤直起身子:你认错人了,这是我第一次回国。
啊许太看向缪存,希望从他身上得到确切的答案。
缪存乖巧地笑,竭力扮演镇定自若:许阿姨您肯定认错人了,我暑假没来过学校。
许太如梦如醒,也跟着尴尬地笑:那看来是我看错了,嗐,黑灯瞎火的,我还想缪缪怎么脚就崴了呢。
到骆远鹤的私人画室,他检查缪存过去几个月的作业,亲手帮他改画,寥寥几句便总能令缪存有醍醐灌顶的顿悟。
骆远鹤脱了大衣和西服,只穿衬衫和马甲,袖口挽起,改起画来举重若轻的姿态。
缪存两手扒拉着椅背反坐着,脑袋支在手臂上,半数时间看画,半数时间看他。
骆远鹤没有分他眼神,但似乎知道缪存的没大没小,淡淡道:规矩坐好。
缪存挨了骂,唇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抿起,笑意深深。
骆哥哥,法国好玩吗?卢浮宫能逛一星期吗?亲眼看到蒙娜丽莎是什么感觉?
好玩,够逛,后一个问题要你自己去亲眼见到才有答案。如果你喜欢,可以每天去现场临摹,没有人会来赶你。
缪存眼睛亮起来,又有些自我怀疑:你觉得我能申上法国的学校吗?
他对天赋自然是不怀疑的,但因为从未出过国,这种未知令他踌躇。
只要你想去,就能申上。
我想去,但怕申不上。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在。
缪存觉得口干舌燥,与骆明翰亲密的回忆和眼前的骆远鹤真实地重叠在一起,他庄生晓梦迷蝴蝶,快要分不清虚实真假了。
恋耽美